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立青稱讚:「不錯,真的不錯,只可惜機槍是7.62口徑,子彈都是7.9口徑,差那麼一點點!」
立仁找到立華,正巧立華也到上海,以監察委員的身份參加一個慈善募捐活動。
白鳳蘭:「但說無妨!」
幾日後,通往丹坪鎮的土路上,一支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抬著花轎、財禮往丹坪鎮而來。花轎顫顫地抬在八名大漢的肩上,花轎兩邊緊隨著兩名陪嫁丫頭,花轎後面是一抬抬的奩箱子。扮成新郎的立青披紅挂彩騎在馬上。
天光漫射進來,立青泡在水牢里打盹。門「嘩啦」開了,有人端來一張太師椅,又搬來茶几。一名佩帶武器的女孩,端來一把紫砂茶壺,和一隻粗粗的水煙筒。
「你想走,我還捨不得放!」白鳳蘭和立青鉚上了,她大聲喝道,「來呀,把黨代表給我捆起來!」
「你當時對那連長說了什麼,他才下令放下武器?」
「任何人?我也不行?」白鳳蘭問張師爺。
師爺:「這是司令那年打了何健部隊的伏擊,拿三十五條人命換來的。」
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說。
團丁們得了紅包,一個個眉開眼笑。正待放行,忽然團總劉禿子走了過來,「慢著!」劉禿子不懷好意地湊近花轎,掀開轎簾,「我倒要看看新娘子是誰……」
「防禦?」白鳳蘭不解。
「我還給你備下一批專家,幫你建立短波無線網,並專門編製通信密碼。」楚材繼續交代。
「你呀……」白鳳蘭笑了。
「這倒是不錯的東西!」電台雖然還沒有拿到,僅清單已足以使得立仁愛不釋手。
「可這件事例外,在你沒來青花寨之前就已定下了。」
「那就好,從今天起,青花寨無論起床,吃飯,睡覺,都聽你的號音,讓大伙兒逐漸養成聽從號令的習慣!」立青指示大家,聲音鏗鏘有力。
白鳳蘭又一次問道:「你真的不想和我們一塊兒走?」
「黨代表慧眼獨具。青花寨說到底,就不是土匪窩,是鄉人求生存的堡壘。」張師爺解釋道。
立青:「暗裡頭,怎麼個說法?」
師爺說:「不不不,何以晚矣?我聽了你剛剛的陳述,楊同志,在老夫眼裡,你還是個共產黨,哪有你這樣的反動分子呀,放著老蔣的營長不做,一路從上海殺到這山溝溝里來,命都不顧?」
立青傾聽后,對白鳳蘭說:「瞭望哨報告,敵軍第三營及各路團防,正往丹坪鎮趕來。」
很快,團丁的槍都被拿下,嫁奩箱子被打開,大夥從不同的箱子里拿出槍支,抬出松樹炮和各類土製炸彈。
臨分手的時候,楚材還向立仁交代一件事,要他提醒妹妹立華不要同國母宋慶齡走得太近,蔣介石已經開始不高興了。
「你說什麼?」
「一槍未放,一個連的裝備都送掉了,你還有臉來見我?」梁營長大為光火。
瞿母不放心地叮嚀:「路上要當心,近來風聲很緊。咱家這一個月都搬了三次了,我得收拾收拾,沒準又有通知來讓搬。」
白鳳蘭的眼睛針鋒般看了過來,聽立青還有什麼高見。
立青奇怪地看著。
「怪誰呀,是你們對分田分地的農戶太過火了,現在知道冤冤相報害怕了?我們正規軍有正規軍的任務,對付白鳳蘭那樣的女毛賊,是你們團防自己的事,與我們不相干。」
大家哈哈大笑,白鳳蘭也笑了。
白鳳蘭嘴一撅:「你去問!」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你怎麼就能斷定,第五連會在肖家坡變換隊形的呢?」白鳳蘭問。
眼看到了客店,連長高伯齡才放心地收起槍,對身後說:「行了,要進鎮了,一排長,全連成三列縱隊,齊步唱歌進鎮——」
白鳳蘭不理,回答立青的是「咕嚕嚕」的水煙筒聲。
立青疑問:「你專門去戰場上看過?」
張師爺說:「黨代表,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鄉下人,野慣了,再說也是窮家難捨,熟地難離呢!你讓我們拋鄉別土,到那不相干的深山野林,不要說我這老骨頭拖累不起,我也說服不了大伙兒。」
「這個情報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情報細節是由朱國富提供,據朱國富報告,第五連每月逢十的下午都要回丹坪鎮營部點名。明天就逢十,這就是此戰的打點。據守的正規軍火力配系很強,我們無法接近,只有等他調動之時,避其銳氣,擊其惰歸,狠狠地把第五連消滅在他們去丹坪鎮的半途中,就是這兒。」立青手指地圖,「肖家坡!」
「三天後就打?」立青一驚。
上了當的敵軍第三營在青花寨撲了個空,轉又惡狠狠地殺回丹坪鎮。到了丹坪鎮,又是撲了個空,氣得梁營長嗷嗷叫。
路兩邊衝出了白鳳蘭武裝的戰士們,團團圍住,把所有槍口都對準了五連士兵。
立青在水牢里急得大叫:「哎哎哎……」
白鳳蘭回答:「當然,所有的軍事行動,黨代表有最後的決定權。」
梁營長命令高伯齡,馬上聯絡各地團防,讓他們今晚就往青花寨集中,配合三營的六、七、八三個連,「明天凌晨,端掉青花寨!」
立青阻止:「我仔細地研究過了,雞公山的環境不足以我們長期進行游擊戰。」
「我看了你們的兵,一read.99csw.com個人才幾發子彈,還都是老套筒,打出去槍就掉地上了。手榴彈也不行,一炸兩半,炸不死人的。」立青說得似乎有些直接了。
此山寨名青花寨。寨主姓白,是個女的,叫白鳳蘭。話說這白鳳蘭原先是名農會幹部,革命形勢發生變化后,地主還鄉團在國民黨反動派支持下反攻倒算,無法生存下去,就拉上一支隊伍上山,在青花山紮寨為營,繼續進行鬥爭。
白鳳蘭有個舅舅叫張國器,給白鳳蘭當師爺。張師爺足智多謀,白鳳蘭遇到什麼大事都要向師爺請教。
旁邊有一士兵正要舉槍反抗,「砰」地一聲槍響,士兵的槍被打落。
白鳳蘭一句話說得立青啞口無言,人家那是事先就做了決定的,怎麼好橫加干涉?尤其白鳳蘭提到那回下山為看地形救下自己的事,是在暗示,沒有她白鳳蘭,哪會有你楊立青黨代表的今天?
屬下把從立青身上搜出的物品盛在盤子里端到了張師爺面前,有槍,手錶,鋼筆,兩塊銀洋,一隻金手鐲,一本小冊子《共產主義ABC》,以及摺疊的手繪地圖。張師爺每一樣都仔細看了。
丹坪鎮老街的祠堂內,臨時設立的國民黨四師三營營部就在這裏。
白鳳蘭轉回身,「啪」地扯開碎花小褂,裏面皮帶上插了兩把駁殼槍。霎時間,白鳳蘭抽槍在手上,「砰砰」左右開弓,鐵牢上的鐵鏈大鎖,應聲飛出。
前來求援的還鄉團豪紳早已摸清梁營長這些花花腸子心思,讓團丁抬來幾副禮品挑子,有肉有酒,還有白花花的鋼洋。
隊員們都聽得眼睛眨巴眨巴的。
「寫報告,快寫報告!直接給董長官寫報告,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還給董長官!看他做姐夫的怎麼處理?!」梁營長氣急敗壞。
「你能不能先把我撈上來,老子快給你這一池涼水泡化了!」立青在水牢里隔著柵欄叫道。
一張紅桃3,一張方片Q,一張草花A。
高伯齡遵命。
立青見白鳳蘭並無惡意的樣子,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便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現已被開除出黨的情況,如實相告。
隊員們推搡著一名五十歲的老漢:「是他,朱成喜的!」
白馬飛快馳到,立青還沒回過神來,被騎手一把搡下馬來,騎手大喊:「捆起來!」
張師爺忽兒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念起詩來:「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沒什麼忙可幫,我們帶不走的,你們統統拿走!所有的裝備糧食商品統統分掉!」立青說。
白鳳蘭與師爺對看,心想,這人果然是正規軍啊。
梁營長咬牙切齒地:「我要讓她青花寨,變成血花寨!」
師爺:「白黨還鄉團,勾結第四師第三營,弄得丹坪鎮天怒人怨,我的外甥女原是丹坪鎮農民總會的婦女主任,白黨豪紳要清算她,這才逼上了青花寨,跟他們斗。」
三名壯漢搬來立青,撲通扔進水牢,關上木柵,加鐵鎖鏈子而去。渾身透濕的立青一臉疑惑,啐地:「操,臉盆子也能淹死人!」
白鳳蘭看后,望了警衛丫頭一眼。
白鳳蘭先喝了口茶,接著燃著了火紙,湊著碩粗的水煙管,吸得咕嚕嚕的。
「你就對他說,我楊立青這輩子,跟定共產黨了!」雙腿一夾馬肚,「駕!」飛奔而去……
白鳳蘭刷的拔槍:「執行命令!捆起來,送我那匹馬上!」
隊員們直愣神。
竹樓上,白鳳蘭與師爺相視而看。
老漢點點頭:「嘿嘿嘿,紅白喜事,吹吹打打,掙點酒錢!」
「長痛不如短痛,這回下死力,斬草除根!掏掉她白鳳蘭青花寨的老窩子!」還鄉團豪紳惡狠狠道。
……
「難以置信,董長官的小舅子怎麼和女毛賊搞到了一起?」
「不,你們的人員成分極好,都是樸實的農家子弟,沒有無法無天的綠林氣息。最可貴的,他們都土生土長,對還鄉團反攻倒算的惡霸豪強武裝,充滿了階級仇恨。」立青說。
「手榴彈每顆都得橫豎加鐵槽兒,炸起來,能崩碎。」
梁營長不以為然:「一把軍號,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那我也給你派名號兵去,他吹你也吹,可好?」
張師爺:「傳令各隊隊長,抓緊裝載,全體往雞公山轉移。」
白鳳蘭與師爺交換了眼神。
白鳳蘭沒想到這楊立青頭一天來就給青花寨定下調調,張師爺更覺得共產黨果然名不虛傳,稍微一點聲色,就讓他們青花寨生氣盎然。
立青話鋒一轉:「打是能打,只是手工銼磨,機槍不能連發,精確度也大打折扣,也就是嚇唬嚇唬對方,更危險的是,手上稍有差池,槍管隨時可能炸膛。」
立青:「有一些好東西,你們居然有兩挺捷克式輕機槍!」
白鳳蘭與師爺遠遠地在竹樓上眺望。
在高伯齡的帶領下,機槍手隨即摸索向上。很快,在前方建立了機槍陣地。「噠噠噠噠」的機槍聲,震耳欲聾。
「看來是這樣。司令,要想留住他只能如此。」張師爺認定立青是個人才,很想留下他。
白鳳蘭從裡屋走出來,問道:「舅舅,算出來了嗎?什麼人?」
原地上,只剩下赤手空拳的九_九_藏_書第五連官兵。
立青反問:「我當初的第一個條件,你記得嗎?」
「你們是什麼人,綠林呀,還是俠女呀?發橫財發到我的頭上!也不打聽打聽,老子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大虧!」
白鳳蘭激動道:「好啊,原先我們是人比槍多,現在槍比人多,正愁著沒法帶走呢!鄉親們,有願意去的跟我上山,同地主還鄉團干!」
此時的丹坪鎮,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名還鄉團豪紳急匆匆地進入營部,向三營梁營長報告:「……近來白鳳蘭武裝活動頻繁,時常從青花寨方向傳來正規軍的軍號聲,會不會與資興、永興、耒陽的朱德武裝有來往?」
立青取了一把軍用銅號在手上:「這是誰的?」
肖家坡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客店前仍只有三名團防在站崗,茶座上添了些吃茶的腳夫,那都是白鳳蘭武裝的戰士們裝扮而成。
「站住——站住——」團丁端槍厲喝。
師爺:「楊同志只管說!」
梁營長想了想,說:「高連長,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你我這回可以向上頭交差了。不過,裝備丟了,上頭可以再補,軍人的榮譽丟了,你我將來還如何在四軍立足?」
立青遂問:「你們有多少人槍?」
「中國工農紅軍?」白鳳蘭第一次聽說這個名稱。
在青花寨議事堂,立青指著一張他親手繪製的地圖,布置作戰任務。在此之前,立青曾派朱國富等人下山偵察搞情報,白鳳蘭等人均不以為然。為此,黨代表楊立青特彆強調情報的重要性:「為什麼我要讓你們不厭其煩地搞偵察,就是要取得敵方的情報。什麼是情報?僅僅是多少人,這個情報還不夠。你得告訴我,是些什麼人?什麼部隊?什麼番號?長官是誰?從哪來的?打過什麼仗?哪個學校畢業的?有何特長?是正規軍還是還鄉團?都得要搞得很仔細……」
立青也持槍翻身上馬。
「回去后我如何對丹坪鎮的鄉紳們回話?」還鄉團豪紳問。
「哎呀,是白……白司令!」劉禿子嚇得魂都不在身上。
「營長,白鳳蘭武裝領頭的,就是咱老四軍的一名營長!所以我才……」高伯齡忙不迭地解釋。
一片刀光閃閃,向山上涌去。咒語聲震天動地。
「是他們打掉陳壁虎的十三團?」白鳳蘭又問道。
白鳳蘭好奇地問:「這畫得什麼?」
午飯時,白鳳蘭和張師爺客氣地請立青上座,立青也不推讓。
眾人目光灼灼。
張師爺領了幾個鄉親過來:「司令,黨代表,四鄉的鄉親們聞訊都趕來了!」
眾人們把哭笑不得的立青捆成了一隻粽子,搬到了那匹白馬的馬鞍上。立青不住地大叫:「鳳蘭!鳳蘭!你聽我話!不能蠻幹!……你會後悔的!」
白鳳蘭點點頭,認為立青說得有道理。
隨即又取一清單:「這是六部剛從美國進口的短波電台,比較目前軍中使用的長波電台,靈敏度和發射距離超出了整整一個時代。你拿去,首先是溝通上海和南京之間的短波聯繫,其後再推廣到全國各大城市,以使我中統的情報交流效能更快更高。」
大家轟地笑了。
「這個看來是個洋的,學問不淺。」張師爺從盤子里取了一張摺疊的毛邊紙,展開后,兩人相視看看。
梁營長繼續命令:「炮火延伸,機槍組,給我上!」
「這是一份繳獲的敵軍通報,通報上說,上個月,南昌起義出來的朱德部與秋收起義的毛澤東在井岡山會師,組成了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
一群人吹吹打打,來到肖家坡。
梁營長不知就裡,殺氣騰騰地將青花寨團團圍住,命令炮手:「開炮!給我先挫挫毛賊的銳氣!」
「是呀,想長長見識?」
讓白鳳蘭武裝離開青花寨投奔井岡山,顯然他們不樂意,首先反對的便是張師爺。
白鳳蘭:「讓他們來,姑奶奶已經完事了。」
「回去后,你們還鄉團各團防選擇一個良辰吉日,集中所有人槍,去掏白鳳蘭的老窩子,到時候我們第三營一定幫忙!」
屬下聽命,拿來一團布,堵上立青的嘴巴,立青的聲音沉悶了,以至消失。
「黨代表,不是吹牛,只要你給個調兒,我准給你吹得花花哨哨!」老漢朱成喜沒想到這把軍用銅號有這麼大的用場,不由喜出望外。
「是他畫的?」白鳳蘭暗自佩服。
高伯齡正愣神,一支槍管對準了他。
「楊立青!我知道他,都說他是董長官的小舅子?」
「老套筒槍托上得裹上棉花,減少後座力!」
白鳳蘭躍上馬車,大叫一聲:「往雞公山,撤!」
梁營長的三營傾巢出動,欲血洗青花寨,報五連丟槍丟面子的一箭之仇。而此時的青花寨,按照黨代表楊立青的精心安排,巧施妙計,全體悄然撤離青花寨,直撲丹坪鎮,同國民黨的正規軍打了個迂迴。
馬車上的白鳳蘭一揮槍,高叫:「撤——」
「快來呀,白司令批准咱參加隊伍了!」歡天喜地的青年一齊擁上來,從繳獲的被裝里,挑衣服的挑衣服,挑槍的挑槍,一時間,白鳳蘭武裝的隊伍擴大了好多人。
梁營長推託是假,趁機敲點竹杠是真。
高伯齡回答:「遵命,!九九藏書
立青感激地說:「謝謝你,師爺,怎麼說我心裏還是展不開,失敗得很,讓黨給開除了。」說完,抹抹嘴,推開了海碗。
這天夜晚,白鳳蘭見立青的住所內亮著燈,便一腳踏進門來。
「不錯,這也是情報呢!」立青一本正經地說,「休看是件小事,關鍵時刻說不定能起到大作用!」
「沒錯,救你的那天我就是特為去看地形的。」白鳳蘭說。
立仁告訴立華,聽董建昌說,立青在湖南同一名女土匪攪在一起,立華對此有點不大相信。
瞿恩又書寫了一會兒,交給了瞿霞:「交給交通科,請他們儘早發往井岡山。」
師爺回答:「明擺著有三百七十多人槍,暗裡頭少說也有兩三千人呢!」
門外間有巡捕車鳴笛駛過。
「在黨代表的眼裡,我的隊伍一無是處?」白鳳蘭感到不高興了。
「跟哪個女人睡覺也要搞清楚嗎?」一名隊長故意問。
白鳳蘭突然問道:「你不是不想和我們一塊撤吧?」
「共產黨?」
花轎內新娘子的蓋頭揭開了,迎接劉禿子的是兩支黑洞洞的槍管,白鳳蘭一張含粉的笑臉:「看清楚了沒有?」
「跟我們交手的第四軍是很有榮譽感的,咱這麼羞辱他一回,人家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立青突然嚴肅起來:「都別笑,這一堆武器里,我能看上的,就這把軍號了!」
「客氣!客氣!」梁營長笑眯了眼,「那我就代兄弟們笑納了。」
立青:「哦,家家皆兵,戶戶皆營。」
「啪」,一隻酒壺飛出去,赤著胳膊的王團總一抹嘴角,跳起來,手提大刀,喊道:「喝了符的跟我上!」身後大群黑壓壓同樣裝束的還鄉團神漢隊員,手執大刀,赤膊齊喊:「打不進!殺不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非 凡 論 壇
「高衛士,還認識我嗎?」問話的是立青。
「黨代表這是要打仗呢!」機靈的警衛丫頭說。
正僵持著,鎮外傳來陣陣軍號聲。
立青怔住了:「我的天哪,你還真是師爺,有點眼神!有點眼神!不錯,是我做的圖上總結。」
張師爺把立青帶到客房,立青捧著海碗吸溜溜地吃著米線。張師爺掏出那張手繪的地圖,對立青說:「如果我沒看差的話,這是貴軍不久前對陳壁虎團之戰?」
「是的,青花寨沒了,丹坪鎮也不能久留,一支隊伍沒有後方是不能生存的。叫花子打狗還要找堵牆根護在身後,這個後方,就叫根據地。依我看來井岡山是最好的根據地。」
高伯齡來到營部,筆挺地站在梁營長面前。
白鳳蘭:「把他那張嘴堵上!」
立青倔強地一甩頭:「空頭虛銜的黨代表,我做不了。」
只見遠遠的土路上,敵方第五連荷槍實彈,百倍警惕地以戰鬥隊形搜索而來。
「他叫楊立青。」
「王團總,該你們的神漢隊了!」
「你稍等一會兒,就好。」
「不是他,我能一槍不放嘛?」
張師爺笑了:「鳳蘭,你是司令,你說了算!」
「去井岡山?入夥朱毛?」
高伯齡在身後高喊:「楊營長,你有什麼話要帶給董長官嗎?他可是一直在找你!」
白鳳蘭見舅舅這麼幫立青,也覺得此人估計真是個可用之才,就同意了立青的三個條件。立青就這麼當上了青花寨白鳳蘭武裝的黨代表。
立青大聲命令:「按計劃,各就各位!」
「作為一名士兵,要牢記的事無非三件:射擊,行動,聯絡。射擊好理解。行動也不複雜,無非是利用地形地物,衝鋒撤退。就是這個聯絡,最容易被我們忽視!作戰不是單打獨鬥,是要整體聯絡協作,方能打大仗,打勝仗。聯絡靠什麼?僅僅依靠指揮員喊話,靠通信兵傳令,都不如這把軍號。眨眼間,這號音能傳個十里八里呢!」立青說得慷慨激昂。
「如果真是這樣,那瞿恩就太讓我失望了,我把弟弟交給他,弄成這樣,和他瞿恩往昔的崇高理想,真是相去太遠!」立華心情很複雜。
瞿霞推門而入:「哥,我要去伍豪那裡,你有什麼要帶給他嗎?」
「太好了。」立仁更是喜出望外,他正愁自己不會使用那些洋玩意兒。
立青想想:「如果你們能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就留下來。」
哪知道,白鳳蘭已經定下,三兩天之後,就得吃掉駐在內山下的四軍第五連。
白鳳蘭還是不願意:「此人太傲,一邊打槍還一邊和四師的官軍胡扯八扯,先關他一天,殺殺他的傲氣。」
「高伯齡,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做過董長官的衛士,我就治不了你,我現在就能槍斃你,你信不信?來人!」梁營長動起真格。
路邊有一車馬店,團防在此設了崗卡,三名團丁背著快槍,瞅著遠處吹吹打打而來的迎接隊伍。
白鳳蘭看到盤子里的物什:「這都是他的?」
高伯齡連聲說:「明白,營座!」
「營座,你容我解釋一句。」
「我對他說,向女人繳槍不丟人,好男不和女斗!」立青調皮地說。
白鳳蘭哈哈大笑:「黨代表果然是行家,可我的弟兄有辦法,他們用銼刀將每發子彈,銼去一點兒,照樣可打。」
立青繼續說:「有了情報,仗就好打了。據偵察得九九藏書來的情報,敵方第五連連長叫高伯齡,原來四軍軍長的衛士,我回憶了一下,這個人我認識,至少他是認識我的。這就叫知己知彼了。」
大伙兒很快就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做起準備,茅屋內像一個大作坊,青花寨人人都在利用各種工具改造自己手中武器,拆的拆卸的卸,銼的銼磨的磨,忙得不可開交。
師爺:「別小看寨子裡頭三百七十人,個個可都是丹坪鎮的當家勞力,人人都有親戚呢,方圓一百里,一時半晌就能召來兩三千人。」
「我們不想要東西,我們想參加隊伍!」鄉親中有人帶頭高呼。接著,又有不少的人跟著呼喊:「我們要參加隊伍!」「我們要參加白司令的隊伍!」
鼓樂聲停了,喬裝成鄉紳的張師爺過來,拱拱手:「哎呀,各位各位,辛苦辛苦,來來來,今日大喜,各位也分點喜氣——」給三位團丁,每人都塞了紅包。
「謝謝了,可是這個誇獎對我來說,有點晚了。」立青有些落寞。
「誰動槍,我就不客氣了!」白鳳蘭在士兵愣神的片刻,高聲怒喝。
街上布滿了白鳳蘭武裝的男男女女,不時響有零零星星槍聲。三營營部內,人們歡天喜地往外搬著各種槍支彈藥裝備,往一溜馬車上裝運。立青與白鳳蘭站在一起,沉著冷靜地指揮。
「司令,你有沒有想過,把咱們的隊伍也拉過去?」
「我最看中的就是這批人,有了人,沒有槍可以有槍,沒有地盤,可以打出地盤。」立青說。
立青正聚精會神地繪製一張新的軍用地圖。
張師爺說:「不瞞你楊同志,你們打完仗半個月後,我專門騎毛驢走了一百里去耒陽城外戰場上實地看了一整天,不得了呀你們!」
剎不住的士兵們擠成一團,都還沒反應過來。
白鳳蘭帶著警衛進門問:「誰讓你們在這裏忙的?」
「你想知道?」
「我明白了,難怪共產黨要開除你。你這腔調,跟白黨的還鄉團幾乎一模一樣!就泡在那兒吧,姑奶奶事情還多著呢!」扔掉水煙筒,告訴帶槍的丫頭,「叫師爺來,我懶得跟這種人說話!」
立青:「明白了,是這麼回事。」
立青一時無語。
「怎麼,又有新目標了?」白鳳蘭一見地圖,以為立青又在準備打仗。
白馬一路飛奔,來到一座山寨。一群執槍的鄉親,聽到馬蹄聲,一齊看去,歡呼道:「司令回來了!」
剛才這一槍是白鳳蘭打的,很准,就打在士兵舉槍正要扣扳機的右手上。
「是呀,聽說你們打下了丹坪鎮,鄉親們都想來幫幫忙!」
「不錯,我沒忘,所以這一次我又來借槍了,讓你的兵把所有武器都放在地上,人槍分開!聽到了嗎?別讓我做我不願做的事!」說著用槍口抵了一下高伯齡的腦門。
白鳳蘭有點不放心這個楊立青是不是個正宗的共產黨,前陣子被他們抓來個號稱共產黨的人,結果啥也不會,拿只算命的羅盤,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的,沒個准。
張師爺聞槍聲急忙趕來,看到沒出什麼事,鬆了一口氣,吩咐左右:「還不快把人給我拉上來!」
「松樹炮黨代表也說硝太多了,得裝填些鐵釘子!」
白鳳蘭喃喃地說:「那就是說,他還是聽話的。」不由心中暗喜。
張師爺看著外甥女:「得問問他,如果是,此人可留。」
一個正在銼子彈的機槍手回答:「是黨代表。讓咱們改造武器,他給每人都提了新標準。」
「我也感到納悶。」
「雖說空蕩蕩的,可看的東西不多,可我看了你們的陣地工事,水平高,得地理之利,形勝之勢,勝得有條有理,有根有據,加上你們對附近農家秋毫無犯,實在是兵法武德樣樣出類拔萃,贏得人口服心服。我那時就想,天哪,這是什麼部隊呀,就憑這個,你們共產黨前途無量啊!」張師爺言語中頗多讚歎。
立青沉默了片刻,說:「司令,我們事先可是有條件的,黨代表對每次軍事行動有最後決定權。」
立青說:「肖家坡距離丹坪鎮不過一里,站在坡上就能看到鎮上的屋頂。任何一支第四軍的部隊都會在這整隊進鎮,讓長官和鎮上居民看到他們的軍容軍貌,這就是士兵!」
張師爺若有所思地說:「司令,此人來頭不小呀!」
立青放下酒杯,很認真地回答:「不便隨意,怕傷了士氣。」
一切停當后,搬太師椅和端茶壺的人退下。白鳳蘭一身碎花衣裳走了進來,看也不看立青一眼,傲慢地坐在太師椅上。
「不,還是你去,男人對女人,少一點戒備心。」
立青:「吹鼓手?」
高伯齡回過神來,認出了立青:「楊營長,是你呀?你別忘了你頭一次打仗,用的駁殼槍還是我借給你的!」想套近乎。
在隆隆的炮聲中,青花寨湧起巨大的炸煙,建築物四分五裂,燃起熊熊大火。
高伯齡被迫無奈,好漢不吃眼前虧,朝部下高喊:「聽口令!照他們說的做!把槍放地上!聽到沒有?全部放下!」
老漢:「兄弟們攻城拔寨,我替他們助助威風!平時間,拿他給大夥解解悶。」
「你胡扯什麼呀你!」立華不高興了。
眾皆面面相覷。
「妹妹,我能九九藏書不懂你嗎?別對瞿恩抱希望了,如果天氣不錯,時機也正好,你很可能再見到他,不過,那一定是在監獄!」立仁垂下目光。
白鳳蘭敬立青一杯酒:「黨代表看了咱青花寨的家底子,怎麼沒聽你對武器人員評價呢?」
立青明白了:「原來不是號兵,是個吹鼓手!」
青花寨場院里,白鳳蘭的武裝在場院上列隊,各類武器一字攤放著。有機關槍,老套筒,大刀,長矛,松樹炮,各類自製炸彈……立青挨個察看,隊員們都在看著他。
「我想琢磨一下青花寨的防禦。」
立青:「平時,你都拿它幹嗎用啊?」
立仁趁機說:「就個人品質,瞿恩是個完人,可惜被那幾塊洋麵包撐著了,那馬克思列寧就根本不適合中國文化道統。所以他共產黨成了草莽流寇,連董建昌都不如,這不能不是遺憾。瞿恩和董建昌這兩個人,實際是目前中國思想界的兩個極端。一個是實用主義,一個是理想主義。找情人,你可以選瞿恩,浪漫,刺|激;嫁丈夫,你得挑董建昌,什麼時候也斷不了車子、票子和房子!」
五連全體士兵,人人都從肩上摘下槍,彎腰放到了地上。眨眼間,被白鳳蘭武裝的戰士們,沖入隊列,將所有武器全都抱走。
立青又走到老漢跟前:「一會兒點驗完了,你來找我,我教你各種號譜,我要讓你這把號能說話,無論衝鋒集合撤退,調張三李四,所有的人一聽就明白。」
師爺:「怎麼樣,楊同志願意留下來,做我們的黨代表嗎?」
「梁營長,白鳳蘭武裝實在是我們丹坪鎮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匪患,那都是些與我們有累累血債的仇家!此匪不除,誰頭上不是懸著一把劍呢?」還鄉團豪紳說。
一聲鞭響,馬車滿載而去,馱了楊立青的白馬隨車而去,武裝男女有序的隊伍也隨之撤去。
操也沒用,都虎落平陽了,立青無奈地困在水牢里。
白鳳蘭高舉雙槍,威風凜凜地站在馬車上:「都別動!」
一位白鳳蘭武裝的戰士急匆匆地跑來,將繳獲的敵軍文件交給立青。立青仔細看著,不由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白鳳蘭走了過來,問:「情報上說了什麼?」
張師爺拿出一副紙牌,嫻熟地洗著,不斷地抽牌,最後剩下三張,逐一翻出:
「這個楊立青果然歷害,不愧是黃埔的高才生!」高伯齡無奈地說。
立青吁了一聲,暗地讚歎:好槍法!
再說上海那邊,得知立青受處理被開除出黨,作為立青的入黨介紹人,瞿恩感到這樣的處理是草率和不恰當的,將極大地挫傷那些與立青同志有著相同經歷的一批骨幹的革命熱情,並認為,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大批人,對黨的認識是也逐步走向成熟,年輕的中國共產黨正是伴隨著其成員思想和理論認識的不斷成熟,而走向堅強和正確,因此,他奮筆疾書給中央寫信。
肖家坡一戰,青花寨沒費一槍一彈,便擊敗了國民黨的四師三營第五連,還繳獲了大量武器裝備,全寨上下對立青佩服之至。白鳳蘭和張師爺更對立青刮目相看。
立華「刷」的看向立仁……
「好眼熟呀,這地形,耒陽?肯定是。」張師爺說。
白鳳蘭高興了:「那依黨代表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殺回丹坪鎮?」
師爺很堅定,說:「大丈夫不可一時氣短!我看你就在我們青花寨住下來,給我們做黨代表,我們一直想有的,半年前找來一個,卻是個冒牌貨。」
「認得就好!要想活命,就得按我說的去做……」
「這要因敵情而定。如果只是那些鄉團武裝,現在就可以打回去。可那天,我在路上遇到的,是原先第四軍的部隊,很顯然是正規的強敵。這支部隊,我了解,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不那麼好打。」立青如實告知。
突然,一輛馬車從客店后趕出,衝到隊列前擋住去路。
白鳳蘭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吃虧是福呀!你說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人?」
「應該是咯!」
手下一怔,都愣著。
一個隊員說:「屁,在家吹嗩吶的!」
「他那人打小就流里流氣,做綠林流氓就對了,一點也不奇怪。」立仁大不以為然。
士兵們一見,嚇得一個個都不敢亂動。
執槍的鄉親一擁而上,將立青三兩下就捆成粽子了。
「地圖,手繪的地圖。」
張師爺點頭:「槍,手錶,鋼筆,還有小冊子,都是蘇俄的。」
為了對付共產黨在上海的頻繁活動,國民黨南京的中統特務機關將立仁派往上海。楚材將一份名單交到立仁手上:「這是我從中央軍校新挑出的三十名畢業生名單,你可以選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化裝停當的瞿霞,對母親招招手,昂然挎手袋出門而去。對立青的事,瞿霞比哥哥瞿恩還要上心。
立青定定地看著張師爺,顯然是被眼前這位老人感動了,他試探性地問道:「可以捲土重來?」
立青:「你是司號員?」
立青說的三個條件是:第一,黨代表對每次軍事行動有最後決定權;第二,沒有戰鬥期間,由他對人槍實行訓練;第三,黨代表在實行前兩項工作時,任何人不得干預。
立青逼問:「那你們還認我這個黨代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