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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群英獵魔

第十三章 群英獵魔

一串謎題,頓時讓人感覺暗道里鬼氣森森。我抬頭看到洞頂貔貅獸首猙獰,獸眼似乎貪婪地望著我們這些下面的人,悄悄往我哥那裡靠了靠,巴不得張三彪說讓我們收隊算了。張三彪煩躁地繞著屍體打轉,忽然站住:「不對,既然有東西殺人,那這東西肯定還在墓里。把死去幾位弟兄的衣服脫了,我們再仔細查查。」
張三彪一聲冷笑:「好姦猾的黃皮子,可惜了,洪門老吳在江湖上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沒想到一條漢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折在這裏!不過王兄弟,我算明白了,什麼是千年黃皮精,呵呵,我明白了。弟兄們,把昨夜綁上的,那個在皇陵里逮住的黃皮子精給我連籠子抬出來。」
「張大帥是個很多疑的人,多疑就容易固執,既然他懷疑了漢卿公子,而且堅信日本人在漢卿大公子身上做了手腳,那他就過不了這個心坎。國有儲君,家有長子,你想要是皇帝對太子不信任這個國家能太平嗎?也許大帥身邊真的有日本姦細,挑撥大帥跟大公子的關係才是他們的目的,至於那些滿口胡柴的神棍,都媽拉巴子的唯恐天下不亂,不亂就混不到張大帥的錢,所以死了也是活該。」
老仇點點頭:「看來不會錯了。」張三彪的眼睛亮了起來,我繼續說:「所以,不對勁就在這裏。和碩格格白髮是在黃郎死後很久的事情,那用她白髮繡的發綉怎麼會出現在早已下葬的黃郎棺材里?」
「到底怎麼了?」聽到這裏,李二苟忍不住問出聲來。王剛不以為意,接著往下說:
張三彪搖搖頭:「就是說,昨夜那怪物從鐵籠出來后,並沒有遠逃,反而趁大家酒醉的時候,偷偷對老許下了毒手,然後就藏在老許屍體的背後,用邪門法子像操縱木偶一樣操縱老許的屍體和我們一起上山進墓。另外死的兩位兄弟,就是因為被老許屍體在背後擊中,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的兄弟會下手才有了這樣的表情。」
張三彪讚許地點點頭:「不錯,問題看來就在這裏了。大家不要慌,殺死這三個弟兄的,不是鬼,是人!」大家懷疑地看著張三彪,張三彪問:「今天最後一個和老許說過話的是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居然沒一個人回答。
鐵籠子的鎖被鋸斷了,張三彪說:「看來我還是大意了,看來這怪物用下三爛的手段制住了我們先進去的弟兄,鋸開了鎖,逃走不算,還迷得他們倒戈相向,對後進去的弟兄下了毒手。此仇不報,誓不為人。老仇,你來把當時的情況對剛子強子說一下。」
我們跟著張三彪緊走幾步,一具通體昏黃的銅棺橫在地上,再那頭就是石壁,墓到頭了。張三彪嘀咕:「也不怕兩位兄弟笑話,你三哥當年在北洋軍的時候,為了手下弟兄有口飯吃,挖墳掘墓的事情也做過不少,對這墓葬的勾當多少懂點。你們看這棺材,一般棺材都得在墓心正中,哪有棺材放在墓盡頭的?棺材放在墓盡頭意思就是前頭無路,詛咒死者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這意思不對啊。」
張三彪當時就罵了起來,裏面哪有什麼和碩格格的屍體,什麼屍參寶貝更是談不上,只有一具早就化盡了皮肉的枯骨。
時辰應該都大半夜了,能敲打的石頭都敲完了,我們停了下來,看著張三彪,張三彪面如死灰,捂著肚子嘀咕說:「怎麼這樣?怎麼這樣?難道天亡我東北?辛苦到最後,就是這麼一場空?」我看看他抽|動的嘴角,心裏忽然覺得酸酸的,想勸勸他卻不知說些什麼好。再看看我哥,我哥靠著石柱不說話。張三彪慢慢抬起頭來,眼睛一寸寸地打量著石壁,突然目光停了下來,我心裏一動,向張三彪看去,他也正好看向我,我們同時叫出聲來:「難怪找不到,原來在這裏……」
有老客低聲嘀咕了一句:「要不,三哥,我們還是先退出去吧,這裏實在邪門。」張三彪吼道:「不行,弟兄們,不是我張三彪拿大家的命不當命,別忘了,既然這個皇姑墳里這麼邪門,那剛子、強子講的關於皇姑墳的詛咒大家可還記得?打皇姑墳主意的人,最後都得粉身碎骨,屍首不全!既然左右沒有好結果,只有今天大家齊心合力,破了這個邪,說不定反而有救。」
我依次摸了一遍,困惑地問張三彪:「三哥,後面這兩位兄弟,屍體肌肉還有彈性,可這位許二哥,怎麼屍體僵硬得和木頭一樣,難道……」
張三彪面色悲憤,點點頭:「兩位兄弟死得冤,都是那怪物害的,媽拉巴子的,我是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妖了。不過,弟兄們,就算他是閻王老子,這個仇我們要不要報?」眾老客震山吼道:「要!」
大家一起看向蒙在骷髏頭上那塊白色的發綉,張三彪一拍大腿:「老仇你看你看,讀死書沒用啊,這剛子實在是太伶俐了。弟兄們,把棺材給我圍起來!」眾老客呼啦一下散開,拿槍對準了打開的棺材里的骷髏。突然我哥一聲驚叫:「那塊布在動,我剛才看見它動了一下……」

王剛王強嚇了一跳:「什麼,三哥你的意思是當年的這位駙馬爺天生長得就像黃皮子?不能吧,那和碩格格能看上它?」張三彪搖頭說:「不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可能是日久生情,更可能這個黃郎和我們抓住的怪物一樣,懂很多旁門左道的東西,迷住九-九-藏-書了和碩格格,幾百年前的真相誰能理清楚?……老熊,你看看怎麼籠子還沒抬出來,怎麼這麼不利索。」

我們兄弟聽了張三彪的話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深深為他的見識和判斷力折服。張三彪見了我們的臉色微微一笑:「強子,你這輩子最大的想頭是什麼?」
挖開的墓道石塊、土灰里摻雜著森森白骨,有黃皮子那樣小獸大小的,也有人的骷髏。我指指骷髏:「三哥,這就是當年洪門老吳那幫兄弟的,可惜老吳的屍首已經粉身碎骨找不全了,回頭我想把他們埋了。」
張三彪目光炯炯地看著眾老客,眾老客默默點頭。張三彪又說:「我敢肯定,這東西既然進了墳,就不會這麼容易出去,它准在我們身邊哪個地方。大家不要慌,多看看,多想想,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張三彪點點頭:「好,我們就直上皇姑墳,挖地三尺也要挖出十品參,把這怪物引出來碎屍萬段。剛子,強子,我剛才怕這木屋裡還有黃皮客留下的機關,所以不等你們同意,一把火就燒了木屋,還希望你們不要見怪。」
話剛說完,突然棺材里咚的一聲,唬得所有人都後退一步,張三彪卻精神大振:「響得好,我還就怕它裏面是空的呢,哪怕竄出個貓臉老太太來都比空的好。老仇,鐵鍬給我,大家一起撬開它。」(關於貓臉老太太的事情我們就是撬棺材的時候聽張三彪說的)
我哥和我沒說話,默默地解開了死去的三個老客屍體的衣服,後腦勺被擊碎的兩個人身上倒沒有什麼,但解開被吸血而死的斷指許二屍體的衣服時,怪事發生了。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弦斷遺珠心若堵,底下有一排很小的滿文,譯成漢文:金枝命如紙,難隨有情郎。心隨郎葬去,白髮夜夜生。
「我懷疑,這個聲稱自己是千年黃皮精的傢伙,其實就是當年在皇姑墳殺害老吳他們接頭人的兇手。說自己是黃皮精不過是想唬住我們不敢對他動手,雖然不知道他本體是什麼,目的是什麼,但我相信肯定不是精怪。」
張三彪長身而起,突然眉頭一皺,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哥忙問:「三哥你怎麼了?」張三彪愣了片刻,搖頭說:「沒什麼,剛才肚子有點痛,夜裡受涼了吧。這鬼天,秋意越來越重了。」
許二的兩條手臂上,各有一隻紫黑色的手印,捏在兩條胳膊上深深地陷了下去,看到的老客驚叫:「鬼手印,鬼手印。」張三彪面如死灰,兩隻手微微顫抖,我也暗暗心驚:「難道這墓室里真有我們看不見的東西,能在不知不覺中奪去人命?」

張三彪想了想:「也是,再推託就是我張某人矯情了,既然如此,弟妹,你可願意把我這倆小兄弟交給我照顧一天?」我嫂子微微一笑:「把他們交給張三爺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來,三爺,我敬你一壺酒,喝了它,你就算是答應我把我家的男人和弟弟平安帶回來。」
上山的途中倒是風平浪靜,一路上張三彪專門在隊伍後面一里處留了尾哨,但一直到我們兄弟當年逃出的洞穴邊,也就是皇姑墳前不遠,尾哨也沒有發現有人跟蹤的跡象。洞穴基本被落葉殘枝堵結實了,不過挖起來倒不是很費勁。張三彪不讓我哥和我動手,陪我們坐在一邊,邊看大家挖洞邊聊天說話:「剛子,強子,辛苦你們帶路了。」
張三彪最後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嚇了我們一跳,連忙勸他:「三哥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怎麼說出這種話來?」張三彪擦了擦眼角:「兩位兄弟啊,你三哥早年做錯很多事情,有很多過錯,萬死不足餘辜。我當年怎麼就沒隨那十七個兄弟一起死了呢?唉,一死百了,但老天爺非讓我活著贖罪。人,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受良心的譴責啊。一天天,一夜夜的,折磨得你覺也睡不著。唉,生無可樂,死無可懼。」
我哥想了想瓮聲瓮氣地回答:「我想讓秀花給我生個大胖兒子,不,兩個,三個更好。還有啊,讓搶我馬的日本小鼻子都去死吧。」張三彪笑了,又問我:「剛子你呢?你有什麼想的?」
而且這准駙馬黃郎不但不像我們想的是個猥瑣的侏儒,從骨頭看,還比一般人要寬大出許多,只在頭部的地方蒙了一塊白色的紋綉,上面綉了一朵黑色的牡丹,牡丹旁邊寫著漢字:

所有的人都發覺不對勁了,墓道已經到頭,我們也看見墓主的棺材了,但先進來的三個老客呢?四周的火把照得洞里亮堂堂的,可三條漢子就這麼沒了……
「我一回頭,我面前地上躺著的那位兄弟已經搶過了我的槍,眼睛赤紅,嘴裏像野獸一樣嘶吼,我慌忙摁住他想奪回槍,不料槍走火正中他的下巴,抬頭看見摁住老徐的兄弟已經就要把刀子扎進老徐的胸膛里。我來不及多想,抬手一槍打中了那兄弟的頭。眼見兩個人都沒氣了,我慌忙扶著老徐退了出來。」
我抬頭看天,一輪圓月初升,映得滿山秋枝倒影如鬼如魅,深秋的夜風掠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眼見墓道里的石塊都被一鍬鍬地挖松清出,有兩三個老客已經搶先https://read.99csw.com進入了挖出通道的皇姑墳探路,我們兄弟也準備尾隨進去,張三彪攔住說:「等等,再等等,等打頭的弟兄出來再說吧。」
「是人就有想法,比如,皇姑墳里的黃皮郎,即使是個死人,也會有他的想法啊。也許他的想法就是有人可以將他和和碩格格合葬,應了當年生不同床,死後同穴的誓言,從此安安穩穩地和格格過他們的鬼日子。」
張三彪點點頭:「好,回頭讓弟兄們幫你一起埋。這皇姑墳確實邪門,動墳的人屍首不全的報應還真應驗了啊。看來當年你們兄弟和黃皮子那場仗打得真不輕,這地上的黃皮子骨頭快成山了,要不是你們那一仗除去了黃皮子,我們這十來個弟兄今天准抗不住。剛子你來看這個,這個石根是不是當年那根石柱。」
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
「看得出這個和碩格格是個才女,刺繡上四句詩曲最後一句本來是:曲終人散心若堵。不過被她改成了『弦斷遺珠心若堵』,古代人|妻子丈夫先死一個叫斷弦,遺珠……遺珠……難道是珠胎暗結的意思。哎呀,看來當年這個和碩格格和那個黃郎已經有一腿,肚子里有種,有辱門風了。難怪當年努爾哈赤氣急敗壞地要殺了這個黃郎。底下的滿文我不認識!」
張三彪一咬牙:「弟兄們,給我找枯葉子、干樹枝,上面灑點水,燒著了用煙熏他奶奶的,看到底是什麼邪門玩意兒。仔細著別讓火苗子舔進去,要當心裏面還有活著的兄弟!」眾老客答應一聲,不一會兒濃煙滾滾,我們在外面都被嗆得咳嗽連連,可是墓里空蕩蕩的連迴音也沒一個。
張三彪帶著眾老客圍了過來,我指著鐵籠子上斷口的鎖說:「你們看,三哥開始說過這鎖桿鋸口外口深,內口淺,顯然是有人從外面鋸開的,但你們看這鋸口,跟紙片差不多細,顯然不是什麼大鋸子,就是一般的鋸條,沒個把時辰根本鋸不開這把鐵鎖。兩位開始進去的弟兄才進屋多長時間,哪裡夠鋸斷這把鐵鎖?」
老仇點點頭:「那就是了,看來這個是和碩格格自己寫的,意思是說自己命不好,連和黃郎一起死都辦不到,但黃郎死後她的心也死了,頭上的白髮一天天增多。」我聽到這裏打斷了老仇的話:「等下,難道那發綉是和碩格格用自己的白頭髮繡的?」

「也就是說,和碩格格的屍體,或者說金枝玉葉十品參和洪門老吳他們找的東西,現在肯定在這塌了的皇姑墳里,老吳他們是沒來得及動手就遭了毒手,所以沒發現。又加上你們兄弟和黃皮子那一場硬仗,炸塌了墓道,就是有活下來的黃皮子也在皇姑墳里出不來了,所以我們遇見的那個叼花黃皮子,其實就是參熟花落,從皇姑墳這頭地道里通到關中皇陵準備露頭的。看來我們來巧了,一來參熟,二來也正好看看洪門老吳他們牽挂的是什麼東西。」

張三彪大驚,再也顧不得了,朝我們兄弟一抱拳,「兩位兄弟,給哥哥一個面子,留這別動。」火速奔向木屋。這時候有一個老客扶住手中的一個人從木屋裡鑽了出來,面色悲憤,看見張三彪過來,在耳邊低語一番,張三彪愣了片刻,手一揮,又有兩名老客進去將鐵籠子抬了出來。
「沒想到正好我們一班兄弟在那個時候也趕到了關中皇陵,本來他想操縱群狗消滅我們,可沒想到我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人,反過來消滅了群狗。無計可施下他只好尾隨我們,怕我們發現關中皇陵和皇姑墳暗通的秘密,結果再次失算落在了我們手裡。」
「但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就想能挖開皇姑墳,打開黃郎的棺材,找出和他合葬的和碩格格,取出屍體里的十品參,調節好大帥父子的關係,不讓日本人借他們的矛盾來插手東北的事情。但這樣我的想法就和黃郎的想法起了衝突,不過為了東北千千萬萬老百姓不被鬼子糟蹋,只有犧牲黃郎他這個死人的想法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就像軍隊里,少數總得服從多數一樣,時間長了誰還記得被犧牲掉的那幾個呢?」
「我看十品參這味葯,解的不是漢卿公子身上的毒,是用來解張大帥的心毒。不讓他們父子起紛爭,讓東北天下太平,讓日本人找不到縫插手,才是我這趟必得十品參的目的。兩位兄弟能不能明白?」
張三彪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著遠方的山水,突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哥吐了口唾沫:「三哥你別逗了,死人還有什麼想法!不過我們的想法比起三哥你來就太小了,倒和死人差不多。嘿嘿,我們兄弟倆就是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跟三哥你心裏裝著那麼多的人不好比啊。」
我哥這時對張三彪已經敬佩得不行了,一聽張三彪的話,他就搶先解開了衣服,眾老客也都解下了上衣,我正要拉開胸襟,張三彪對我揮揮手:「剛子,我信得過你,還是你仔細,麻煩你查看大家一下。」我點點頭,繞著大家一個個地仔細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急將自己的上衣也脫了下來,大家看看我,也搖搖頭。張三彪沉吟說:「沒可能啊,這東西沒機會出去啊,肯定還在墓里,可怎麼就是找不到呢?」
但眼見天上的月亮越來越亮,照得整個皇姑墳山九_九_藏_書水氤氳的,時間一分分過去,始終不見先進的兩三個弟兄出來,外面的弟兄怎麼呼喊,洞里也沒有回應。我和張三彪對望一眼,明白又出事了……
底下幾句記不得了,不過感覺是相當悲傷的,大意就是開始的時候男歡女愛,最後還是要悲傷分手,從此女方夜夜難眠,懷念男方,但男方再也回不來了,生前見不了面,只好求死後團圓。」
張三彪不愧是老江湖,這麼複雜的事情他能一一和王剛王強說的相對照,迅速理出了頭緒,真是不服不行。不過王剛還是有疑問:「從皇姑墳到關中皇陵那麼遠,一個人一輩子是根本挖不完的,這得幾輩子人花多大的精力去挖啊,就為了把和碩格格的屍體移個墓?」
姓仇的老客不在意地說:「沒什麼深奧的,這個是古代的一首詩曲,好像叫《相思曲》,原文很長的,我記得是
我們大吃一驚,不知道又有什麼變故,眼看遠處木屋那個姓熊的老客一推門就被砸了出來,脖子都被砸矮了下去,我哥和我拎槍就要往木屋裡跑,張三彪一手攥住我的胳膊,假肢伸出攔住我哥:「動不得,這事因我們而起,那個怪物是我們帶回來的,有事情讓我們弟兄先上。」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眾老客的聲音在悲憤中帶著恐慌,一批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什麼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無聲無息地連續殺死三個?腦後遭重擊而死的兩個老客到底看到了什麼讓他們這麼驚恐?這墓里到底有什麼古怪?看斷指許二的傷勢,倒是很像張三彪說的在皇陵中遭到怪物毒手的弟兄們,可是黃皮客不可能在現在的皇姑墳中啊。
我想了想,提醒張三彪說:「三哥,既然石柱下面有洞窟,那棺材下面會不會也有名堂?」張三彪搖搖頭:「不會,你看那棺材底子,焊地上那麼久,青苔都老厚了。而且棺蓋敞開,裏面一眼看遍,棺材底都好好的,棺內棺外都沒動手腳的痕迹吧。」
我這才知道張三彪的真功夫,眼看著他的手向我伸來,但就是沒躲過去,感覺他的手就像鐵鉗子一樣牢牢地夾住我,動都不能動,眼看木屋被老客們圍得嚴嚴實實,我干著急但就是幫不上忙。張三彪帶著我們走到離木屋稍近的地方,站在上風看著兩三個老客一腳踢開了再次合上的木門,忽然一張板凳從木門裡砸了出來,老客們慌忙避開,門又合了起來。
我點點頭,但總覺得那棺材還有不對勁,盯了好久,一下想了起來,連忙喊張三彪:「三哥,真的不對勁,你看這刺繡上的詩,請哪位學問深的給我們講講。」張三彪點點頭,對那位姓仇的老客說:「老仇,你是當過私塾先生的,看這幾行字給我們說說什麼意思。」
最後出來的兩個老客中那個戴眼鏡的姓仇老客驚怒未定地說:『我們衝進去的時候,籠子里已經空了,黃皮客早沒影了,屋裡一股異味,令人作嘔,讓人頓時覺得頭暈目眩,大家吃不消紛紛退了出去。我和老徐因為和先進去沒出來的兩個兄弟結拜過,用袖子遮住鼻子想把躺在地上的他們抬出來,沒想到剛一把他們翻過身來,一個兄弟一刀扎在了老徐的肩頭,老徐捂著傷口邊和他廝打邊對我大叫:『當心!』
秀花嫂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瓷壺酒,張三彪哈哈大笑,伸手接過,壺身一傾把酒吞個精光,隨手將瓷壺在山石上摔個粉碎:「弟妹爽快,就是我張三彪再斷一隻手,也要將剛子強子囫圇送回來,如違此言,身同此壺。」我們兄弟連忙說:「三哥言重了。」秀花嫂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轉身就向山頭屋走。張三彪藉著酒興,往山上一指:「剛子、強子,麻煩你們帶路了,我們直搗黃姑墳,尋屍參,探秘寶,再擒那怪物。」
要是黃皮客能在鐵籠逃脫後有辦法搶在我們前面進入墓道塌陷的皇姑墳,他根本沒必要打關中皇陵里暗道的主意。何況我們一路提防的就是黃皮客,就算他進入了墓道里,有提防的三人也不可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滅了,連還手的時間都沒有。何況就這麼大的墓室,他殺了人以後能藏哪去?石柱底下的洞雖然深,但是有底的,並不是通道啊。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
張三彪敲敲銅棺:「包皮的,裏面是木頭的,外面這種磨的精光的銅叫風銅,一般處理過就不會生銅綠,也是鎮邪用的,加上剛才的貔貅頭,看來當年努爾哈赤對這個半吊子駙馬爺還真是提防得緊啊。老仇你別動,當心棺材里有古怪。」
張三彪一揮手,說了句什麼,眾老客紛紛掏出引火的東西,正是深秋天乾物燥的時候,山風又猛,不一會兒木屋火光熊熊,濃煙冒了起來。我哥和我大驚,顧不得張三彪的吩咐,連忙也跑過去,近了屋子邊就被幾個老客攔住。張三彪走了過來:「剛子,強子,算三哥對不住你們了,不過放心,我賠你們的屋子。」我哥叫道:「不是屋子的問題,屋子燒了再建就是,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張三彪一指鐵籠子:「你們看那鎖。」
我連忙說:「我們這點累算什麼?為了找到這十品參,不讓日本人的陰謀得逞,三哥你才辛苦了!」張三彪沉默片刻,苦苦一笑,低聲說:「兩位兄弟,你們還真相信這什麼十品參能解得了少帥身上的那勞什子毒?」
石柱一推開,一隻蒼白的手從洞里彈了上來,直直地豎立在那裡,中指斷https://read.99csw.com了一截。周圍老客悲憤地大叫:「是斷指許二,斷指許二的手!原來他們被藏在了這裏。」眾人合力將洞里的屍體拉了上來,后拉出來的兩個死去的弟兄兩眼凸出,似乎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充滿了驚駭,翻過身來發現後腦勺遭到重擊已經粉碎了,而先拉出的那個被稱為斷指許二的老客臉色蒼白,翻開衣領,脖子下側被咬了兩個牙孔,很顯然是被吸血過多而死。
張三彪沉默了半晌:「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們抓住的怪物,既然能指揮皇姑墳里的黃皮子,那一定和當年這段皇姑墳的傳說有關係,也和這皇姑墳里的黃皮郎脫不了關係。我有個想法你們看可能不可能。就是說:當年救下和碩格格的那個黃郎,很可能和我們抓住的那個冒充黃皮精的怪物一樣是先天的畸形,所以當年努爾哈赤才會覺得有辱門風,死活不承認這門親事,並對黃郎下了毒手。」
我哥嚇了一跳,連忙架起雙手擋住,堪堪擋在面門前,張三彪並不鬆手,就勢食指中指彈出戳向我哥的眼睛。我哥來不及躲,頭往後仰,兩眼一閉,張三彪左腳踏出一下別開了我哥的腿,就勢握住了我哥的右手,啪地打在了旁邊一位老客的肩頭,老客和我哥同時大叫。張三彪鬆手一躍退後,我哥怒問:「三哥你什麼意思?」
這話當時真嚇了我們一跳,我哥當時就叫了起來:「三哥你別開玩笑,這時候怎麼說這話?那我們在忙什麼啊?」張三彪噓了一聲:「事情眼看就要成了,我跟兩位兄弟說句掏心窩的話。那些先生婆子說的鬼話我是一句不信的,哪有那麼多害人的門門道道。但有人信那,誰?張大帥。」
張三彪說到這裏,臉色一冷:「底下麻煩大家把上衣都脫了,既然怪物已經進了這個墳,這裏又找不到暗道,那它很可能就藏在哪位弟兄的身上。我們裏面,有活死人!先從我開始查。」說完,張三彪幾下撕開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和假臂。
張三彪吼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進來的人絕對不會就這麼沒了,這個墓道里肯定有密室,和碩格格的屍體也一定在密室里。大家仔細點,一寸寸,一尺尺地給我敲,一定要找出來。」其實不用他說,我們已經開始再次敲打石壁石道了。從進來的那個穴眼開始,每塊石頭都砸碎了,但真的沒有墓室。
對面有人答應一聲就去山坡下柴房木屋裡抬籠子,王剛心裏一動:「三哥,您的意思是?」張三彪點頭說:「不錯,剛子果然是七竅玲瓏心,一點就透。不錯,哪有那麼巧,你們說的洪門老吳在皇姑墳遇見有人會狗碰頭,我們在關中皇陵也遇見了狗碰頭。」
張三彪忽然拔槍連射兩下,巨大的迴音在墓室里震得人耳膜生疼,議論紛紛的老客們頓時安靜下來。張三彪看看我:「剛子,你心細,來看看這三具屍體有什麼不一樣。」
眾老客慌忙踏滅了樹枝,煙稍微散點,有老客已經順著我們當年搭起的石頭爬下了墓里,張三彪留下四個老客看守墓口后,也隨著我們下了墓。被煙這麼一熏,以前墓穴里那股奇怪的騷臭味根本就聞不到了,不知道是當年那幫黃皮子真的被我哥和我除了根,還是騷味被煙味掩蓋了。
我趕緊告訴老仇滿文寫的是二十個字:
「金枝命如紙,難隨有情郎。心隨郎葬去,白髮夜夜生。」
沒想到皇姑墳傳說里和碩格格和黃郎的故事居然一點不假,眼見失蹤的幾個人跟和碩格格的屍體都不在棺材里,我們也不想再無謂打攪這位含冤而死的准駙馬爺的屍身,何況一個骷髏頭也沒什麼好看的,揭開這幅發綉也沒有必要。
張三彪搖搖頭:「強子你錯了。你和剛子的想法,才是最大、最難實現的,要有多少像我這樣想法的人去拼,去殺,才能讓你們的想法實現。中國幾千年的仗打下來,贏到最後的人都是為了實現你們的小想法,不然他就贏不了。贏了也長不了。唉,又要犧牲多少無辜的人,哪怕是極小一部分,才能把大多數人過好小日子的想法變成現實……我罪孽深重啊。」
張三彪摸了摸鐵鎖鋸口:「果然如此,這麼說雖然先進去的兩位弟兄被怪物迷了心,但鋸鎖放走怪物的另有其人?哎,會不會和昨夜弟妹房裡那個黑影有關?到底是什麼人在跟著我們,處處和我們作對?」我哥慌忙把還在山上的嫂子喊了下來,跟在身邊。
我哥擔心地對張三彪說:「三哥,熏會兒行了吧,萬一先進去的弟兄……」張三彪臉色陰冷:「等一會兒再說吧,後面要進的這幫弟兄的安全也很重要。」看看張三彪的神色,我哥張了張嘴,沒敢說話。又過了好大一會兒工夫,撿來的樹枝都燒得差不多了,眼看墓穴|口的白煙直往上翻,張三彪揮揮手:「大家等煙散了就準備進去吧。」
王強大叫一聲:「三哥你是說,這傢伙就是禍害了老吳他們和我養的大黃的禍根?」張三彪點點頭:「我是這麼想的,很可能你們那次和黃皮子的大戰毀掉了皇姑墳里的墓道,讓他無法立足,當然他也不知道你們活了下來,於是他去了關中皇陵。估計是他在皇姑墳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挖通了和關中皇陵相連的通道,弄走了和碩格格的屍體,所以他就想利用狗碰頭進入皇陵,反過來從皇陵里再通過暗道,重新進入皇姑墳里。」

九九藏書
木胎銅皮棺是整個被鉚釘釘死的,封口堅固得不得了,大家又怕直接砸棺材傷了裏面的屍參,十幾個人用了半天勁,撬得滿頭大汗,才有了一點鬆動。張三彪喘了一口氣,喝道:「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棺蓋呼地翻了過去,一道白氣從裏面衝出來,各人掩著鼻子紛紛後退,很快白氣在墓道里散了開來,我們大驚,以為中了套子,好在等白氣散盡的時候,身上並沒有異樣,又等了一會兒,才放下心來,圍住了打開的棺材。
我哥忙說:「沒有的事,當然要燒了,總不能讓弟兄們再冒險。」我沒說話,仔細打量著鐵籠子,忽然發現不對勁,叫道,「三哥,你看這鎖,怎麼這樣?」
張三彪微微一笑:「強子,看看你的胳膊,就明白了。」我哥撈起袖子一看,手臂上一個紫黑手印,顯然剛才是被張三彪捏的。眾人恍然大悟,只有我哥還茫然地問:「什麼,什麼?」
我想了想:「我啊?我想我哥和嫂子早點生個小侄子給我帶著玩,我會滿山陪他去逮螞蚱。還有就是山貨更值錢點,能多換點東西。」張三彪笑著點了點頭:「對,對,你們想得都很好,就是因為有了這種種想法,人才能活得更好吧。」
張三彪喝住了拿起鐵鍬要撬棺的姓仇的老客:「你們發現沒有,墓不大啊,怎麼還沒看到先進來的三個弟兄,生不見人,死也應該見屍吧?有問題!」
我哥連聲問:「在哪,在哪?」張三彪二話不說朝他沖了過去,嚇了我哥一跳,但和我想的一樣,張三彪的目的是我哥背後那根斷了的石柱,石柱隨著張三彪背上肌肉的紋理慢慢地順著推的方向傾斜了過去,到一定角度不動了,露出石柱底下一個幽深的黑洞。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木門砰的一聲倒下了,老客們轟的一下擠了進去,我們剛鬆了一口氣,忽然見眾老客又一窩蜂地沖了出來,好像在大口大口吸氣,張三彪眉頭剛一皺,高聲問:「出了什麼事?」突然木屋裡傳來兩聲槍響。
難道墓室里還有別的暗道,有什麼別的東西潛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我們拿鐵器敲遍了每處石壁,都沒有發現空心的地方,大家看著張三彪,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好。見多識廣的張三彪也連連搖頭,想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圍著棺材轉了又轉,嘆了口氣,「棺材上的銅釘都沒動過的痕迹,先進來的人也不會鑽進棺材里,那哪去了呢?真他奶奶邪門了。」
魂隨君去天涯路,衣帶漸寬不覺苦。
姓仇的老客識貨,一眼看出這塊刺繡是用頭髮綉成的,人死後有的棺材里屍體埋下去的十幾年裡往往指甲和頭髮還在生長,哪怕肉和骨頭都化成灰,指甲和頭髮也是化不掉的。這幅發綉鮮艷如新,誰知道要用多少白髮黑髮混在一起又用多少年才能綉出這麼一幅牡丹圖。
張三彪身後那個年紀大的老客答應一聲,跑向了木屋,不一會兒傳來一聲慘叫……
張三彪一聲怒喝:「還反了這怪物,弟兄們,不要開槍,當心誤傷了先進去的弟兄,給我衝進去把他揪出來。」眾老客答應一聲,拿起槍托死命砸門,我看見先進去的那位姓熊的老客仰面躺在地上,眼珠朝天翻白,腦漿流在了地上,不禁打了個寒噤,心想:「別看這怪物那麼大點身子,手勁還真不小,可他是怎麼鑽出鐵籠子的?」
眾老客互相看看,都沒動手,張三彪長嘆一聲:「我知道人死為大,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總不能白白犧牲這些弟兄吧?剛子,強子,麻煩你們來幫把手。」

我微微一笑:「哥,我覺得這黑影還是沖三哥他們來的,要是想對我們不利,昨夜在屋子裡對嫂子就下手了,哪裡等到現在?」我哥鬆了一口氣,我又說:「所以,三哥,我們兄弟還是跟著你的好,一來你們走了這裏也沒危險了;二來山上我們熟悉,好有個照應。」
張三彪點點頭:「果然不錯。事實上,老許在我們出發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這話一出,眾老客大嘩,我哥叫道:「墓里墓外都有鬼啊?」張三彪看大家都不相信,朝我哥招招手,「強子你過來。」我哥走過去問:「幹嗎?」張三彪突然揮拳打向他的臉。
我哥和我知道張三彪當年是北洋軍出身的,而早前北洋軍的軍紀是相當敗壞的,都不敢說話。張三彪看看我們:「兄弟啊,老哥今天嘮叨了,只希望你們一輩子靠自己的手,吃自己的飯,夜裡想想白天心有沒有偏,一輩子能貼著枕頭睡覺就好。唉,看到你們,就想起我的親弟弟,我一手帶大他,最後因為我喪心病狂,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他憤怒之下,一氣離開了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漂泊受苦呢。要是他不走,當年石橋上,憑著他的一手好槍法,一槍就能打滅那個炸藥引信,我的肩膀就不會斷,我的十七個弟兄也就不會死得那麼慘。報應,都是報應啊……天黑了,我們去看看墓道挖得如何吧。」
一根齊膝蓋高的石墩像春筍一樣豎立在地面,我慌忙上前一看:「對,對,就是這根。三哥你看,墓里還有點月光,就是從上面的獸首七竅里照進來的。」張三彪抬頭一看:「這獸首是貔貅啊,龍生的九個兒子之一,專門吞吃邪獸的,屬大凶,墓里怎麼能刻這個?」話到這裏,前面有老客報告:「前面拐彎處發現了墓主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