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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屍積

第五章 屍積

白色的蛆蟲得意地伸展著身體的時候,屍體的嘴巴里,快速躥出了一隻黑色的甲蟲來,這隻甲蟲看上去個頭有大拇指大小,但是爬到白色的蛆蟲前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竟然鑽到白色蛆蟲的肚子里去。那白色的蛆蟲被甲蟲撐成了變形的皮囊,頃刻,甲蟲從蛆蟲肚子里爬了出來,顯然蛆蟲的肉和體液被甲蟲吞吃一空,只剩餘一張皮垂在屍體的鼻子上,像一張萎縮的白色小紙條。
這岳三郎,姓岳,對岳武穆卻也是相當的景仰。岳飛在風波亭遇害后,他私下裡就立下了個天大的誓來—在秦檜活著的時候,位極人臣,出來進去都受到嚴密的保護,自己不能將他如何。但秦檜死後,那就等於是落到了自己的手裡,自己非要挖了他的墳墓不可—將他和王氏的屍體拉出來,曝于日光之下,讓世人看看這對狗男女的嘴臉。
「怎麼樣?」劉季問郭老四,郭老四向後趔趔身子,讓常盛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他搖搖頭,意思是告訴劉季,不行了。
中年人看到這麼多蟲子在一起的場面,嚇了一跳。他連忙開槍,槍聲轟鳴著響起,雖然氣勢不小,但是對於這些蟲子還是沒有任何作用。蟲子體積太小,槍對它們根本難以造成什麼殺傷,而這些沒有智慧的生物除了天生懼怕的東西,也不在乎任何東西有沒有什麼威脅。
岳三郎免了一劫,回去也廢了一隻右手,他把這事情記在了自己的筆記里,傳給了接替衣缽的後人。
「想滅口?」郭老四走到中年人對面,氣定神閑地看著中年人,似乎面對著的不是黑洞洞的槍口。中年人瞳孔一陣收縮,郭老四哈哈一笑,說:「怎麼,還想對著我開槍,來啊,開了槍大家一起在這裏完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什麼蟲子。」
郭老四冷笑了兩聲,「沒想到啊,整日里打雁,今天讓雁啄了眼了。敢情咱們九死一生地忙活一場,是為人家做了嫁妝啊。」聽郭老四這麼一說,劉季心裏那點疑惑,馬上豁然貫通,明白起來。想想這一切,自己被找來看宅子就是個局,而且這秘書故意提示自己,不要進這個神秘的房間,那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好引起自己的好奇心。
中年人的嘴角開始抽搐、顫抖,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郭老四趁這個機會給劉季使了個眼色,劉季會意,雖然現在這麼做,有要挾的嫌疑,可是在這種九死一生的情況下,還是事情越明白越對自己有利。
幾個人躺在地上休息了十幾分鐘時間。郭老四第一個站起來說:「快走,那些屍蠟燃燒后的東西可能是蟲子最愛吃的東西,不過一會兒它們回來,我們誰也抵擋不住。」這句話一說出來,其他三個人頓時都忘了疲憊,像裝了彈簧一樣地跳了起來,跟在郭老四的身後,就向前走去。
劉季的眼神里有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看郭老四不拿給自己,又重複了一遍說:「地龍牙,如果你想救常盛的話。」郭老四心裏一動,想莫非這個小子真想出了什麼好主意來。於是他從胸前把地龍牙摘下,交到了劉季的手中。
大概走出了有兩公里左右,前面就看到了一個人工修建而成、依山而鑿的台階。只是在那台階上的洞口後面,傳來了類似於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喘息的聲音,讓人感到心裏微微發毛。
一隻黑色的吞噬蟲,順著被槍打斷的血管流了出來,它用嘴上的針一劃,不見皮膚有傷口,就又靈巧地鑽了進去。劉季獃獃地看著這蟲子,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就這略微一耽誤的時間,秘書忽然渾身抽搐起來,身體怪異地扭動著。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下,其中一個揮舞著手說:「肯定有貓膩,不然咱們把他頭上、腳下的地面挖開看看。」這裏已經不是青石地面,倒是像個天然的山洞。這一行人顯然也是帶了鏟子,幾下就挖開了這個屍體頭上和腳下的土地。
眾人暗中猜測,各有心思。屍道里,戴墨鏡的中年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鎮定和淡漠,跳著腳大聲罵道:「笨蛋!一群笨蛋!」原來是那幫亡命徒惹出的。幾個人再次上前後,發現無論如何搬動,還是奈何不了這些屍體。衝動起來,有人直接用鏟子砍翻了屍體,屍體的傷口處流出了黏稠的黃色液體,讓幾個人嚇了一跳,趕忙跑回去觀察了半天後,才放心確定這東西除了噁心,對人沒有危害。
聽到腳步聲的郭老四回過頭來,正和中年人、秘書看了個對眼。郭老四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慌忙回過頭去,發現整個吞噬蟲的隊伍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瘋狂地涌動過來,不過,這次是繞過了圈子,向著中年人和秘書去的。
「蟲子!」常盛忽然變了聲調地大叫一聲,手指著中年人身後。趁他回頭的剎那,常盛衝過去抓住他的手腕一個反手掰,中年人手裡的槍應聲掉落下來,常https://read.99csw.com盛用腳背接住,向著劉季和郭老四的方向一踢。
郭老四聽他說完,伸開左手,把無名指、中直曲在掌心,食指彎曲著豎立起來,拇指與小指朝天。
幾個人尖叫起來,在屍體靠近管子的地方,可以看到周圍的肌肉都在輕輕地蠕動,似乎人在呼吸一樣。
姑且不說來歷究竟為何,可是這土行都知道了酸酒解屍蟲。不過後來有一盜墓的大盜遇到了屍蟲,酸酒也沒有奏效,他的手下這才了解到,進了肌肉酸酒還是有效,要是進了主要的血管,吞噬蟲跟隨血液進了內臟,那就是仙丹也沒有作用了。
浩浩蕩蕩的蟲子大軍幾乎過了近四十分鐘才算過去。等到眼前看不到那些可怕的東西,四個人都幾近虛脫,劉季頭一個癱軟在地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地龍牙見了血,身上那根紅線逐漸變粗起來。肉眼能夠看到那蟲子想向上爬,卻被地龍牙的吸力拉到了地龍牙的附近,劉季正準備用軍刀的尖扎死那隻蟲子,沒想到那蟲子一碰地龍牙就是一陣顫抖,然後地龍牙周圍冒出了黑色的煙霧,地龍牙退出后,順著血管流出的血液里多出一隻大概有小拇指大小,乾癟的蟲皮。看來這蟲子也被地龍牙吸走了渾身的血肉。
「下了他的槍,才讓他跟我們一起走。」郭老四停下來,盯著中年人說。中年人警惕地站住,看了看三個人,慢慢地想把槍舉起來。
劉季笑笑,他們三個人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大吼,中年人重新舉起了槍,一字一頓地問劉季:「你知道怎麼救人,為什麼剛剛不救他?」
中年人也轉過頭來,從墨鏡下,看出臉上有些潮濕。郭老四低聲嘲諷說:「沒想到你還有些良心。」
「你!」中年人知道上當了,回過頭來,隔著墨鏡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劉季眼睛里閃過了一絲黯然,打了一個要郭老四到一邊和自己談談的手勢。郭老四從包里拿出繃帶來,牢固地在常盛的小腿上下各自結實地打了一個結,然後起身,向著旁邊的一個角落走去。
這裏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屍體的腹部、腿部脹起了很高,一個個像足月的孕婦。郭老四觀察良久,沒有發現什麼機關,帶著兩個人走了過去。走近看,這些隆起的腹部,只餘下一層薄薄的皮膚,比最薄的紙還薄。藉著手裡的手電筒燈光,能清晰地看到裏面有一些黑色的東西像蟲子一樣在不停地蠕動者。
郭老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快看看這小子的傷,不然吞噬蟲進了血管,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來這小子的命!」說完,郭老四竟意外地沒聽到劉季的回應。他抬頭,這才發現劉季正在看向他們來的地方。那裡似乎出了太陽一樣,強光閃爍,格外耀眼。
頓時,那些蟲子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一樣,互相碰觸著觸角。原本散成一片的蟲子很快通過碰觸觸角改變了隊形,形成了一條寬有一米左右的不規則的隊列。
從前面蠟化的屍體里小心穿行而來,在郭老四的提醒下,沒有觸摸到那些屍體。進了墓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於未知的東西,還是盡量避開的好。這一路過來,大概用去了他們三個人半天的時間,三個人都是腰酸背疼不已。
這玩意兒雖然個頭不大,卻有個了不得的來歷。在宋代以前,任何土行留下的典籍中對此蟲都沒有記載。這說明,這玩意兒是在宋代之後出現的。
中年人瞪了常盛一眼,「就你這樣的小警察壞事!」
幾個人身上著火的面積越來越大,身體里的脂肪似乎在被源源不斷地抽出,最後變成了一個個燃燒著的皮包著骨頭的皮囊,在火苗的映照下身體里顯得格外清晰:內臟也都化成了脂肪油水,像一個大號的燈籠一樣,被燒得一乾二淨。
聽郭老四娓娓道來,劉季心裏頗為難受。他問郭老四:「那蟲是不是怕硫黃和雄黃?」郭老四點頭稱是,劉季想了想,要來了硫黃和雄黃在手心裏混合在了一起,倒在了常盛的腿上。他不敢肯定這奏效不奏效,從郭老四的故事來看,酸酒能解屍蟲,也沒有碰觸到在肌肉里的蟲子,不過是胃酸有腐蝕作用,使酒水滲透進了肌肉,讓蟲子感覺到了不適,硫黃和雄黃塗抹在常盛身上,應該也能被皮膚吸收一點。既然這蟲子害怕這個東西,應該多少會起點作用,也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你到底是誰?現在跟著我們可以,但是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劉季邊走邊對中年人說。中年人點點頭,也不答應亦不拒絕。
看著快要發狂的中年人,劉季淡淡說:「救他,為什麼要救他?別說地龍牙沒這個能力救一個多隻蟲子入了身體的人,就算有,你給我一個救他的理由?」說著,劉季沖中年人眨眨眼睛,換了一種看穿了他的語氣,「再說,你真的想我救他,還是九九藏書覺得他死了好?」
劉季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那些屍體都是火種,不過怎麼忽然著起來了呢?」郭老四一個愣神,也明白了劉季說的意思。在祠堂和去祠堂的軌道里見到的那些長明燈之所以能夠長明,恐怕就是有這些屍蠟的補充—那些管子估計是直接通到屍體當中,利用燃燒的熱能配合另外的機關給管子加壓,不斷地提取屍蠟補充燈油。只要這些屍體不被用完,那些燈就不會熄滅。
徐克哈哈一笑說:「原來是郭家的前輩。」說著也舉起了右手曲了拇指和中指,其他指頭彎曲,這叫地下三叩,是土行人見面時,晚輩見過前輩的禮節。見他這個舉動,郭老四朝著劉季和常盛點了點頭,意思是告訴兩個人,這個人的身份沒有疑問。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火徹底熄滅了,秘書在前,中年人在後,緩慢地小心地從液體上走了過去。
這吞噬蟲雖然罕見,但從那之後,也比以前多了起來。因為它進入人身吞吃血肉,所以土行也叫它吞屍蟲。也有人說,這蟲子就是那秦檜肉體所化,傳說秦檜是王八精轉世,所以這蟲子也有幾分王八樣子,惡人就算死了也要禍害人間。
而且這些人掐的時間,正是自己三人進了墓道之後。由此看來,很可能是有備而來。
吞噬蟲,也叫吞屍蟲。
中年人皺皺眉頭,要手下的人過去,把擋住去路的屍體挪開。原本那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搬起眼前的屍體,頓時覺得觸手冰冷滑膩,一種恐懼和厭惡湧上心頭。
猝不及防,這人被火點燃了褲腿,慌忙退出火場,幾個兄弟已經上來想幫他熄滅那火苗,可是藍色的火苗一被拍打,立刻沾在了這幾個人的手上身上,那火苗見了人的肌膚燃燒得更旺。
腳下的土地里什麼都沒有,但是在屍體頭部的土裡,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根黑色的、類似於軟管的東西從泥土裡伸展到了這個屍體的顱骨里。或者可以說,更像是這個人的顱腔內被人種植了類似於藤蔓的東西,因為空氣濕度正常,所以發芽生長了出來,在泥土裡不知道扎了多深的根,難怪難以搬動。
由於要邊跑邊注意腳下,常盛的速度有些慢,快要跑到圈子邊上的時候,他大叫一聲,撲通一下摔倒在地,然後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腿,開始來回翻滾!
回過神來的劉季和郭老四,把自己手裡的粉拚命地撒在身前,點燃,想以此來逼退這些蟲子,做最後的掙扎。
郭老四面帶笑容,對著劉季伸了伸大拇指。經過剛才的折騰,常盛已經昏死了過去。劉季神色一黯,搖了搖頭,「郭老四,按照你的故事,這蟲子怕了這東西應該自己退出來。現在蟲子沒了動靜,顯然是已經進了血管,我們誰也沒本事把它弄出來……」
秘書看他暴怒,就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手裡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槍。
密密麻麻的,大概有萬人左右,這些屍體排列在整個通道里,一個個保持著死前的姿勢。顯然,他們生前經歷了難以忍受的痛苦,人人都血肉模糊,已經變了顏色的五官扭曲著,掙扎著,似乎在慘叫和咒罵,有的人雙手十指緊緊地掐在了手掌心裏,很深很深。
「靠,這到底是哪裡,是地獄?」常盛嘔吐得肚子里實在沒有東西可吐了,還是覺得噁心,他邊咒罵邊向前繼續走。
「是你?」劉季驚訝地看了看秘書。郭老四看出有異,走過來疑惑地看看劉季。
幾個人不死心,繼續向前,去搬其他的屍體,可是無論是坐是站,是躺是趴,在這些屍體身上,都有那黑色的東西長出,有的在肚子上,有的是在背部破出一個大洞出來,還有一個乾脆就在臉上,眼睛與嘴巴之間突兀地出現了一根這樣的軟管,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的詭異。
只不過劉季仍然心裏打鼓,這個動作手勢,可能有外人也會知道一二,郭老四這種老江湖,大概是行走慣了,有了思維慣性,才靠這幾個動作,就這麼草率地相信了這個人,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當中一個看似帶頭的受不起這個奚落,乾笑了兩聲說:「怕?怕什麼怕,有點噁心倒是真的,不知道您願意不願意多出點工錢?」
郭老四慢慢地走過來拍拍劉季的肩膀,平淡地說:「干土行,腦袋就在褲帶上拴著,這不怪你也不怪我,各自儘力就好了。皇天后土,我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不算虧了良心。」他說著走向圈邊,看看那些吞噬蟲有沒有散去的意思,可眼前的景象讓郭老四陡然變色。原本百隻的屍蟲不知道為什麼,瘋狂地召喚起了同伴。現在在圈子外聚集的屍蟲大概有上萬隻左右,密密麻麻的,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
沒想到,這泛酸的酒水卻是這吞噬蟲的剋星,這蟲子碰到了酒水沾過的皮膚,猶如見火的猛獸,紛紛鑽了出來。
「你什麼你,沒了槍九_九_藏_書還這麼橫,當心老子收拾你!」常盛手上一用力,中年人就齜牙咧嘴起來,常盛伸出另外一隻手,拽下了他的墨鏡,「裝什麼裝,以為自己是明星啊,到這裏還戴著墨鏡,嚇唬鬼呢!」中年人倒是長得不錯,濃眉大眼,有一種說不出的穩重與嚴肅,這麼打眼一看,就是一個長期發號施令的上位者。
劉季心裏滿是疑團,「當初就是他們雇我看的宅子。」
「吞噬蟲!」郭老四大喊了一聲,「別動,不要讓它碰到你。」聽他這麼一說,常盛也知道厲害,馬上來回跳躍著閃避那隻蟲子,一個疏神,他的腳踩在了旁邊的一個屍體的肚子上,頓時肚子像個被針扎的氣球一樣破開,不過沒有血肉和內臟飛濺而出,只是黑壓壓的大概有上百個吞噬蟲出現在了地面之上。
中年人和秘書轉頭狂吐,剎那間,倒地的幾個人合著那已經越燒越大的黏稠的液體擴散開來,上萬個屍體一一被點燃,像一個個大號的蠟燭,也沒有煙,靜靜地燃燒著,最後化成了一攤攤水跡。
其中一個人點了一支煙,邊抽邊走過去說:「媽的,我還以為有多厲害,不就是一些死人嗎?」說完,他隨意地把煙頭向地下一扔,紅色的煙頭碰觸到那黏稠的液體,頓時冒出了藍色的火焰。
劉季冷笑一聲,從背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和一條毛巾來,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就要往秘書身上撒了藥粉的地方倒,閉著雙眼的秘書馬上變了臉色,顫抖著張開眼說:「別,我說,我說。」話音沒落,中年人忽然抬手就是一槍,饒是劉季有所防備,猛拽了秘書一把,這槍還是打在了秘書的大腿上,血頓時流了出來,秘書慘叫著,用怨毒的目光看著中年人。
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的三個人馬上嗅到了腐臭的味道,這已經進入了一個更大的山洞,三個人爬上一塊大石頭向遠處看,才領教了什麼叫做地獄。
劇痛之下,岳三郎看著自己鮮血淋漓不斷乾癟的雙臂,才知道這蟲子竟然是以人的血肉為食,怪不得秦檜被吃得只剩餘一具皮囊。岳三郎恐懼至極,酒勁上涌,於是哇的一口吐出了些酒水飯菜來。
最前面這具屍體顯然是個男人,站立著死去,那依舊沒有腐爛的下體直頂在一個人的手背上,他張大的嘴巴似乎怪異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幾個人心裏發毛,狼狽地走了回去,中年人冷冷地打量著他們,說:「怎麼,才進來就慫了?一個死人你們也怕?」
「好,你們好。」中年人無力地放下手來。常盛從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聲。中年人忽然哈哈大笑,把三個人嚇了一跳。中年人說:「你們覺得,這樣就讓我難受了嗎?你們錯了,你們看,不僅僅他要死,我們都得死,誰也跑不了!」
還有不少正爬行在屍體當中,用觸角敲著屍體,呼喚著同伴。只要被觸角敲動的屍體,馬上有不少的蟲子爬了出來。幸虧,這成千上萬不斷增加的蟲子沒有什麼智慧,處於天生對硫黃和雄黃的敏感之中,讓它們沒有繼續朝圈子爬來,否則,就算是圈子邊的硫黃雄黃粉再粗上一些,也一定會被這些屍蟲攻破。
這喘息聲要是生物發出的,劉季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那這個動物起碼體積應該不小於恐龍。
劉季被槍聲驚醒,連忙大喊:「快,到這個圈子裡來,快!」
常盛邁步擋在了劉季身前,說:「怎麼,有把六四就不是你了?你開槍啊,有種開槍試試看。」
看劉季向自己走過來,秘書看了一眼中年人,握緊了自己手裡的槍。這一眼,讓中年人心裏大罵,這個蠢貨這麼做不是暴露了自己才是主事的人嗎?
「我看著,你先休息。」郭老四轉身對劉季交代說,「咱們不能都這麼熬著,到時候一犯困,就得一起見閻王爺了,現在咱們出不去,它們也過不來,就這麼先僵著好了。說不定時間一長,屍蟲就會自己退了!」劉季點點頭,從內心裡佩服郭老四的心眼。這才是老土行心理素質過硬的體現。現在既然沒招,那說什麼都是廢話,關鍵要保存體力。
不過現在在這種地方,多一個人也就多了一份力量,這種情況下,的確不好再多說什麼。否則讓郭老四反感,也是為自己樹敵。
秘書剛想說點什麼打個圓場,忽然啊地慘叫一聲,扔了槍,跌坐在地上,瘋狂地撕扯起自己的衣服。
可是,隨著吞噬蟲的活動,秘書的小半條腿和胸前已經空了,那些吞噬蟲像在製造一個大號的人皮燈籠,不停地擴大著吞噬的面積。
他拿了硫黃和雄黃的粉末走過去,對秘書說:「我可以讓這些蟲子暫時不再亂跑,然後再想辦法救你的性命,不過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找我來看宅子,你必須實說。」想秘書早就忍不住疼痛,忙不迭地點頭,劉季看準了蟲子活動的範圍,撒上了一些混合的藥粉。蟲子一停止活動,秘書read.99csw.com馬上顯得有了幾分精神。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張口正欲說一些什麼,中年人忽然插了過來,擋在兩個人中間,聲音異樣地問:「你感覺怎麼樣?」那秘書哼哼唧唧了幾聲,忽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吶喊。中年人回過頭看著劉季,「你的辦法無效,他昏迷了!」
來時候的通道那邊,火光逐漸暗淡了下來,劉季開始有些倦意,他強行把所有問題留給自己醒轉過來再去思考。
中年人見勢不妙,馬上小跑過去想看看能怎麼解救秘書。秘書胸前的一個露出白骨的窟窿里,一隻黑色的吞噬蟲正好露出了被血染紅的觸角,他伸手抓住觸角,把那隻蟲子拽了出來,扔在地下狠狠地踩死,頓時一股血紅的液體從蟲身上流了出來。
郭老四彎腰把槍撿了起來,插在自己的腰上。
果然,郭老四橫了中年人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
整個通道里的溫度驟然提升,中年人和秘書抵擋不住,飛快地向後退去。「蠢貨!一群蠢貨!這樣拖延下來可能會耽誤我的大事!」中年人憤怒地叫囂著。
郭老四歪頭看看秘書,搖搖頭說:「不行了,蟲子不敢在周圍活動,向里走到內髒了。」果然,頃刻之間透過胸前的窟窿,劉季看到秘書的肝一點點地癟了下去,最後只剩餘兩層薄薄的皮。
在屍體的間隙前進,一具屍體的鼻子里,有白色的蛆蟲爬出,似乎在跟常盛打著招呼。常盛乾嘔了一聲,肚子里已經連膽汁都吐不出來了。
最讓人感到陰冷的,是這些人的身上竟然沒有一寸皮膚,那不是被腐爛掉的,因為整個通道裏面沒有任何腐爛的血肉和味道,他們的肌肉和血管暴露在空氣里,肌肉的顏色是淡淡的黃色,正是那屍蠟的顏色。
看著蟲子越來越多地躲避著他們,靠近自己,中年人忽然飛起一腳,把身前秘書的屍體踢出了圈子,落在蟲群前,想藉此看看能不能抵擋一會兒,是否會有奇迹發生。他握槍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讓人懷疑弄不好一個走火,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地龍牙。」劉季忽然伸手對郭老四說。郭老四皺皺眉頭,責怪他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自古財不露白,要是眼前這個中年人起了歹心,恐怕自己和劉季誰也出不了這個山洞。而且,這個時候劉季問自己要地龍牙幹什麼,地龍牙雖然對一切陰物有效,可是奈何不了這種吞噬蟲。不然自己身帶地龍牙,蟲子應該躲開自己遠遠的才是。
其實,關於這蟲最早的記載在南宋末年。那時候,杭州有個土行的行家,姓岳,叫岳三郎。他雖然不是盜墓世家的後人,可是一身本領也不能小覷。此人盜墓后,所得的錢財多捐送給了抗金的義軍,也算做了不少的好事。
果然,那嘗試著不斷上下遊走卻走不出被紮起的那部分小腿的蟲子在聞到硫黃和雄黃的味道后,不安起來,它再也沒有去上下接近塗抹硫黃和雄黃的地方。
因為秦墓在西湖之邊,地下潮濕,上好的棺木早已經腐朽。秦檜與王氏身上的衣裳也腐爛不堪,一碰就碎。岳三郎想著先把這秦檜屍體盜出墓外,於是彎腰拉了屍體的雙手要走,沒想到一用力,屍體的雙手處竟然如瓷樣應聲而碎,湧出許多黑色的事物,有些像河裡王八的黑色甲蟲。這些甲蟲沾了岳三郎的身體,就似乎螞蟥沾了肌膚,竟然能直入皮膚當中,深入肌肉血管。
一萬多具屍蠟的火逐漸熄滅了。這場火,燃燒了足足有五六個小時。中年人感覺到熱度降低了下來,他讓秘書在前面轉了回去。
「有人跟進來了?」郭老四忽然沉下了臉說。這意味著會有人分去這個窯子一半甚至更多的東西。
不過,只發現了這一個,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剩餘的吞噬蟲在嘗到了血肉后更加地瘋狂,中年人不得已,只得拿起秘書撕扯掉的衣服把秘書的雙手捆在了身後,這樣一來秘書不能自己捶打自己,看上去不再添加身上的窟窿,感覺要好得多。
地面上到處流著一些半流質的、軟軟的液體,遠處一些液體上還有著藍色的小火苗。中年人哈哈大笑,說:「成了,再等一會兒,火完全熄滅了,我們就能過去了,我離秘密又近了一步。」
郭老四撕開了常盛的褲子,問道:「小子,你現在有沒有感到哪兒不舒服?有的話,就用雙手用力掐住那地方的肌肉!」常盛嘴唇發青,臉色白成一張紙,小腿的位置上,顯示出了一個肌肉下行走的凸起,似乎一隻小老鼠在他的身體內爬行一樣,緩慢向上移動著。
拿著地龍牙,劉季重來到了常盛的身邊,他推醒了常盛,「忍著點,現在我把那蟲子給你捉出來。」說著,他另外一隻手拿了常盛扔在一邊的軍刀,拿著地龍牙的那隻手把牙尖向下,猛地扎進了常盛腿部困著那隻蟲子的血管里。
中年人看到暴露在自己眼前的無數黑色的管子,心裏著實https://read.99csw.com驚訝。他心下疑問,前面的幾個人究竟是怎麼從這個道路走了過去的,為何這會兒,已經不見了蹤跡?
門那邊,密密麻麻的蟲子開始向著圈子移動過來,像一個訓練有素的軍團。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劉季甚至能想到千萬個蟲子在自己身體里爬進爬出,吃掉自己血肉內髒的場景。中年人更是直接把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一臉決絕的表情,準備好乾脆利索地了結自己,不受皮肉之苦。
常盛啪地用力把他的手甩開在了一邊,「喲,這不是有錢有權,能讓我徹底停止調查的徐克徐董事長嗎?」中年人朝著郭老四、劉季拱拱手,不再理會常盛,道「實不相瞞,我也是土行吃飯、地下撈錢的人。我姓徐,叫徐克,師承曹家,不是什麼徐氏集團的董事長。剛才死的那個才是徐氏真正的掌舵人,我只是跟他們有親戚關係,這次來是被徐氏集團重金請來探窯的,不知道他們跟諸位有什麼過節,不過走到這個困境,那徐氏老總也算是咎由自取,遭了譴。我承蒙各位救命,現在回頭已不可能。倒不如算我一個,大家一起起了這個窯如何?」
它們似乎忘記了對雄黃硫黃的恐懼,迅猛地潮水一般涌了過來,很快就衝進了圈子。四個人滿頭大汗,但蟲子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朝著鞋子和燃燒過的屍洞的方向爬去。
其實別說常盛,就是經驗豐富的郭老四也變了臉色,忍了幾回沒有忍住,剛剛也嘔吐了半天。
劉季和郭老四看距離不遠,兩個人跑出去把常盛拖進了圈子,後面吞噬蟲潮水般地跟了上來,前進到離圈子幾米的地方,似乎見到了什麼畏懼的東西,一動也不動地停在了那裡。
一行人重新會聚在一起,先後向前繼續走去。郭老四更是熱絡地拉著徐克,談著土行的傳聞和規矩。
中年人玩了個漂亮的槍花,頓時換上一副笑臉,「遇到了這蟲子,又進了血管,誰還能救得活,與其讓他活活被吃空,還不如給他一個痛快。」
獃獃地看著蟲屍,郭老四有些寒毛髮奓,他想,自己血養地龍牙,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被吸成一層皮。劉季把地龍牙塞回他的手裡,常盛沒了這蟲子困擾,地龍牙處理過的傷口又自動恢復,他馬上從地上跳起來,生龍活虎地揮舞了幾下拳頭,然後給了劉季一拳說:「我還以為我也要死在這兒了,看來還是你有辦法啊。」
常盛瘋狂地跺腳,郭老四聲嘶力竭地大喊著要他到自己和劉季這邊來。兩個人站在了一塊地勢比較高的地方,郭老四從背包里倒出了一些硫黃粉末和雄黃混合在一起,撒了一個圈子,然後迅速地點燃了硫黃粉末,兩個人身邊出現了一個焦黑的圈,散發出了一種奇特的味道。
「成交!」中年男人雖然冷漠,卻也爽快,他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人趁機抬價。在金錢的鼓動下,幾個人馬上又走了過去,可是這次用力一搬,屍體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終於有人忍不住,向後轉身狂奔。
蟲子們從秘書的屍體上爬過,忽然轉回頭去,蜂擁在了秘書的鞋子和褲腿上。它們似乎在爭搶著什麼,反而忽略了剩餘的血肉。有蟲子已經開始互相殘殺。中年人忽然眼睛里異彩連閃,把鞋子脫下去,從圈子外邊扔到了圈子後面,他鞋底上帶著屍蠟燃燒未盡的液體,滴落在了地上。
他在常盛旁邊躺下來,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能在非常時刻入睡也是一門學問,驚恐和慌亂消耗太多的體力,反而不利於應對危險的局面。
他拚命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身體,碰到那些血肉被吞噬的地方,皮一戳就破,露出一個空洞的窟窿來,可以看到旁邊的血管肌肉和皮膚。
暴露出來的腿上、胳膊上、胸前的肌肉下面有五六個凸起的「氣團」在瘋狂遊走著,走過的地方,血肉似乎被吞噬一空,藉著亮光,看得出皮薄得透明。
後來,秦檜、王氏身死,被蒙蔽的宋皇帝還賜兩人大葬。岳三郎果真打聽到了秦檜的墓地所在。那一夜,他喝了許多酒,並奉了酒在岳飛墓前,說是自己要去盜秦墓雪恥云云。這岳三郎的手段也的確了得,找到了正窯后,只一個時辰時間,就打好了盜洞,進入了墓室之中。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
很明顯,這熊熊大火不可能是自己燃燒起來的。如果這地方設計如此拙劣,火可以自己燃燒起來的話,這個祠堂和神秘的墓地根本就不可能保留到現在。
中年人反應迅速,飛速地向圈子跑來。這個形勢下,誰都知道,被那些蟲子沾到不是件什麼愉快的事情。就在他的腳剛剛踏進圈子的時候,秘書卻已經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音。郭老四大聲喊著:「不想死的話,忍住疼,趕緊到圈子裡。」想那秘書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在蟲群逼近自己的時候,拚命向圈子跑來,速度和體形明顯不符,像個滾動的圓球一樣,竟然咬著牙進了圈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