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約會
「第二天，小A乘坐火車到附近城市和女網友小B見面了，一切都很順利，吃飯，開房，並把賓館號和房間號發送給楚州狂生。大概過了四十多分鐘，小A給楚州狂生再次發送了簡訊，告訴他一切都好，回去再聯繫。
方媛也是一臉愕然。
老人「呵呵」直笑：「如果是別的事，當然和我無關。要是來遊樂場來玩的話，也許，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上忙。」
這餐飯，吃得很沉悶。
李文淵進去后沒多久，遊樂場的鐵門就徐徐關上了。門口小屋裡的老頭沾著口水一張張地數著那堆紅綠相間的鈔票，眯著眼一臉的壞笑。
「當然聽說過。」李文淵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何家駿，接著說，「我還聽說過，蘇雅同學的脾氣不太好，一般人不敢招惹。」
輕輕地依偎在愛人的懷裡，閉上眼睛，讓身體隨著木馬起伏旋轉。心彷彿在飛，和愛人一起載滿幸福慢慢地飛翔，彷彿回到純真的童年時代。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都望著他。
蘇雅關心地問：「你頭疼？」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彷彿有股寒風，從遊樂場的角落裡席捲而至，呼嘯著旋過去。
「我倒情願她和你沒任何關係。」蘇雅恨恨說道。
方媛站在木馬旁，偷偷觀察寧惜梅，不時扭頭去看龐大的鐘鼓樓上的大鍾。
「這有什麼，一回生，兩回熟，三回拉著棉被一起睡……」吳浩東一邊說一邊觀察女生們的反應。
可是，沒用。
方媛和蘇雅對視了一眼，跟了進去。
不僅僅是方媛和蘇雅，凌雁玉和柳雪怡比她們更害怕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孩。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貓叫聲。
容貌不熟悉，聲音不熟悉，但她走路的姿勢，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彷彿早就相識相伴過。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長滿樹皮般皺紋的老人站到了他的身後，打著手電筒，一臉的壞笑。
「夠了。」老人樂呵呵地走到門口小屋，打開鐵門，拉上電閘。
寧惜梅卻像久別重逢的戀人般，黏在了他身上，雙手毫不客氣地挽住了他的手。
吳浩東搖搖頭：「小A選賓館時特意拐了好幾道彎，還特意往迴繞了一圈，肯定沒人跟蹤。」
方媛頭腦一陣眩暈，一陣冰冷的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脊背，連走路都有些分神，險些被什麼東西絆倒。
兩人匆匆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寧惜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催促她們一起下樓。
「別聽他瞎說，就算他能開門讓我們進去也沒用，你沒看到裏面全部停了電？」何家駿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很不滿。
「至於這位嘛，是我們哲學系的領軍人物何家駿！才學相貌為人都是頂尖的。在哲學系，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悶哥正吹得起勁，突然發現何家駿的樣子極不自然。
蘇雅看著寧惜梅的背影說：「她怎麼這麼像你？」
她的身體，非但沒有前傾，而且和方媛一樣貼到了牆壁上，擺出了防守的姿勢。
吳浩東是個玲瓏八面的主，看勢頭不對，又沒搞懂狀況，乾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顧自地吃菜喝酒。
柳雪怡說：「這個騙術，也太簡單了吧。」
這種抽搐，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通常是心情緊張時才會出現。
「那我現在就去接他。」何家駿馬上站了起來，想要走出包廂。
「你別問那麼多了，快過來吧，算我求你了。」
寧惜梅問：「你能開門讓我們進去玩？」
但她終於挺過來的。她答應過小龍，要好好活著。她也答應過自己，要珍惜每一天。她不想活在虛偽和欺詐中，寧可和書籍和文字打交道，和古人交流，讓自己的思索變成一篇篇文章記錄下來。
「不行，你一定要陪我去。」寧惜梅斬釘截鐵地說，沒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
「嗯。」蘇雅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凌雁玉看到賓士小車，眼睛都要噴出火來：「哇！悶哥，這是你的車？」
「沒什麼，可能有點用腦過度。」
原本，332寢室的男孩們還想帶女孩們去看電影、進迪廳，現在卻巴不得儘快散夥。
「這是吳浩東，我們都叫他阿東。」
方媛還想問下去，衛生間傳來寧惜梅的聲音：「方媛，你能過來一下嗎？」
「我死纏不放？」寧惜梅幾乎要哭出來，「是誰對我說，一生一世陪著我、呵護我？是誰對我承諾，讓我開開心心每一天？是誰賭咒發誓，和我一起慢慢變老？是誰！」
柳雪怡說：「我們去不去？」
「黑貓？」蘇雅眼睛一亮，「是不是以前的那隻。」
李文淵嚇了一跳。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了眾人一跳。
不知為什麼，她怎麼覺得，寧惜梅彷彿想吃了她似的。
何家駿起碼有六十公斤，一個女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單憑一隻胳膊，就能把他舉起來。
「我叫杜承澤。不過，朋友都叫我悶哥。」
「快進去吧，沒時間了！」寧惜梅拽著何家駿衝進遊樂園。
「我來點！」寧惜梅毫不客氣地搶過菜單，自顧自地念下去，「潯陽魚片、竹筒粉蒸腸、啤酒燒鴨、肉沫茄子、藜蒿炒臘肉、全家福……」
認識寧惜梅這麼久，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笑容。以前，她也曾笑靨如花，但那時更多是一個妙齡少女的嫵媚，給他的感覺嬌艷欲滴，讓他有種想要征服的慾望。可現在，分明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比湛藍的天空還要純粹，比輕舞的蝴蝶還要輕盈。
何家駿還想勸說，寧惜梅根本就不理會。
蘇雅說：「我不想去。」
方媛和蘇雅走在後面，離寧惜梅較遠。她看著寧惜梅前行的背影，突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一會兒的功夫，她一個人就喝了兩瓶紅酒，越喝臉越紅潤，卻渾然沒半點醉意。
柳雪怡吃了一驚，「美女」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實在陌生。
「好的。」方媛沒在這種小事上計較。
方媛輕輕地揉捏太陽穴。剛才，她的頭有些疼，彷彿被充斥了太多的東西在裏面。
「可……可以了。」何家駿拿起酒瓶，給自己倒酒，卻因為顫抖打翻了酒杯。
「算了吧，惜梅，你愛的，不是眼前的這個何家駿，是那個已經死去的何家駿。」蘇雅竟然真的勸慰起寧惜梅起來。
話音剛落，寧惜梅走到了駕駛位旁，彎下腰笑盈盈地看著悶哥。
後來，她遇到方媛，終於明白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對真善美的信仰。正是在這種信仰，她才能克服重重困難，和妹妹一起完成自我救贖。
女服務員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笑容，禮貌而謙卑。
「不如大家一起去吧，」何家駿惟恐天下不亂般，「浩東，你們再打一個車子，跟著來，好不好？」
凌雁玉也拉著悶哥進去：「走，我們去盪鞦韆！」
他哆嗦著拿起桌前的餐巾紙，不停地在額頭上擦汗。
「哦，你哥們叫什麼名字？」
「我……我的頭有些暈，可能醉了，」何家駿東張西望，想找救兵，「要不，我讓悶哥開車送你去。」
方媛腳有些發軟，說話都不利索起來：「我正想出去。地上太濕，怕滑倒。」
那晚，她到底死了沒有？
「來了！」方媛一邊看著寧惜梅，一邊緩緩退出衛生間。
何家駿的額頭上又在冒汗。
「聯誼寢室？我怎麼不知道？」
彷彿就是短短的一瞬間，寧惜梅完全變了個人，變回了普通人。
寧惜梅湊近他的耳邊，吹氣如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心跳猛然加速起來，如九*九*藏*書小鹿般「砰砰」直跳。大腦變得特別沉重，彷彿缺氧似的。
何家駿心裏直嘀咕，越想越覺得不自在。幸好，悶哥他們跟著出來了。
「不行！」這回，悶哥的態度很堅決。
何家駿張口咬住，慢慢咀嚼。
「沒什麼，我剛才遇到一隻黑貓。」方媛怏怏不樂地關上窗戶。
畢竟是豪華酒店，沒過多久就進來一名個頭高挑的女服務員，化著淡妝，乍看過去也有一些姿色。
「我不管！他既然說過要陪我一生一世，就要做到。」寧惜梅彷彿突然失去了力氣，軟綿綿地坐到了木椅上，頭顱慢慢地垂落下去。
「家駿，你帶悶哥他們去哪裡了？寢室里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不僅僅是這道菜，她所點的菜，幾乎全是何家駿喜歡吃的。
「我不過是比喻！世界上有這麼多人，你憑什麼讓別人一輩子都只對你付出真感情？」
「來，惜梅，我敬你一杯，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方媛倒了杯啤酒，站了起來，隔著桌子敬寧惜梅。
衛生間本來就小，兩人又靠得近，根本就沒有騰挪的空間。
「既然關閉了，寧惜梅為什麼還要拉著何家駿去？不是有病嘛！」李文淵不以為然。
說話間，桌上的菜肴也豐盛起來，包廂里菜香撲鼻。
李文淵是最後一個走進去的。說實話，他對遊樂場實在不感興趣。如果可以，他情願和方媛、蘇雅一起去看電影，和她們探討人生和文學藝術，藉此炫耀自己的文采。
寧惜梅的手，彷彿一道鐵箍般，冰冷，堅硬，緊緊地扣著他的手，一直走到賓士車前才鬆開。
何家駿似乎也看傻了眼。
月光清冷，幽幽地映射在遊樂園中心的湖面上，彷彿一個巨大的平鏡般，泛著慘綠的光芒。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
寧惜梅在車裡叫喊：「方媛，蘇雅，你們快進來！」
「你們去那裡玩？」司機表情怪怪的。
「喵……」
尤其是她的眼神，失去了冷入骨髓的凜冽，清純得沒有一絲雜質。
寧惜梅只是瞥了眼方媛，什麼也沒說，眼神也緩和了許多，不再目露凶光，更多的是疑惑。
電話是同寢室的楊皓軒打來的。
「不過小A也不是傻瓜，對飛來艷福還是心存警惕的。他怕被別人拍下裸|照傳上網路，或者被犯罪團伙搞仙人跳敲詐勒索。臨行前，他向對推理頗有研究的楚州狂生諮詢，如何防範。楚州狂生告訴他，身上別帶太多錢，兩千元左右就行了，千萬別帶銀行卡。和小B見面時，千萬別喝酒。見面的時間你來定，見面的地方她來定。開房的賓館你來定，房間號她來定。由於時間和賓館的不確定性，對方不可能偷|拍。一切順利的話，你開了房間后給我發個簡訊，告訴我賓館和房間號。如果一個小時內不再發簡訊或打電話報平安的話，我馬上打電話給附近的派出所報警。
「不是追女孩子，是和聯誼寢室一起搞活動。你快過來吧。」一向自大的何家駿竟然露出幾分哀求之意。
「什麼黑貓？」凌雁玉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噹噹當」，鐘鼓樓上的大鐘響了，時針指向十點。
他把車鑰匙交給悶哥，叮囑他小心點開車，讓凌雁玉坐到副駕駛位，自己和寧惜梅坐到後面。
「對！」何家駿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你以為你是誰？青春玉女？仙女下凡？不過就是一堆爛貨！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們玩完了，你為什麼要死纏我不放？」
「啊……」凌雁玉和柳雪怡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吳浩東。
「那倒不是。聽說，遊樂場的老闆是外籍僑胞，對經營遊樂場本來就沒多大興趣。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地皮。」
「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方媛想了想，很快就猜到了，「難道，他就是你相親的那位？」
就算放聲大叫，又能怎樣？蘇雅、凌雁玉、柳雪怡，又能幫到她什麼？說不定，還害了她們。
「楊皓軒？他會過來？」寧惜梅慢慢地坐了下來，拿起紅酒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
何家駿雙手本能地去掰寧惜梅的手，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沒辦法掰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悶哥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哥們的車，我借來玩玩的。」
「我是這個遊樂場的看門人。你們這麼多人，都是來遊樂場玩的？」
柳雪怡病怏怏的，無精打采，沉默寡言。自從和楊浩宇分手后，她就失了魂，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真奇怪，這個女人，什麼時候力氣變得如此之大了？
和原來一樣，它的眼瞳泛著金屬般的淺藍色光芒，深不可測，彷彿帶著一種攝人心魂的魔力，讓人不敢直視。
「你說過，你愛我的。」溫熱的淚水，從寧惜梅的臉頰慢慢滑下。
「喲，不好意思，說錯了！是一回生，兩回熟，三回拉手是朋友。」吳浩東避開蘇雅的眼神，將菜單遞到了一直沒說話的柳雪怡面前，「美女，你想吃什麼？」
「喵喵……」方媛跑到水房窗戶，探頭往下望，哪還看得到黑貓的身影。
凌雁玉要過菜譜，加了幾個菜。其他人補充了兩三個后，女服務員識趣地退出包廂。
寧惜梅死死地盯著方媛，慢慢走過來，臉頰突然不規則地抽搐了一下。
「全家福」是南江的一道名菜，各個酒店的做法不盡相同，大多是用海鮮、飛禽、走獸、蔬菜等配備而成。香格里拉酒店的「全家福」是用蝦仁、魷魚、香獐、土雞、鮮菇等材料精心烹制的，色香味俱全，一道菜卻有好幾種不同的味道，是何家駿最喜歡的菜肴。
方媛鑽出的士，看到何家駿的賓士車剛剛熄火，應該是悶哥故意把車速放慢，等方媛他們一起趕來。
「到現在也沒整修完？」
「還要點什麼菜嗎？」女服務員記下寧惜梅點的菜，徵詢其他人意見。
吳浩東攔下一輛的士，五個人正好擠進去。
她沒帶一件換洗的衣服，也沒帶一條毛巾，就這樣穿著衣服走進衛生間。
「沒有。你是不是看到女孩就叫美女？」
寧惜梅盯著悶哥看了好半天，最終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打開車門鑽進去。
蘇雅不再說話，坐了下來，低著頭默默想著心事。
「我和悶哥、老三、浩東在香格里拉吃飯，你能不能過來？」
凌雁玉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幽怨的眼神狠狠地瞪著悶哥。
寧惜梅鬼魅似地竄到了何家駿身前，伸出右手，扼住他的喉嚨，輕而易舉地把他舉了起來。
悶哥打了個哈哈，想要說些什麼，被寧惜梅那雙陰冷惡毒的眼神惡狠狠地剮了一眼，整個人彷彿掉進了冰窖般，渾身發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始至終，寧惜梅都沒有吃一口菜、一粒飯，只是不停地喝酒。
可怕的女人。何家駿心想。他甚至在咒罵上天，讓他遇到這樣的女人。不過是一場遊戲，她卻糾纏著他不放。
他看到驚奇、冷漠、譏笑、不置可否、幸災樂禍，尤其是蘇雅，分明是一臉鄙視的樣子。
方媛心裏一動，寧惜梅說了兩次「沒時間」了，是什麼意思？
整個遊樂場，都沒有一點燈光。靠近門口的浮橋、玩具小屋、多層滑梯等建築物影影綽綽，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陰森森的。
李文淵明顯不是吳浩東的對手，臉上有些掛不住：「浩東，瞧你說的。其實，我真想向蘇雅討教一下寫作技巧，這不是不熟不好意思問嘛。」
是的，寧惜梅對rｅａｄ.９９ｃｓw•com她起了殺意。
是它？
「當然可以，不過要花錢買票。」老人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何家駿的嶄新賓士車。
現在仔細想想，寧惜梅身上的斑痕十有八九就是屍斑，她剛才的確是想對自己意圖不軌。
現在，不僅僅是441寢室的女孩們，332寢室的男孩們也感覺到寧惜梅的異常。
包廂里的氣氛陡然間沉重了許多。
「那是。」柳雪怡居然同意。
「玩什麼啊，你沒看到，鐵門都生鏽了！這個遊樂園，已經關了兩個月了。別說是人，連鬼影也沒看到一個！」李文淵沒好氣地說。
「好吃嗎？」寧惜梅笑靨如花，只是，她的笑容，看上去總是缺少點什麼。
李文淵相比之下明顯呆板了許多，竟然問：「咦，大家怎麼都不說話了？」
飯店門口，剩下的人聚在一起。
「是嗎？」寧惜梅的聲音冷得彷彿從冰窖里飄出來，聽得方媛直打哆嗦。
「是啊。」
寧惜梅「咯咯」直笑，一邊笑，一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何家駿。
「愛？你懂什麼叫愛？」何家駿大笑，「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要尊重我的決定，乖乖地在我生活里消失！」
「去夢幻樂園。」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模樣，好像——好像死屍。
方媛鬆了口氣。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寧惜梅，生怕她作出殘暴的事情出來。
「好。」悶哥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沒辦法，方媛和蘇雅只好鑽進小車。在這之前，柳雪怡已經坐進去了。
方媛心裏打了個寒戰，毛骨悚然，不知怎的有種莫名的心悸。
這時，方媛發現，寧惜梅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凌雁玉見兩人走得太慢，催促道：「方媛，你倒是快點！」
「怎麼會呢？」吳浩東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般，「如果看到一個醜八怪，我叫她美女，還不被她罵死啊。」
十五分鐘后，他們來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這也是南江最豪華的酒店。
寧惜梅始終沒有下來的意思，依偎在何家駿的懷裡彷彿睡著了。她的嘴角，始終帶著微笑，彷彿沉醉在幸福的夢境中。
「對，夢幻樂園！我記得，我怎麼會不記得！那天晚上，我抱著你坐在旋轉木馬上。你說，你希望我一生一世都這樣抱著你……」
「方媛，你在做什麼？」蘇雅、凌雁玉、柳雪怡三個女生湊成一團走過來。
「無恥！」這話，是蘇雅說的。
「你怎麼還不走？」
「我們能出什麼事。皓軒，你就別問了。總之，如果你當我、悶哥、老三、浩東還是你兄弟的話，現在趕緊過來。」
何家駿的臉脹得通紅，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勇氣，大叫一聲，用力推了一把寧惜梅。
他的額頭，竟然汗水涔涔。
看眾人沒有反對，吳浩東繪聲繪色地講起來。
寧惜梅緩緩地低下頭，身體突然抽搐了幾下，彷彿只是打了個寒顫般，然後又慢慢地站直了身體，迅速抬起頭來，眼神如火一般熾熱。
寧惜梅朝方媛蘇雅這邊望了一眼，伸手拽住何家駿，拖著他走向遊樂園深處。
即使想反對，也沒有人敢說出口。
看上去，寧惜梅很高興，拽著何家駿陪她一起蹺蹺板。說來也怪，夢幻樂園裡有很多新鮮刺|激的項目，如過山車、摩天輪、太空火箭等，可她卻像小孩似的玩簡單幼稚的遊樂項目。
在寧惜梅譏諷何家駿沒有良心的那一刻，她甚至懷疑寧惜梅會殺了何家駿。
「衣服放在椅子上，小心別弄濕了。」方媛將衣裙放好，正想離去，無意間又看到一件奇怪的事。
方媛和蘇雅也沒興趣玩這些遊藝機，兩人找了一張路燈下木椅，拭去灰塵，坐在那兒遠遠地望著寧惜梅和何家駿。
「沒事，呵呵，來，我敬大家一杯。」凌雁玉端起酒杯，強裝笑臉，仰頭一口喝乾，心裏直罵李文淵。
何家駿的手腕上，明顯出現一道紅痕。
「關你什麼事？」李文淵打量了一眼老人，輕蔑地「哼」了一聲。
何家駿不等楊皓軒回答就掛掉了電話，抬起頭，意外地發現寧惜梅的臉色平和了許多。
他低下頭，彷彿做錯了事的小孩般，僵硬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寧惜梅把目光從何家駿身上轉到方媛身上，高深莫測地微笑著，輕輕地咬了下紅彤彤嘴唇，彷彿在抑制某種慾望般。
「何家駿，我想去一個地方。」
「是意外還是他殺？」蘇雅問。
她們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實——寧惜梅的舉止，像極了方媛！
寧惜梅的皮膚很白，手臂、頸脖、臀部、大腿都如羊脂般，白得誘人。可是，在她的背部，卻出現一大片的紫紅色斑痕，和其他地方皮膚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引人注目。
悶哥輕輕地咳了一聲：「大家都坐下來吧。老三，點了菜沒有？」
寧惜梅也在觀察悶哥：「我怎麼覺得你眼熟？我們認識嗎？」
「你認識何家駿？」
兩年前失蹤的黑貓居然又出現了！
蓮蓬頭的熱水還在「嘩嘩」的噴洒，熱氣依然裊裊升騰。寧惜梅、方媛、黑貓，兩人一貓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這樣僵持著。
悶哥發動了賓士車，慢慢地駛出醫學院。
也許，他壓抑得太厲害，所有的鬱悶都釋放在這一瞬間，用得力氣實在太大，竟然把寧惜梅從木馬上直接掀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吳浩東個頭偏矮，長相一般，眼睛卻骨溜溜亂轉，一看就知道是機靈詼諧的主。
「喵喵！」方媛對黑貓招了招手。
「我不是書，我是人！」寧惜梅大喊道。
寧惜梅「咯咯」直笑，笑得何家駿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凌雁玉第一個鼓掌歡迎，「這就對了嘛，還說要去看電影、跳迪吧的，結果一個個都食言。」
寧惜梅的身體慢慢前傾，整張臉就要碰到方媛的臉了。
「何家駿？」寧惜梅將這三個字反覆念了幾遍，突然想起了什麼，嘴角露出詭譎的笑容。
「家駿，你還想吃什麼？」寧惜梅嗲聲嗲氣，彷彿一個撒嬌的情人般。
悶哥沒有立刻回答寧惜梅的問題，彷彿在斟酌：「在哥們的聚會上見過。」
而現在，她整個人，都變成妖魅般，不僅僅是眼神，渾身上下都瀰漫著一股強烈的陰冷之氣，多看幾眼都心寒。
她能體會到寧惜梅那種心痛的感覺。當年，小龍剛離開她時，她的天空都失去了顏色，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彷彿行屍走肉般。甚至，她想到過自殺，去那個未知的世界去尋找小龍。
「小朋友，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你……你……你……」何家駿一連說了三個「你」字，硬是沒辦法說下去。
悶哥如釋重負。
「我覺得，這是一個契機。」方媛並不想隱瞞自己的想法，「她既然對那個叫何家駿的男孩那麼感興趣，也許可以從何家駿身上找到她的來歷。」
何家駿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懼，搞得包廂里死氣沉沉。
她的手，很自然地挽到了何家駿的身上。
「這個故事是我的朋友說給我聽的，網名叫楚州狂生。楚州狂生有一個朋友，就稱呼他為小A吧。小A是學畫畫的，據說在繪畫方面頗有天賦，對戲劇、文學、攝影都有研究，可惜他社交能力太差，看到女生就靦腆得說不出話來，以至於讀到大三都沒有女朋友。不過，小A在QQ群里卻很活躍，經常妙趣橫生，說話也有深度，引起了一個叫小B的女網友的注意。兩人加為好友，又是聊天又是視頻，沒幾天就hｔｔｐs://read.9９csw•ｃｏm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於是，小B主動提出真人見面，見面的地點是附近的另一個城市。小A心裏那個激動啊，獨守空房二十載，終於有美人青睞。他和小B視頻了好幾次，雖然稱不上貌比天仙，但也清麗動人。小A計劃先和小B吃飯，然後帶她去開房間。
這種顏色的斑痕……
「那，你想去哪裡？」何家駿無奈地說。
每個男孩內心深處都有個白雪公主的童話。每個女孩內心深處都有個白馬王子的童話。
何家駿嘴唇哆嗦了兩下，終於還是低頭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
吳浩東還是搖頭：「這個理論上雖然有可能，但現實中不符合常理。就算他們知道小A在哪家賓館，也不知道房間號，總不能亂搜人。何況，四個人才騙一千多元，窮到這種地步，還有錢去買定位器這種價格昂貴的高科技產品？」
凌雁玉看了看眾人的臉色，怯怯地問：「那我們還去不去玩？」
「去就去嘛，你倒是放手啊。」何家駿掙扎了幾次，卻始終沒辦法從寧惜梅手中掙脫。
「啊！嗯，這個，我看，還是算了，他要來，自己會來。」何家駿有氣無力地說。
悶哥笑容可掬：「這些都是你寢室的同學？叫她們上車啊。」
「我真的還想多玩一會，可惜，沒時間了。她想和你一起坐旋轉木馬。」
「可是，那個遊樂園，兩個月前就關閉了。」
「夢幻樂園，」寧惜梅的語氣有些傷感，「你真的不記得了？」
有時候，恐懼也會傳染的。
「來，我為你們介紹。這是李文淵，我們哲學系的才子，外號老三。」悶哥指著下首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孩說。
他悄悄地退後幾步，讓兩個人直接面對。
難道，寧惜梅，真是一具已經死亡的屍體？
「我沒事。」方媛深深地吸氣，勉強擠出個笑臉，「也許，她真的和我有緣。」
「這些年來，全國房地產一片紅，南江的房價是嗖嗖嗖猛竄，地皮也越來越貴。遊樂場的地理位置這麼好，佔地面積又大，如果用來搞房地產，那還不發達！」
方媛搖搖頭，對蘇雅苦笑。這丫頭，完全傻了。別人躲來都不及，她卻撞上槍口。怪不得別人說，動了真情的女孩智商會嚴重下降到白痴級別。
也許，是酒精發揮了作用，何家駿的氣色紅潤了一點，舉止漸漸恢復到常態。
她的臉，原本已經有了幾縷血色，現在又變得蒼白如紙。
「果然不愧是懸疑推理名家，一猜就中。」吳浩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突然誇張地大叫一聲，「哇，好香啊，這是什麼菜？」
遊樂場很大，佔地幾千畝，夜色中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方媛說：「去，誰說不去？」
「老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敢招惹蘇雅，就去招惹方媛？擺明了是欺軟怕硬嘛。不會是別有居心吧。」沒等蘇雅開口，一旁的吳浩東搶著譏諷李文淵。
「還是別去吧，這麼晚了，夢幻樂園也要關門了吧。」儘管希望不大，方媛還是想嘗試著阻止大家。
「惜梅，你看，遊樂園都關門了，我們還是走吧。」何家駿低聲下氣地說。
方媛並不是膽小的人，但此時，她心中莫名地升起深深的懼意。從寧惜梅眼神里，她感覺到危險的信息。
寧惜梅走到夢幻樂園大門口，怔怔地望著裏面，彷彿夢囈一般：「怎麼會這樣？」
「也不算認識，一面之交。」
原來，女服務員已經端上了一份潯陽魚片。
何家駿當然否認：「不會，我怎麼會後悔呢！你又聰慧又漂亮，遇到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說得太誇張了吧。」
這個女孩，絕不像表面上看過去的那麼柔弱。
方媛和蘇雅同時停下了腳步，相互對望。
何家駿越看越厭惡，乾脆豁出去：「是，是我對你說的。但那又怎樣？當時，我是真心的。那時的你，聰慧、可愛、乖巧、溫柔、善解人意。可是，人都會變的，我會變，你也會變。你也不想想，你後來變成什麼樣？愚蠢、啰嗦、蠻不講理，我無論到哪去你都想跟著去，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著我身邊。」
已是深秋，房間里雖然開著空調有些暖意，可沒道理熱得直流汗啊。
顯然，寧惜梅沒有防備，重重地摔倒，額頭撞到了地上。等她抬起頭時，額頭上布滿了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彷彿盛開的桃花，格外醒目。
寧惜梅歡喜地走到何家駿身旁，側著頭，近距離地打量著何家駿，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似乎連一根頭髮都不放過。
方媛本能地往後退，脊背一陣冰涼，貼到了冰冷的牆壁上。
悶哥、吳浩東、李文淵，方媛、蘇雅、柳雪怡、凌雁玉，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站在木馬附近，默默地看著他們。
蘇雅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就黯淡下去：「方媛，你不知道，她原來就是何家駿的女朋友。」
她發現，寧惜梅變了。
何家駿打了個冷顫，心懸在半空，整個人都彷彿動彈不了。
「誰知道呢！有人說，那個遊樂園選址不好，招惹了邪東西，所以才這麼倒霉。政府對遊樂場的設備檢查了好幾次，沒找出事故發生的原因，乾脆把它停頓整修。」
「你還記得第一次吻我的地方嗎？」
寧惜梅搖搖頭：「我的頭有些痛。我只記得，你很眼熟，這輛車子，也很眼熟。你會告訴我的，對吧。」
「可不是嘛。前幾天，隔壁班的一個男同學，看到一個女孩衣著時尚，身材窈窕，和她搭訕，叫她美女。結果女孩臉上長滿了青春痘，正為此傷心，滿腔怒火發泄到他身上，脫下皮鞋追著他打，從前門追到後門，把他打得像豬頭一樣……」吳浩東一邊說一邊模仿女生打人的動作，手舞足蹈，彷彿單口相聲般。
走進預定好的包廂，裏面已經坐了三個年輕的男孩。
還好凌雁玉沒放過他：「楚州狂生為什麼要這樣做？」
眼前的寧惜梅，分明是一個熱戀中不諳世事的年輕女孩，滿心歡喜地靠在何家駿身上，和柳雪怡一樣被吳浩東的滑稽模樣逗得「咯咯」笑。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普通的貓叫聲，軟綿綿的，尾聲拖得特別長，和撒嬌一樣。但這聲貓叫卻很奇怪，低沉急促，給人的感覺是憤怒中帶著警告。
他一肚子的火氣。本來，他對方媛和蘇雅頗有好感，心裏在盤算著用什麼方法接近她們。可是，一見面就被吳浩東調侃了一番，讓他顏面又失。寧惜梅又陰陽怪氣，搞得氣氛全無，方媛和蘇雅正眼也沒瞧他一眼。
方媛想退出去，在寧惜梅的注視下卻始終不敢抬腿。
蘇雅無語。
她的右臂，漸漸向上舉起來，彷彿一個支柱般，把何家駿慢慢提起來。
「家駿，你嘗一嘗！」寧惜梅挾了塊啤酒燒鴨，餵給何家駿吃。
方媛輕聲對蘇雅說：「你仔細看看，覺不覺得她的身影很熟悉？」
黑貓卻彷彿不認識她似的，眼睛一直盯著寧惜梅，尾巴豎了起來，彷彿隨時就要一躍而下。
「你……」悶哥看到寧惜梅，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好像看到不可思議的怪物般。
「嗯。」何家駿恭恭敬敬地聽著。
「原來如此。」柳雪怡嘆道。
悶哥並不情願，但經不住何家駿一直使眼神哀求。
可是，童話只是童話，再美麗的童話也會被殘酷的現實粉碎。
「你不是喜歡看書？我問你，你會一直喜歡一本書嗎？你會為了這一本書而不去看其他的書？你會為了這一本九九藏書書而放棄其他所有的書？當你看完了這本書後，不想再看了，還會強迫自己反覆去看？」
很快，方媛就找出全套的衣裙，走到衛生間門口，輕輕地敲門。
寢室里，蘇雅過於苗條，凌雁玉太矮，柳雪怡個頭又稍大了些。所以，寧惜梅才會向她借衣服。
蘇雅想不到吳浩東不但幽默詼諧，臉皮的厚度也是超出常人。見勢不對，立馬轉移話題。
悶哥轉身，看到寧惜梅正笑容可掬地望著何家駿。
方媛拉了蘇雅一把，把她推到了前面：「你弄錯了吧，我們醫學院名氣最大的是她，才女蘇雅。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人反對。
以前，他們也曾經和寧惜梅一起吃過飯，喝過酒，那時的她，勉勉強強喝兩杯紅酒就醉意綿綿。
何家駿緊緊抿著嘴，眼神從蘇雅、方媛、柳雪怡、凌雁玉、悶哥、吳浩東、李文淵一個個掃視過去，再回到蘇雅身上。
這時，一輛嶄新的賓士小轎車停在了凌雁玉身邊，響了幾聲喇叭。
賓士車開動了，車外的場景漸漸加速往後退，彷彿電影膠捲倒帶般，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蘇雅難得地沒有反駁，拿了換洗衣服和方媛一起走出卧室。
「原因很簡單，有人把賓館名和房間號告訴了小B的同夥，知道地點的就三個人：小A、小B、楚州狂生，排除小A本人，再排除小B，就是楚州狂生把賓館名和房間號告訴他們。就這麼簡單。」
「不行，我沒時間了，現在就去！」寧惜梅沒有鬆口，伸手抓住何家駿的手，拖著他走向賓士車。
女生們回到卧室。
「一點也不誇張，你沒看到他那模樣。」吳浩東眼睛向上翻，嘴巴歪斜，舌頭伸出來，活脫脫一個痴獃相。
「家駿！」
蘇雅抬眼看著方媛，眼中充滿了疑惑。
他終於知道寧惜梅的笑容里所缺少的東西——真誠。那些笑容，更多的是譏諷和嘲弄。
吳浩東不服氣地問：「蘇雅，我倒想聽聽你是如何解釋的。」
悶哥有些緊張：「我們見過幾次。」
「臭婊子、賤貨……」何家駿跳下木馬，張開嘴大罵，用盡了他所能想到的惡毒詞語，比市井中的潑婦還要罵得難聽。
「老人家，開門吧，我們都進去，一共九個人，」寧惜梅一把拽過何家駿，從他身上搜出一大堆紅紅綠綠的大鈔，看也沒看，全部塞給老人，「這些，夠不夠？」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昏黃的燈光正好投影在她微微揚起的臉蛋上。
寧惜梅幾乎撲到了何家駿懷裡：「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何家駿疼得齜牙咧嘴，連聲說：「輕點，輕點，好痛啊！」
悶哥突然停下車，回頭望著寧惜梅的臉，彷彿要從她臉上找出什麼。
「悶哥，我們以前在哪見過？」
也許，是她洗澡時不小心搓洗成這樣的吧。漂亮的女孩洗澡，總是特別麻煩些，其中還有一些女孩有潔癖，喜歡用毛巾拚命搓洗，容易把皮膚搓成紅色。
「可是，我真的喝了酒，不能開車。」何家駿向悶哥招手，「悶哥，還是你來開車吧，送我們去夢幻樂園。」
「我沒有衣服，你先借幾件衣服給我。」雖說是「借」，但從寧惜梅口裡說出來卻沒半點「借」的央求之意，反而有几絲命令的意思。
現在，寧惜梅就彷彿孩童般露出陶醉的神情，閉著眼睛明媚的微笑。她的身後，是不知所措的何家駿，被動地摟著她，臉上惶恐不安。
「夠了！」寧惜梅大叫一聲，「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我也去，」寧惜梅對何家駿說，「我們一起去。」
凌雁玉向李文淵擠眉弄眼，示意他別亂說話，他居然渾渾噩噩地說：「你幹什麼？你眼睛有問題？」
說到「全家福」時，寧惜梅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下何家駿，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略微掃了眼在場的眾人，嘴角突然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不是，是鴨心。」寧惜梅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特別，「聽說，吃什麼補什麼。不知道你多吃些鴨心，能否補回來。我真的好想知道，你還有沒有良心。」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寧惜梅露出這樣的目光。
寧惜梅笑了，笑得很純，很開心，彷彿一朵白蓮花剎那間輕輕綻放，別有一番風情。
「停電是因為我拉下了電閘，」老人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你們沒錢的話，那是另當別論。」
方媛笑了：「傻瓜！真正的騙術，都是很簡單的，正因為簡單才實用。那些上當的人，並不是因為騙術的手法有多麼高明，而是自己犯了貪、嗔、痴等人性弱點。高超的騙術，就是合理地運用了被騙者的人性弱點，請君入甕。」
蘇雅沒理會吳浩東和周文淵，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寧惜梅。
聲音很響，水流放得很大。
寧惜梅的身上雖然塗滿了泡沫，臉上卻乾乾淨淨，這讓方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眼神——彷彿一把劍一般，凌厲地刺在方媛身上。
「還沒，這不是等你們來了再點嘛！」李文淵雙手捧起菜單，殷勤地拿到方媛面前，「這位是方媛吧，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方媛剛走出衛生間，黑貓又叫了一聲，竟然往窗外躍去。
何家駿的臉憋得通紅，兩隻腳慢慢地懸浮起來，彷彿一個被要被弔死的青蛙般，無力地蹬踏著。
何家駿拿出金卡刷完賬單，還在想用什麼借口擺脫寧惜梅，她卻如影隨形地跟著過來。
「你知道你剛才吃的是什麼？」寧惜梅慢慢收斂她的笑容。
蘇雅本來沒心情理會吳浩東，但看不得他那副得意的嘴臉，低聲罵了句：「幼稚！」
聲音是一樣的，情感卻明顯不同，疑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開心。
「對了，我也應該去洗澡了。」寧惜梅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衛生間。
吳浩東挾了塊魚肉放進口裡，含糊不清地說：「其實，小B和她的同夥都是楚州狂生老鄉，出來找工作卻不順利，於是向他借錢。楚州狂生既想幫他們，又不想自己出錢，於是設計讓小B出面勾引小A。他深知小A寂寞難耐，明知是陷阱也會去試一下。而且，他也叮囑了同鄉，注意分寸，騙個一千多元見好就收。真正的仙人跳，哪會這麼容易放過小A，本來就是業餘客串的。」
方媛說：「還是去吧，總不能扔下小玉一個人吧。」
「不，我要進去玩，」寧惜梅彷彿一個偏執的小孩般，「我一定要進去玩。」
木門無聲地打開了，熱氣騰騰的衛生間裏面隱約看到寧惜梅赤|裸的胴體，塗滿了浴液泡沫，背對著方媛用熱水沖洗。
寧惜梅，害怕這隻黑貓？
現在，壓力卻陡然間消失了。
「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寧惜梅。」
「有什麼事嗎？」方媛苦笑著望了蘇雅一眼，慢慢走到水房門口，讓自己的身影不脫離蘇雅她們的視線。
她萬萬沒想到，寧惜梅不但身材和她相似，就連走路的姿勢也和她一模一樣。從背影望去，寧惜梅簡直就是第二個「方媛」。
蘇雅也是一臉疑惑：「是啊，我也覺得她的身影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像誰？」
緊接著，車窗搖下，悶哥探出頭，對著凌雁玉叫了一聲：「喂，小玉！」
沒多久，衛生間里就傳來蓮蓬頭「嘩嘩」的沖水聲。
這怎麼可能？
身為醫學院的學生，她曾經在解剖課時仔細觀察過屍斑。現代法醫學，也經常用屍斑來判斷死亡時間和死亡姿勢。
方媛轉過臉，驚奇地看到衛生間窗帘下蹲著一九九藏書隻黑色的老貓。
她的眼睛，有綠色的瑩光閃爍，如黑暗中的猛獸，讓方媛情不自禁的心悸。
「那是因為我愛你！」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司機很健談，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兩個月前，夢幻樂園連續發生三起意外事故，一個在摩天輪上被掛住卡死，一個是從雲霄飛車摔下來跌死，還有一個更離奇，是在鬼屋裡被弔死。」
「請問，可以點菜了嗎？」
寧惜梅輕巧地幫他扶好酒杯，倒滿酒，遞到他的唇邊。
「哦？」方媛彷彿在自言自語，「這麼說，何家駿和她很熟悉，應該知道她不少事。」
「好吧。」
小玉？方媛搖搖頭。兩個人才見了一面，居然就叫起昵稱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無語。
此時的寧惜梅，完全變了個人，長發散亂，滿臉血污，撕心裂肺地大叫。
「……」
「方媛！」大廳里的蘇雅突然叫了一聲。
悶哥看得心神蕩漾。他從沒看過一個女孩笑起來會這麼美麗。
何家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開始微微戰慄。
只是，寧惜梅的笑靨僅限於她旁若無人盡情玩耍的時候。離開蹺蹺板，看到何家駿時，她的臉色立馬變了，滿臉的不屑和厭惡，眼神惡毒得彷彿想殺了他。
「這還不簡單，小B的同夥們一直跟蹤著他們嘛。」凌雁玉頗不以為然。
「也許吧。」
說完，吳浩東笑眯眯地望著眾人，那模樣特搞笑，分明是一副你們怎麼猜也猜不出來的樣子。
「要不，我去接皓軒過來？」何家駿彷彿在徵詢大家的意見，眼神卻始終沒接觸寧惜梅。
方媛皺了皺眉，柳雪怡渾然未覺，凌雁玉專心致志的看菜單，蘇雅冷若冰霜，冷冷地望著吳浩東。
木馬輕輕旋轉，載著寧惜梅的夢想，載著何家駿的驚惶。
何家駿終於忍不住了，挪動了身子，想要從木馬上跳下來。
「噹噹當……」鐘鼓樓的大鍾悠悠響起來。
「不行！」方媛堅決地說，「蘇雅，你也要去。」
「我也去！」凌雁玉不知好歹地湊過來。
蘇雅連忙伸手扶住方媛。
方媛差點叫了起來。
「應該是。」方媛並不能肯定，畢竟黑貓的樣子都差不多。
半個小時后，的士停到了夢幻樂園的大門口。
寧惜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冷冷地說：「你是不是後悔認識了我？」
有種想大叫的衝動，卻被她強自克制住。
寧惜梅怔怔地看著何家駿，彷彿不認識他似的，眼神從幽怨慢慢地變成了憤怒、仇恨。
楊皓軒聽出了異常：「家駿，你們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吳浩東也被她驚訝的樣子搞糊塗了：「你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有東西？」
「地皮？」柳雪怡不解。
「象湖邊上？」何家駿小心地察看寧惜梅的臉色，搜腸刮肚地回憶，「要不，是在萬達影城？金葫蘆山莊？萬壽宮？」
「何家駿，你好狠！」寧惜梅扶著木椅顫巍巍地站起來，伸手抹了下，手上全是鮮血。
何家駿僵硬地站在那兒，根本就不敢亂動，彷彿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孩般，顯得極為尷尬。
「方媛，蘇雅，你們還不去洗澡？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寧惜梅頤指氣使，如同喝斥傭人般。
方媛換了個方向，想看清寧惜梅背後斑痕的顏色，沒想到寧惜梅突然轉身。
「哦。」凌雁玉有些失落，打開車門，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悶哥身邊，「我還以為是你的車。也是，你一個學生，哪來的車？」
她的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天真純凈，彷彿沒有一絲雜質般的美玉。
凌雁玉心情不錯，對著鏡子打扮，又是塗口紅又是畫眉筆，嘴裏還哼著小調。
蘇雅白了李文淵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方媛暗地裡拉了一下。
寧惜梅沒有舉杯喝酒，仍然反覆盯著何家駿細細打量，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嘴角卻露出不屑的嘲笑。
他的演技，或許不夠專業，卻很滑稽，逗得柳雪怡「咯咯」直笑。
快樂輕鬆的音樂聲飄揚起來，流光溢彩的花燈閃亮起來，僅僅是一瞬間，遊樂場就從一個黯淡無光的灰姑娘變成了濃妝艷抹的靚麗公主。
「吃飯？沒事跑那去吃飯做什麼？又貴又不好吃，純粹是浪費錢。不是又在追女孩吧，我不過去了。」
「關閉了？」眾人愕然。
「鴨腎？」何家駿並不肯定。
本來，方媛還想和蘇雅商量，可看到蘇雅一副氣嘟嘟的樣子，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是啊，要不，我們明天再去？」何家駿邊說邊看著寧惜梅。事實上，也只有她一個人真正想去夢幻樂園。
「何家駿？」
但是，僅僅過了幾秒鐘，寧惜梅再次抬起頭，整個人都變了。彷彿吃了興奮劑一般，如彈簧一樣猛然站直了身體，眼神里閃爍著餓狼般的凶光。
經歷了這麼多事，她早已處變不驚、遇挫不折，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與其怨天尤人，隨波逐流，不如積極應對，主動尋求解決之道。
「嗯。」何家駿臉上陰晴不定。
「小心！」方媛提醒何家駿。
過了一會兒，寧惜梅洗完澡，出現在卧室門口。
方媛幾乎想也沒想，腦海里就閃現出一個詞——屍斑。
寧惜梅眼睛里的神采漸漸褪去，彷彿流星般燃燒了最後一絲光芒，重新變得飄忽起來。她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俯視著正襟端坐的何家駿。
車內，寧惜梅似乎對悶哥頗感興趣：「喂，你叫什麼名字？」
「可是，我想去嘛，」凌雁玉不滿地說，「我一次也沒去過。」
吳浩東打了個哈哈，說：「要不，我給大家講幾個故事吧，都是真人真事，很有趣的。」
寧惜梅猛然睜開眼，一把揪住何家駿，冷冷地說：「你想去哪？」
「別問了。」想起剛才的場景，方媛心有餘悸。
從早上見到寧惜梅開始，她就覺得這個人充滿了邪氣，高深莫測，讓她感到壓抑。
柳雪怡沉吟著說：「也許，小B的同夥在她身上或包里安置了定位器，可以準確定位小B。」
寧惜梅想殺我！
目露凶光。
悶哥察覺到凌雁玉的不滿，趕緊轉回頭，開動了車子：「我那哥們叫何家駿，這車子是他的。他和另外兩個哥們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等我們。」
旋轉木馬是一種很常見的遊藝項目，它既沒有雲宵飛車的刺|激，也沒有摩天輪的新奇，更多的是一種溫馨。
「第三天，楚州狂生見到了小A，問他，和小B發展到什麼程度。小A長嘆一聲，告訴楚州狂生，開房后，他正哄著小B脫衣服，突然有人敲門，小B打開房門，衝進來三個膀大腰圓的大漢，把他控制在房間里，說他搶了別人的女朋友，問他咋辦？他沒有辦法，只好讓那三個人把他身上帶的一千多元錢全部捲走。後來，他從房間的窗口看到小B和三個大漢有說有笑地打車走了，知道自己被人仙人跳了。問題出來了，小A從一開始見到小B時，就一直注意著她，確定小B從來沒用手機打過電話、發過簡訊，她的同夥怎麼知道他們開房的賓館呢？」（此謎題引自推理之門楚州狂生原作）
她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是什麼人？」李文淵大聲喝道。
何家駿狂笑：「是的，我無恥。既然我無恥，她為什麼還對我糾纏不放？我離開她，是為了她好。要不，你們勸勸她吧。」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得別人根本就沒辦法看清，更別說躲避。
「夠了！走吧。」寧惜梅冷冷地打斷了何家駿的話。
半晌，他才說：「你真的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