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到前面有狗在叫。

他的腳步一點點慢下來。

袁慧喃喃地說：「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停電了吧？」

袁守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朱能說：「這地方以前就是個勞改農場。」

他一直朝東走去。

「他們也沒說。」

「我也不知道，聽村裡的老人說，他好像是個勞改犯。」

想了一下，朱能說：「不用了，你告訴我他家在哪兒，我自己去吧。」這件事關係到他爺爺的聲譽，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說。」

「他精神不太正常。」朱能低下了頭。

他還穿著那身道袍，上面有些泥，像是在什麼地方跌倒過。旁邊放著一個招魂幡，上面寫著一些奇怪的字元，還掛著白色的紙錢。

「還有三里路吧。」

朱能苦笑著搖搖頭，說：「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朱能一把拉住他：「袁大師，您不能走！您得幫幫我……」

「你就沒問過你爺爺？」

他要去尋找答案。

袁慧又笑了：「其實，這不是什麼風俗。以前，我們這裏基本上沒有人識字，給孩子起名都得請別人，正巧那個人愛看《西遊記》……」

朱能獃獃地站在那裡，感到更加孤單，更加恐慌。

愣了一下，朱能倒了杯茶，端給他。

袁慧說：「他爹在家。」hｔｔｐs://rｅad•9９ｃsｗ•com

袁守城掛斷了電話。

朱能猶猶豫豫地說：「是一件更恐怖的事……」

「不可能，我是第一次來這裏，以前甚至都沒聽說過西天影視度假村。」

「你有沒有發現……你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怎麼有這麼奇怪的風俗？」

「你們村的人睡覺真早。」他說。

猶豫了一會兒，朱能說：「你帶我去他家看看。」

袁慧笑了笑，說：「有的人是現在改的，但是以前也有人的名字和《西遊記》里的人名一樣。」

朱能的頭髮一下豎了起來。

朱能朝天上看了看，黑糊糊的天就壓在他的頭頂，太近了，有一種巨大的壓抑感。周圍一片漆黑，沒有表情，沒有答案。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朱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仇恨讓他們這麼處心積慮地報復自己。

袁守城怔怔地看著他。

朱能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袁慧看了他一眼，騎上電動車，拐彎走了。

「你爺爺呢？」

朱能無助地看著他，說：「我覺得，我可能以後都無法擺脫他了。」

他趕緊轉過頭。

朱能把袁慧拉到旁邊，小聲問：「你和老袁是不是一個村的？」

「我想問一下，我爺爺和他們有什麼rｅａd•９9csw•coｍ仇？」

停了一會兒，他又說：「你父親來過這裏嗎？」

袁守城點點頭，端起茶杯，喝茶。

朱能預感到了什麼，忐忑不安地問：「您的意思是……這些事和我爺爺有關？」

朱能把水果一個個地扔進籠子里，觀察了一陣，他指著其中的幾隻猴子說：「把這幾隻猴子挑出來，它們不行。」

又往前走了一陣，袁慧說：「朱老師，您先去我家吧？吃完晚飯我帶您去老袁家。」

他走到了這條路的最東頭。

一下午，朱能都在想這件事。他越來越肯定了，爺爺一定來過這裏，而且和什麼人結過仇。現在，他們的後人找自己報仇來了。

侯兵掏出一個小本子，把他的話記下來。

「你應該比我清楚。」

朱能壯著膽上前敲了敲門。

「我看到孫空了。」朱能小聲說。

「不知道，他沒說。」

朱能抖了一下。他忽然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要出事。

「您說吧。」

幾個人立刻開始忙活。

土牆，木門，不高不矮的門樓，看不出有異常。

天黑了，路上車很少。朱能騎著袁慧的電動車，她坐在後面指路。走了一陣，柏油路變窄了，而且凹凸不平，有零星的牛羊糞。朝兩旁看，一棵棵怪模怪樣的樹，毫無生氣。

朱能沉默了——他的爺爺長相就很斯文九_九_藏_書。

袁守城的眼睛眯起來，打量了朱能半晌，突然說：「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認識他們嗎？你們有沒有什麼過節？」

「謝謝你，你回去吧。」

袁守城察覺到了什麼，追問道：「你爺爺來過這裏？」

想了一下，朱能說：「他好像一輩子都沒出過遠門。」

朱能不說話了。

袁守城站起身，說：「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又走過一個破舊的院子，沒有門，裏面黑沉沉的，很是瘮人。

「你父母也不知道？」

侯兵不解地問：「為什麼？」

「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袁慧問：「朱老師，您怎麼了？」

「朱能，孫空，你仔細想想。」

沒人應。

幾隻黑黑的大鳥飛起來，它們在漆黑的天空中不停地叫：「咕咪——咕咪——」好像在指引他什麼。

朱能搖搖頭。

「我聽村裡的老人說，那時候的勞改犯和現在的勞改犯不一樣，他們能出入農場，村裡人經常能見到他們，都挺斯文的，一看就不是壞人。」

想了很久，他給袁守城打電話：「喂，袁大師，是我，朱能。」

侯兵走過來，問：「朱老師，您看這些猴子行嗎？」

「快到了嗎？」朱能問。

他走過一個高大的門樓，大門緊閉，裏面無聲無息，不知道有沒有人。門前有兩棵高大的樹，枯枝張牙舞爪九九藏書。

「我爺爺被勞教過……」

袁守城眼裡的光一下就亮了：「是在這兒？」

袁守城低下頭，繼續喝茶。

「你有沒有發現……」袁守城欲言又止。

朱能出了門，匆匆走向花果山。

「給我點水果。」

「沒什麼，就是有些好奇。對了，怎麼讓一個勞改犯給孩子起名？」

袁慧一臉驚訝。

袁守城似乎察覺出朱能的神態有些不對頭，就問：「又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舉動很冒險，甚至可能送命。

旁邊立刻有人遞過來一盤水果。

「問你件事兒。」

朱能看了看，前面沒有一絲燈光。

「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最東邊就是老袁家。」

朱能朝水簾洞看了一眼，那隻穿紅色雨衣的猴子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到我們村了。」

袁慧顯然沒想到朱能會問這個問題，她愣了一下，才說：「是一個村的，他家離我家不遠，我們還是拐彎抹角的親戚呢。」

朱能清了清嗓子，說：「你們這兒人的名字和《西遊記》里的人名差不多，是現在改的還是以前就有這個風俗？」

老袁家到了。

「你們把那幾隻猴子挑出來。」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叫朱能了，這個名字飽含深意。

他感到木門沒有閂，輕輕地一推，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吱——呀——」

打開房門，他看到袁守城read.99csw.com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床上，表情木然。

侯兵他們已經把十幾隻猴子關在了一個大籠子里。幾個人站在旁邊指指點點，說說笑笑。袁慧也在，她懷裡抱著一隻小猴子。

袁守城似乎不想理他了，冷冷地問：「什麼事兒？」

快天黑的時候，侯兵打來電話，說猴子已經選出來了，請朱能過去看一下。

樓道里有些陰暗，他的腳步聲在空寂的樓道里很響。周圍的一切變得陰森起來。朱能感到一股腐臭之氣已經從門縫溢出，順著樓梯流淌下來。

一路上，朱能都在念叨這句話：孫空回來了，孫空回來了……

袁守城似乎擔心沾上晦氣，他放下茶杯，不太自然地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如果你爺爺和他們有什麼過節，誰都幫不了你。」說完，他徑直走了出去。

朱能說：「並不是每隻猴子都能接受訓練上場表演的，挑選猴子進行訓練也是有講究的。一般要挑身強力壯的、貪吃的猴子，還得留心觀察它們的舉動，從而判斷猴子的聰明程度。只有身強力壯、貪吃而且聰明的猴子才能進行訓練。」

朱能一愣：「什麼？」

袁守城看出了他的變化，又說：「我覺得，你也是這地方的人。」

朱能記得爺爺家裡就有好幾個版本的《西遊記》。默然半晌，他問：「那個人是誰？」

朱能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