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下部 家電快跑 四、你們什麼時候活過來的?

下部 家電快跑

四、你們什麼時候活過來的?

靠著這點兒想象給我帶來的激勵,我終於走完整條走廊,所有門都緊緊關著,看樣子沒有辦法從正常途徑進入演播室。彷徨無策,我團團亂轉,阿BEN畢竟沉著,說道:「你剛才提到的那捲帶子,我記得是在天花板上拍的。」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它:「你這會兒和我閑扯什麼?」
阿BEN看我「呼哧呼哧」就是爬不上去,很好心地過來頂住我的大腿,把我一點點頂了進去,終於半身成功著陸了,它無限緬懷地說了一句:「當年咱們家攝像機把你背上來一定很辛苦吧?」
說得如此雄壯,阿BEN卻在旁邊冷冷地說了一句:「踩髒的凳子自己擦,吸塵器也受傷了。」喊口號是容易的,落實是困難的,不然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哲人,那麼少的英雄?我想來想去,一籌莫展。直到阿三終於克服了毀容的沮喪,出來獻計道:「老關,你們可以偷偷到電視台把這個錄像帶放給大眾看啊。」
這樣斷井殘垣的場面,在我家真是開天闢地第一遭。
折騰了一晚,有功勞有苦勞,憧憬著回家后可以和大家分享一番這精彩好戲。結果大大看了一點兒開頭以後,認為這種限制級別的東西,無論對我的身體健康還是道德修養都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因此鄭重宣布,這卷帶子它們將進行小範圍的內部傳閱,之後進行暫時封存,直到某天哪位姑娘有眼無珠竟然下嫁於我之後,才可啟封。
阿BEN對我了如指掌,當即安慰道:「放心啦,你只要把我送到演播室門口就好,其他的我去搞定。」人家一台電腦都那麼慷慨激昂,我怎麼能甘居人後!手一揮,我就要喊起口號來:「衝鋒陷陣,殺身成仁!」
把阿BEN抱在懷裡,我準備撬開通風板爬下去。它忽然對我說:「老關,要是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啊?」我手一抖,它嚇得哇哇叫:「我隨便煽下情好不好,麻煩你有點兒免疫力,把我摔下去的話,你就等著出錢換硬碟吧!」
它們嘀咕完了,一起走過來,對我說:「老關,看動作紀錄片不?」
當第一輪的展示開始,所有佳麗登台以後,所有工作人員都擁去前面看熱鬧,後台空空如也。說時遲那時快,我當即下手開洞,設置機器,全程跟蹤更衣室內的情況,正式攝製一開始,那些過河抽橋的傢伙就把我轟到了一邊,獨立操作去了。我家的攝像機那個激動啊,整個晚上不時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引得我心如鹿撞,可惜當時實在年輕,竟然一直鼓不起勇氣去偷窺偷窺,想想都懊惱不已。
另兩人立刻作振聾發聵狀,點頭如搗蒜,連聲驚呼:「天哪,太好了,太好了!怎麼我們就想不出來呢!」一邊又主動請纓,「我們這就發動各部門記者去追線索。」
我強忍著胃部的不適反應,跳下地找了張桌子墊腳,把阿BEN搬了下來。它用外置光碟機頂了頂我的胸口,滑稽地說:「老關,你改名叫關狗熊吧。」這位對人類的腦力和體力都不屑一顧的手提電腦,做出了一個非常大胆的決定,那就是——我們的錄像帶不播了,免得惹火上身。它指揮我趕緊回家去通報新情況,組織大家轉移陣地;至於它自己,read.99csw.com要單槍匹馬,把電視台準備播放的錄像帶給調包了。
不幸中的萬幸,這些鏡頭都是遠景,影影綽綽,模模糊糊,可能是某個攝影愛好者無意中拍到的。但是仍可以肯定地看出來,那群自由來去、打人搶車的東西裏面,沒有任何一個屬於傳統意義上具備主觀活動能力的品種,比如人,甚至猴子。那全部是電器,全部是電器啊!
想我乃一介升斗小民耳,怎麼可能買得起票?最後還是多虧我們家的電話,平時交際廣泛,電話粥煲得多了,竟然交下一兩個十分有用的粥友。打電話到某位權勢人物的家裡,派出談判專家復讀機,三說兩說,教唆別人家裡的電話分機偷了主人的邀請券,然後派出自己家裡的電瓶車瓶兒驅車十多公里,闖了無數紅燈,勇敢地將邀請券取了回來。
我獃獃地看著它,然後指指門:「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去?」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都看到了。禽獸啊!老關,你要怎麼做?」語氣鏗鏘,字字作金戈鐵響,看她的樣子,要是我現在膽敢說「各掃門前雪,莫管他人霜」,她一定會順手抄起身邊的實木凳子,打得我有前生沒來世,見牙不見眼。因此我毫無選擇,只能奮勇地跳起來一腳踏住那張隨時會劈向我天靈蓋的凳子,賭咒發誓道:「放心,我一定要把真相查出來,無論前面是地雷陣還是刀山火海,我都勇往直前,直到鞠躬盡瘁!」
亮堂堂電視台大樓的外形十分前衛,十足是一個巨大的鳥巢。眼看大門在望,我拍拍阿BEN,問:「你緊不緊張?」
亮堂堂電視台的三位精英人士,聽彼此的稱呼,那個女人是主持人,從演播廳被人拉出去的那個是分管節目的副台長,而拉他的則是首席記者。他們的神氣像剛抽了大麻一樣,六隻眼睛放出綠光,激動地彼此對望,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阿BEN最見不得我這樣,遇到一點兒尋常小事就七情上臉,而且還亂用成語。它覺得這完全是我生活過於枯燥的後果,想我平常又不旅遊又不探險,又不上網又不泡吧,和家裡電器打打麻將吧,連豆漿機都能贏得我一|絲|不|掛。酒量雖然不壞,經常對酌的夥伴卻只有電水壺,把白酒當安眠藥喝,咕咚咕咚幾杯喝下去,倒頭就睡。有時候阿三要來和我交流一下關於調酒啊品酒啊之類的小資情報,每每被我的牛飲理論氣得顯象管內傷,跑去大大那裡慫恿全體電器群毆我。
直奔1806,裏面彷彿沒有人,我站在門口琢磨要不要撬鎖,阿BEN及時地問我:「你幹嗎?」我說想進去看看,它氣不打一處來,「你省省吧,快回家去。」我實在忍不住,敲敲它的蓋子:「我不放心你啊。」
相形之下,微波爐的反應還要稍微積極一些。但它門上的軸壞了,看到藍藍拿著一杯牛奶準備加熱,它無精打采地揚揚插頭:「今天不行,微波外泄會爆炸的。今晚沒電視看,你要不要也來個現場爆炸助興啊?」
這工作彷彿不該由我來做,不過要是交給警察局的話,又很難面對接踵而來的調查盤問。既然如此,我只好豁出去,把攝像機里內容下載到阿BEN硬碟里https://read•99csw.com,帶著阿BEN前往亮堂堂電視台。
阿BEN嘆口氣,居然說:「乖乖地回去啦,我不會有事的。」
這一刻,我深深覺得,人生真是寂寞啊。
從這種高度摔下去,不要說電腦會散架,連我這老胳膊老腿,估計也是前途難測。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還好,下面不遠處就有一個巨大的文件柜子,看起來很穩當,應該承受得住我的一個小泰山跳。我小心地先將阿BEN放好,爬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摳緊通風口,發狠一撲,「咚」的一聲,整個人平摔在文件柜上面,五臟六腑,一起驚叫。
阿三斜著眼睛看我說得眉飛色舞,一開始好像還有點兒興奮,後來大概覺得我的設計不夠有TASTE,她又把臉垮下來,試試熒光屏,好似也沒平時亮了。她嘆氣說:「唉,幸好還有個網多多對我痴心,實在不行,去國安局混下半輩子吧。」
進了門,我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電梯,直上十六樓,那裡是電視台的後期製作室和演播廳。要說我為什麼會對電視台的地形那麼熟悉呢,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有點兒話長了。
阿BEN狂笑起來:「老關,恭喜你啊,居然還有人當你是搶手貨。」
女主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那對碩大的圓形耳環飛舞起來,恍惚便要磕到她自己的門牙。但她仍意志無比堅定地保證:「不可能!您想,人家惡作劇也罷了,我們自己人拍到的怎麼解釋?那就是電器——冰箱、電視、洗衣機、微波爐……什麼都有,全都自己在動!還有,火災現場也有人看到很多電器跑來救人!人證物證啊,台長!」
副台長還保持著一點兒清醒,懷著質疑問女主持:「你覺得這會不會是有人弄出來的惡作劇?這開不得玩笑,太荒謬了。」
電視台的防衛工作不可謂不嚴謹,一早把一切該封的地方封得嚴嚴實實,連天花板都密不透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任他們想破頭,也想不到有人會帶著專業的消聲切割機來偷窺。那是我們求助於網多多,從它們國安局繳獲的作案工具中偷運出來的。
檢片室內正在放映的,的確是亮堂堂電視台記者拍攝的火災現場,這並不出奇。出奇的是,在影像當中,有那麼小小的一段是經過剪輯加進去的——那是一群電器排成蛇形,雄赳赳地走上大街,在街邊打暈三輪車夫搶車的場景。斷後的赫然是大大,它還揚著電源線招呼大家保持隊形!
片刻間十六樓已經到了,我硬著頭皮移出電梯,向走廊深處摸去,一面幻想著自己其實深藏不露,乃是本土007,身懷絕佳的格鬥技巧和逃脫技術,萬一被人發現了,還能以一當十,打完慢走。順便也幻想了一下我今天穿著一身名貴的西服,因為看007系列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看占士邦穿了什麼衣服,以此判斷國際時裝界今年對男性體形的要求是側重於肩膀的流線呢,腹部肌肉分佈狀態呢,還是臀部曲線。諸位,這不是我的言論,是我老婆說的。我當時很想表示不同意,但狄南美用了一種很極端的辦法來駁斥我的意見——她抓回來十幾個巴黎時裝界的頂級男模,在我家客廳走來走去,以證明藍藍所言不虛。
read.99csw.com就著阿BEN電腦屏幕的亮光,我照著它對方位的指引一路準確地向檢片室爬去。大約十分鐘後到了目的地,我順手摸出褲子口袋裡的小型電動多功能刀具。阿BEN禁不住表揚我:「老關,你偶爾還是挺有預見力的嘛。」結果被刀具矢口否認:「才怪,我接到過藍藍的指示,永遠都要跟在老關身邊,連洗澡都不例外。一旦有可疑的第三者接近,就格殺勿論。」
我順手把阿BEN這聒噪傢伙的音響介面拔掉,憑藉著對下方聲音的判斷,輕輕撬開了通風口的條狀板。偷眼向下看去,那裡圍著三個人,似乎正在看片子。再定睛一看,我渾身冷汗涔涔而出,幾乎當場脫水。
我家的電器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生命的呢?彷彿自我有記憶以來,家裡的格局就是這樣的。出生年代比較早的電器,比如電視、冰箱什麼的,和我媽媽爸爸一起看著我長大,有時候還要幫我去湊學費打群架什麼的。每過幾年,它們會自己去升級換代,其性質和人類讀本科、考碩士、讀博士一樣,在技術上做不懈的努力,性情卻始終保持一致,堪稱電器版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輕聲問阿BEN:「你們什麼時候活過來的?」
我恍然大悟,尷尬地嘿嘿乾笑兩聲:「對的對的。喂,這個地方的建築圖你還有沒有?」它從我懷裡蹦到旁邊的一個文件柜上,「嘀嘀嘀」地查看起資料來,一面自言自語:「多少年了,等他們再辦一次選美等到我電池都要過期了。」片刻后對我說,「有了,這幾年內部結構變了不少呢,幸好我一直在同步自動更新。」
電話機大為不悅,十個數字鍵像鋼琴一樣亂彈了一陣,然後才教訓我:「老關,麻煩你長點兒腦子啊。人人看電視都知道今天學校出了事,你叫熟練技工上來一看,明擺著大家的傷是燒出來的。你怎麼解釋?說我們自製叉燒,爐門失守嗎?」咦,言之有理啊。那怎麼辦?不能讓大大和冰箱他們這樣挺著啊。雖然大大和冰箱受的都是皮外傷,沒有生命危險,但阿三她們就不行了,毀容啊,毀容帶來的心理創傷級數,絕不是內部零件失靈之類可以比擬的。
天哪,這是攝像機拍下的現場實景啊。我看得眼裡幾乎滴出血,正要跳起來破口大罵,一聲巨響猛然在耳邊炸開,嚇得我們三個都跳了起來。驚魂不定地一回頭,是藍藍穿著件睡衣,頭髮一根根豎起,像一頭箭豬似的,胸膛一起一伏地拉著風箱。我趕緊趨前吻她的手希望她稍稍息怒,小心翼翼地問:「藍藍,怎麼了?」
它鬱悶地嘆口氣:「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再爬一次天花板呢?」
另一頭,阿BEN和攝像機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不知道說些什麼。這兩位傷得輕,大概是因為大大布置戰鬥陣形的時候,特意對它們加以保護。要知道阿BEN是食腦族,比體力連電飯鍋都比不過,電飯鍋還可以借煮飯時的蒸汽之力燙死一兩個來犯之敵,阿BEN只會一招力劈華山,把自己全副身家頭尾都豁出去,砸到一個是一個。萬一砸不到,說不定就要賠上自己的硬碟,徹底玩完。
馬屁拍完一輪,他們三人開門走了,留下我和阿BEN趴在天花板上咬碎read•99csw•com銀牙,心亂如麻。萬一世人真的發現我家的電器是有生命的,以人類的好奇心和愚昧程度,我家的電器們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到決賽當天,我穿上一件工裝,揣著許多維修工具,身上鼓鼓囊囊爬滿了各色小電器,雄赳赳地往現場而去。不知道的,以為我走了桃花運,可以在現場距離舞台十步之遙,流盡我半生口水瞻仰美人。其實大謬!我的任務,乃是伺機將比賽實況全程錄下,帶回去以饗諸位家電。
阿三一反平時到了晚上就活蹦亂跳、載歌載舞的習慣,縮在卧室一角默然不動,不時左邊一扭右邊一扭,看看自己外殼上焦黑的痕迹和凸出的氣泡,幽幽地長嘆了口氣。我走過去安慰她,拍著胸膛擔保會讓她恢複原樣,而且還要錦上添花——原來那層銀色外殼已經有點兒舊了,不如趁此機會全盤剝去,噴上玫瑰灰色,上面再用淡金色描摹出一幅莫奈的名畫。哇,世界電視機外形設計獎一定是我們拿了!
它沉默了一下,說:「老關,你嚇糊塗了嗎?所有電器都是有生命的。只不過,我們知道人類絕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為安全計,只好認衰。」
這下不得了,那天現場直播的票一下炒成了天價,還供不應求,連我們家的電器都統統中了招。無論見多識廣的阿BEN,還是眼高於頂的阿三,甚或淡泊名利不問世事的收音機,當然還有最無事生非的芭比牙刷,一律被勾起了無比強烈的好奇心,在家裡吵吵嚷嚷,非要去現場觀摩觀摩。
既然有了地圖,我便要重做馮婦,馬不停蹄地直奔對面洗手間。裏面空無一人,當真是天助我也。有一個隔間上方的通風口居然敞開著,我小心翼翼地踩上馬桶,登上水箱,爬上隔間牆面,先把阿BEN放上去擱穩當了,自己再鑽進通風口,雙手一用力——想象中應當一躍而上,身姿矯健的,現實卻是我馬齒漸長,又很久不曾鍛煉,比不得當年的靈活身手了。
聽到說大有搞頭,女主持的眉毛幾乎要飛到天上去,興高采烈地請示道:「那咱們就選在中午新聞時間播出?」副台長還在沉吟,旁邊那位男記者插話了:「台長,中午我們本來是要播花非非小孩失蹤案。」
我莫名其妙:「什麼?」電腦顯示器接上攝像機,屏幕上閃了幾下,出現了一個大約可以容納兩百人的多功能廳,烈焰肆虐,有幾個黑色面罩套頭的人,正驅趕著驚慌失措的孩子們匆匆從後門撤離。有個女老師衝到門邊想拉回孩子,被推倒在地上。
我立刻打點起精神,眼睛四下一掃,找出一個大小合適的盒子,將阿BEN輕輕地放進去,在盒子外包上一層白紙,快步走出房間。一個急轉身,剛剛站定,就看見有人從走廊那頭走過來,遠遠吆喝道:「那個誰,你幹什麼?」我定睛一看,巧啊,就是剛才那個看片室內的男記者。我忙展開燦爛的微笑,諒他也記不住我是誰:「你好,有一個包裹要送去審片室,請問在哪裡?」他向樓上一指,說:「1806。」
「唉,」我沒好氣地嘆道,「你這個留守溫室不知民間疾苦的傢伙,沒看到各位兄弟姐妹都遍體鱗傷了嗎?」
話說有一年,本城傳媒界要舉辦一場read.99csw.com盛大的選美賽事。消息一出,舉城轟動。影響之大,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程度。但凡是個女的,但凡在日常社交生活中收穫過美麗及其同義詞之類的評價,但凡自己相信那是真的,一律前往報名。這場選美經過許多明爭暗鬥,終於有十五位佳麗大無畏地闖進了白熱化階段:決賽。決賽不但要展示晚裝、便裝、職業裝,有一個環節最為驚險,乃是比基尼現場展示。
副台長凜然地將手一揮:「播,一起播!要搞出噱頭來。你說,取這個名字好不好——『驚世奇案,電器挾持人類幼兒事件』?」
人證物證!這四個字的說服能力驚人,副台長陷入沉思,微微點頭:「這新聞,這新聞……大有搞頭啊。」
它的屏幕快速閃動了三下,特意插上隨身攜帶的小音箱以後,才「哼」了一聲,大模大樣地說:「老關,緊張兩個字,在我的輸入法詞庫里是找不到的!」糟糕,它開始模仿拿破崙了,難怪昨天晚上說什麼也不睡覺,在那兒猛打《帝國時代》。
這時阿BEN催促道:「不要發獃了,你動作快點兒啦,做正事了。」
事隔多年,故地重遊,電視台大樓雖然重新裝修過,但格局並沒有什麼改變。我一番感慨,禁不住對阿BEN說:「喂,我現在有妻有子,回家可以給我那捲帶子看了吧?」阿BEN沉默了一下,毫無表情地說:「你結婚的時候我們沒錢送你禮物,已經把那捲帶子賣到網上去了。我還花了好大工夫給那些女人改頭換臉,免得將來吃官司。」
說得是,我怎麼忘記了呢。一年到頭我家可是要招待不少外來的電器訪客啊。都是從主人那裡離家出走的,一進我們家,就像得了話癆一樣,一天到晚說個不停,臧否人物、品評世事。有時候還會有某部電話打長途進來找洗衣機小小,約它一起去旅遊散心。對於這些平常一定要作矜持狀的電視冰箱們來說,我們家大概就像馬爾地夫或者塞班島一樣,乃是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度假勝地。
回到家裡,先做了兩個菜給藍藍母子壓驚,當他們開始大吃辣子雞和水煮魚的時候,我準備打電話給電器修理鋪,叫師傅帶工具上來檢修。正在撥號,電話機的叉簧「叮」一聲自己彈了上來,問我:「你想幹什麼?」
本來整個賽程電視台也會直播,阿三它們完全可以在家裡看,但我們費了如此周折,想要拍攝的,乃是在後台換衣服的香艷過程。於是人人都在台下喝彩垂涎的時候,我冒著一旦被人抓住便會立刻打死的危險,先是憑邀請券進入會場,然後按照之前阿BEN做了兩天功課為我精心繪製的電視台建築結構圖,順利地通過通風管道一路爬到了更衣室的天花板上。
一邊說,腦子裡一邊閃出一幕常人無法想象的場景:一台手提電腦在前面撒開腳丫子亡命奔躥,後面跟著一群人喊打喊殺。
受到這種非常規的精神刺|激之後,我鬱悶不已,只好悻悻地跑去睡覺。半夜有一種奇特的不祥預感令我驀然醒來,發現自己床邊無數電源燈像狼眼睛一樣賊亮賊亮的。阿三幽怨地嘆了口氣,喃喃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我覺得有充足理由相信,它們是在進行十分激烈的思想鬥爭,看是不是要下手幫我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