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二章 魚妖

第十二章 魚妖

在打開錄像的那一瞬間,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也許是兇手對金樂樂行兇的畫面。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這是金樂樂在出事前交給賈瞎子的,絕不可能與兇手有關。我坐在床頭,身處黑暗之中,屏幕的熒光一閃,錄像就被打開了。
我思索了一會兒,覺得這話說得沒錯,金樂樂乾的事見不得人,她要找就得找能百分之百信賴的人。說起來,金樂樂和渡場的人都合不來,韓嫂和她也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因為金樂樂有時想給自己加菜,所以偶爾會去幫忙下廚。我們猜來猜去,沒個標準答案,於是就商量明天中午去老渡場轉一轉,看看有什麼新的線索。
「好啦,好啦,我聽懂了,就是說顏色不止七種,要對應那些字母綽綽有餘!」我趕緊求饒。
阿修和唐紫月忙前忙后,我幾乎插不上話,只好在一旁監視著,唯恐又有人一路跟來,搗亂解讀密碼的事情。好在今晚沒什麼人到老圖書館來,也沒風雨起鬨,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為了不出現意外,這次我甚至帶了一隻手電筒過來,就怕會像上次一樣,風雨將電力設施破壞掉。
我對食人魚的概念只存在於電影里,那種魚類源自南美州的亞馬孫河流域,怎麼可能游得到中國的彝江里,除非是有人故意放養的。真不知道他們把食人魚放進江里有什麼好處,這樣做只會破壞生態平衡。話說回來,那時候的人們還沒想得那麼遠,否則福壽螺、水葫蘆、鱷龜等外來生物就不會在中國的自然界里稱王稱霸了。
「你身上的傷是撈屍鉤刮傷的!那晚你救我的時候,肯定也被刮傷了!」我當場戳穿。
我心想,這話說得也對,可余雨雨的遺物都被同學和家人整理過了,沒人發現什麼特別的盒子埃莫非,余雨雨把盒子藏在隱秘的地方,又或者已經被兇手拿走了,所以沒人發現異常的情況?這一天,我都在想錄像的事,撈垃圾時一點兒也不認真,就跟沒撈過一樣。胡隊長濕身後就沒再回到河邊撈垃圾,不知道是不是怕我和岳鳴飛又質問他。
「金樂樂給我們發過簡訊,叫我們去那裡逮人,那個人可能是被她勒索的人。他們兩個人應該都讀出了唐二爺的密碼,那他們是不是去見過唐二爺了?」我疑問。
經過最後一番密碼轉換,唐紫月和阿修終於把同心圓彩色密碼翻譯了出來,那上面一共有21個同心圓,但沒有21種顏色,因為有的是重複的。我屏住呼吸,又等了一分多鍾,唐紫月才把寫出的密碼遞給我,上面寫了21個字母,組成了一句話——Meet meat the crossing site。
「你怎麼忽然問這事?我不是說了嗎,當沒發生過就行了!」胡隊長陰著臉回答。
我驚愕道:「食人魚?在彝江里?」
岳鳴飛見我不認可,便轉頭去撈垃圾,懶得再去多想。沒過多久,胡隊長又回來了,背對著的岳鳴飛沒看見人,手上的撈網猛地一揮,剛走下河崖的胡隊長就被打下水裡去了。胡隊長有驚無險地爬回岸上,想要訓斥岳鳴飛,可站在一旁的我忽然愣住了——胡隊長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濕水后就變透明了,此刻他的上半身隱隱約約地露出了不尋常的痕迹。
我瞪大了雙眼,心中驚訝地想,難道那個人就是把蛇放進骨灰罐里的人?因為捉蛇的時候不小心被咬過了?可……怎麼會是那個人?
岳鳴飛聽到這裏就笑起來:「胡隊長,你騙小孩呢?就算是鯨魚也不能吞橋吧?」
「我們是那麼想的,但不管食人魚怎麼吃,總會留下一點殘骸嘛。好在那些魚不知道怎麼地就消失了,否則要將它們從江里撈起來,那可是一項大工程。」胡隊長答道。
談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江邊,胡隊長走在最前面,繞到河崖下面時,他好幾次腳底打滑,差點摔進江里。我看不過去了,想叫胡隊長到岸上休息,可他卻不計較,硬要和我們一起撈垃圾。說起來,胡隊長早就跟我們講過,他最看不慣沿江的居民亂扔垃圾了,把碧綠的江水污染得面目全非。而且自從彝山師院擴招后,越來越多的學生跑到江邊偷情,破裂的避孕套就跟浮萍一樣,堆泡在江邊,隨著水波一晃一晃的。
「我怎麼了?我起碼帶人家去賓館,誰會來江邊鬼混!」岳鳴飛不屑地說。
胡隊長極其鎮定,毫不慌張地解釋:「你們傻了?苗梨花不是叫我們撈垃圾嗎?這條彝江以前被撈屍人撒過許多撈屍鉤,有的沒有被撤掉,被人遺忘了。我前天下水去清理撈屍鉤,這是苗梨花的主意,你們不信去問她!」
「不是金樂樂,那還有誰?渡場https://read.99csw.com就這麼幾個人。」唐紫月費解地問。
我稍作冷靜,取消了暫停,繼續播放錄像。金樂樂偷|拍到唐二爺了,她就將門打開,悄悄地來到了唐二爺的門外。渡場宿舍的門都是木門,年月已久,粗大的縫隙就滿布門上。金樂樂拿著DV機對著門縫,唐二爺正背對著鏡頭,著急在床上整理一些東西,把它們放進一個紙盒裡,並沒有發現被人偷|拍了。
「那胡隊長為什麼也要去?他不是比苗梨花高一級嗎?」岳鳴飛一面走出去,一面抱怨。
「你不想去的話,那就跟賈瞎子換一換吧,他去撈,你替他變瞎子。」我擠對道。
「黃丁意問得對!除了那個張大戶,我們都很好奇,你說說看,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他怎麼能漂到水庫來?漂來就算了,屍體忽然又不見了,連草皮都被人鏟走了……」
在何鄺的印象中,撈屍費用是從改革開放后漲起來的。80年代的時候,按屍體算錢,撈起來一具是200塊,一個人一天能分到三四十就不錯了,如果是村裡的人,幾乎不收錢。何鄺十幾歲就開始在江里撈魚,他記得90年代後期,打撈遺體的價格已經到3000元左右了。讓何鄺印象最深的一次撈屍是在90年代初,彝山鎮一輛客車在汽運碼頭附近翻入彝江,53名乘客僅1人生還。當時渡場人手不夠,何鄺等一群漁民就被叫去撈遺體,現場慘不忍睹。
胡隊長白了一眼,答道:「我騙你幹什麼?那時是1988年,有的人沒文化,還受封建思想影響是很正常的。其實那種魚並不是謠傳的,我那時也見過,按照現在的說法,它們應該是食人魚,或者叫食人鯧。」
我不想為這事爭吵,於是轉移話題,問道:「何老伯,你跟唐二爺很熟嗎?」
洪克、韓天笑?前兩任渡場場長?我早覺得那兩個人的死有些蹊蹺,既然何鄺自己提出來,我索性就問:「洪克和韓天笑都是在打撈時出意外的,沒人調查過嗎?好像胡隊長說,洪克在大橋垮塌時下水救人,遇到了食人魚。」
「當然不是了。」唐紫月輕聲道,「我們自從那晚離開老渡場,再也沒有回去過。要不要找個時間再去一次?」
我對顏色知之甚少,丟人丟大了,便問那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種顏色。阿修沒有藉機諷刺我,倒是很認真地解釋,世界有三原色,分別為紅、黃、藍,它們能構成大千世界無數種顏色。比方說,在計算機中顏色都由紅、綠、藍三基色組成,用1個Byte(位元組,範圍是0~255)來表示一個顏色分量,所以有256×256×256=16777216種顏色。而所謂32位真彩色,其實也就多了一個位元組的Alpha值(半透明度)。
過了一會兒,密碼還沒解出來,我就在旁邊問:「顏色不是只有七種嗎?哪能對應那麼多字母?」
岳鳴飛當即不再說話,悶頭悶腦地撈垃圾,等胡隊長又提著垃圾筐離開時,他就馬上跟我說:「喂!黃丁意!如果大橋垮塌是在1988年,那會不會被人寫進縣誌里?80年代的那本縣誌被偷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大橋垮塌是1988年的事嗎?」岳鳴飛忽然問。
胡隊長很快就回來了,岳鳴飛隨即打住話頭,繼續裝模作樣地撈垃圾。這一幕讓我想起上個月撈屍的事,猶豫了片刻,我就問胡隊長:「你覺得……洪克的屍體真的被人帶走了嗎?」
我看了看閣樓的窗外,琢磨著現在天黑了,再去渡場實在危險。即使沒有壞人埋伏,總有毒蛇野獸出沒,還是白天去老渡場比較安全。唐紫月對此沒有意見,這事拖到現在才弄清楚,也不急於一時。
「唐二爺已經死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他們怎麼見啊?再說了,約別的地方不行嗎,幹嗎非得在老渡場?那裡多難找。依我看,唐二爺的意思是說,那裡有他要藏起來的秘密,想叫你過去看看。」唐紫月分析道。
我還以為會聽到驚人的答案,當即失望道:「這怎麼可能?那個年代留下的建築有不少都是偷工減料的,這都是公開的秘密了,沒必要再保密。何況那座橋又不是渡場建的,唐二爺犯得著花那麼大的心思去隱瞞嗎?」
岳鳴飛還沒講完,胡隊長就打斷道:「我之前說過了,1988年彝江的橋被洪水衝垮,當時橋上有許多行人,洪克跳下水救人,之後就失蹤了。失蹤就是失蹤,我要是知道的話,他還能叫失蹤嗎?」
我明白胡隊長的意思,他是想叫我們別問了,因為他毫不知情。胡隊長可能意識到他反應有點過了,於是就轉移話題,告訴我九*九*藏*書們當年大橋被衝垮時,江里曾出現過一種恐怖的魚類。那種魚兇惡殘暴,不僅攻擊其他魚類,連在江邊洗衣服的婦女都被咬傷過。在大橋垮塌時,那種魚成群地出現在橋下,測量洪水水位的人看見了,於是就謠傳是那種魚群吞了橋墩,把大橋弄垮了。
「憑什麼?憑人家是官唄!」我笑道。
岳鳴飛抬頭望著胡隊長離開,然後問:「你真的相信他說的話嗎?」
岳鳴飛剛回來,拿了撈網,他就不滿地說:「憑什麼讓我們去?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辦公室里瞎指揮?」
「有可能。」我答完又問,「你想說什麼?」
「你這不是廢話嗎?余雨雨如果沒拿到東西,她怎麼會忽然就一命嗚呼?」岳鳴飛不相信。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現在倒沒看見了,否則其他人下水游泳,早就被咬死了。」胡隊長不痛不癢地說。
「去那裡找什麼啊?」我聳了聳肩,無奈地答道,「老渡場陰森森的,我看沒什麼好東西,有的話也早就被人挖走了。」
「沒錯,胡嘉桁沒騙你。」何鄺邊說邊捲起袖子,露出粗壯的手臂。
我看苗姐神色有些不對勁,不好繼續糾纏,只好悻悻地離開辦公樓。這時候,有一個中年男人走進渡場,苗姐見了就追出來叫住我。那個中年男人叫何鄺,以前是彝江上的撈沙工人,也曾撈過屍體。唐二爺還沒出事前,人手就不夠了,現在更加緊張,因此苗姐就從外面請人來幫忙。這種人算是臨時工,將來有什麼責任,肯定會推到何鄺身上,可謂一舉兩得。
我哼哼道:「你做飯?能吃嗎?」
彝山鎮越來越熱,除了賈瞎子,大家晚上不再關著門,任由江風吹進宿舍里,帶走夏日里的酷暑。我一進院子就注意到苗姐還在辦公室里,然後心說她真是勤快,這麼晚還不回家,老公不著急嗎?岳鳴飛的房間沒開燈,想必為了慶祝大劫已過,又去尋花問柳了。我最近動腦太多,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於是打算沖個澡就去休息。可賈瞎子忽然打開門,拎了個桶就走去澡房那邊,捷足先登了。
胡隊長可能意識到了,想要背對我,藏起那些傷痕,可正反兩面都有傷,無論他怎麼躲都沒有用。我對那些傷痕再熟悉不過了,那些傷是由撈屍鉤造成的,因為我身上就有這樣的鉤痕,至今還沒消去。前段時間,岳鳴飛連續幾天幫我上藥,對那些傷痕也不陌生,一見到這景象,他和我一樣都沉默下來。
胡隊長找不到說辭,想要離開,我見狀就立刻說:「那天晚上在水庫里的人是你!是你穿了唐二爺的潛水衣!對不對?」
我望著江面,替渡場開脫:「我們撈屍沒收過一分錢。」
「現在好了,渡場管得越來越嚴,老漁民都不插手撈屍的事了,只有張大戶這些老頑固還敢搶生意。」何鄺惆悵地道。
「我和你想得差不多,其實我也懷疑過胡隊長,可沒證據埃」我無奈地道。
岳鳴飛也激動道:「果然跟我們猜得沒錯!金樂樂一定是你推下河裡的!」
我嘆了一聲,不去與賈瞎子爭先後,再等一會兒又不會死人。奇怪的是,賈瞎子走出去時,我聞到空氣里有一股很濃的藥味。以前,賈瞎子給眼睛上藥,防止眼組織壞死,那種葯幾乎沒有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醫院給他換了另一種葯。
「沒說那裡是辦公樓呀,也許是……」我本能地要解釋,可話講到一半就啞了。何鄺說得沒錯,不管廢棄小樓以前是辦公樓,還是宿舍樓,哪一種答案都顯得很突兀,我之前卻沒往深處想過。不過,何鄺的好奇心不重,只是隨便問了一句,他就不再關心了。太陽漸漸西下,我們轉了一圈,最後就一起走去江邊。
「那晚胡嘉桁也不在渡場,金樂樂第二天被送去醫院了,他一直聯繫不上,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我記得,胡嘉桁跟秦望說過,他那晚就在渡場,哪裡都沒去,這分明在撒謊!他心裏肯定有鬼!」岳鳴飛信誓旦旦地道。
夕陽將江水染得半綠半紅,像是一堆熟了一半的水果,美得讓人窒息。可就是這麼一條美麗的江水,有多少人葬生在裏面?我長嘆一聲,不想陷入悲傷之中,隨即就轉身走回渡場,準備和大夥一起吃晚飯。苗姐為了融入渡場,居然留下來吃晚飯,搞得氣氛很嚴肅,沒有往日那般輕鬆快樂。
「得了吧,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我答腔。
「那就好,我對日語、義大利語、希臘語、俄語都不懂,英語勉強能看明白。」阿修憨笑道。
「沒錯!我不是說了好多遍了?之前發現洪克屍體時,也跟你說了埃」胡隊長煩道。
這時候,唐二爺警覺地轉了個身,金樂樂立刻從門https://read•99csw•com邊閃開,躲回了自己的房間里,錄像到了這裏就中斷了。我捧著DV機,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中,蚊子縈繞在熒光亮著的屏幕邊上也無動於衷。如果沒看完錄像,我可以牽強地解釋,唐二爺被拍到的是4月27日或28日前的事,但唐二爺打了一個電話給大學生余雨雨,這就完全確定錄像發生的日子正是4月28日。
這一晚,我翻來覆去,天快亮了才睡著。苗姐重新回到渡場,看不慣我們的懶惰,早早就來敲門,催我們去江邊撈垃圾。我的頭重得跟鉛球一樣,好不容易爬起床,苗姐就扔給我一個撈網,吩咐我去把江邊的垃圾撈上岸。胡隊長看我一臉困惑,他就笑說苗姐主動請纓,要負責彝江的衛生工作,免得渡場就像白吃飯的單位一樣。
「不一定是渡場的人,也可能是外面的人。」我邊說邊把那封彩色密碼收起來,然後道,「金樂樂是渡場勤務,除了胡隊長,就屬她和外面的人熟悉了。」
「我可沒說余雨雨拿到了唐二爺準備交給她的盒子,他只是在錄像里那麼說過。」我糾正道。
「我才不換呢!要換的話,還是跟韓嫂換好了,我去做飯,她來撈垃圾。」岳鳴飛一臉壞笑。
「英語?」我愕然,「唐二爺既懂密碼又懂英語,他以前在哪兒念的書?不會是什麼退休的間諜吧?」
「這……唐二爺不是死了嗎?他怎麼叫你去渡場見他?」阿修奇道。
我疑神疑鬼地接過DV機,問道:「金樂樂叫你保管?為什麼?」
胡隊長很認真地在撈垃圾,我看他不苟言笑,於是就收住話頭,跟著埋頭苦幹。岳鳴飛不樂意被人使喚,將撈網竿子揮來揮去,動作幅度很大,好幾次差點把我打下水。胡隊長見狀就說了岳鳴飛,可他依舊我行我素,聽不見半點勸。過了半小時,垃圾筐裝滿了垃圾,胡隊長就提著筐子走了。我立刻抓住機會,小聲地把錄像的事情告訴岳鳴飛。這一刻我等了很久,要不是苗姐一早上瞎攪和,我早就跟岳鳴飛說清楚了。岳鳴飛和我一樣,根本不敢相信錄像是真的,可面對種種現實,只能接受。
「她沒說,我也沒問。」賈瞎子說著說著就拎起水桶,「你記得把東西交給金樂樂的父母就好。我眼睛不方便,找他們不合適,還是你去吧。」
「你們亂說什麼?」胡隊長矢口否認,「我聽不懂!」
想了想,我就在心裏分析:「唐二爺下水撈屍是27日,當天下午人不見了,我們撈了一天都沒找到他。到了28日,第一任渡場場長洪克的屍體忽然漂到水面上,漁民張大戶通風報信,我們以為是唐二爺,於是又去撈屍,那晚唐二爺的屍體就在渡場被發現了。假設唐二爺28日還活著,並打了一通電話給余雨雨,那他就不可能是在水庫溺死的。余雨雨接了電話,第二天被人發現沉屍江中。那晚,我和唐紫月從老渡場回來,半路上曾撞見有人從江里爬出來,跑進彝山師院里。難道,余雨雨的死也和唐二爺有關,因為那晚她拿到了唐二爺交給她的那個盒子?」
「當然熟了!不只他,我跟胡嘉桁、洪克、韓天笑也熟得不得了,可惜有的人命不好,先走一步了。」何鄺說完就點起一支煙,猛地抽起來。
夜色中,我拿著DV機,心潮澎湃,這可能是金樂樂留下的重要線索!因為賈瞎子看不見,無法窺探隱私,所以金樂樂才那麼放心把DV機交給他。頓時,我激動地打開宿舍,關上門后連燈都沒有打開,一個人坐在黑暗中就打開了DV機。在打開DV機之前,我一下子想了很多,也許金樂樂把兇手錄下來了,或者她窺探到某人驚人的隱私,想以此威脅。
胡隊長氣沖沖地爬回岸上,沒注意到白襯衣變透明了,我正想幫岳鳴飛說情,轉眼就呆住了。在胡隊長上半身,有不少傷痕,有的遇水后化開了,鮮血染紅了白襯衣。那些傷痕都很特別,每一道的形狀都像魚骨一樣。
我停住手上的動作,答道:「是我,怎麼了?」
阿修見我一臉茫然,他就說道:「總之,顏色有很多種,人眼一共約能區分一千萬種顏色,不過這隻是一個估計,沒有標準答案。因為每個人眼的構造不同,每個人看到的顏色亦有少許不同,所以對顏色的區分是相當主觀的。假如一個人的一種或多種錐狀細胞不能正常對入射的光反應,那麼這個人能夠區別的顏色就比較少,這樣的人被稱為色弱……」
「有可能,我也是那麼想的。」唐紫月拿著密碼說。
前段時間,岳鳴飛用不光彩的手段查了唐二爺的手機通話記錄,發現機主姓名是胡嘉桁,而不是唐二爺。更甚,在唐二爺的通https://read.99csw•com話記錄里,他曾多次給陳十萬打過電話,在4月28日那晚還給余雨雨打了一通電話,時間大約有10分鐘。那時候,我以為通話記錄有錯,或者是唐二爺的手機被人偷走了,有人冒充他給余雨雨打電話。現在我看了錄像,一切推斷都要重新來過了,因為余雨雨知道4月28日那晚,唐二爺還沒死,所以她才接電話長達10分鐘之久。
關於彩色密碼,我是十竅不通九竅,阿修拿出樣本對照時,人就站在一旁發獃。唐紫月拿出筆和紙,將密碼一個個地寫下來,核對哪一個解出的密碼比較通順。阿修拿到的樣本有英語、俄語、日語、希臘語、義大利語,要是這五個都不能對應,那就得再等幾天才能知道密碼的答案了。
「我剛才忽然想起來,有一天晚上去洗澡,金樂樂把一個DV機給我,叫我先幫忙保管。你能不能幫我交給金樂樂的父母,上次他們來,我忘記說了。」賈瞎子放下水桶,摸黑走進沒開燈的房間,拿出了一個DV機。
我瞧了一眼,不由地一陣哆嗦,原來何鄺在1988年大橋垮塌時也曾下水救人,但被食人魚咬傷了,留下了大面積的傷疤。若非韓天笑將何鄺救上岸,那麼何鄺也會像洪克一樣屍體全無——當然,何鄺並不知道,洪克的屍體前段時間曾莫名其妙地漂現在彝山水庫里。何鄺故地重遊,感觸頗多,和我說了很久才划著竹筏回到對岸的家中。
「大橋是不是質量有問題,淹死了鎮上的人,因此有人想保密這件事?」岳鳴飛猜測道。
蚊子越來越多,我這時才把DV機關掉,起身點了一盤蚊香,然後躺在床上繼續思考。金樂樂得到這麼重要的線索,居然保密,如果一早交給秦望,或許她就不用躺在醫院里了。不過,金樂樂可能和我想得一樣,唐二爺應該在水庫那邊,他如何回到渡場呢?如果不能將這件矛盾的事情解釋清楚,秦望一定認為金樂樂拿警方尋開心。
「16777216種顏色?這麼多?」我對這學術語言向來聽不懂,剛聽了個開頭就腦袋空空了。
何鄺住在彝江的另一面,與渡場遙遙相望,過來時直接撐竹筏,他偶爾還會載著別人渡江,一次收費五毛錢。何鄺不用住在渡場,以後每天來報到一次,撈撈垃圾、清清泥沙就好。最重要的是,廣西的暴雨季節已經來了,到時候渡場會忙得四腳朝天,救人、泄洪都要找渡場解決。
「這種事不太好找幫手,肯定要找絕對信得過的人吧?」唐紫月懷疑地問。
苗梨花?我啞口無言,如果這是苗姐的主意,那麼胡隊長的說辭就無懈可擊了。可渡場除了胡隊長,那晚還有誰有能力把我從水庫里救出來?韓嫂體力不行,賈瞎子眼睛不行,他們倆絕對沒辦法跑去水庫跟金樂樂對質的。胡隊長的傷口化開了,疼得一直咬牙,不等我們再質疑,他就一個人先回渡場換衣服了。
半年前我問過同樣的話,唐二爺是這麼回答的:「那棟樓年久失修,不適合住人了,拆掉也不方便,所以就留在那裡了。」
一開始,錄像是金樂樂的自|拍,她在錄像里嬌滴滴地說,這DV機是剛買的,準備錄一段影像送給男朋友當生日禮物。話沒說完,金樂樂就開始脫衣服,露出火辣辣的黑色內衣。我見到這個畫面,想要關掉錄像,這時候金樂樂聽到屋外有動靜,她又把衣服穿了回去。錄像畫面跟著晃動了好一會兒,應該是金樂樂拿起DV機走到了窗戶外。
大家邋遢慣了,聽到要洗手,便嬉皮笑臉地走出去,到食堂外面的水龍頭前排隊。苗姐可能怕我們應付了事,還走出來監視。沒想到,就在胡隊長、岳鳴飛、賈瞎子、韓嫂捲起袖子準備洗手時,我竟看見其中一個人的手腕有異狀——有人最近被蛇咬過!
何鄺的竹筏就在眼前,他倒不急著回去,而是接著跟我嘮叨往事。何鄺雖然不是舟橋部隊的人,但他以前和唐二爺等人撈過不少屍體。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打撈遺體需要單位開介紹信,家屬拿著介紹信找到水運公司或者大隊,再由這些單位組織漁民打撈,家屬通常遞包煙、送條魚就算酬謝。到了70年代,打撈遺體的費用仍比較低廉,兩個人一艘船,各算一個工分,一個工分3元,一天賺9元,兩人分。
「如果那晚出現在水庫的人不是胡嘉桁,那會是誰?」岳鳴飛愁容滿面,猜道,「總不可能是唐二爺吧?你剛才告訴我,金樂樂的DV機里拍到唐二爺在28日晚上回過渡場,然後就死了。余雨雨拿了唐二爺交給她的盒子,也死了……」
密碼解開了,唐紫月就問我,最近還有古怪的事情發生嗎?今天剛發生骨灰罐read•99csw•com事件,我一股腦兒地把那事說出來,唐紫月眼珠子一轉就問我,這些事不是金樂樂乾的嗎?這一點我已經想過了,金樂樂可能有機會把罐子換過位置,可草花蛇肯定不是她塞進罐子里的。因為罐子不通氣,那條蛇最多能熬過一天,後來蛇猛地撞擊罐身,肯定就是受不了禁閉的感覺了。
窗帘被撩起一條縫后,錄像里就出現了我難以置信的畫面——夜色中,唐二爺渾身濕漉漉地摸進自己的房間里!這畫面很模糊,我起初還在騙自己,也許金樂樂錄到的是幾個月前的事,可唐二爺穿的就是他的屍體被發現時的那身衣服!我一身寒毛直豎,按了暫停,沒敢繼續看下去。4月27日那天,唐二爺在彝山水庫撈屍,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們一直站在水庫邊上,他分身乏術,如何乘人不備回到彝山渡場?
我還沒捧起碗筷,苗姐就大聲道:「你們吃飯前都不洗手嗎?快去洗手!」
我正要開門進房間,賈瞎子就忽然折回來,問我:「是黃丁意嗎?」
接著,我又問:「胡隊長,你的意思是說,洪克救人時失蹤了,大家認為他被食人魚吃掉了,所以沒有繼續找?」
「誰說只有七種?」阿修抬頭道。
「但唐二爺生前給你留下這封信,他肯定考慮過那些因素,也知道自己會死。我想,唐二爺話裡有話,東西不會那麼容易被人偷走的,我們還是去一趟吧?」
我原封不動地照搬那句話,何鄺就納悶兒地問:「年久失修?渡場才多少人,怎麼有兩棟辦公樓?」
苗姐和何鄺在辦公室里待了一會兒,然後就由我帶著何鄺在渡場里轉了一圈,給他介紹渡場的環境。恍惚之中,我彷彿穿越時空,回到了半年多前——那時候唐二爺也這麼帶著我轉了一圈。在經過辦公樓西側時,何鄺看見了後面的廢棄小樓,問我那裡為什麼沒有人住,浪費了一棟樓多可惜。
岳鳴飛看了就惱道:「他媽的,這幫學生太開放了,居然用了這麼多套套,有的還破了,他們是人還是禽獸?」
「我知道,可其他撈屍老人不那麼認為。你想想看,其他地方都有撈屍隊,民間的撈屍人想撈就撈,哪會像鎮上那樣管得那麼嚴。」何鄺對我說。
與此同時,唐二爺拿著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邊打邊整理東西:「是余雨雨嗎?事情出問題了,陳十萬已經死了。我現在把東西都放進一個盒子里,你快點過來齲一定要藏好,不要搞丟了!」
「那天找不到你們埃再說了,你們又不熟悉撈屍鉤,萬一你們出事了,我怎麼跟你們父母交代?」苗姐說完就朝辦公室外看了看,好像在等人。
下午回到渡場時,我看見苗姐還在辦公室里,於是就大胆地去問她,前天是不是曾讓胡隊長去清理江底的撈屍鉤。苗姐聽我那麼一問,眼珠子就往右上角翻了翻,承認這話不假,她確實讓胡嘉桁下水清理過撈屍鉤。答完了這話,苗姐就問我,為什麼忽然向她問這件事,是不是胡嘉桁在背後發牢騷了。
唐紫月仍在一旁轉換密碼,寫了好幾張紙后,她就說:「不是日語,也是不是義大利語、希臘語、俄語,現在只剩英語了。」
「等我們去問問苗姐就知道了。」我若有所思地答。
DV機被打開后,顯示裏面只有一條錄像,於是我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它。只看了一分鐘,我就毛骨悚然地深吸了一口氣,驚恐在心裏道:「我的天啊!這……這絕不可能是真的!」
閣樓里只剩下我和唐紫月時,我就問:「你說,唐二爺指的渡場會不會是老渡場,就是上回挖出日誌的那個?」
「你問這麼多幹嗎?」苗姐煩道,「快去干自己的事。」
「你是說那本日誌嗎?」我問。
我覺得奇怪,又問:「江水那麼綠,看不到水底,你們怎麼知道哪個地方有撈屍鉤?」
唐紫月一走,我就沒心思待在圖書館里,跟著就走出了彝山師院。這一晚,風平浪靜,沒人搗亂,我開始覺得就此結束或許是件好事。反正鎖都換了,金樂樂也進醫院躺著了,秘密曝光與否,對我都沒有任何傷害。我一路作思想掙扎,穿過了樟樹林,回到渡場后又覺得不該這麼快放棄,畢竟唐二爺是替我受死的。
Crossing Site就是渡場的意思,現在的渡場文件都有這個英文單詞,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可我就住在渡場,唐二爺生前留下這組密碼,是不是太多餘了?何況唐二爺已經死了,我和他在渡場要怎麼見面?總不能請個茅山道士招魂吧?唐紫月和我一樣想不通,而接下來要討論更多的事,阿修不方便在場,於是她就把人支走了。
我聞言,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不叫我和岳鳴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