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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千屍舞

第十七章 千屍舞

「黃丁意,小心一點。這扇門沒有一點縫,可能裏面的空氣對人體有害,開門后先退幾步,別著急進去。」唐紫月細心地提醒。
岳鳴飛想要反駁,這時風灌進來,刮下幾塊鬆動的磚塊,濺起一朵朵青灰色的塵花。我們沒敢待太久,拿好東西就跑了出來,匆匆地回到了宿舍里。過了幾分鐘,胡隊長來問情況,我就答什麼人都找不到,也許真的見鬼了。平常,胡隊長很信鬼神之說,可這一次卻將「鬼才相信你的話」掛在了臉上。
「沒什麼,可能我看錯了。」唐紫月狐疑道。
「鯉魚湯是給狗喝的,不是給人喝的,你們吃那幾個饅頭吧,還熱著呢。」白髮老頭說完就端起湯鍋。
「你不怕?」我猶豫道。
「有人嗎?」我捶了捶鋼門,同時輕喊了一聲。
「黃丁意,別膽小,不就是一扇門嗎?後面如果有殭屍,這麼多年了,估計餓也餓死了!放心地沖吧!」我在心裏鼓勵自己,恐懼慢慢就被壓了下去,接著就大步向前,把那門慢慢地拉開。
「這樓不安全了,暴雨馬上來了,這棟樓很可能會垮掉的。」我擔心道。
走出車間,白髮老頭就說現在不可能有車子經過了,火葬廠的車也被其他員工開走了,他們要回家準備抗洪。換句話說,我和唐紫月今晚除了在火葬廠住一晚,沒有別的選擇。可我聽說,火葬廠除了白髮老頭,一個人都沒有了,不由地就緊張起來。這他媽的,比鬼片嚇人多了,怕是還沒天亮,我就已經嚇死了。
白髮老頭把我們安排在辦公樓隔壁的一棟宿舍樓里,那是員工住的地方,正好還有兩間多餘的卧室。我和唐紫月送走了白髮老頭,然後就愧疚地想,老頭子太善良了,他引狼入室了還不知道。哪想,白髮老頭沒走遠,又忽然折回來。我以為白髮老頭看穿了我們的心思,可他只是問我們餓不餓,叫我們跟他一起去廚房拿吃的。我和唐紫月還沒吃晚飯,要想壯膽就要先填飽肚子,火葬廠的食物也得吃。等走到廚房,裏面就飄出陣陣濃香,打著手電筒一看,原來有人煮了一鍋魚湯。我聞著那味道,餓得呱呱叫,忙問白髮老頭能不能舀一碗嘗嘗。
我走到這一步了,實在不願意放棄,不管前面是否真的有鬼。於是,我拿起鑰匙,想再碰碰運氣,可第二扇鋼門竟然沒有鑰匙孔,也沒有鎖,什麼都沒有。我不相信地找了找,依舊無果,任我們再聰明,也沒想到門后還有門。幾經查找,確定沒有方法再打開第二扇門,我和唐紫月才放棄。天知道,第二扇門後面會不會還有第三扇門,如此循環下去,就算孫悟空來了都要累死。
「你沒事吧?怎麼喘氣這麼嚴重,灰塵吞進肚子里了?」唐紫月拍了拍我的後背,不放心地問。
廚房後有一間狗屋,兩隻兇惡的黑狗正瞪著我們,毛髮都豎起來了。要不是白髮老頭在場,估計它們已經喊天喊地地吼起來了。接著,我們就按照白髮老人的說法,朝地上吐了幾口唾沫,兩隻黑狗舔乾淨后就真的不叫了,把我們當成主人,任摸任撓任抱。
韓嫂不信,對準門縫看了又看,好一會兒才說:「哪有什麼人,沒看見啊?」
實際上,門后的確沒鬼,只有一隻閃爍的眼睛,我沒有防備地湊上去,近距離看到一隻眼球,不嚇死才怪。那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就退了幾步,踉蹌地跑向渡場裏面去了。我眼睛眨了眨,下一個畫面就看到那人轉了一個身,留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背影,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原來東西還在,我以為被人偷了。」我鬆了一口氣。
出門時,我把塑料袋放在身上,就怕東西又被人偷走,半把鑰匙開不了火葬廠的地下室,但好歹也是寶貴的證據。我剛要關上門,這時就看見桌子上的斷臂水神雕像動了動,當然,不是它們自己動的,是被風刮動了。前段時間,斷臂水神的雕像莫名其妙地出現,而且還很詭異,但我沒有扔掉,一直留著。如今一想,雕像肯定被換過,可這麼做的目的為何?難道是為了讓我留意雕像?
「渡場里有個人,不信你們自己去看!」我捂著右眼,指著緊閉的門說道。
「鯉魚湯?」我舔舔嘴唇,問道,「為什麼不能喝?張大戶的魚又肥又大,大家都喜歡跟他買魚。」
我們個個穿著一樣的黑雨衣,踩著泥濘的草地,走到廚房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我昨晚聞到了鯉魚湯的味道,一直念念不忘,本想問韓嫂晚上能不能煮魚湯,可她卻在廚房裡忙著刷鍋洗碗。我心事重重,吃了九_九_藏_書一碗飯就飽了,接著轉身拿上雨衣,想要先去外面配鑰匙。
「我還以為你會反對我去打開地下室呢。」我乾笑道。
話匣子打開了,我嘴巴就停不下了,還把火葬廠的記錄、地下室、半把鑰匙、阿修與雕像的事全說了。唐紫月連連否認,阿修與那些事情肯定沒關係,若非我們找阿修打開日誌,恐怕他永遠都不知道日誌的存在。我擔心是自己的妒忌心在作祟,便不再詆毀阿修,並叫唐紫月快些回學校,別在街上遊盪了。
「是殭屍還是鬼?這掌印這麼多,門後面不會有幾千個會跑會跳的殭屍吧?」我擔心道。
「你跟他較什麼勁,去找找看吧,難道你不好奇,剛才是誰在院子里嗎?」我小聲道。
「希望還能攔到車,不然真要借宿在那鬼地方了。」我嘆道。
「你先走,我在後面打個電話跟同事說一下,不然他們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算了,馬上就到了,再走幾百米就是火葬廠了。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可我不這樣說的話,司機不肯載你過來的。」唐紫月說完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是下午5點多,可天色卻跟午夜一樣了。
「唐紫月?快下大雨了,你怎麼還出來,連傘都沒帶。」我詫異道。
兩條該死的黑狗叫個不停,我暗罵這倆畜生吃了口水還叫,是嫌沒吃夠,還是怎麼的。白髮老頭被叫聲吵醒,提著紅燈籠跑出房間,我和唐紫月沒處躲了,便著急地從樓梯口跑下去。白髮老頭隨便看了看,沒發現異常,安撫了兩條狗后,又回去睡大覺了。
「他媽的,就知道對我們耍威風。」岳鳴飛看人走遠了,憤憤地罵了一句。
今天風很大,撐傘的話,傘很容易被吹得翻過來,雨衣是最佳選擇。從門后拎了一件黑雨衣,喝了一口水,我就準備去火葬廠把賈瞎子領回來。本來,我想叫上岳鳴飛的,可他好像在和女朋友吵架,在房間外面就能聽到爭吵聲了。沒辦法,我不能挑這時候去打攪,於是只好獨自去面對那令人膽寒的鬼地方。
「去那裡幹嗎?哦……小兩口兒呀,上車吧,不過我不跑回頭路,準備下暴雨了,這趟完了就收工,你們自己想辦法找回去的車。」司機誠懇道。
這一晚,我十分反常,躺回床上就睡著了,還睡得特別香。第二天,狂風依舊大作,沒有消停的意思。我和唐紫月拜別了白髮老頭,在路邊等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黑車趕回鎮上。這時,雨點越來越密集,黑車的雨刷都沒有用了,車窗一片模糊,彷彿開到迷霧裡。
岳鳴飛點了點頭,承認我說得沒錯,當下就不再抱怨,還學我抄起一根棍子,小心翼翼地在草堆里搜來搜去。在前院搜了一圈下來,沒有半點收穫,我和岳鳴飛就鑽到渡場後面,朝那棟廢棄小樓摸去。上一次,我們送唐二爺火化回來,在他房間里找到了寄給李小愛的生日賀卡和半把鑰匙,後來就把它們藏在廢棄小樓里。那天,岳鳴飛已經脫掉了外套,穿過草堆時,白襯衫就被颳得又黑又綠。有了前車之鑒,再加上今天涼如深秋,我們就懶得再脫衣服,直接穿著黑外套穿過了密密的草堆。
「你別嚇我!」我強壓住狂跳的心,說道,「在這個地方你要是說看見鬼了,待會兒可要給我做人工呼吸的。」
談話間,我們已經從樓梯上走下來,地面上的風聲和雷聲卻仍舊清晰,回聲也源源不斷。我打著手電筒,來回看了看,這裏蛛網滿布,還有亂竄的老鼠,以及一些青黃的蘚類。頭頂上還有掉落下來的電線,燈泡也碎了,一切看起來都荒涼至極。唐紫月見怪不怪,任由老鼠跳開,然後一動不動地望向盡頭的鋼門。我側過身子,挪到前面,掏出鑰匙就大步跨到門前。
我激動地屏住呼吸,心想鑰匙真的能打開這扇門,這太不可思議了,門后究竟有什麼東西?虧得風很大,換氣也快,地下室流溢的臭氣轉眼就散凈了,我和唐紫月這才慢慢地靠過去。可是,我們卻聽到裏面又傳出一陣金屬的撞擊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頓時,我發揮豐富的想象,腦海里都是殭屍亂跳的畫面,手心都出汗了。恍惚中,我甚至看見一隻只慘白的手從黑暗的門后伸出來,不停地掙扎著,似乎想要爬出無底的深淵一樣。
火葬廠的荒樓離宿舍樓很遠,我們一走到樓前,猛地就打寒戰了,彷彿它就是一個正在工作的冷氣機。夜裡雷電閃個不停,雨點也隨著橫掃的強風飄散著,濃濃的松油味圍繞在身邊,察覺不到一絲人read.99csw•com類的氣息。我深呼吸了一下,握著手電筒準備從地下室的入口走下去,那些樓梯積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濕泥,一不小心就會腳底打滑。
胡隊長等人跳下牆的另一邊了,這才說:「岳鳴飛那小子還真有做賊的潛質,爬牆爬得那麼快。」
「好了,我先回屋了,你們拿了饅頭和水也快點休息吧,別到處亂跑,這裏太黑了,容易摔倒。」白髮老頭體貼道。
「你精神這麼好,還能準時起來。」我將門打開,詫異道。
火葬廠離鎮子有段距離,平常山裡的村民會坐黑車到鎮上,採購一些日常用品,那些黑車在路上都會走走停停。我以前坐過幾次,胖子上車擠一下都能變瘦子,還有人在夏天被擠得中暑的。虧得今天特別涼爽,我倒不怕擠,就怕攔不到那些黑車,那樣就真得在火葬廠寄宿一晚——這是我最不敢去想的事。
「這倒難不倒我,只不過鑰匙配好了,卻找不到門,這實在說不過去。」我說完后,不由自主地瞄向那些血掌印,總覺得怪怪的。
公路兩旁沒有路燈,不及城市周邊的公路,一入夜跟原始森林一樣。我怕走遠了,唐紫月會被鬼拖走,走了幾步就故意停下。可能唐紫月以為我在偷聽,又向後面走了幾步,這時我忽然聽到周圍的松柏林有動靜,不知是風吹得太詭異,還是裏面有人。我已經把手電筒打開了,於是趕緊照進去,但林子太密了,分不清是不是有人在裏面。
岳鳴飛正要把東西放回去,聽我那麼說,他就問:「帶走的話,萬一丟了怎麼辦?」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反對。只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地下室又封閉那麼久了……但如果裏面有珍貴的東西,你可不能隨便拿走。」唐紫月申明。
我沒想那麼多,掏出鑰匙就插|進鑰匙孔,但那裡掛滿了絮狀的灰塵,插了很久都插不進去。迫不得已,我便叫唐紫月拿著手電筒,幫忙照明,然後我貓著腰去對準鑰匙孔。可是,我拂去了所有的絮塵,還沒來得及把鑰匙插|進去,鋼門竟被撞了一下,接著一波波灰塵就朝我衝過來,嗆得我狼狽地咳個不停。
「你膽子還真大,居然巴不得留下?你不想報警,叫警察來查一查,這些血跡是誰的?」我苦笑。
在這種地方,我不敢亂說話,搖了搖頭就沿著公路繼續走了幾百米。白髮老頭以為我們不來了,已經把廠里的路燈關掉了,他們今天房頂被掀翻了,要重新接電路。因此,火葬廠一片黑暗,只點了幾根蠟燭、兩三個燈籠在房裡與樓道里照明。我撥了白髮老頭的手機,可卻聽到關機的回答,想必他們這裏拉下了電閘,手機不能充電,已經歇菜了。
幾秒鐘后,岳鳴飛從後面把門打開,我們跨進去就不停地掃視,生怕有人躲在草堆里。偏偏江邊的風很大,草堆像跳舞一樣,左右搖擺著,就算有人在裏面跑步,都看不出異常。岳鳴飛不像胡隊長,倒挺願意相信我,並猜是不是那個人已經爬牆逃走了,既然他能翻牆進來,那別人也能爬牆出去。
白髮老頭回頭答道:「這是鯉魚湯,鯉魚是跟張大戶買的,他的魚不能吃。」
我沉住氣,走在最前頭,風太大了,草堆東歪西倒,瞧不出是不是有人踩倒了它們。總之,那個人如果沒有爬出去,那麼肯定藏在廢棄小樓里。轉眼間,我們就走進陰冷的小樓里,這裏比以前更加潮濕,從水泥牆壁露出的紅磚都長滿了青苔,不停地滲出水來。我喊了幾聲,沒人答應,於是就爬到二樓,想看看上面是否有人。結果,我和岳鳴飛不僅一個人找不到,連地上的指甲都不見了,似乎有人曾經打掃過二樓。
「你又沒見過鬼,怎麼知道沒有鬼?」我開了一句玩笑,緩和了氣氛,隨即就把鑰匙插|進去,並成功地把鑰匙轉動了。很快地,鋼門迸出「砰」的一聲,門就向外彈出來,撞到了沒有防備的我們。果然,門后馬上襲來難聞的味道,我和唐紫月站穩以後,不由地往後退了五六步。
「我來!」唐紫月見狀,一揮手,他奶奶的,居然一輛麵包車又停到跟前。
「我養它們好多年了,它們就是我的親人,幾隻鯉魚算什麼。再說,這魚便宜,又不貴。」白髮老頭邊走出去邊說,「那兩條狗在廚房後面,但都拴著鏈子,不用擔心它們會咬人。對了,你們跟我來,只要吐一口唾沫給它們吃掉,它們就不會朝你們大吼大叫了。」
「不知道。」唐紫月也沒轍了。
「哪有這麼容易被偷,只要不放在宿舍里,肯定沒事。」岳鳴https://read.99csw.com飛笑道。
「你先去洗菜做飯,我們再四處看看。」胡隊長嘴上那麼說,等韓嫂走了,他卻對我和岳鳴飛吩咐道:「你們倆去找找看,要是有情況就吼一聲,我去把衣服換掉,穿著這身真不舒服。」
「好乾凈啊!指甲都沒了!」岳鳴飛不由地嘆道。
「算你有理,其實我也不想報警,畢竟老頭子不知道我們溜到這裏來了,要是報警了,他對我們的美好印象就要破滅了。」我不忍心地說。
「我只是……」我拖長話音,糾結道,「那兩條狗忽然叫出聲來,嚇了我一跳,在這種地方有狗叫,不吉利埃」
唐紫月接過鑰匙,對我答道:「如果有人遇害,他留下掌印前就呼救了,何況這些門關了好多年了,警察會相信有人在後面嗎?」
「算了,別計較了,我爬進去,把門打開再說。」岳鳴飛說完就蹭上了牆頭,翻身躍了進去。
「你看,這些鑰匙,你之前沒有對比和拼湊過嗎?」唐紫月引用完阿加莎作品的話了,然後把手掌挪到我眼前。
幾經周折,我才抱著賈瞎子的骨灰回到渡場,而其他人已經去檢測彝江的水位了,只有韓嫂一個人在渡場里。我放好了骨灰罐,連雨衣都沒脫,馬上就想去找岳鳴飛說一說昨晚的事。一轉身,我卻見他和胡隊長、苗姐、何鄺從外面走了回來,礙於人多口雜,我沒敢吱聲。
這時的我仍沒有想到,今晚一過,真相就會浮出水面,最神秘的人也要被揭穿身份——那將是我們誰都想不到的人。
「既然這兩截鑰匙被藏得很隱秘,那它們可能有不可替換的作用。有時間了,你去找人配一把新的鑰匙。要配這樣的鑰匙,難度很大,你得耐心點。」唐紫月對我說,並把鑰匙還回我手中。
我哪管得了這麼多,先到了地方再說,可這樣一來,唐紫月也要跟去。倒不是我大男子主義,只不過火葬廠實在恐怖,連我都有點害怕,更別提她了。我們上車后,擠在後座,無法回頭了,只能硬著頭皮一同前往火葬廠。車開以後,雨點就開始打在車窗上,司機走走停停,又拉了不少乘客。天黑下來的時候,我和唐紫月才下車,望著紅色的車尾燈漸行漸遠,一波波寒氣就從公路兩邊的松柏林后湧出來。
「我根本沒睡。」唐紫月答道。
剎那間,我和唐紫月全愣住了,並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搞什麼鬼,這……這是怎麼回事?」
天漸漸暗下來,胡隊長要去檢查渡場電力設備,沒說什麼就走掉了。岳鳴飛本想和我談點事,可忽然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又回到房間煲電話粥去了。由於風太大,每個人都把門窗關得緊緊的,我嫌空氣太悶,便留著窗戶透透氣。進屋后,我拉亮電燈,燈泡閃了幾下,像要滅掉一樣。為防萬一,我就打算將一隻手電筒帶去火葬廠,天知道會不會滯留在那裡,然後遇到停電事故。
「讓狗喝鯉魚湯,這是不是太浪費了?」我費解道。
我心想,這話說得沒錯,岳鳴飛身手不錯,不如今天下午叫他陪我一起去火葬廠,萬一真有殭屍跳出來咬人,也好讓他去消滅它們。說實話,我老覺得火葬廠陰氣很重,鬼魂滿天飛,一個人去那裡真的提心弔膽。苗姐只叫我一個人去,沒說我不能找人陪著,她也不可能到那邊去盯著。
不想,唐紫月還沒答話,廚房后的兩條黑狗就狂聲大作,在夜裡拚命地叫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沒人回應,唐紫月就說:「快把門打開。」
「等等,先別走,你不是把鑰匙都帶來了?都拿出來吧。」唐紫月看我要走,忙叫住我。
「怕不怕,開了門才知道,不開門才怕呢。別磨蹭了,快點。」唐紫月對我說,「世界上沒有鬼,這是肯定的。」
「來都來了,住也住下來了,你難道要半途而廢?」唐紫月反問。
唐紫月接過那把鑰匙,和兩截斷開的鑰匙,她就將斷開的鑰匙先拼起來。與此同時,唐紫月又告訴我,在阿加莎的小說《陽光下的罪惡》中,大偵探波洛說過一句話:那有點像你玩的拼圖,夫人,我要把所有的碎片湊起來,就像一幅鑲嵌畫——很多的顏色,很多的式樣——而每一片奇形怪狀的小碎片,都一定要拼在它該在的地方。
「我們先回去休息吧,等有空再說,你明天要回渡場,我還要去準備學校的晚會呢。」
「那個人是不是躲到小樓裏面去了,你棍子握緊點。」我提防道。
白髮老頭可能也不想一個人在這裏過夜,一個勁兒地邀我們住下來,還給我們準備了兩間卧室。事實上,https://read.99csw.com我也想留下來,現在雕像里的鑰匙在手上了,沒準能打開地下室。雖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但火葬廠的信箋出現在渡場,這證明兩個地方是有聯繫的。唐紫月膽子特別大,竟也欣然應允,答應住一晚。我倆交換了眼神,頓時心知肚明,彼此想到一塊兒去了。
石膏里有一份標籤,標籤鑲嵌在石膏里,有點變質和脫色了,我搓了搓白色的粉末,隱約露出了一行字——彝山師院化學實驗樓303,負責人:修家棋。修家棋就是阿修,唐紫月上次帶我去化學實驗樓,阿修正是在303室幫我們把打撈日誌翻開的。石膏的材料如果來自303室,那麼製作斷臂水神雕像的人會不會就是阿修呢?
「誰來打掃過?胡隊長有一晚和別人在這裏吵架,他可沒打掃啊!」我回憶道。
我直起身子,怔怔道:「我沒喘氣啊,這不是我的聲音……」我拖長了語調,唐紫月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隨即和我一樣望向那扇鋼門。剛才鋼門被撞了一下,那不是我撞的,門前也沒人撞過去,難不成撞門的人在門後面?這怎麼可能!我才把絮狀灰塵掃去,這說明鋼門很多年沒人碰過,甚至沒打開過,誰可能在裏面撞門呢?黑狗叫出聲來,會不會它們察覺到鬼氣了?所以才警告我們別靠近地下室?
過了一會兒,我們在辦公樓那邊找到了白髮老頭,可他們這裏停電了,火化車間里什麼都看不見。最後,白髮老頭提著一個紅燈籠,引著我們走進火化車間,裝走了賈瞎子的骨灰。期間,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可以說這是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段經歷。然而,我錯了,因為更恐怖的事還在後頭。
「廣西每年夏天都有暴雨,彝山鎮是重災區,這裏的老居民比氣象專家還厲害,光看天色就知道洪水馬上來了。他們肯定把店裡的東西轉移了,當然不會再開門營業了,你買不到的,還是快點回學校吧。」我說著說著就把手上的黑雨衣攤出來。
「你還想下去?」我驚訝道。
「管他呢?既然人家想當不留姓名的好人,那就如其所願好了。」岳鳴飛邊說邊把幾塊磚頭挪開,露出了一個塑料袋,裡面包著信件、賀卡、半把鑰匙——那就是我們藏著的東西。
「真有這麼靈?」我不信。
恰巧,一輛麵包車開到街邊,司機就在車裡問我,要不要去鎮外的村子——這就是黑車了。車上已經擠滿人了,我卻沒有猶豫,馬上點頭說在火葬廠下車。司機愣了愣,以為聽錯了,確定之後,他二話沒說就把車開走了。我不禁地著急起來,再這樣下去,恐怕天黑了都到不了火葬廠。
「怕什麼,世界上又沒鬼。」唐紫月不慌不忙地答道。
接著,胡隊長和岳鳴飛也朝門縫裡瞧了幾眼,可他們都說裏面沒人。我捂了眼睛一會兒,不再流淚了,便又湊上去再看了看。這一次,門后什麼人都沒有了,我不相信那是幻覺,那感覺這麼真實,怎麼可能是假的?他們隔了好一會兒才看進門縫裡,沒準兒那個人已經跑進草堆里了。
我瞅著那袋東西,想起白髮老頭提起的地下室,便對岳鳴飛提起那事。同時,我把塑料袋解開,拿出了那半把鑰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半把鑰匙就是地下室的。岳鳴飛嘲笑我想太多了,凡是有點奇怪的事,都要往那方面去聯想。我拿著那半把鑰匙,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就決定把塑料袋裡的東西都帶走。
我半蹲在地上,不可思議地望著一地的石膏碎片,心想阿修是個老實人,可也不傻,不可能會把標籤留在石膏里。也許,有人栽贓他?我搖了搖頭,清醒過來,現實就是現實,哪有這麼複雜曲折的情節,還栽贓呢!怎麼不說這一切都是敵國間諜在挑撥離間。如果有人故意栽贓阿修,那他不怕我永遠不會砸開石膏雕像嗎?而且雕像里有鑰匙,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一切看起來都不像是栽贓陷害。
我和唐紫月點了點頭,跟白髮老頭走回樓那邊,然後各自把門關上,假裝躺在床上休息。其實,我耐不住性子,早想衝去地下室門口,試一試那把鑰匙有沒有用了。可是,白髮老頭還沒睡熟,現在跑去的話,萬一鬧出什麼動靜,一定會被他逮住,還會傷了他的心。為了保險起見,我和唐紫月就決定睡到半夜后,兩個人再一起行動。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半睡半醒的時候,唐紫月打了我的手機,催我快點出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凌晨一點了,白髮老頭肯定睡死過去了。
「什麼時候起,渡場也不太平了,還讓不讓人活啊read.99csw.com!」韓嫂嘆道。
「學校要開晚會,需要點東西,我出來買,可店面沒開門,還沒買到。」唐紫月答道。
「來吃飯啦!」此時,韓嫂在廚房那邊喊了一聲,催我們快點過去。
「那我們快點過去吧。」唐紫月點點頭。
「你不是說洪水要來了,那你還要出去?」唐紫月笑問,「而且還穿得那麼正式?」
「你跟緊點,可別走丟了,這裏不太平。」我情不自禁地囑咐。
門縫裡吹出陣陣風塵,我右眼剛窺視了一兩秒鐘就流出了辣辣的眼淚,然後本能地就把頭縮回來。胡隊長聽我那麼喊了一聲,便問我看到了什麼,大白天哪來的鬼。岳鳴飛和韓嫂也當我太膽小了,風吹得稍微大了點,神經就敏感起來。
「師傅,我們在半路下,多少錢?就是公路的那片松柏林附近下車。」唐紫月巧妙地說。
我見大家滿腹懷疑,便道:「這門是在後面插上了門閂,別忘了這點!如果沒有人在裏面,那它怎麼關得上?」
時至下午,我再不去火葬廠,到時候就趕不及回鎮上了,只好暫時將阿修的事擱到一邊。接著,我把碎片簡單地清理一下,便匆匆地出發了。可恨的是,我在馬路邊上等了老半天,一輛黑車都沒見到,也許司機看天氣不好,把黑車停在家裡了。我站得腿酸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這時一個熟人就從馬路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今天我們送賈瞎子去火化,下午才去拿骨灰,來不及換衣服了。」我解釋。
「哈、哈、哈……」
唐紫月收住笑容,忙道歉自己說錯話了,我不習慣那麼客氣,便轉移問題,問她現在暴雨就要來了,還準備什麼晚會。原來,前段時間學校的幾個學生參加了廣西的一場運動會,拿了冠軍回來,學校就計劃辦一場類似慶功宴的晚會。師院的校長是新來的,不是彝山鎮上的人,根本不知道挑這幾天辦晚會最不合適了。無奈,那校長脾氣特別暴躁,沒人敢唱反調,這才累及唐紫月出來買東西。
「這……」我吞吐道,「兩把鑰匙不一樣?這麼說,完整的鑰匙不是重新配的?斷開的鑰匙能打開第二扇門嗎?不對啊,第二扇門沒有鑰匙孔,萬能鑰匙也不可能打開它的。」
「你沒帶傘,我只有一件雨衣,你穿上吧,天上已經開始下雨了。」我邊說邊把雨衣遞過去。
鋼門后只有一米不到的空間,四壁都是未乾的血掌印,而盡頭處還有一扇鋼門,門上也有血掌櫻我喪氣地想,該死的,鋼門為什麼有兩扇,白髮老頭不是抱怨火葬廠效益不好嗎?搞兩扇門,這可是鋪張浪費啊!這時,唐紫月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回頭看過去,原來第一扇門后也有血掌印,剛才真的有人試圖衝出去。
我異常興奮,鑰匙的出現太突然了,不管它能不能打開火葬廠的地下室,它的用途肯定不簡單。正當我不知所措,這時又注意到白色的石膏碎片里還有一樣東西,它百分之百不是雕像應有的成分。
「怎麼了?」我驚恐地回頭。
「可能看見老鼠了吧。」唐紫月不慌不忙地走下去,沒有回頭看一眼。
「放心吧,如果有萬兩黃金在裏面,我一塊都不會拿的。我就是好奇,鑰匙能不能打開地下室,確定渡場和火葬廠有沒有聯繫。」我笑道。
「唐紫月,電話打完了沒?快點跟我走吧。」我心慌慌地道。
「等等!」忽然,唐紫月在身後叫住我。
「何鄺,你也來吧,現在水太大了,你撐船到對岸不安全。」苗姐說了一句,不等人客氣地推搪,她轉身就走去廚房。
「去看看吧。」唐紫月好奇地想跟去。
我驚魂稍定,在走道里小聲說:「老頭子不是說,狗吃了口水就不叫了嗎,它們忽然叫起來,是不是因為有鬼?」
我怕風刮到雕像,出門前就想把窗戶關上,可風勁太猛,關窗時「砰」的一聲,兩手被震得麻麻的,猶如被電擊了一般。這一震,不止我手臂麻了,雕像還摔到了地上,砸成了白色碎片。我暗罵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好好的一尊雕像,竟被我弄碎了。不過,我想將碎片掃凈時,卻注意到雕像的石膏碎片里有半把鑰匙!
「不會吧?另外半把鑰匙在雕像里?」我驚訝地想,同時把那鑰匙抓到手上,掃掉了灰塵后就仔細端詳。
「這是……」我凍在原地,拾起碎片里的異物,喃喃道,「這雕像是……難道是那個人做的?真是打死我都沒想到啊!」
「怕什麼,除非他有槍,否則拿我沒辦法。」岳鳴飛不以為然。
「也好,我來嘗嘗韓嫂的手藝。」何鄺笑道。
「怎麼了?」唐紫月掛斷電話,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