伊達喃喃嘟噥一聲。

伊達和谷莠子對視一眼：糟了！

雷克斯獨自留在原地，等著那些人魚的攻擊。

「這就是我原來的樣子。」谷莠子好笑，她本來就是因為這副樣貌太過顯眼，為了在時光中遊走方便才隱藏起來，現在展現的才是她的真面目。

如此幾番，當神子第三次號召的時候，這位統帥已經完全清醒，看著因為無數將士不顧隊形胡亂奔走而亂成一團的軍隊，這位人魚老將憤恨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此時神子就站在他的身側，他真的很想揮劍砍下對方的頭顱，讓他不能再用卑劣的手段試圖搶奪軍隊的控制權。

雷克斯微笑看著這一切，這是他的歸屬，馬上就可以離開深沉陰暗的海底，回家去了，真好。

雷克斯抬起頭，發現艾亞的眼眶有點紅。

艾亞下定決心，猛地鬆開摟住劍海龍的手，頓時被劍海龍行動時巨大的水流卷得打轉。

「雷克斯你聽著，我們是你哥哥阿爾費雷德王子雇來殺你的。如果有辦法在死前把消息傳回窩囊廢港，就儘快那麼做吧！」青鯊一點也沒有隱瞞的打算，直接說出來意。對他來說，要是窩囊廢港因此與蛟人結仇，他才高興呢，至於他們也就是一夥傭兵，窩囊廢港也不能因此恨到人魚頭上。

「那就好！你最好給我說到做到！我剛剛發現，艾亞首領對付你的方式真的很有效！」谷莠子眯起眼睛威脅。

這個問題要是問紅龍那樣的龍，得到的答案保證就是一口龍息，或一爪子拍下來，可是剛才聽藍龍談論蛟人時，並沒有使用「雜種」這樣龍族慣用來形容蛟人的詞彙，而且還用比較親切的「小傢伙」這個字眼，或者從它這裏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

谷莠子不能推斷為什麼接連兩個神子都認定這個少年會帶來災禍：是因為他是伊達·法蘭？還是因為伊達·法蘭是這樣的一個人？

伊達施展的視力魔法還有效，艾亞遠遠看見了被人魚包圍住的雷克斯，於是悄悄靠近。

兩個海盜糾纏在一起，很快其他幾個海盜也加入，嘻嘻哈哈的聲音響成一片。

這個聲音在很多人魚心中引起了難言的共鳴。聽到這個聲音后，人魚士兵中有很多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武器，準備沖向藍龍。

「殺！不要留情！」伊達沉聲說著，同時一個魔法扔過去，附近十幾名人魚頓時被交錯而過的空間裂隙撕成了粉末。

谷莠子點頭：「就憑剛才那件事，神子不跟王室斗恐怕都不行了，沒有任何一個國王會接受自己的軍隊莫名其妙就被別人控制，並且被拿去當炮灰。」

仍是一片寂靜。

「雷克斯必須死，不僅僅為了我們蛟人族未來的安定，也因為這是窩囊廢港海沫大首領的請求。」蛟人王已經無意和阿爾費雷德說更多了，簡單地說了這樣一句之後，就走向了他帶來的人馬。

「殺死伊達·法蘭！必須殺死伊達·法蘭！殺死一切試圖幫助伊達·法蘭的生物！這是神的旨意，這是為了人魚族的未來！」

隨著藍龍又一次吼叫，兩條人影使用瞬移脫離人魚軍隊的包圍，出現在藍龍附近，其中那個魔法師打扮的男人這樣說。

神子的聲音再次重複時，很多士兵已經脫離隊伍向藍龍衝去。他們的眼神中閃動著不含理性的狂熱，似乎此時此刻能夠按照神子的命令行事，就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原來是那種伊達·法蘭式的彆扭又發作了。谷莠子搖搖頭：「行了，我不會保持太久。」說著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一雙長劍，輕輕交碰，發出了一聲脆響。

那一定很有趣。

雖然她也攜帶了大量各色藥劑，可是其中唯獨沒有用來補充魔力的。伊達魔力的恢復和凝聚速度比其他魔法師快很多，以至於就連谷莠子都認為憑著伊達自己隨身攜帶的那些魔力藥劑作為緊急儲備就夠用了。

人魚統帥的視線中又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副將，一個經驗豐富、指揮能力特別出色的將領。而現在他竟然沒有帶領任何一個直屬部下，就混雜在亂鬨哄的人魚士兵中沖向前方，然後被那個精靈女戰士一箭射入咽喉。

谷莠子有種無力感，在華倫迪爾身邊的時候，從來不用面對這樣突兀的事，因為華倫迪爾的布局從不留下這麼多不可確定的因素。而跟伊達·法蘭在一起，似乎就不得不一起面對他不斷調整並更正的計劃內容。

本來只是一次大綠林的和平使者之旅，發展成現在的局面，真不在伊達預想之中。

伊達抬起頭時正好看到谷莠子正對自己微笑，於是馬read.99csw.com上就帶著討好的意味，朝對方笑起來。

「暫時！」谷莠子咕噥一句。雖然她很想模仿艾亞拎住伊達的衣領來那麼幾下，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壓住被這個突兀的消息弄得有些慌亂的情緒，谷莠子接著又問：「你帶了多少補充魔法的藥劑？」

這時，人魚中傳來冰冷的聲音：「企圖營救伊達·法蘭的就是敵人，殺死它！」

谷莠子靜靜等著他解釋。

所以這些人魚可能不是在伏擊伊達·法蘭，他們的目標是帶著劍海龍的自己。

神子倒下去的時候，除了少數還在不顧一切沖向藍龍的人魚，絕大多數人魚將士都停下動作，獃滯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嗯。」谷莠子點頭。

「伊達·法蘭必須剷除，這是神的旨意……」

「我忽然改變主意了……」伊達回答，「神子不該這麼早就出現。如果他是神的代言人，是人魚族最尊貴的存在，就不該這麼早出現在我面前。」

隨著這次的號召，就連人魚統帥身邊幾個護衛也忍不住沖了出去，此時的人魚們已經亂不成軍，一窩蜂擁向藍龍。最前面的不斷被殺，但後面的還是保持那種毫不畏縮的態勢，連基本的陣型和防禦都沒有就那麼衝刺，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殺敵，還是想赤|裸裸地送去給敵人屠殺。

蛟人王一直在注意自己兒子的動靜，此時終於開口說：「阿爾費雷德……」說著做了個手勢，示意阿爾費雷德跟著自己離開隊伍，在稍遠的空曠處停下來。

「好吧，你準備好了嗎？」伊達看著慢慢逼近的人魚們這麼問。

艾亞利落地從雷克斯懷裡跳出來，拔劍在手：「人魚又追上來了！」

那些蛟人雜種！

谷莠子看著他凝眉思索的樣子，不由得暗暗嘆息。

神子剛開始說話時，就連他也陷入迷惑，心裏有種狂熱的情緒不斷慫恿著他，衝上去、衝上去，為了人魚族捐軀的時刻到了，這是每個人魚最大的榮耀。但是同時也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誡，你是軍隊的統帥，除了國王，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對你下達命令，試圖命令國王軍隊的人魚一律以圖謀不軌罪處死！

神子第三次發出了一定要擊殺伊達·法蘭的號召，這一次，受到他影響的人魚更多了。甚至很多將領級的人魚也開始動搖，要不是人魚族軍紀嚴明已經深入骨髓，這些將領早就按照神子的要求衝上去了。

「麻煩閣下。」伊達很有禮貌地對藍龍說。

藍龍在心裏嘟噥一句，也開始連續使用魔法，把靠近的人魚都殲滅掉。與此同時，谷莠子也取出弓箭，水下環境絲毫沒有影響精靈的弓箭技能，幾乎每一箭射出，都能夠同時穿透兩名以上人魚的身體。

艾亞大怒，她毫不遲疑地抽劍，向著那個人魚頭目劈頭就刺了下去。

看他們兩個膩在一起，其他海盜們打鬧得更來勁了——總得給自己找個沒看見的理由吧？要不然大姊秋後算賬的時候可就倒霉了。

「我是伊達·法蘭！閣下找我？」

聽他後面加上那句「夠了吧」，谷莠子的眉頭一挑。伊達立刻補充：「夠了，保證夠了！」

要是伊達·法蘭不在，藍龍才懶得招惹這樣的麻煩。而且眼前的人魚這麼多，膽子不大的藍龍心裏看了也有點發寒。

她本來就是個頂尖的戰士，被華倫迪爾改造成人形傀儡后，雖然變得需要魔力的支持才能發揮戰鬥水準，可是借用魔力之後發揮出來的威力比起原本還要強大得多。華倫迪爾消失之後，谷莠子和伊達都有意無意地迴避著接受伊達的魔力這件事，於是直到今天，谷莠子才真正把她身為戰鬥傀儡的一面亮出來。

「要恨就恨你自己的族人去吧！」青鯊說著一揮手，已經把雷克斯半包圍起來的人魚們紛紛攻向雷克斯——這些雇傭兵心中只求用最小的代價完成交易，可不存在單打獨鬥的概念。

人魚看著這頭吼叫中的龍，不知所措。

伊達攤攤手：「我保證只是暫時性的。」

隨著他魔力的融入，谷莠子的外表發生了變化。

這種選擇讓本來擔心藍龍會忍不住沖回去報復的伊達鬆了口氣，但也同時讓伊達暗暗慨嘆：真是一點都不像親兄弟啊。

不是追上來，而是之前就埋伏在這裏。雷克斯皺起眉頭。

雷克斯和艾亞依偎在一起，慢慢向上，此時他們心中可巴不得這段旅途再長一點才好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帶隊來追殺雷克斯嗎？」蛟人王問。

「其實我之ｒｅａd•９９csｗ.coｍ前一直在嘗試一種新的魔力控制方式，比較特殊，甚至可以破壞神力造成的效果，可是……我忽然發現我暫時沒有辦法凝聚魔力了。」

他這個反應令谷莠子越發覺得想笑，所以笑容更加燦爛了。

「以後不許離開我，這是命令！你聽到了嗎！」艾亞說著這樣的話，語調並不強硬，嗲嗲的嗓音甚至帶了某種哽咽。

人魚將士們一退，藍龍身邊自然就空了出來。

「你真是瘋了。」谷莠子中肯地評價。

人魚軍隊越來越近，向孤伶伶站著的兩人包圍。

雖然知道人魚族中神權和王權之間有矛盾，可是伊達並不會奢望對方因為這些矛盾而放棄追殺自己。要知道，讓一個人類活著離開無界之海，對人魚而言可是莫大的侮辱。更何況自己還被神子認定為人魚族的威脅者呢。

習慣與絕對服從長官命令的人魚將士們雖然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可是沒有了神子不斷地蠱惑，自然而然就選擇接受統帥的指令。

谷莠子以嚴厲的眼神詢問伊達。

人魚統帥怒吼一聲，從背後舉劍，劍柄重重砸在神子頭上。

蛟人王點點頭：「繼續盯著他們。」

伊達不知道事情會有怎樣的結局，他頭一次感到對事情沒有把握。可是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只能一步步走下去。既然不能後退，就選擇主動出擊。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這支軍隊的統帥已經清醒過來。

「都給我停下，這是命令。停止！立刻歸隊！這是命令！」人魚統帥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可是他的軍隊現在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從號令，而在他身邊的神子也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這個軍隊真正統帥下的命令，繼續不斷要求軍隊「一定要除掉伊達·法蘭」。

人魚統帥眼見某個得意部下，一個極有天分而且性情忠誠的人魚青年衝到了藍龍面前，被藍龍的魔法冰錐刺穿了身體。

「魔力藥劑還有嗎？」谷莠子問。

「那個被算計的蛟人帶著六頭劍海龍？」伊達又問。

雷克斯，你是屬於我的，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來！

神子是神的代言人，他所說的都是神的意願……

「整隊！」人魚統帥把胸口堵著的鬱氣化作這兩個字。

可能僅僅是因為他有改變未來的無限可能吧！

「還有四瓶。」

現在他們兩個還能悠閑地說話，是因為之前藍龍已經把人魚甩出很遠，再加上人魚還不知道伊達和藍龍已經分開的消息。不過在這深海中，這個消息用不了多久人魚們就會知道，到時候他們自然就會重新攻向伊達。

打量了一下伊達·法蘭，就跟紅龍說的一樣，是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人類少年。

「那麼閣下，我有件事想要請求閣下幫助！」伊達來不及多想了，直截了當地向藍龍提出請求。

「我是你認識的那頭紅龍的弟弟，是它讓我來帶你到海面上去。」藍龍這樣跟伊達說，「我們現在就走吧？」

伊達聳聳肩：「按照我的計劃，夠用了……應該夠了吧……」

被前後上下層疊的人魚擋住了視線，藍龍完全看不見裏面正被人魚包圍的是什麼人，於是它提起一口氣，猛地大聲吼叫起來。

好吧，伊達·法蘭，帶我去看看你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子吧。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欣賞你塑造天地的過程。

藍龍趕到時，這片海域已經變成沙場。

「雷克斯你太厲害了，這玩意比海獸強多了！速度也快，騎著也威風！」一個海盜不斷在劍海龍的背上擺出各種自認又帥又酷的動作，不可一世。

或者是出於某些預感，雷克斯敏銳地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蛟人王冷峻的目光令阿爾費雷德說著說著住了嘴，訕訕地看著父親不知怎麼說下去。

看到雷克斯居然把劍海龍遣走，青鯊等人都有種撿到便宜的感覺。

「我不是……」

阿爾費雷德仔細玩味這句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父王的意思是已經默認我是未來的王，他要殺掉雷克斯，是在為我的繼位清除障礙。想到這裏他有種全盤貫通的感覺，急忙跟在蛟人王身後，行動間不免有些趾高氣揚，得意洋洋地架勢起來。

他已經無法再忍耐了，身為軍人的驕傲，讓他無法承受這種被人當面搶走指揮權，然後把他的軍隊派去做無謂犧牲的行為。

藍龍一口噴吐過去，那幾個沖在最前面的人魚戰士就被凍在冰晶般的冰塊內，向海底沉了下去。

也就是說他早就發現這個問題，並且已經開始使用鍊金藥劑補充魔力了。

現在她就有種感覺，要是這次分開了，她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雷九_九_藏_書克斯了。

「準備出發！」蛟人王下達命令，「目標，擊殺雷克斯！」

蛟人王看著阿爾費雷德的樣子，此時他的念頭，蛟人王心裏能猜出個七八成，不禁更加失望起來。這個孩子看來還是不行，難道真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兒子身上？一瞬間，腦海中閃過雷克斯的身影，蛟人王馬上就堅定地搖頭驅逐，一個連不該活下來的廢物怎麼有資格做未來的王。就連想到他是自己的孩子，都令人感到難以洗清的污濁，更何況是承認他的繼承權。

身後的人魚追兵追了不久，發現自己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劍海龍和蛟人，就放棄了追趕。現在，海盜們可以選擇悠閑地騎著劍海龍返回海面。水下呼吸藥劑還能支撐最少兩個小時，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伊達點頭：「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伊達馬上一聲不吭了。

她是個直覺特別準的人，還有種自己也說不清的能力，會對某些人和事情產生最直接的感覺。

精靈族第一美女。

就某種理論上，谷莠子是伊達的魔寵，可是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魔寵和主人之間那種連結。現在谷莠子卻突然開口這麼說，而且似乎是理所當然。

突如其來的長矛打斷了雷克斯和艾亞之間的甜蜜。

艾亞身不由己地被劍海龍帶著前進，距離雷克斯越來越遠。

已經被這些瘋狂的人魚弄得非常不舒服的藍龍，馬上選擇趁機逃跑，完全不打算拿出龍族的氣魄，前去質問人魚們為什麼膽敢襲擊它這頭偉大的飛龍。

「所以你改變主意了？」

他們兩個就那麼相視傻笑了好一會，直到遠遠地，人魚軍隊的身影再次出現。

「伊達·法蘭，你在不在這裏？」

聽了這個命令，事先並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行動的蛟人們有了一些騷動，不過蛟人王選擇帶來的，本來就都是反對雷克斯的蛟人，再加上蛟人王親自下令，所以命令還是馬上得到執行，蛟人戰士們跟在蛟人王身後，向著雷克斯所在處趕去。

雷克斯……

看著藍龍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伊達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按照原計劃進行。」

可是艾亞心裏就是充滿了不安，她在劍海龍背上努力地扭頭，想要看看雷克斯此時是什麼表情，可是劍海龍行動之際帶起的水紋，卻完全遮擋了她的視線。

轉過視線，發現艾亞正有些發獃般看著自己，當發現雷克斯眼中的疑惑后，艾亞沒有解釋，而是直接攬過雷克斯的脖子，對著他吻下去。

之所以選擇這條路線，是因為這是劍海龍喜歡的巡遊路線，如果沒有帶劍海龍，應該不會繞道走這樣的路線升上海面。

雷克斯當然不會拒絕，深吻之後，他把臉埋在艾亞的肩頭，緊緊抱住艾亞，感受著只有對方才能帶給自己的安心。

「對我來說不是！」伊達帶著賭氣的口吻說。

雷克斯的做法看起來很正常，在遇襲的情況下讓不適合海底環境的同伴先走，他自己斷後，尋找脫身的機會再跟上來。

為什麼明知道是自己陷害雷克斯，還要帶人來追殺他，父王的打算真的是要追殺雷克斯嗎？還是……

「你說什麼？閣下，請你再說一次！」伊達一聽，臉色大變，急忙追問。

果然是頭與眾不同的龍，它們這個家族裡的龍真是個個都與眾不同。

「閉嘴！」谷莠子斥責，「你是想在這種時候證明自己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來擾亂我的備戰情緒嗎？」

「雷克斯你聽著，我們是你哥哥阿爾費雷德王子雇來殺你的。如果有辦法在死前把消息傳回窩囊廢港，就儘快那麼做吧！」

伊達吁口氣：「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終於，另一個海盜看不下去這種令人作嘔的搔首弄姿，開始從另一頭劍海龍背上對他作出攻擊的動作。

大多數的人魚還是沉默著，每個無界之海的居民都是聽著媽媽「你再哭龍就來把你抓走」這樣的威脅長大的，主動襲擊一頭龍，違反了他們基本的生存觀念。只有少數習慣於對「神」的命令毫不遲疑執行的神殿護衛應聲而動，聽命向藍龍展開進攻。

「你說什麼？」谷莠子問。

「開始了。」伊達收斂起笑容，抽出魔杖，現在能節省一分魔力是一分了。

看到谷莠子笑得燦爛，伊達也越加腆著臉笑著，逗得谷莠子發笑。

「那麼把你的魔力分給我吧。」谷莠子終究還是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說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藍龍先是用龍息直接消滅掉幾個沖在最前面的人魚，接下來卻被連續不斷衝來的人魚們眼中閃動的狂熱read.99csw.com嚇了一跳。正是因為它是頭情感比較豐富，情緒比較敏感的龍，要是換成了它的哥哥，膽敢衝過來冒犯偉大飛龍的敵人先撕碎了再說，還管對方是什麼眼神，反正變成一片一片，就什麼毛病都沒有了。

用力點頭，雷克斯吻了吻艾亞的眼睛。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是上天沒有給他說話的權利，於是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而且他知道艾亞能夠明白他的心意。

難怪跟哥哥是朋友。

「人魚已經和雷克斯打起來了。」負責偵察的蛟人報告。

那個領頭人魚的話飄入了耳朵。

不，不是的，你是我的，我自己來守護屬於自己的東西！我是海盜，我是窩囊廢港的大首領。不管是誰都別想奪走我的東西！

在蛟人王身後，近百名穿著明亮盔甲的蛟人戰士正在待命。阿爾費雷德也在其中，他心裏有些忐忑，不時想要窺視蛟人王的神情，但在蛟人王的目光轉向他的時候，總是慌忙避開。

「我在找你的路上聽見一群人魚在謀算一個蛟人，而且還是蛟人族內部的人雇他們殺害自己的同胞！」說到這裏，藍龍很厭惡地搖搖頭，「真是討厭的種族，兩個都那麼討厭！」

伊達本來的計劃是針對神子，現在神子就在這支隊伍中，他卻選擇跟藍龍回海面？輕易放棄原本的目標，這可不像伊達·法蘭的行事風格。

面對這樣的眼神，藍龍竟然感到一絲畏縮，它有種清晰的預感：這些人魚即使明知道會送死，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撲上來，而藍龍並不想殺死這麼多的人魚。

谷莠子眯起眼睛一笑：「當然！」

艾亞奮力想要讓劍海龍停下來，可是劍海龍們堅定地執行雷克斯的命令直撲海面，對艾亞的「要求」不予理睬。

那頭劍海龍忠實執行沖向海面的任務，頭也沒回依舊向上游去，把好不容易控制住身體的艾亞留在海里。

「蛟人……」藍龍沉默了一下，「我沒有理由討厭他們，那不是他們的錯。拋棄了子女的父母沒有資格指責子女的不是！可是我也不喜歡他們，陸地上的半龍人性格比他們討喜多了。」

雷克斯，你是我的，你不能離開我！

「是啊，那些人魚是那麼說的。六頭劍海龍，很厲害的小傢伙啊。」藍龍倒是脾氣很好地稱讚帶著六頭劍海龍的蛟人，要是被蛟人們知道他們族人居然也能得到龍的稱讚，一定會激動得要死。

可恨！

「你的意思是……」

雖然周圍黑壓壓的都是人魚士兵，但是藍龍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大搖大擺地把伊達和谷莠子都叼到自己背上，然後向上方游去。雖然有人魚士兵擋在正上方，但是沒有人敢阻攔它，反而在它游過時紛紛讓開路。

「你們先走！我擋住他們一陣子，馬上就來追你們。」抱起艾亞放在一頭劍海龍的背上之後，不等艾亞他們做出反應，就對劍海龍下達用最快速度升上海面的命令。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從上方猛撲下來，直刺青鯊的頭頂。

現在好了，偏偏遇上這種事。

伊達看著人魚們烏壓壓的身影，想了想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一定要儘快逃到海面上去。我的朋友蘇斯拉·格魯也是個很優秀的魔法師，你把時空魔法的知識教給他，他將來一定也能……」

谷莠子驚愕地看著他。

「你忘了安格斯帶了兩個人去，」蛟人王盯著阿爾費雷德說，「其中一個是我安排監視安格斯的。」

「一個月……或者半年。」伊達說得有點心虛，低著頭用餘光觀察谷莠子的反應。

「窩囊廢港？這些人魚真令人厭惡！」藍龍插嘴說。窩囊廢港跟它的家族有很深的淵源，它的爺爺就是窩囊廢港最大的後台靠山，聽到人魚企圖對窩囊廢港不利，藍龍當然很不高興。「他們就那麼好戰嗎！一會報復這個，一會襲擊那個，之前我就聽到幾個人魚在策劃要襲擊一個帶著六頭劍海龍的蛟人！蛟人、海盜、龍、人類……他們還有什麼不下手的？他們怎麼不去找那些該死的海精靈麻煩！」

谷莠子點點頭，卻說：「在那之前，先把你隱瞞的事情說出來吧。」

藍龍就是個魔法方面的行家，自然知道這種沒有傳送陣的情況下，正好傳遞到目標面前的魔法需要多強的細微控制能力。被人魚包圍時，它只是沒有機會施展這種比較複雜的魔法，一旦給它機會，它根本能很輕易逃出來。

劍海龍們立刻加快速度，向著海面風馳電掣般狂奔。艾亞和海盜們被劍海龍行進間帶起的水壓死死壓在劍海龍背上，根本來不及九_九_藏_書再與雷克斯說話就被帶走了。

神子是……

「因為、因為他殺了安格斯，他是……」

回想著在大綠林的時候，神子葉子對自己的評價，再看看現在人魚族的神子對自己的重視，伊達真不知道自己該感嘆自己這個人的重要性呢，還是應該咒罵精靈族和人魚族的神明歧視自己呢？

伊達看向谷莠子：「接下來要靠你了。」

「阻止它！殺死伊達·法蘭！殺死想要幫助伊達·法蘭的任何生物！」神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在數萬人的軍隊中，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洪亮，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沒有劍海龍，單單一個蛟人容易對付多了。

他們就那麼靜靜地並肩站著，等待人魚軍隊的到來。

不該管你是什麼怪物，你不能拿我的軍隊開玩笑！

「他能做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王室才不管他是因為什麼這麼做呢。兵權必須牢牢掌握在王的手裡，一個神權方面的人想要插手就是十惡不赦。而且人魚王也許會想到，要是他下次控制的不是軍隊，而是王的貼身侍衛怎麼辦？控制王的寵姬怎麼辦？那樣的能力，不就等於把王的性命都捏在手裡。」

劍海龍距離雷克斯越遠，艾亞的心裏就越亂。

「是啊，這個神子很有用，還是讓他留在那裡繼續發揮作用吧。」伊達笑著說，「下面倒是應該考慮人魚族可能對窩囊廢港的報復了。」窩囊廢港這步棋雖然來得突然，但是對伊達來說很重要，他可不會輕易放手，讓人魚族破壞他未來的錢倉。

「到什麼時候？」

藍龍趁機在這片寂靜中發出巨大的喊叫：「伊達·法蘭，你在哪裡？你在嗎？」

原本平凡的五官變得越來越精緻美麗，幾乎每一處細節都開始變得不同。當這種變化停止時，站在伊達面前的已是一個修長的精靈女子。她的容貌和原來的谷莠子毫無相像之處，谷莠子是個相貌平平的女子，可是這個精靈卻美得令人不敢直視。伊達看了一眼，竟然完全找不到可以用來形容這個精靈女子容顏的詞彙，她就好像不屬於凡塵，隨時會像夢幻一樣消失的存在。要不是她的眼睛一點都沒有改變，伊達根本就難以把她和谷莠子聯繫在一起。

你準備怎麼辦？

伊達把手伸向谷莠子的額頭，在接觸到谷莠子的肌膚時遲疑了一下，臉有點紅，但還是鼓足勇氣把手按在谷莠子的額上。

谷莠子嘆息一聲。

果然。雷克斯心裏已經有了預感，所以對這個答案沒有什麼驚奇。

「伊達·法蘭……」

伊達輕輕摩挲著自己的食指，開始思考自己原本的計劃需要做哪些調整。

艾亞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得厲害。

龍的吼聲令現場暫時安靜下來。人魚們都停止了圍攻，看向聲音的來源。

阿爾費雷德頓時感到全身冰涼。

發現藍龍快速沖向海面，谷莠子忍不住問：「你的計劃呢？我們……就這麼上去嗎？」

艾亞憑著記憶中的方向，向雷克斯游去。

要是自己殺死的那兩個蛟人中，有一個是父王派去的，那麼現在父王可能已經知道真正的兇手不是雷克斯，而是自己了。

不行，不能讓他自己留下！

谷莠子也注意到剛才人魚軍隊出現的指揮問題，於是鄭重地點頭表示同意。

如果能夠說話，雷克斯一定會在動手前詢問對方「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伏擊我？」相信對方這種勢在必得的情緒下，很有可能說出來歷。可惜即使雷克斯打出手語，對方也不一定看得懂，所以他只能沉默地看著人魚們圍過來。

「人魚族內部有問題，人魚的神子和大綠林的神子可能不一樣。」伊達眯著眼睛說，「大綠林的神子是精靈公主，她沒有被神權控制，一直都是王室成員，所以她的利益、她代表的東西不會和王權發生衝突。可是人魚的神子可能會，他代表的利益可能不是王室的利益。」

「閣下，請問您厭惡蛟人嗎？」伊達這麼問藍龍。

神子不知道身後的人魚在想什麼，他也不會在乎，這個沒有任何正常情感的少年心中，只有對人魚族有利或者有害，這兩個分辨是非的概念。他繼續使用神力號召人魚們，在他的心目中所有人魚都是他的子民，是他要不顧一切守護的對象，也是應該毫不遲疑地執行，並且服從他任何命令的對象。因為他是神子，他的言行代表神，他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

「所以留著他更好，不能讓人魚族內部統一，他們內鬥那是再好不過了。」

伊達拿出一個小瓶子晃了晃：「最後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