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答，嘴裏卻湧進了更多的泥土。

廣告牌上有猴子的照片，還有文字，介紹它們的種類和習性。看到最後一個廣告牌的時候，牛傳統的眼一下就亮了。

牛傳統品嘗到了泥土的芬芳。

花果山所有工作人員的照片都在這上面，朱能的照片大一些，在中間，下面還有幾個醒目的黑體字——特邀專家朱能。

牛傳統探頭朝門裡看了一眼。

跑到一個僻靜處，袁天剛鬆開了手，定定地看著他。

想了一下，他躡手躡腳地轉到房門前，趴在貓眼上往裡看，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

牛傳統說：「我剛從外地來。」

「拍朱能，拍斷他的骨頭。」

樹叢里很黑，有一股潮濕之氣，像墳墓。

牛傳統把手裡的磚晃了晃：「拍他！」

有幾次，他在樹叢間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巡查，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不對勁，好像不是他一個人在走。

牛傳統很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門剛剛被推開，開門的人應該就在門后。牛傳統知道朱能的身高和他差不多，他這樣平行著掄起胳膊朝里拍下去，應該能拍到朱能。

走出幾步，保安忽然停了下來，打量了一下牛傳統，說：「對了，我們這兒正招保安，要不你hｔｔｐs://rｅａd.99cｓｗ•coｍ來試試？」

很不幸，就在他落地的一剎那，一雙有力而沉穩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脖子，接著，他被按倒在地。

一聲巨響，門前的感應燈亮了起來。

牛傳統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牙齒的顫擊聲。一秒鐘以後，也許是出於本能，牛傳統把手裡的磚拍到了紅色雨衣的頭頂上。

一天夜裡，他巡查到了花果山。沒有遊客，沒有猴子，深夜的花果山靜悄悄的。

「我找，找袁天剛。」牛傳統重複了一遍。

如果朱能不出來呢？如果他躲在門裡問外面是誰呢？

牛傳統成了度假村的一名保安。

他值夜班。

也許是剛才他的舉動和表情引起了袁慧的懷疑，她不時打量著人群里的牛傳統。沒過多久，朱能來了。

袁慧告訴了他朱能的住址。

這一刻，牛傳統豁出去了，他摸出了別在腰裡的磚。

背後那人照著牛傳統的後腦勺又是一拳：「你狗日的還找人！找人不走正門你翻牆？我看你就是欠揍！說實話！」說完，又是一拳。

就在這時，人群一陣躁動，他感覺背後有人拽了他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個人跑了起來。

讓時間先停止，看一下當時的情形——

保安走到九九藏書他身邊，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說：「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袁天剛到處找你呢。」

牛傳統抬起手，想敲門。他想，聽到敲門聲以後，朱能很可能會出來，到時候，他一磚拍下去，問題就解決了。

「拍誰？」

「還沒吃飯吧？」保安拉著他，「走，我帶你吃早飯去。」

「叫什麼名字？」

「朋友。」

「你剛才想幹什麼？」袁天剛淡淡地問。

牛傳統一直懷疑樹叢里藏著人。

牛傳統看過她的照片，還知道她叫袁慧，想了一下，他走了過去，向她打聽朱能的住處。

圍牆不太高，牛傳統很輕鬆地就進入了院子。他小心地查看了一下門窗，都關著，他進不去。

牛傳統問：「你看我行嗎？」

牛傳統一陣眩暈，他掙扎了幾下，含混不清地說：「我，我找人。」

也許是急中生智，他冒出一句：「我找，找袁天剛。」

故事繼續——

「前兩天我還在家給人蓋房子呢，現在這不就成保安了？」他拍了牛傳統一下，「這不是什麼技術活，四肢健全的人都能幹。」

牛傳統躲在樹叢里，死死地盯著朱能家。現在是晚上九點多，外面已經沒有人了。朱能家還亮著燈，但是窗帘拉著，他看不到裏面的https://read.99csw.com情況。

他看到了朱能的照片。

牛傳統抓著磚，掄起胳膊，朝門裡拍去。

背後沒有人。

牛傳統在花果山站了大半夜。

「來幹什麼？」

保安打量著他，突然說：「我和袁天剛一個村的，怎麼沒聽他說起過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幹什麼的！」

隊長只看了牛傳統一眼，就讓人領他去換衣服了。很快，牛傳統穿上了藍制服，還有紅帽子，紅肩章，紅腰帶。

門是朝外開的，也就是說裏面的人要出來，得推開房門，而不是朝里拉。這一刻，房門開了一半，牛傳統在外面，開門的人在裏面，他們互相看不見。

「找，找工作。」牛傳統撒了一個謊。

一件紅色的雨衣靜靜地站在門裡，一個像人又像猴子的東西木木地看著他。

他先是和袁慧交談了幾句，接著，他直直地朝牛傳統走來。

他笑了笑，說：「這話你得問我們隊長。」

背後那人照著牛傳統的後腦勺就是一拳：「狗日的老實點！說！幹什麼的！」

這一拳，把牛傳統的眼淚都打出來了，同時也提醒了他——不能說是來找朱能的，萬一他們是同夥，那就不是挨拳頭了，很可能得挨刀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算錯了——這一磚九*九*藏*書拍空了，沒有拍到朱能，而是拍到了門上。

「老是麻煩他怪不好意思的……」

牛傳統想了一會兒，慢慢地退到人群中。

老天爺彷彿在幫他——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房門輕輕地響了一下，接著，門開了，牛傳統下意識地朝旁邊躲了一下。

他背著手，看路邊的一行廣告牌。

牛傳統心中一動，要是做了這裏的保安，找朱能就方便多了。他壓抑著心中的激動，猶猶豫豫地說：「可我以前沒做過保安……」

他繼續走，那個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他猛地轉過身，背後還是沒有人，但是他看見旁邊的樹叢晃動了一下。

「你是他什麼人？」

牛傳統有些窘，停了一下，訕訕地說：「那天，我走的時候忘了和你說一聲……」

保安點點頭，走到旁邊掏出手機打電話。打完電話，他的臉色好看了很多，走過來，和氣地說：「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沒打傷你吧？」

那個像人又像猴子的東西發出了一個古怪的聲音，隨後倒在了地上。

牛傳統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二天，他換上原來的衣服，早早地來到花果山，找朱能。他混在人群中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到朱能，只有一個小姑娘在喂猴子。

「就是因為人多我才準備下手的，拍ｈttps://ｒｅａd.99ｃsｗ.ｃｏｍ完他以後趁亂我就能跑了。」

很黑。

牛傳統愣了很久，他越來越看不懂袁天剛了。他沒有聽袁天剛的話，晚上，牛傳統去了朱能家。

那一天，他一路打聽，天快亮的時候才找到西天影視度假村。他在大門外轉悠了幾圈，選了旁邊一個僻靜的角落，翻牆跳進去。

度假村的路燈是傳統燈籠的形狀，燈光昏昏黃黃的，給人以安詳的感覺，很溫和。它們亮起來的時候，旁邊的樹叢就變得更幽暗了。

他的腳步聲里，似乎夾雜著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很輕，像貓一樣小心。牛傳統回頭看，後面是鵝卵石小路，兩邊是幽暗的樹叢。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牛傳統的心跳越來越快。

袁天剛瞪著他看了半晌，苦笑著說：「周圍這麼多人你就敢上去拍他？你有沒有想到後果？被人抓到怎麼辦？」

牛傳統撒腿就跑。

袁天剛的臉色和語氣，都一下冷冰冰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再等幾天，過幾天我幫你報仇。」說完，他徑自走開了。

「牛傳統。」

這句話起了作用，停了一下，背後那人鬆開了牛傳統。他翻過身，看見一個一身藍制服，紅帽子，紅肩章，紅腰帶的保安站在他面前，表情肅穆。

終於，朱能家的燈滅了。

「沒，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