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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巴黎——此界與彼界 第十章 桑桑兒牌高級定製成衣

第二卷 巴黎——此界與彼界

第十章 桑桑兒牌高級定製成衣

香榭麗舍大道中心。天氣正好,行人靜靜,有風東來,其勢驚人。為什麼驚人?因為刮來了一棟房子落地。驚動許多民眾顧之以目,詫異莫名。只見那隻晶瑩奇巧的鳳凰巢端端正正卧在路中,停了一刻,開在頂上的菱形門悄然向兩邊滑開,四顆好奇的頭顱伸了出來,八隻眼睛四下看,發出讚歎道:「好啊好啊,真的到了耶,果然很快。」
他想得正美,卻感覺那粉|嫩樹芽雖然在他遍身遊離,卻始終點到即止,決不戀棧,更沒有要和他肌膚相親的意思。到了最後,乾脆竄出衣領,從他後腦勺一個倒栽蔥穩穩落地,銀灰上前揀起來,看看旁邊有個花圃,過去往地里一丟,回來說:「要等個十幾分鐘呢,我們先去那邊喝杯咖啡。」
既然對他的自覺沒什麼好指望,碧綠決定親自動手。它從自己口袋裡摸啊摸啊,摸出一顆小小的灰色種子,蹲下身來,在山狗的踝骨處用力一掐,隨著山狗怪叫擾民,一滴鮮艷的血珠泌出,桃紅小心的將那種子往血珠上一沾,少許粉色的嫩芽便怒然破出,貼著山狗的身體,生長,纏繞,扶搖而上。山狗覺得痒痒的,問蚯蚓:「這是什麼?牛花花的徒弟?」桃紅搖搖頭:「工作方法有點像,不過不一樣的。這是桑樹種。」
桃紅向天上瞄了一眼,慢騰騰地說:「我不久前看到她在我頭頂上飛過去啦,就方向來看,多半是蒙恬大道,https://read.99csw•com喂,她有沒有錢的?那麼興奮是不是要去搶人家啊。」
對鳳凰的雙翅之力讚美了兩聲,三條蚯蚓從頭到尾都化了人形,衣冠楚楚下得地去,志得意滿四處瞄,一面揮舞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手杖,眼角含淚道:「天可憐見啊,終於又回來這花花世界,這回打我們也不要走了。」山狗跟在後面,仔細看它們,咦,變得好啊,臉容清俊,身材均勻,衣裳華貴,除了本形沒骨頭,所以走路的時候有點軟軟不著力外,都是一等一的佳公子。
桑樹种放下豪言如許,三條蚯蚓也不準備和他客氣,拉上山狗,就要去買衣服。誰知遭遇到這位單細胞生物的滿臉詫異:「買衣服?這裏現成不是有一件?」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前襟上摸來摸去,長年種菜買菜的一雙大手摩擦著細膩的質料,隱約可聽得到沙沙聲,大家獃獃地看著他,良久碧綠搖搖頭:「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此時一陣風來,山狗頭上群花搖曳,招惹來數只蝴蝶,翩翩之中,彷彿對碧綠這一聲長嘆都起了深切同感。
為了免於等一下要進警察局去保人,大家決定趕緊開溜。麻煩就在,屁股後面還丟著個鳥窩,而且那鳥窩實在太過漂亮,已經有許多人圍觀指點,從群眾評論來看,都認為是某位藝術家放到這裏來作公眾展示的,並對他發出了由衷的讚美。九九藏書
山狗一邊對著咖啡杯大吹其氣,一邊忙不迭轉過身瞧,只見剛才丟下桑樹種的花圃邊,站著一個男子,手裡抓了一團粉紅色的東西,正上上下下地看,滿臉迷惑之色,呼之欲出。雖說一生人有半生當土鱉,塵世幾十年,畢竟還是沒有白活,眼看此人頗有氣度,並非小可,山狗頓時起了一陣兔死狐悲的傷感,對桃紅嘆息道:「唉,經濟不景氣啊,氣質這麼好,還要來揀垃圾。」桃紅冷眼對他一瞄,猛然雙腿踢出,山狗猝不及防,被踢得整個人向後飛身撲起,眼看無巧不巧,就要砸在那個男人身上。好山狗,硬是在空中使出鐵板橋工夫,沉身下墜,小小一個翻身,剛好擦著那男人的高鼻子安全降落,兩人面面相覷,相距不過兩厘米。須臾山狗大叫一聲,撤身後退,一挽袖子要回去找蚯蚓算賬,卻聽到桃紅遙遙喊:「喂,那是你的衣服,拿回來啊。」
走到街道上,天氣正好,美女如雲,一派昇平氣象。銀灰對著一位高挑豐|滿的金髮女郎吹罷口哨,正讚歎著:「黑色小可愛,冷艷,冷艷,這風景好久不見,當真冰火兩重天。」轉身看見大家裝作聊天,神色間多少有點鄙視,由不得便爭辯道:「喂,我沒說錯啊,想想這幾年,我的天,我花了無數工夫改造各類化妝與美容植物四處免費派送,結果街上走的那些,你說,叫什麼撒哈拉之眼嘛,一早應該叫九*九*藏*書侏羅紀公園。」山狗咳嗽了兩聲,仔細想想有幾位大姐對自己一向照顧有加,做人實在不可白眼狼,於是委婉地說:「嗯,嗯,其實心裏美還是很重要的。」銀灰白他一眼:「你說的是蘿蔔嗎?我自己會種,不勞你了。」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想蒙恬道上隨便哪家店裡隨便什麼東西,都值山狗去賣一年菜。萬一鳳凰囊中不足,惱羞成怒下會不會使出無敵真空法讓所有商品飛天,然後在空中隨便打撈幾件走人,實在是一個值得擔憂的問題。
此刻出現在山狗面前的襯衣,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天衣無縫。這裏存在兩種解釋,第一,它真的沒縫,一條縫都沒有,整件渾然一體。第二,這件襯衣的顏色,氣質,品位,甚至耷拉在山狗手上的形態,都是與眼下旖旎風光,尺外咖啡余香,身側清俊男子,配得堪堪恰恰,如魚得水,天與衣,毫無罅隙。眾人驚艷,片刻,那三條蚯蚓忍不住也鼓起掌來,贊道:「桑桑兒,你的成衣大法練到第幾層了,效果可喜啊。」從桃紅的袖子里,有一個細細聲音便傳來:「差最後一層就完工了,可惜,總有一個問題無法解決。」銀灰問:「什麼問題?」那聲音道:「你看看山狗就知道了。」
桃紅袖子里的聲音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鏡花水月,鏡花水月,形在人不合。這一關,我總是過不了。算了,贊助點錢給你們,去隔壁https://read.99csw.com阿瑪尼買一件湊合湊合吧。」
桑樹種?可以做什麼?答案是,可以做衣服。
山狗瞧瞧周圍,有點不相信:「你怎麼知道。」
這坨粉紅色的,軟搭搭的,沒頭沒腦的東西?
那三個傢伙在咖啡桌邊拼老命的點頭,示意正是正是。山狗摸了摸腦袋,一把搶過來,迎風一抖,奇了。
一輪有的沒的搞完。大家晃晃悠悠轉了身,哼著歌兒就要走。山狗見蚯蚓們東張西望,信步而行,心裏未免有點納悶。不是說要趕回青陸嗎?一到花花世界就把這檔事忘記了?桃紅諱莫如深向他笑笑:「別急,跟著我們走就好了。」
山狗靈機一動,到街邊找了一張紙,向桃紅要了一點鳳仙花汁,寫上三個字:「非賣品」,上去啪的貼在鳥巢上。回頭拉著蚯蚓們走了,碧綠一邊走一邊回頭說:「你寫的中文啊,人家認識嗎?」他懶洋洋回答:「會有人認識的。」
既然桃紅說此桑樹裁縫的工作方法和牛花花有一點相似,山狗想像中,自己大約會很快被包裹在一層亮晶晶的汁液里,然後就好像那些芭蕾演員一樣,整個人凹凸有致,纖毫畢現起來,說不得,今天要好好在巴黎街頭展示一番自家倒三角的火辣身材,出把風頭。
靠著死拉活拽,山狗終於勉強同意去買件襯衣打打底子。剛要走,想起不對:「喂,鳳凰呢?把我們連房子帶人扇來,她自己跑哪裡去了?」
拿鐵,奶泡在咖啡濃九九藏書香上彷徨,滾燙。第一口還沾在舌尖,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字正腔圓的法文鬼叫:「Oh!monDieu!」
他們兩個鬥嘴,桃紅就想起了一件事,對碧綠說:「喂,給山狗換件衣服啦,他這個樣子,等一下進不去歌劇院的。」山狗看看自己,沒什麼不好啊,這已經是出來應酬的最高級別裝束了,正裝啊,打了FULLTIE的,再說了,我們去歌劇院幹嗎。碧綠懶得理他,一把摘下他那個打得規規矩矩的領結,教育道:「兄弟,即使有一朵玫瑰在垃圾場里盛開,垃圾場也不會因此變成伊甸園,拜託你下次打TIE的時候,順便穿件長袖啦。」山狗低頭看看自己的灰白色汗衫和人字拖鞋,翻了翻白眼。
大家就這麼走,一路向兩邊的商店櫥窗行注目禮:今季重新流行回了毛皮,華貴顏色當道,滿街紫醉金迷。山狗嘖嘖嘖嘖艷賞之餘,正要上前和蚯蚓們分享一下時裝經,卻見它們一轉,走進了一個絕不應該是它們走進去的地方。
桃紅眼皮都沒抬,篤定的說:「一定是自己買衣服去了。」
我的衣服?
那邊,兩分鐘震懾過去,山狗以他不可思議的適應力恢復了常態,大大咧咧便將那襯衣披上身,好似血雨污舍利,牛糞蓋鮮花,瞬間華輝凋謝,光色全失。他身邊那位被驚艷到的兄弟都嚇了一跳,磨蹭兩下,撒腿走了。山狗不知情,兀自興緻勃勃問蚯蚓:「怎麼樣,怎麼樣,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