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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獸

第六章 古獸

「這叫吼膽!」常盛說。
常盛當時就對那個黑色的小球起了興趣,得到村長同意后,好好地把玩了一番。村長說那是吼膽。其實那吼原本是緬甸叢林里的一種金毛小獸,幼時吃蛇蟲為生,和地龍一樣得千年而進階為吼,這吼力大無窮,天生又能克龍與蛟。
「這就是吼膽?」劉季聽完后,好奇地問常盛,常盛點點頭。郭老四看向那個吼膽的眼神完全像色狼看到美女一樣,他幾乎要撲過去抓住那個吼膽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粽子不倒,也不繼續用手來掐郭老四的脖子,而是向前一衝,把郭老四頂了個跟頭,綠色的黏液沾到了郭老四的身上手上,頓時有些地方開始灼|熱起來,像是挨到了燒紅了的烙鐵一般。這綠液有腐蝕作用,郭老四狠狠心,從包里拿出了那把自己的剷頭,把那塊肉連皮帶肉地鏟了去,胡亂用衣服袖子撕開裹了兩把,把鏟子扔在一邊。郭老四從包里拿出了一隻黑糊糊的棒子來,一按開關,咬著牙向著那奇怪的粽子沖了過去。
也算是他幸運,摔倒之後,便再也不受那巨大吸力的影響,看著常盛幾人要跟過來,嚇得他連忙擺手,自己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想慢慢地爬過去。
那兩隻可憐的白鵝,自從買來后就被塞進了包里,折騰得筋疲力盡。這一被拋出去,撲騰著翅膀叫了起來。
好一陣子,井裡的動靜平息下來。郭老四這才抬頭,繼續嘗試著向前爬,可是這個時候那井裡重新起了聲響,水柱再次溢滿衝出,吸力依舊那麼強大。
「接下去我們怎麼走?」徐克是唯一沒有受到吼膽誘惑的人,用柳下惠的姿態和冷漠問劉季。劉季看了看自己,確認了一下徐克問的目標人物是自己后,直截了當地說:「我不知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劉伯溫後人,對不對?」徐克臉色忽然一變,問劉季。
劉季苦笑了下,「郭爺,謝了,丟點零件兒,總比丟了命強。」郭老四打的如意算盤更是狠毒,不管是讓三個人里任何一個人死,到達墓地后自己還要提防兩個對手。現在讓三個人都自殘一下,就算是堅持到了最後,對自己的威脅也小了很多。
那麼郭老四剛才要他們自殘究竟是什麼用意,是虛是實?這樣看來,對徐克他又是什麼想法……
「好,老梆子,你好!」常盛忽然笑了起來,「你倒是開一槍給你常爺試試,我保證你們誰也出不了這個地方。」說著,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從呂四的店內拿出的那個不起眼的黑球,舉給郭老四,「你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嗎?」
他對郭老四喊了一聲:「怎麼,還不起來快走?」郭老四這才回過神來,起身不顧考慮不通的問題,直接向前走過了井道。
常盛回頭,叫劉季把那把槍撿起來,然後和徐克一起過來。劉季拍拍常盛,「兄弟,謝謝了。」常盛咧嘴一樂,「兄弟,認識這麼久,就你這句喊得最真心。不過我是警察,不能容忍誰在我面前行兇,你可也要委屈了。」
說到這裏,徐克故意停了一下,想賣個關子,常盛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徐克苦笑了一下,接著說:「想要過這個障井,首先就要清楚井內是什麼怪物。一般這東西都喜血腥,遇到活物貪婪猛食,只要不踏到驚動它的井道,就能知道它是什麼物事了。」
想象中的槍聲沒響,忽然郭老四一聲斷喝:「徐克,別動!」
徐克戰慄起來,他指著其中一個顫抖著喊道:「爺……爺爺。」那個屍體胸前還有塊衣服,是塊對襟的黑綢馬褂,上面扣子上還掛著一個金色的懷錶,懷錶上刻著一個醒目的「徐」字。
「我一度讓父親放棄,沒想到他還是固執地要以祖命為準,結果搬進這宅子不久,因為探這老宅,遭了毒手,雖然逃了回去,但是也當即身死。死時,渾身皮肉盡落,猶如進墓時看到的那些做蠟的屍體!」
「劉老賊居心不良,用心險惡,必定是在我先祖棺木上做了什麼手腳。先祖之後輩輩有人請了土行之人,深入墓地,無奈都是以失蹤告終。我徐家子孫進入先祖陵墓,恭請先祖的屍身,也成了代代要面對的難題。」
常盛慢慢地走過來。
「你說這個?」常盛把那個黑球重新亮了出來,從表面上看,這個黑球普普通通的,看不出哪點名貴或者能有壓服地龍的威能。
那蛇信探索了幾下,不見再有血食下來,於是重新沉入水裡。這一下沉,讓劉季他們三人的心裏都是一沉。蛇合上嘴,向上一仰頭,繼而沉下。就這片刻,三個人駭然地看到了在那蛇頭之上,有兩隻尺許長的小小的龍角。
看似做到這點不難,但是時間把握要准,要徐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劉季身上,失去了警惕,才好從容行事。另外,郭老四對人心的把握也讓人驚嘆。他已經料定,自己一斷喝,常盛一定會過去下徐克的槍,最快的辦法就是打落。
井底傳來一陣不安的咆哮,接著從井裡炮彈一樣強勁地沖射而出十幾道影子,這影子飛出井欄https://read•99csw•com大概有二十多米高,然後直直地落了下來,插在青石地面上,深可過寸。
說到這裏,徐克似乎看到了自己先祖的慘狀,猙獰笑道:「為了掩人耳目,那朱元璋給了國葬,不過我祖留在北京的一子要求自己把父親接過掩埋,唯恐那皇帝日後再派人挖了墳墓屠戮了屍體。皇帝朱元璋為了安撫徐家,也為堵天下之口,就撥了許多銀兩給先祖安葬。」
龍是水之靈長,最熟水性,想來那苦水變甜也不是什麼難事,等閑三五十年,百年光陰不過一晃而過。
劉季抓住這個機會,表明了他的態度。有什麼問題和恩怨,可以在出了墓地之後再解決。雖然過了障井,依舊隨時可能有危險出現,所以大家需同仇敵愾,才能保證個人的安全。
「王八蛋,幾輩子的事,你把爺爺我也拉進來了。」常盛說著作勢欲撲過來,可是終究抵不住徐克手裡的槍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頭,讓他不敢再妄動。
通俗地說,這障井就是這個墓地的大門。雖然沒什麼機關消息,可是只這一井就能抵擋住萬千人馬。根據流傳下來的殘卷記載,這障井之內,多是一些洪荒巨獸,兇猛的異族,不是機緣巧合,想通過這裏簡直比登天還難。
常盛抓了徐克在前,劉季在後,靠近了障井。到了井邊,一眼望下去,黑洞洞的不見個底,也不見水面有反射的亮光。劉季要了常盛的軍刀,一刀割斷了白鵝的脖子,把它拋進了井裡,然後照樣處理了第二隻白鵝。
從小在北京長大的常盛一直以為這就是個傳說。可是現在,常盛卻覺得嘴巴里發苦。更驚訝的還有劉季,這黑龍一事是他先祖所為,雖然筆記里沒有詳細記載,但他卻知道確有此事,那黑龍也並不是什麼真龍,不過是條成了氣候的幾千年的大蟒,至於是怎麼把它鎖進了井裡,劉伯溫沒有詳細記載,劉季自然也是無從得知。
「天下破劉法者,只有劉伯溫一人。得了他的指點,這朱元璋就讓人以蜈蚣摻雜草木喂馬,餵了八十一天後,馬毒氣聚集而死。這有了蜈蚣之毒的馬肉最能破那黑狗公雞的陽血,馬肉還能催瘡,皇帝恩賜又不能不受,我先祖只能委屈而死,死的時候,渾身皮膚脫落,如同人偶。」
那吸力是地龍處於蟒蛇階段時的看家本領,成了地龍后,吸力更大。這怪物用嘴一吸,村子里半數房屋茅草橫飛,幾個村民站立不穩,直直地飛進了它的嘴裏。
隨著井水的升高、溢出,郭老四覺得那吸引力在地面也變得大了起來,慌忙狼狽地加快速度,卻依舊被吸回了井邊,無法前進後退。在出洞口時聽到的類似於拉風箱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井裡真的會冒出什麼怪獸來。
無奈,郭老四隻能繼續趴下。劉季幾人見郭老四進退不得,那個井就像是一塊大號的磁鐵,把郭老四牢牢地吸在了自己的磁力範圍內。
徐克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齒地說:「這是你家祖先設計的墓地,你能不知道走法?」劉季站起來拍拍自己褲子上根本沒有的灰,根本不屑回答徐克的問題。常盛湊過來,一臉「你告訴我吧」的模樣。
「臨行之前,這老賊偏偏又要多事,怕朱元璋找自己算后賬,於是乞要保命金牌,朱不允,劉卻用殺我先祖之法告朱來換自己的狗命。」
「對,你調查過我?」劉季盯著他,然後說,「你才是徐氏的真正主事人,是吧?」徐克點點頭,輕輕地拍拍手說:「聰明,果然不愧是劉家的人。不過你知道這個地方是誰設計的嗎?」劉季想了想,笑了,「不會是先祖吧?」徐克獰笑起來,「正是。哈哈,劉伯溫啊,劉伯溫,任你聰明一世,你也沒想到吧,你設計的墓地來鎮我的先祖,害我一家幾輩不得善終,今天你的香火後代,也要在此而絕了!」
劉季苦笑一下,搖搖頭,「我信。」他知道,這個時節,要謀求轉機,不能再給自己樹敵,平白說不信,會讓郭老四覺得自己也怨恨他,反倒起了理直氣壯殺人滅口的心思。
徐克心裏鄙夷劉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明明知道怎麼走,還堅決不承認自己知道。要不是掌握了圖紙,怎麼可能把路領得這麼順暢。他偷眼看了一眼郭老四,正看到他向自己投來的眼神也充滿了懷疑。
誰知道那劉伯溫壓了黑龍后,進城就把苦水井更名成了苦水衚衕,就算井水裡打出蜜來,人也是說,苦水井,苦水井。這黑龍也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看到這裏,徐克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秘密火化的父親除了身上沒有黏液,也是這個樣子。而且自己族譜里記載的失蹤的祖上一共就是十四個人,其餘都是在家暴斃,情況都是如蛻了皮的青蛙一般。
原來,在土行之中,這樣的井叫障井。尋常很少有人使用,因為一般墓地被盜,都是從側面或者上面挖掘盜洞進入的,除非像這裏一樣封土為凝,只有必須走其他甬道,過祠堂,經重重迷障,從這裏進到墓九_九_藏_書地的陵墓才會使用。
「武夫!」郭老四心裏暗笑,我能上了你的當?你有千條計,我有老主意—我就拿槍對著你們,人再快,也快不過子彈,跑是不可能的,想趁我失神的時候下了我的槍更是妄想。
這城的雛形一出,就是三壇海會大神哪吒的樣子,這三太子鬧海屠龍,最是龍族剋星,這才讓黑龍起不了風浪,建起了北京城。
「我是來求財的,不能看你們打打殺殺,」郭老四一笑說,「你們三個人不用拼得這麼慘烈,只要一個人丟點零件進去,就足夠我脫困帶著你們走進那個墓地了!」
「朱元璋對劉伯溫起了殺心,就想找借口除了此人。可惜劉伯溫卜數通神,算出了命中有此一劫,為了避免自己的殺身之禍,他就想了請辭的辦法。那時朱元璋再三拒絕,但看他歸山主意已定,不會給自己造成什麼妨礙,才算勉強准了奏摺。」
徐克向後退了退,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這個舉動被劉季看在眼裡,心裏一動。他撇撇嘴,常盛會意,一把抓住了徐克說:「想走,往哪兒去?你知道井裡是什麼東西,是不是?」這常盛還真是徐克的剋星,見他臉色不善,徐克頻頻點頭。
劉季嘆了口氣,看也不看徐克一眼,「這秘密是真是假,到了墓地自然知道。」這個表態讓徐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郭老四在路邊,一隻手捂著受傷的手腕關節,正看著常盛,想看他怎麼安排。
劉季、徐克、常盛面面相覷,姜還是老的辣,這話一點沒錯。徐克自認為智計百出,料敵機先,沒想到最後,郭老四找了個最好的時機出手。
郭老四帶些愧疚地低頭不語,徐克卻囂張地笑了起來。
障井之所以能夠起到門的作用,就是因為在修建的時候,多在井邊留有用石頭覆蓋住的,通向井底的井道,只要人或者動物踏上井道,那聲音就傳遞到井底去,井底一般有那擴聲的銅鈴,單揀那怪物暴躁厭惡的聲音來刺|激怪物,釋放本能,阻擋來人去路。
劉季抓了白鵝,喊常盛帶了徐克過來,然後問他:「那井道都在哪裡?」徐克見他抓了鵝,知道他的本意,指點說只要與井走一條直線,多半沒有井道在地下。
老北京人都知道,北京的四九城,又叫八臂哪吒城,從古城設計格局的整體來看,就是一個腳踏風火輪的八臂哪吒造型。之所以造成這個樣子,不是說造城的設計師是哪吒的粉,據說是北京城以前都是苦水井,沒有甜水,原因是京城地下有條黑龍作祟。
現在這當口,常盛打落徐克的槍還在地上,饒是他再快再厲害,也比不過郭老四槍里的子彈。整個場面,馬上在郭老四的控制之下。
「郭老四,你相信我是那種人嗎?」徐克似乎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事情,「我徐氏集團究竟有多富,估計是你猜想不到的。我為了那些明器?你問問郭老四,我許給了他多少報酬?只要能解家族的詛咒,這裏的明器我一件不要!」
郭老四心知肚明,看似自己有隙可尋,但靠近自己一米之內,就是自己開始感覺到吸力的井道,到時候自己開槍射傷了常盛,恐怕那怪物就見血發狂,說不定全力謀食把他吸了進去,自己也難以逃脫。
耳邊忽然響起了風聲,其中一個屍體騰空而起朝著常盛撲了過來。常盛慌張之下,只能一個驢打滾,勉強橫著滾躲了過去。那邊郭老四已經從背包里摸出了幾個黑驢蹄子和一包糯米來。
緬甸與中國接壤,傳說也有雷同,在他們的傳說里,也有吼敵五龍三蛟,斃敵而亡的傳說。雖然這進化來的吼沒傳說中的吼有那麼牛的威力。但是,對付同樣不是真龍的地龍,還是有著天生的相剋作用。
可能是害怕常盛又在針對自己,徐克已經走近了郭老四,小心地在井道邊上站了起來。常盛大喊:「徐克,你能商量出什麼辦法來?郭老四身上最厲害的就是地龍牙,不過井裡的可是地龍,你拿它自己的牙對付它能有效果嗎?」徐克比畫著手勢,和郭老四交流著什麼。郭老四面帶難色,向劉季這邊看了又看。這反常的狀態讓劉季隱約感到有些不妙。徐克忽然轉過身來,慘笑一下說:「郭老四和我商量出了辦法。」劉季和常盛走過去,想問郭老四,對於徐克的話他們還是不大相信。在他們走近的時候,徐克忽然拉了一把常盛,把他拽了個趔趄,常盛剛要發怒,卻發現郭老四從腰上拔出了那支槍來,槍口對著的人不是徐克,而是劉季。
想清楚這點,幾個人頓時都覺得身上輕鬆起來,都加快了步伐,幾乎是一溜奔跑,沒費多少時間,就接近了青石的墓地。眼前的大殿一點點地變大,常盛幾乎要歡呼起來,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你不是不知道怎麼走嗎?」常盛邊走邊問劉季,「這不是沒碰到什麼危險嗎?」
「有古怪!」郭老四低喝一聲,提醒大家注意。幾個人向後退去,常盛迅速把槍指向了那十幾具屍體。瞄準之下,常盛才發現,自己這支從郭老九_九_藏_書四手裡奪下的槍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郭老四卸了槍簧,從這點可以看出,郭老四也是玩槍的好手。
劉季睜開眼睛,郭老四正用槍指著徐克。徐克臉色一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常盛趁這個機會,豹子一樣沖了過去,下了徐克的槍。
這個時候,徐克成了捕捉到了老鼠的貓。他有的是心情和時間來玩弄自己的獵物。他席地坐下,看著劉季笑了笑。
幾個人退回原地,大眼瞪著小眼,徐克忽然說:「要不這樣,我去和郭老四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對策。」常盛拉了劉季一把,想說什麼,只有他神色還算鎮定,彷彿對那隻地龍不算太在意。劉季看了他一眼,常盛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大概是血腥味刺|激了井裡的怪物,嘩啦聲里,白鵝落到了水面上,跟隨著井水快速地轉動著,身上的羽毛像被巨大的離心力甩脫一樣,轉瞬就成了兩隻白條鵝,然後直直地破開水面被吸進了黑暗之中。
果然,常盛帶的路也是一路平安,劉季邊走邊大聲說:「難道你也知道路線,也沒遇到什麼危險啊?誰要是猜測在地龍障井后還有埋伏,誰才是真正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啊!」這話說得沒錯,要不是因緣巧合,常盛帶了吼膽破了地龍,那個血食的傳說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再設下什麼埋伏,真的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
這個想法同時在郭老四和劉季的腦子裡轉過。而徐克簡直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常盛一腳踢在郭老四的關節上,把槍踢飛,撞在井檯子上彈在了自己的腳下,他用腳尖一挑,單手接住了那把槍。
劉季平靜地點點頭,「為什麼不呢?這能讓我多活上一會兒。不過,我冒昧地猜測一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想你的先祖,一定就是兵馬元帥徐達。」
十四具屍體,身上的皮膚被腐蝕一空,血肉淋漓,但卻沒有血流淌下來,像是就那麼保持著死前的狀態被凝固在了一起,成了幾具看上去血淋淋的乾屍。有幾具屍體上,身上有些部位的衣服還完好,只是肌肉、衣服上還掛著一條條綠色的黏液,顯得格外噁心,他們空洞的眼神盯著劉季一行,似乎在看著進犯的敵人。
之所以認識這個東西,還要從他在緬甸的時候說起。緬甸的森林里盛產巨蟒,有些活了千年,成為地龍的巨蟒生性狂暴,緬甸叢林里的村莊部落因此損失慘重。緬甸人畏之如魔,所以往往在地龍出沒之前,就遠遠地遷移避災免禍。
地龍吸走的幾個人,顯然不夠填飽它的肚子。看似龐大的身體行動起來卻快捷無比,它身子一圈,就把這個小小的村子圍繞在了身體正中。這下連村民帶常盛,都成了它的瓮中之鱉,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村子里最老的村長卻從自己的房子里走了出來,手裡托著一個不過蠶豆大小的黑色小球。說來也奇怪,那地龍見了此物,似乎格外不安起來,馬上鬆了圍成的蛇陣,比來時還要倉皇地消失在了樹林里,一路慌忙奔走,撞斷了不少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樹,一些林中的動物也跟著遭殃倒霉。
幾個人歸於沉默,這所謂的世代恩仇實在是過於久遠。半晌,郭老四的聲音傳了過來,「劉季,我是求財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開始並不知道這段恩怨,也不知道他想要殺了你。」
「殺我算報仇,那他呢?」劉季心裏亂成一團,不得不裝出鎮定的樣子與徐克敷衍。徐克說:「哼,只能怨他運氣不好。」
一次演習,常盛在叢林里與同伴走失,因為叢林樹木遮天,不辨方向,通訊設備也無響應,因此與大家失去了聯繫。天擦黑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村子,茅屋草舍,就去求宿。不料想,那一夜村子里就遭遇了地龍,雖然沒有這井裡的地龍龐大,那身軀也令常盛大吃一驚,他隨身攜帶的97式微沖一陣掃射,沒想到子彈打到地龍的鱗甲上,只留下一個白點,便紛紛彈跳開來。
古怪!郭老四馬上愣了一下神,井裡的地龍難道跟他是親戚,還有休假的時候?不對,問題就出在他手裡那個古怪的黑球之上。和剛才比較,常盛的變化,就是手裡多了這個黑球!
徐克狂笑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起初在招聘市場是想找個人看宅子,因為我已經經曹家邀請高手,就是郭四爺,準備深入墓地。看到你的應徵材料后,發現你來自浙江青田,我找人連夜打探,才得知你竟然是劉伯溫那個老賊的後人。後來,你還在郭四爺那裡顯示了一手堪輿的本領,這更讓我肯定了你就是劉家的小雜種!郭四爺找上門去,就是我們想借你的手算出這墓地究竟有什麼兇險。」
經歷了這麼多磨難,見了正主,郭老四忍不住大步向前,沒想到走出大概五米開外,就從路邊的一口井裡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彷彿一個不可抵禦的黑洞,把郭老四吸得趔趄著摔倒在那水井旁邊。
「家人一直都想著如何能造個萬無一失的墓地。結果後來上門來了個老者,拿九-九-藏-書著圖紙,說是設計得萬無一失。沒想到,依照圖紙造成了這墓地之後,才發現又上了劉伯溫老賊的惡當,這老人是他派遣而來,圖紙也是他一手設計而成的。墓成以後,他不知把什麼東西封在了其中。而且,他設計的墓地,我徐家兒孫根本不能進到陵墓當中。」
「你怎麼認出我是劉家人的?」劉季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盤問著徐克,想著能從中找出紕漏,拖延時間,以便能夠翻身。
劉季白了他一眼,轉身問徐克:「你會不會百鳥朝鳳槍?」接著,劉季用輕蔑的語氣說,「如果你會你祖先這路槍法的話,別說一個常盛,就算十個,你不用手槍也能把我們殺上千百次了!」兩個人又蛤蟆鼓肚子樣地互相看了半天,徐克心裏罵死了這個尖酸刻薄的小子。郭老四看形勢不對,馬上打圓場說:「走吧走吧,先探探路再說。」
做完了介紹,徐克索性閉上眼睛,一句話也不再說。劉季向郭老四靠了幾步,然後連說帶比畫地告訴郭老四,要他把買來的兩隻白鵝從背包里拿出來,拋到自己這裏。
劉季一個急停,對他說:「你走前面,我們跟著你。」說著,站著的身子一動不動,常盛來了蠻勁,也不多想,起身就走。他看到劉季眼睛里含著笑意,知道不會有什麼惡意。
徐克點點頭,帶著恨意娓娓道來:「明初,朱元璋進南京稱帝后,就開始削弱手下重臣的權力。他命我先祖交出兵權,秘密地來到燕京,召集天下工匠,修繕了這個宅子,執行一項據說是秘密的任務……」
明初建城的時候,城牆建了就塌,建了就塌,花再多錢,請再好的工人,造出來的也像是豆腐渣工程。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一紙書信,邀劉伯溫進了北京,親手設計了一個風水局。
井裡忽然起了水聲,嘩啦嘩啦作響,水聲裏面,還混合著金屬摩擦石頭的刺耳聲音。那口水井用四面石頭的井欄封住了井口,可水井裡冒出來的一股巨大的水柱激打在上面,石頭的井欄像泡沫做的一樣脆弱,咔嚓一聲折成了兩段。
形勢急轉直下,剛剛處於下風的徐克這會兒成了把握一切的主宰者。劉季內心冰冷地看向郭老四,然後又掃了掃徐克,滿眼的疑問。
「地龍!」劉季想起了呂家父子的說法,臉色蒼白。若只是巨蟒,他還有信心嘗試一下,救出郭老四,可是中國人心裏的龍和蟒不是一個概念,就是沾上半點龍氣的小龍,也要比最大的巨蟒可怕得多。
「這可是你自己找的。」郭老四一狠心,只等那吸力大作,就開槍射傷常盛。沒想到這常盛走進郭老四一米之內,那井底「嘩啦嘩啦」水聲大作,但只一下,就似乎徹底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吸力出來。
郭老四一愣,常盛人衝動,脾氣大,耿直,但是論耍心眼,反應可能要慢上許多,這個時候,應該沒有這樣的急智。他想不通這樣一個人,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拿出這個東西,還來威脅自己,難道說,這玩意兒其實是個造型另類的炸彈?
把東西塞進劉季和徐克的手裡,郭老四大喊說:「把糯米往地面上撒,要是粽子近了身,就把黑驢蹄子塞進粽子嘴裏。幾個粽子沒什麼大不了,應該不是問題!」聽完他的話,劉季潑風似的把手裡的糯米朝著繼續撲向常盛的粽子撒了過去。那粽子沒有靈智,自然也不知道躲閃。糯米落在它的身上,郭老四一喜,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得手。但笑容很快凝固在了他的嘴邊—糯米打在那粽子身上,粽子似乎連疼都沒有感覺到,更別說與屍毒相剋,冒起黑煙了。
可能是沒有吃飽的緣故,在三個人發獃的時候,井水猛地漲了上來。隨之浮現在井口三米左右處的,是半張著的血盆大口,那口裡紫色的信子閃電般地吞吐著,顯然是一條巨大的蟒蛇。
劉季忽然一笑,「誰知道你是不是編造什麼鬼話,想找個殺了我們的借口?先祖風評甚佳,你也許就是貪圖自己祖宗墓地里的財產,才拉了郭老四上船吧。等真的見了明器,我不相信你會留下他來。」
吼膽不易得,是因為吼很少有天敵和傷害到它的動物,實力強橫的它們往往是因為歲月的消磨而自身滅亡,這種動物死後—支撐了肉體千年的壽命一旦消逝,馬上會化成塵土,唯一能留下的就是這個吼膽。它雖然是吼身體的一部分,但吼膽是吼身體的精華所在,裏面蘊涵的液體更是地龍類的剋星,任你是再大的地龍,只要液體沾上身體,就像普通人被潑上了濃硫酸一般,不但皮肉腐蝕而死,運氣不好連骨骼都留不下來。
反間不成,劉季心涼了下來,他聳了聳肩膀,「我不相信我的先祖會做這樣的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你又何必要牽連到他人,多造殺孽。」說完,劉季眼睛一閉,心裏埋怨爺爺算的什麼前程,讓自己的小命也搭在了北京。這屍體一會兒也要喂那地龍了,想當年自己祖先鎮了地龍在此,守了別人的陵墓,沒想到最後沒吃別人,九*九*藏*書倒是把自己的子孫給賠進去當了龍食。
在離墓地大概百米左右的位置,常盛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到眼前路的正中又出現了一口古井。除了井欄完好外,其餘地方和那個障井一模一樣。雖然他性格莽撞,但到了這個關頭,也算是粗中有細,自己身上的吼膽雖然可以壓服地龍,可是誰又知道這個井裡究竟有著什麼其他怪物?
原來這小子,真的認識這寶貝,這是扮豬吃老虎啊。
常盛看到他那樣子,惱怒地想衝過來,嘴裏罵著,「操!我從第一次在宅子門口見你,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你拿人命當什麼?別忘了,我是警察!」徐克根本無動於衷,從懷裡摸出另外一把槍來,朝天放了一槍,常盛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個借口,削弱我先祖勢力的借口。先祖功高蓋世,受人敬仰,這是讓朱元璋坐卧不安的原因。」
「平定天下時,兩人一文一武同為柱石,私交甚好。這劉伯溫到我家后,看了先祖的病情,於是找了張白紙,要人殺了黑狗,于石上凝固血塊,繪了一百面靈旗說是要鎮壓病祟。」
常盛大大咧咧地席地坐下,到了這個時候,恩怨糾紛再多談只能內訌。現在槍杆子握在自己手裡,剩餘幾個人都是人精,形勢比人強,說什麼也不能再讓這些人再內訌了。
就在他走神的時候,另外幾具屍體也動了起來,其中一具一躍就落在郭老四的身前。郭老四連忙把黑驢蹄子向著粽子的嘴巴里塞去,靠著多少年來的經驗,把黑驢蹄子正好塞入了那粽子的口中。
劉季這才算是收回了輕蔑的眼神,然後一路徑直向前走去。起初跟在他後面的幾個人都倍加小心,避免中間再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忽然冒出來。可是走了幾十米之後,一路平安無事,他們的心也就放到肚子里去了。
雖然不大情願,但是徐克也知道現在形勢是東風壓倒西風,自己不好翻身,只能點頭答應。郭老四也連連點頭,不過心思已經不在究竟怎麼團結奮進上,反正,墓地自己一樣要進,進去之後有什麼變化,自己的經驗能起決定性的作用。他在劉季把話說完之後,把目光停留在了常盛的身上,問:「常爺,剛才你那麼威風,一大半是我替你求來的那個黑球起的作用吧。到底是什麼東西,也亮亮底子,讓我們清楚清楚?」
四個人從洞口出來上了台階,就看到前方大概數百米處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墓牆。那墓地是四方形狀,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大殿。在兩邊的道路上,隱約能看到一些與真人相仿的翁仲,有人有馬,還有一些怪獸異禽。
「令祖的手段足以改朝換代,這些小病自然是手到擒來。」徐克眼裡凶光連閃,「雖然很多人不相信這樣的鬼畫符能有什麼作用,但是先祖卻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背後的皮膚也逐漸地長出如新。然如果事情到這裏為止,說不定今日我見了你劉季還要躬身請命,謝此大恩。沒想到,半個月之後,劉伯溫那老賊在金鑾殿里和朱元璋閑談,作了《燒餅歌》,泄露了大明幾代而亡的天機。」
聽他說到這兒,郭老四忽然面色不善地插話,「怎麼?你難道起初就決定要殺了他,而不是遇到障井才這麼想?」徐克像狼一樣狠狠地盯著劉季,一笑而答:「你說我費這麼大力氣為什麼呢?」他忽然像對好友一樣,用最平緩的語氣問劉季,「在死之前,你想不想聽我講個故事?」
後來城牆高起,風水局的風水之力大增,就鎮住了黑龍。劉伯溫著人用海底寒鐵打了有人腰粗細的鐵鏈,誆這黑龍,先暫時蟄伏于北京城的地下通海眼的一口井中。這黑龍不服,問自己要是乖乖蟄于地下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出頭,劉伯溫許諾說只等北京人稱苦水井變甜后,黑龍就可以脫困而出。
「你瘋了!」常盛掙脫了徐克的拉扯,問郭老四。徐克陰陰一笑,說:「不,他沒瘋,他一直都是我的人。笨蛋們,你們一直是我們的探路棋子,而現在,你們就要變成我們的餌了!」郭老四嘆息了一聲,說:「原本想利用你們找到墓地,給你們一點甜頭也就算了,沒想到這裏遇到了障井。要破這個障井,必須用活人為血食,才能讓那怪物暫時享用,不理會有人從井道上通過。可惜那兩隻白鵝太小,不能拖延出足夠的時間來。」
「先祖在這裏秘密待了三年,留下了一個兒子,在這裏繼續駐紮,自己卻接到了密令,回到南京。過了半年之後,我的先祖就得了搭背瘡,好在南京有名醫說自己可以治療。用了藥石以後,這病患卻絲毫不見好,背後皮膚日益脫落,痛苦不堪。無奈之下,家人有人想起了你家先祖劉伯溫那老賊,於是派人去請。」
三個人心裏一寒,這古井直徑有近三米大小,井更是上窄下寬,到了井下三米的位置,那井大概就有了五米左右,這蛇口微張,竟然卡在那裡,不能向上,足可見這蛇身該是如何巨大。就算是電影里虛擬出來的狂蟒,恐怕在它面前也是蚯蚓比蛇,不能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