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怖樂園
是的，他不想死。
大概走了十分鐘，差不多走到人工湖的盡頭，柳雪怡突然不走了。
多少次，在夢中夢到小雪，和自己牽手，相遇相知相偎。夢醒后，只剩下無盡的惆悵。
是個女生，卻不是柳雪怡的聲音。
可惜，悶哥失敗了，寧惜梅也比想象中要強大。
悶哥用盡了全身力氣，這一棍，如果是普通人，只怕胳膊都要被打斷。
「是浩宇。我看到他……」現在，柳雪怡也察覺到了異常。
方媛和蘇雅商量，考慮對策。其實，對策無非三種，在門口繼續叫喊求助、找地方躲藏起來、回頭面對寧惜梅。兩人商量了一會，仔細推敲寧惜梅的詭異行為，得出一個大胆的結論：寧惜梅已經死了，現在的寧惜梅是月神在借屍還魂。
「你說什麼？」柳雪怡愣住了。
「你是不是看到你曾經喜歡過的男孩？」
「啊？！」
吳浩東是個精明的人。
寧惜梅的身體，彷彿鍍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白光般，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咦？你還有點骨氣？」寧惜梅好像不認識吳浩東似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義凜然？剛才，在旋轉木馬的地方，好像你是第一個跑。不會是想逞英雄，演一出英雄救美吧。」
用力揉了揉眼睛，淚水都流出來了。
悶哥想要說些狠話，嘴唇蠕動了好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個字。
「你別過來！」悶哥舉起木棍，作勢欲擊。
凌雁玉的喉嚨被寧惜梅扼住，說不出話，卻連連搖手，示意悶哥不要多說。
人的一生都在賭博，但一定要輸得起、放得下。
吳浩東總算放下心來：「是你啊，嚇了我一跳。」
寧惜梅陰著一張臉：「是他先攻擊我的。」
「我不管，就算我被他利用，我也心甘情願。」凌雁玉斬釘截鐵地說。
「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寧惜梅彷彿累了般，「方媛，蘇雅，這個道理，你們應該懂得，不用我和你們解釋吧。」
想想，寧惜梅的表現的確怪異。難道，寧惜梅並沒有完全死去？聽說，人死後，意識並沒有立即停止，而是視個體差異而逐漸消失的。月神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借用了寧惜梅的身體，卻沒有消滅寧惜梅的意識。所以，她的舉止頗為詭異，不時出現兩種意識的活動。換句話說，寧惜梅身上，有她自己和月神兩個獨立的人格。
「是的，我願意，」凌雁玉直視著寧惜梅，「你再問一百次，我的答案只有一個，我願意。」
她從來沒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一個人，竟然可以變化成另一個人。
柳雪怡差點被氣暈過去：「你這個豬頭，怎麼連方向都會搞錯。」
「我願意！」凌雁玉似乎想通了，一字一字地說，話氣堅決。
「你明明知道跑不過我的，何必要跑？」寧惜梅生氣了，「而且，你還背著她一起跑，也太小看我了！」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有機會，去當一回夢想中的英雄。儘管不是理想中的愛人，儘管結局註定是悲劇，他依然義不容辭、身體力行。
偷偷往後觀察，確定寧惜梅沒有追來，這才靠在假山上喘氣。
悶哥得手后，手持木棍警惕地後退，兩眼死死地望著寧惜梅。
他的水性不錯，小時經常在河水裡嬉戲。如果沒有其他干擾，他有把握可以從湖這邊游到五六百米的另一邊。
吳浩東鬆了口氣，繼續喘氣。
果然，寧惜梅並沒有否認，淡淡地笑：「以你們的智慧，現在才知道，實在讓我失望。」
也許，是精神過於集中的原因，眼睛有點疼痛，彷彿有針扎在眼睛里一般。
這種氣質，是天生的。
「是的，那又怎樣？」寧惜梅根本沒將蘇雅放在眼裡，「你想為他們報仇？」
順著柳雪怡的眼神望過去，眼前只有那張木椅，只有小雪，正盈盈走來，笑容可掬。
可是，節奏還是不對，聲音太大，太急。
浩宇怎麼會出現在遊樂園裡呢？看到她為什麼一言不發？身上，怎麼會瀰漫著乳白色的輝光？
她輕輕握住了吳浩東的手，對著他的臉，輕輕地吻了一下。
「跳湖行不行？」吳浩東抱著一絲希望問。
高考後，他曾想鼓起勇氣去向她表白，可一看到她身邊圍繞的帥哥俊男，一個個衣著時尚風度翩翩，自信滿懷。再看看自己，一副窮酸樣，個子又矮，相貌平平，實在是難以啟齒。
他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逞英雄去救何家駿。
吳浩東緊緊地握住了柳雪怡的手，望著她那張普通並有些粗糙的臉，咧開嘴笑了。
那個傻丫頭，還以為兩人是偶然邂逅，其實是他故意安排的。在來醫學院之前，他就將凌雁玉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能投其所好，一見如故。
「快走啊！」吳浩東低聲催促。
「我不喜歡貓！」寧惜梅顯ｒｅad•9９csｗ.com然對貓沒有好感，「你也不是老鼠。你是人，即使你真想逃跑，也可以選擇一個另外一個方式，比如說，扔下柳雪怡獨自逃跑。起碼，這種方式機會要大些。」
他已經嚇得全身都在戰慄，嘴裏發出一種含糊的聲音，似乎在哭泣。
良久，寧惜梅才收回目光，低著頭，彷彿在思考什麼。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什麼錯？」蘇雅不服氣地說。
「不，這是我的願望。因為，我也要死了。」寧惜梅幽幽地說，「我很孤單，在這個世界上只認識你們，很想你們來陪我。」
本來，她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語言是如此的貧乏，無法反映她現在的心情。
寧惜梅怒目直視吳浩東，眼神凌厲如刀。
所以，他大喊一聲「快跑」，第一個開溜。
「我……」
吳浩東心裏盤算著，赤|裸上身，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縱身跳下去。
是啊，她就這樣死了，父親和母親怎麼辦？要知道，他們只有她一個獨生女。
「先離開這個鬼遊樂園再說，」吳浩東從假山後探頭張望，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我們跑反了方向！」
方媛趕緊拿出手機，用攝像頭拍下這可怕的場景。
「啊——」柳雪怡低聲驚叫，兩腿發軟，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倒了下去。
寧惜梅搖頭道：「她不要錢。」
喘氣的聲音消失了，只聽到風拂枯枝的聲音。
她會不會在湖裡動手腳？
「不要，」悶哥苦笑，聲音很沙啞，顯然受了內傷，「死就死吧，反正所有的人都會死的。如果讓她替我去死，我就算活著也沒意思，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
女孩緩緩站起來，轉身，面對他們，嫣然一笑。
「你是人，還是鬼？還是妖怪？」吳浩東悲傷地說，「我知道我要死了，別讓我當糊塗鬼行嗎？」
在暗戀小雪的那些歲月里，他曾經幻想過，在小雪遇到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像個英雄般救她出險境。
浩宇？這是個男人的名字。
幻想終究是幻想，一直沒機會實現。
「寧惜梅怎麼跑到你寢室去了？」
難道是她？
傳說中具有至高智慧、神識不滅的人？被月神族數千年來供奉信仰的神靈？
「只是，你不肯相信，對吧。」寧惜梅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你和蘇雅是兩個特別的女孩，原來，和其他人一樣，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她！
這時，他腦海里竟然在想：這次賭博，輸得太慘了。
她抱得是如此的緊，以至於方媛能聽到何家駿身上傳來的骨骼碎裂聲。
這些話，蘇雅並沒有說出來。她知道，這些事情，很難向普通人解釋。
「你真的不要她替你死？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考慮清楚。」
然而，寧惜梅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躲開悶哥的木棍，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竟將他整個人都掄了起來，重重地甩到路燈柱子上。
吳浩東想要過去救何家駿，又顧慮顧惜梅的妖異，躊躇不前。
誰也不知道，她說的「奇怪」，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想救何家駿，但不想賠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寧惜梅真的是月神，不可能找不到她們。與其東躲西藏，不如勇敢直面相對。
「我……我根本就不記得大門在哪邊，看你第一個跑，就跟著你跑。」
這回，吳浩東自己也傻眼了：「我記得遊樂園大門是在正北方，而我們卻往正南方跑……」
「不，我不能眼看著你死，」凌雁玉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徑直走到寧惜梅面前，雙膝一彎，跪了下來，「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不會亂殺無辜的。」
怪不得，她一會喜歡何家駿，一會又厭惡他。寧惜梅找到何家駿，並不僅僅是回憶往事那麼簡單，而是想拉著何家駿陪葬。
何家駿趴在地上，拚命喘氣。
吳浩東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
他的父親，一個老賭徒，曾經告誡過他，千萬別用身家性命去押注。
悶哥轉身撒開腳丫子就跑，可沒跑幾步，身邊就有陣風掠過，一個白蒙蒙的影子追上來，腿上一緊，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再次被掄了起來。
「你們走吧。」她意興索然地說。
吳浩東苦笑：「我從小就方向感很差的。咦，你怎麼也會跑反方向？」
「我偏偏不告訴你。」寧惜梅彷彿調皮的小孩般，笑得益發得意了。
顯然，寧惜梅口中的「她」，才是「寧惜梅」本人。
「跑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作鳥獸散。
「是的。」寧惜梅依然在笑，「不僅僅是他，還有你、蘇雅、柳雪怡、吳浩東、李文淵。」
自卑的他，從來沒向她表白過，一直在心中暗戀，一戀就是五年。那時，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故意晚點下課，躲在放學后的人潮中，偷看她的背影。
把手機放到九_九_藏_書月光下，這才發現根本沒有信號。
然後，她突然緊緊抱住何家駿，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在皎潔的月色中特別的詭異。
「我最恨別人偷襲我了，」寧惜梅的聲音很遙遠，彷彿在述說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般，「我本來不想殺你的，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我。」
「算了……」
剛才，寧惜梅發怒之時，她和方媛本能地跑到遊樂園大門，卻發現沒辦法開門。大門是鐵制的，開關都要靠電能來控制。遊樂園本身具備發電機器和儲電設備，沒有發生故障的話根本不會停電。
再晚幾分鐘，他就要被活活扼死。
寧惜梅轉臉去看悶哥：「你呢，是不是真讓她替你去死？」
「可以！」凌雁玉生怕寧惜梅會後悔，「這是你說的，你說話要算數！」
柳雪怡也走過來了，臉色慘白，哆嗦著嘴唇說：「七星奪魂陣不是被破壞掉了？月神……月神不是再也復活不了？她……月神……」
方媛朗聲道：「既是虛妄，何苦執迷？不如放下。佛亦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為何放不下？」
兩人默默無語，彷彿在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我爸爸是副市長，我讓他把你留在南江，安排個好單位。」
這回，她真的暈過去了。
「像你這麼笨的女孩，不死也沒用！」寧惜梅越說越怒，猛然伸出右手，扼住凌雁玉的喉嚨。
「也好。」
吳浩東不再說話，彎腰背上地上的柳雪怡，轉身看了眼寧惜梅，突然撒腿就跑。
「是的。」
「寧惜梅！」
寧惜梅微微笑道：「你錯了，不是我放不下，是她不放下。我不過是成人之美，圓她之願罷了。」
寧惜梅的右手軟綿綿地垂下來，似乎受了傷。她用左手摸了摸被木棍擊中的地方，咧開嘴，對悶哥無聲地詭笑，一步步逼近他。
「不會的。」方媛笑了，「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你不會殺我們的。」
吳浩東穿好衣服，走到了方媛身邊，冷笑著說：「這也是寧惜梅的願望？」
深秋的夜晚，夜風襲人，吳浩東冷得打哆嗦。
乳白色的輝光漸漸淡薄了，「浩宇」身上的衣服和臉都開始扭曲變化，彷彿一條蛻皮的巨蛇般，剝下外表的偽裝，展示真正的容顏——寧惜梅。
寧惜梅並沒有想通，但她似乎不想再研究，竟然對方媛他們微微一笑。
是何家駿！
循著聲音望過去，赫然看到柳雪怡正驚魂未定地望著他，嘴巴張成了「O」形沒收攏。
她知道，幾分鐘后，寧惜梅和何家駿會燒得連骨頭都沒有，只剩下一堆灰燼。
「寧惜梅，我求求你，放過他！」凌雁玉非但沒有逃跑，竟然還自投羅網。
果然是寧惜梅。
可是，他的叫聲很快就中斷了，彷彿被捏斷脖子的公雞般，頭顱軟軟地垂落到寧惜梅肩上。
正因為月神復活不可阻止，方振衣、秦雪曼、吳小倩他們才會遠走他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謂的天劫，就是月神之劫。修「道」的他們，遇到「道」更深的月神，只有死路一條。甚至，方振衣這些修「道」之人，可能就是月神復活后首先尋覓的獵物。
虛驚一聲。
寧惜梅似乎胸有成竹，並不急著去追其他人，慢悠悠地走到悶哥面前，抻手揪起他的頭髮，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臉。
「呵——呵——」
「她不死，你就要死！」寧惜梅惡狠狠地說。
寧惜梅不僅僅是反常，而是妖異。
凌雁玉大口大口地喘氣，然後走到悶哥身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兩人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口。
如果寧惜梅不行了，他就衝上去幫悶哥一起對付她。
緊接著，夢幻樂園裡所有的電燈一下子全部熄掉了，只剩下幽幽的月光冷冷地灑落。
但也僅僅是覺得她有點反常而已，並沒有感到太多恐懼。
月神族的人實在太恐怖，章校長、呂聰、楚煜城等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心腸之歹毒，手法之殘酷，柳雪怡現在想起來都后怕，更別說比他們厲害幾個檔次的月神了。
悶哥無力地點點頭。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寧惜梅並沒有急著追，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活動四肢。
方媛注意到，這是她第三次說「沒時間了」。
悶哥很想說「不」，可是，話到嘴邊卻縮了回去。
「我沒說過！真的，我沒說過，放過我吧！」何家駿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是啊，能說什麼？對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有什麼可說的？
「呵——呵——」
寧惜梅在笑，彷彿一個狩獵者般望著囚籠里的獵物般，笑容里滿是嘲弄和驕傲。
李文淵原本也跟在她們後面，發現鐵門打不開后，竟甩下她們獨自逃走，不知躲到哪去了。
「等一下！」
開始，何家駿點名叫他帶方媛、蘇雅一起來，礙於情面，他不好找借口https://read.99csw.com中途溜走。
「嗯。」
「如果你想殺我們，在寢室里就可以動手了，用不著這麼麻煩來這裏。」
寧惜梅還是搖頭道：「對她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隨便。」寧惜梅不置可否。
「七星奪魂陣沒有成功，並不代表月神一定復活不了。月神傳承了幾千年，不可能僅靠一個七星奪魂陣復活，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其他后著，否則，月神早就消失了，月神族早就崩潰瓦解了。」蘇雅的推測很有道理。
「嗯，她以前是何家駿的女朋友。」
寧惜梅嘆了口氣：「方媛，蘇雅，我本想多陪陪你們，可惜，我沒時間了。」
「她呢？」柳雪怡很快就想起暈厥時場景。
這背影，怎麼如此熟悉？
突然傳來一個女孩的尖叫聲。
「我只是想試一試，」吳浩東坐了下來，放棄了逃跑的念頭，「你有沒有看過被貓戲弄的老鼠？可憐的老鼠被貓抓住后，不會立即成為貓食，而是反覆被抓咬、放開。老鼠明明知道落入貓的魔爪，沒機會跑掉，依然鍥而不捨，直到筋疲力盡，渾身是傷流血過多而死。」
就要死了嗎？
寧惜梅卻心滿意足地唱起了小曲：「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夠了！」吳浩東叫道，「你殺了我吧，用不著污辱她！」
寧惜梅上下打量柳雪怡，繼續說：「可是，她不漂亮啊。沒想到，你的品味這麼低。」
說完這兩個字，他彷彿虛脫般，無力地靠在路燈柱子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寧惜梅看穿了吳浩東的心事，「你以為，你能瞞過她？她只要跳下去，必死無疑，不管你的水性多好。我說得對嗎，寧惜梅。」
這個柳雪怡，果然笨得可以。他一個人，或許還有機會，帶著她這個累贅，在寧惜梅面前從湖裡逃生，幾乎是天方夜譚了。
柳雪怡的手機也是如此。
「我看，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柳雪怡說，「也許，除了大門，還有其他的出路。」
「你撒謊。」方媛厲聲說，「其實，你根本就不是寧惜梅。寧惜梅早就死了！」
才幾分鐘的功夫，他就穿過了遊樂園的人工湖，躲到了假山背後。
她爬起來，扶起吳浩東，問：「你沒事吧。」
「你可真會挑人跟。」吳浩東居然笑得出來。
這個傻瓜！
吳浩東不但沒放手，反而抓得更緊，用力往後拖：「你別過去，她不是你看到的那個人！」
「不要！」悶哥終於喊出聲音來。
為了這個簡單而卑劣的目的，他甚至利用凌雁玉，接近441女生寢室，不過是為了幫何家駿追求蘇雅。
「誰！」吳浩東大喝一聲。
寧惜梅突然發作起來：「為一個僅僅認識一天的男人去死，你怎麼對得起關心愛護你的父親、母親和其他親戚朋友？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將來如何對你嗎？」
悶哥退了幾步，突然發聲喊，加速沖向寧惜梅，手上的木棍重重地擊向她。
轉臉一看，是柳雪怡在喊，情緒比他還激動，眼睛里有淚光閃爍。
吳浩東沒有回答，而是怔怔地看著柳雪怡的身後，一臉驚愕。
柳雪怡卻渾然不覺，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人工湖附近的一張木椅。
「我哪知道，你認識她？」
「哦？」寧惜梅歪著頭，打量著方媛。
「哦？我不是寧惜梅，那我是誰？」寧惜梅似笑非笑地看著方媛。
「沒事。」吳浩東撕下襯衫，包紮傷口。
確切地說，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到的。
兩人確定眼睛可以看到的範圍內沒有寧惜梅的身影，這才從假山後面鑽出來，沿著人工湖畔的小徑慢慢前行，想繞過旋轉木馬所在地回到夢幻樂園大門。
「……」
悶哥比他倆好多了，板著一張臉，從地上撿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躡手躡腳地走到寧惜梅身後，對著她的右胳膊大喝一聲掃過去。
「我又沒說錯，你叫什麼叫！」寧惜梅很不高興，「就算想死，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吧。」
這完全不是一個正常女孩能做到的。
彷彿電影里的特效一樣，「小雪」身上的乳白色輝光越來越淡，漸漸消失，然後，呈現她本來的面目——寧惜梅。
可是，寧惜梅會這麼好騙？
「我也覺得不像是人。剛才，我看到她對著月亮嚎叫。聽老人說，只有妖魔之物才會這樣。你沒發現，她的力氣特別大、速度特別快？而且，她那麼一叫，遊樂園就突然停電，連手機信號都沒了。」
方媛和蘇雅不知道月神有什麼神通，卻知道這是一個連方振衣都要躲避的東西。
「別怕，不疼的。」寧惜梅把何家駿舉到自己面前，扶著他的肩頭，讓他站直，「來，像個男人站好了。」
奇怪，這時，有誰會找她？
悶哥緩緩閉上眼睛，頭皮的疼痛也漸九_九_藏_書漸麻木。
是冥火！像呂聰一樣會自燃的冥火！
寧惜梅臉若冰霜：「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願意？」
「我看能不能繞過去。」
皎潔的月光中，寧惜梅有一種俯視天下睥睨無物的傲氣，雖然只是個年輕女孩，卻彷彿是天生的帝王般。
寧惜梅並沒有急著去追殺悶哥，而是仰面向天，放聲長嘯。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寧惜梅面無表情地說，「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可以。」
寧惜梅猝不及防，木棍結結實實地打在她胳膊上。
再次被撞到路燈柱子上。
柳雪怡卻邁開步子，激動地跑過去。
他本能地伸出雙手去撐身體，手掌磨得滿是鮮血，膝蓋上的褲子也磨破了，隱隱作痛。
「啊——」何家駿痛苦地大叫。
寧惜梅彷彿在看一個怪物般看著凌雁玉，低下頭思索了一下，冷冷地說：「你想救他也可以，用你的命來交換他的命。」
「謝謝你。」柳雪怡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吳浩東身旁。
吳浩東突然大笑：「放屁！我是個男人，雖然沒什麼本事，也絕不會扔下女人獨自逃生！」
「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怕，」柳雪怡東張西望，心神不寧地說，「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離她越遠越好。」
悶哥勉強扶著柱子站起來，眼冒金星，全身疼得難受。
柳雪怡在身後叫，突然跑過來，拉住了他。
吳浩東搖頭道：「我以前來過這裏，只有正門一個出口。」
吳浩東全身發冷，屏住了呼吸，靜靜的聆聽。
柳雪怡拍著胸口說：「你還說，我差點被你嚇死。」
吳浩東看了看柳雪怡，搖搖頭：「我自殺，你讓她活。」
這些年來，他一直苦心積慮地巴結何家駿，就是想畢業后靠他的關係留在南江。
「那倒不至於，至少，豬是不會打電話報警的。」吳浩東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打「110」報警。
「原來，你才是他們當中最聰明的。」寧惜梅笑著說。
「你……」吳浩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蘇雅怒道：「你殺了他們？」
隨之響起的是一個女生的尖叫聲。
柳雪怡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甚是惱怒：「放手！」
接著，她轉身，慢慢地走向身後一處玩具小屋，一把掀掉玩具小屋的屋頂，從裏面揪出一個人。
他笑得很開心，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可撥了好幾次，沒一次能接通。
寧惜梅愣住了。
寧惜梅大怒：「你難道不想想你的父母？親人？他們知道你這樣毫無意義的犧牲，會怎樣？」
月神？
鐘鼓樓的大鍾又開始敲了起來，十一點半了。
吳浩東咬咬牙，一把推開柳雪怡，正要跳下去，身後再次傳來叫聲。
他們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隨風飄蕩的布條，屹立無語的小丑，怪模怪樣的鬼屋，都讓他們心悸。
這次賭博，下的注未免太大了。
「現在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長發，戴著眼鏡。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柳雪怡慘笑，「你跳下去，我也跳。」
奇怪，喘氣的聲音，怎麼和自己的呼吸節奏不一樣？
沒想到，她現在出現在這裏！
吳浩東走到人工湖邊，慢慢地解開衣服的鈕扣。
柳雪怡轉身，看到一團黑影，彷彿袋鼠般，一蹦一蹦地蹦過來。
寧惜梅雖然妖異，畢竟也是肉身凡胎，胳膊上吃力不住，身體搖了搖，手一松，將何家駿甩了出去。
吳浩東正要跑過去，耳邊卻聽得有人喊：「浩宇！」
方媛盯著寧惜梅，一字字地說：「你是月神！」
「等等！」吳浩東快跑兩步，一把抓住柳雪怡。
沒等凌雁玉叫出聲，她的後腦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擊中，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吳浩東渾然不懼，挺起胸膛，冷冷地和她對視。
「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的，只是……」方媛嘆息了一聲。
只要是賭，就有失敗的可能。用身家性命下注，失敗了就再也沒辦法東山再起。
寧惜梅的表現太反常，根本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溫柔典雅的漂亮女生。
在香格里拉的包廂里，他就發現不對勁。
「等一下，」寧惜梅在身後幽幽地說，「我想過了，既然你們這麼有情有義，那就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李文淵嚇得腳哆嗦個不停，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小雪！
睜開眼，凌雁玉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別看他個子矮，跑起來卻不慢，當年在班裡可是數一數二的角色。
吳浩東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奇怪，彷彿看到怪物般。
「我混蛋，我無恥，我下流，我卑鄙……你就放過我好不好？忘記我吧，這個世界上上還有很多優秀的男人，你還有大把的青春……」
吳浩東差點叫了起來。
悶哥吞咽了幾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不要。」
「好吧，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美麗。」吳read.99csw.com浩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挺直了胸膛，擋在柳雪怡面前，「真正美麗的女孩，絕不是外表的光滑鮮嫩，而是善良的心靈，是寬容、感恩、溫柔，善待他人。柳雪怡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她從不去傷害別人。不像你，只因為自己受傷，就要拉著別人一起來承受你的痛苦。你以為天生麗質、高貴自傲，其實也不過是紅粉骷髏，連個知心的人都沒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算你沒遇到何家駿，遇到李家駿、王家駿，情深似海，始膠如漆，最終還是會拋棄你。因為，你從來就沒有真正美麗過。一個將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女孩，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別人？」
「你快逃，她不是人！」悶哥用盡全身力氣大喊。
「他只是為了救他朋友。而且，你也教訓了他。就行行好，放過他吧。」凌雁玉彷彿看到一絲希望，苦苦哀求。
可是，寧惜梅的嘯聲，卻似鬼哭狼嚎般，彷彿積累了許多的怨氣般，全然沒半點樂感，刺得耳朵都隱隱作痛。
他還年輕，還有很多理想和抱負。
他驟然停止呼吸，然後清晰地聽到呼吸聲在繼續。
寧惜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般。
寧惜梅依然不緊不慢地靠近悶哥，臉上的詭笑益發惡毒起來。
吳浩東瞪著眼睛緊盯著「小雪」。
柳雪怡使勁地眨眨眼，聚精會神地盯著「浩宇」。
寧惜梅終於鬆了手。
歌聲中，她和何家駿身上冒起一股青白色的火焰，發出「吱吱」的聲音，彷彿不知名的小蟲低聲鳴叫。
「啊——」
走進夢幻樂園后，他心中就越來越不安。
以前，她看過林正英演的殭屍電影，裏面的殭屍就是蹦著走路的。可是，這個黑影，卻和殭屍不同，蹦的跨度很遠、速度很快，瞬間就蹦到了兩人面前。
「真邪門了！」吳浩東不甘心，繼續撥打了幾個電話，還是接通不了。
「你真傻，」寧惜梅長嘆一聲，「你以為，他是真的愛你？他和那個何家駿有什麼區別？都是在利用你。」
「你真的很想知道？」寧惜梅的笑容燦爛純真。
「也許，那時你們還有利用價值。」
「不但是他們，」寧惜梅手指一個個點著，「吳浩東、柳雪怡、蘇雅、方媛，還有那兩個縮頭烏龜，所有的人，今晚都要死。」
正好，悶哥衝上去了。他睜大眼睛觀望，看悶哥的偷襲能否奏效。
「好。」
既然輸了，就坦然接受吧。
柳雪怡倒沒傷到什麼，可也被驚醒了。
她們也試過手機，打不通。在門口求助，叫了半天沒看到一個人影。想想也是，遊樂園本身就建在偏僻的郊區，停業多時，將近午夜，有誰會沒事半夜三更跑這來。
「凌晨十二點，是一天的結束，也是一天的開始。據說，此時陰氣最重，最適宜生命的循環。你不會是在凌晨十二點殺死何家駿吧。」
吳浩東回頭一看，兩個人影遠遠地跑過來，卻是方媛和蘇雅。
「我看你樣子蠻聰明的，又是第一個跑，當然跟著你跑了。誰知道你是繡花枕頭，比豬還笨。」
「那個寧惜梅，到底是什麼？我怎麼覺得，她不像是人？」
「現在，我們怎麼辦？」
這次，他摔得更重，連爬都爬不起來了，只能趴在地上一個勁地咳嗽。
他不是白馬王子，他沒錢，他沒才。但此時，在柳雪怡眼裡，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丈夫。
「無恥！」吳浩東豁出去了，「你要死就早點死，別在這裏害人！」
「死了。」寧惜梅淡淡地說。
「好了，別說了，她快死了，她只想和你在一起。」寧惜梅扭頭看了眼鐘鼓樓，微笑著說，「這也是你對她的承諾。你既然說了，就要做到。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凌雁玉怔住了。
「是的。」寧惜梅懶懶地說，「你還在等什麼？難道在等我改變主意？」
當寧惜梅鬼魅似地扼住何家駿，單手將他舉起來時，吳浩東馬上反應過來。
方媛問寧惜梅：「小玉和悶哥呢？」
小雪是他一生的至愛。他記得，從初中開始，就莫名喜歡上這個有著童真笑容的女生。他喜歡看她的笑容，喜歡聽她的聲音，喜歡聞她的味道。就連她生氣的樣子，在他眼裡也是那麼動人。
寧惜梅沒有鬆手：「你說不要？那就是不要她替你死？」
「嗚……別殺我……我給你錢，我家有很多很多的錢……我全部給你……」
木椅上，坐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彷彿被乳白色的月光所簇擁著，背對著他們。
「奇怪……」
「不要！」
方媛記得，方振衣也曾仰天長嘯，但那種嘯聲清雅明澈，鏗鏘高亢，宛如游龍長吟，聽上去特別舒服。
吳浩東不敢回頭，喘著粗氣拚命跑。也許，天太黑，柳雪怡太重，跑得太快，才跑了一百多米，就被一塊凸起的石階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