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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最後一個問題:是誰殺了埃列克·法柏斯?用什麼方法?動機何在?」
「你忘了嗎?」菲爾博士說。「後來她說她看見了。愛爾絲芭就跟德國人一樣死腦筋。最初問她有沒有看見『手提箱』,她當然說沒有。就這麼簡單。」
「我認為,」沉默好一陣子之後,他放下雙手。「是兇手殺害法柏斯,並且把他吊起來以後才把燈熄滅的。他把剩餘的煤油倒光,好讓它過一會兒之後自己熄滅,然後把遮光簾拿下來。」
「你認識他嗎?」菲爾博士追問。
鄧肯不情願地思索著。
他話中的暗示意味如此鮮明,而且令人不解。所有人同時轉頭望著他。緊接著的冗長沉默使得蔻伊瀑布的水聲變得響亮起來。
「拜託,你們非留在這裏不可嗎?我們能不能到那家飯店去吃點東西呢?我向他們問了一些問題,因為那位女老闆和法柏斯先生非常熟。」
只見查理·史汪和艾利斯達·鄧肯正大步朝著他們而來。這位律師穿戴著雨衣和圓頂禮帽,臉色憔悴蒼白得嚇人,然而整個人隱隱散發著股獲勝的得意。
「我聯絡了警方,」她瞥了鄧肯和史汪一眼,急喘著報告。「沿著蔻伊峽谷走大約兩哩的地方有一家旅館,蔻伊峽谷旅館。電話號碼是Ballachulish——念成Ballahoolish——45。」
菲爾博士凝視著遠方。
菲爾博士咕噥著表示沒錯。他又掏出海泡石煙斗來填滿煙草並且點燃。
「你——呃——看見那張遺書了嗎?」
「各位,這是最後一項連結,這解釋了法柏斯如何能夠在這地方和英維勒瑞之間任意往返。那位女老闆還說了什麼嗎,坎貝爾小姐?」
「沒錯。」
「什麼百萬分之一的幾率?」鄧肯略顯懊惱地問。「你想打電話給誰?」
「她說他是個騎單車高手,說他不管喝多少酒,照樣能夠速度飛快地騎好長一段距離。」
「兇手犯的第一個錯誤,」菲爾博士說。「跟我來。」
「然後呢?」
菲爾博士https://read•99csw•com兩手按著額頭。他久久靜立不動,微微喘息著。
鄧肯快步走向前去,立刻又匆匆退出門外。史汪不知是比較堅強或者無情,喟嘆了一聲然後走了進去。
亞倫坦率地說:「也許兩者都有吧。撇開錢的問題不說,我實在難以相信安格斯是個卑鄙老頭,竟然設計讓一個無辜的人被弔死。」
亞倫沉默了會兒。
「你瞧,」亞倫極度不耐地說,並大步朝他走過去。「瞧這扇窗子!裏面牢牢釘著這片金屬網!請你解釋一下,兇手有什麼辦法可以從這裏鑽過去?」
「真是的,」鄧肯說。「我們一開始為何沒想到呢?當然了,安格斯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房間里的二氧化碳已經消散了。難怪狗提籠的鉤環是扣上的!我們那時候還瞎猜是不是毒蛇或蜘蛛什麼的,想起來就覺好笑。一旦抓到關鍵,就會發現事情原來是這麼簡單。」
「是的。」
「你對他有多少了解?我們只知道他很多年前惹了麻煩然後逃往國外。他都在做些什麼呢?他去過哪些地方?最重要的是,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樣你我就能作證了。」他異常嚴肅地說。「我們到達這裏的時候,窗子上並沒有裝遮光簾吧,嗯?」
「有人——某個知道柯林會在那間卧房過夜的人——利用床下那隻現成的箱子,再度設下死亡陷阱。某個了解柯林生活習慣的人,在他之前潛入那個房間。他喝醉了,沒有檢查那隻箱子。他沒死主要是因為在睡覺時把窗戶打開了,讓他及時醒了過來。問題是:這人是誰?為什麼這麼做?
「他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為何要拿掉遮光簾?為何不直接離開,讓那盞燈留在那兒繼續燃燒呢?」
「這個——沒有辦法。目前我想不出來,可是他確實是這麼做的。」
菲爾博士依然猛搖頭。
「羅伯?」鄧肯重複著說。「他們的幺弟?」
「你找到唐納森巡官了嗎?」
鄧肯臉上的憂慮並沒有因此消失,不過https://read.99csw.com看來安心多了,並再度好奇地望著菲爾博士。
「我要再次提醒你自殺者的習性。只要有辦法取得光源,一個準備自殺的人絕不會在黑暗中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做心理分析,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況且法柏斯在黑暗中恐怕也無法進行他的準備工作。不,不對!那只是你的空想!」
然而鄧肯有些猶豫。率直的個性迫使他不得不思考另一項疑點。
亞倫搖搖頭。
菲爾博士把頭一歪。
「正確,」菲爾博士贊同地說。
他說著分散了注意力,因為凱薩琳·坎貝爾正涉水通過小溪,一面朝他們呼喊而來。
「找到了。他說他早就料到埃列克·法柏斯會這麼做,還說如果我們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要留在這裏。」
鄧肯要史汪安靜下來。他的嘴角嚴肅但愉悅地揚起,迅速向菲爾博士行了個禮。
「怎麼了?」
「親愛的孩子!在這片山地當中,只要一點微弱燈光就會吸引家園保衛隊跋涉好幾哩路去查看呢。不!這說法不對!」
「好狗兒!」鄧肯輕聲安撫,但他那虛假的斜睨眼神激得那隻狗又咆哮起來。
菲爾博士再度點頭稱是。
「安格斯既不是卑鄙老頭,」菲爾博士說。「也不是品格高尚的紳士。他只不過是個講求現實的人,只能想出這方法來照顧他摯愛的人。我不是替他辯護,不過,你能體會這種心情吧?」
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熱烈呼喊的聲音和細碎的談話聲,於是匆匆走向門口。
鄧肯努力打起精神。
律師臉上閃過一絲極其含蓄的嫌惡。
「凱薩琳·坎貝爾小姐已經去打電話了,隨時都會回來。你也看到了,我們不得不破門而入,不過並沒碰任何東西。我們可不想在這節骨眼被當成事後從犯。」
「不,完全無關。」
「正是這點,」菲爾博士贊同地說,邊像火山精靈似的間歇吐著煙霧。「使得一切變得無比棘手。我們不能責怪安格斯,因為那隻箱子不會自己重新裝滿乾冰。
「你認為保https://read•99csw.com險公司會接受這說法嗎?」
「你不該碰那具屍體的,」史汪說。「那狗兒當然會生氣。我得先打個電話。哎呀,好個獨家!」
「老實說,我不相信。我還是不懂為何不是法柏斯先殺了那兩兄弟,或者說有這計劃,然後再自殺。」
「不是這樣的。況且我也不懂,如果說他準備自殺,為什麼要把窗戶的遮光簾拿下來……」
「至於他目前在哪裡,我也不清楚。他在國外——新大陸美國——不知什麼地方,因為他是在格拉斯哥搭船偷渡出去的。你不會認為他和這案子有關吧?」
「噢,老天!神啊!我的天喔!」他驚叫。「遮光簾!」
「我知道警方會接受,因此保險公司也必須接受,不管他們是否情願。」
「很可能是從安格斯·坎貝爾的實驗室拿出來的乾冰所造成。」
「你們不會被當成幫凶的,蘇格蘭並沒有關於事後從犯的法律。」
長長的沉默中,律師似乎鼓足了勇氣撐著。長脖子上的喉結在過寬的領口上滑動,他摘下圓頂禮帽,拿手帕擦著額頭,接著戴回帽子,挺直肩膀,勉強跟著史汪踏進小屋。
「你真是差勁透了,」史汪指責著亞倫說。「已經答應過隨時向我通風報信,自己卻偷溜了出來。所幸我自己有車,否則就慘了。」
「這地方每天晚上都有家園保衛隊四處巡邏。提燈的光線太搶眼了。我們到這裏的時候,別說遮光簾,連窗帘都沒看見,怎麼會沒人看見這屋裡的燈光呢?」
「兩位,」他端起學校教師般的架勢開始說話。「我們剛剛從葛蘭醫生那兒得知,柯林·坎貝爾有二氧化碳中毒的現象。」
「不過,還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如果說法柏斯是在被驅逐出門以前把那隻狗提籠放在床底下,」他望著亞倫說,「——就如這位先生在周一時所推測的那樣,愛爾絲芭檢查床底的時候為何沒看見呢?」
「親愛的博士,」律師走過來用力握著菲爾博士的手,「我——我們——真是太感激你了!我猜,你一定早九*九*藏*書就從安格斯房間里的商業雜誌和賬冊推測出是什麼害死他的吧?」
「看來似乎沒問題了,」鄧肯更加雀躍。「不過,我們必須儘快把這件令人哀痛的事情作個了結。你把這兒的情況通知警方了嗎?」
菲爾博士緩緩走向前,一手擱在單車把手上。亞倫不安地發現,他臉上再度浮現那種驚愕、失了魂似的獃滯表情,只不過這次更加深沉緊繃了。
「就這麼結案。」
「我同意,」菲爾博士說。「我完全同意!」
「兇手果然是埃列克·法柏斯,」他說。
鄧肯大笑起來。
「那——也許法柏斯在上弔前把燈熄了,並且拿掉遮光簾。我們也看見了,窗子是敞開的,雖說我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顯然是因為他必須利用那扇窗子逃出去。」
「就這麼結案?」
亞倫滿是懷疑地猛搖頭。
「然而這盞燈,」他指著說。「顯然已經燃燒了很久,從昨晚就開始了。即使到現在都還能聞到濃烈的煤油味,對吧?」
「不多。她說他時常到這裏來喝酒、釣魚、思考發明的點子之類的。她說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昨天,在旅館酒吧。他在那裡一直待到下午打烊時間,被人家給趕了出來。她說他是個壞人,對一切事物和人都懷著恨意,只有動物除外。」
「你依然不相信法柏斯是被謀殺的是嗎,小子?」
「噢,老天!」菲爾博士大叫,觸電似地轉身。「我真是個呆瓜啊!我真是笨驢!真是白痴!」
「我看過他年輕的模樣,」他迅速瞥了菲爾博士一眼。「容我斗膽地說,羅伯可以說是坎貝爾家族中最足智多謀的一個,可是他帶了點壞種。幸運的是,這在安格斯和柯林身上都見不到。他在任職的銀行闖了禍,後來又為了個酒吧女侍跟人械鬥。
「是這樣嗎?」菲爾博士笑著說。他拿掉嘴裏的煙斗,突兀地問:「鄧肯先生,你認識羅伯·坎貝爾嗎?」
「這下保險公司的人可沒話說了吧,他們非得乖乖付錢不可了。」
「也許他們疏忽了。」
「打給本地家園保衛隊九_九_藏_書的指揮官,」菲爾博士步伐沉重地繞回農舍前面,他的斗篷在背後飄飛起來。
兩人四目相對。
「說真的,博士,如果要挖掘這些古老的家醜——」
鄧肯滿意地點頭。
「沒有想法。不過我猜,讓柯林在病床上痛苦折騰、葛蘭醫生忙進忙出的小『意外』,就是二氧化碳中毒了?」
「根據邏輯推理?還是你的私心?」
他匆匆轉身,再度進入農舍。亞倫跟在他身後,內心不無掙扎。菲爾博士開始搜索整個屋子,不久發出勝利的歡呼。他在床鋪附近的地板上找到一片釘著焦油紙的輕木框。他把木框拿到窗前,大小剛好相符。
亞倫突然噤聲,因為菲爾博士臉上浮現極其怪異的獃滯表情。他睜大眼睛,眼珠滴溜地打轉,嘴邊的煙斗差點落在地上。
「看見了。」
幾聲低沉的怒吼,接著拉高為激烈嚎叫,兩人倉皇狼狽地逃了出來。那隻狗紅著眼睛站在門口瞪著他們。
「認識。」
「我不同意你這麼形容自己,」鄧肯說。「不過,我可否問一下你怎麼了?」
鄧肯發出一聲輕呼。他作了個手勢,便繞到屋子後邊,大夥本能地跟著他走。農舍後方有一間小屋,上頭靠著輛競賽自行車,車尾設有置物籃。鄧肯用手一指。
菲爾博士興奮起來。
她朝著農舍瞄了一眼,不安地別開目光。
菲爾博士轉向凱薩琳說:
「那麼,」鄧肯兩手交握,輕輕搓揉著,繼續追問。「我們是否可以據此推測安格斯的可能死因?或者用二氧化碳殺害他的人是誰?」
「你說得有道理,」他思索半晌,謹慎地說。「我們必須到那家旅館去一趟。不只去打聽屋內那位死者的事,老實說,我非常貪婪地想多知道一些。我必須打一通電話。當然了,這事發生的幾率只有百萬分之一,可是那百萬分之一的幾率曾經發生過,很可能會再度發生。」
「不可以。如果你願意看一下這小屋裡的景象,」菲爾博士朝農舍點著頭說。「或許會發現這案子另有玄機。」
「那麼你認為呢?」
「是的。」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