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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強圍觀下的戰爭

列強圍觀下的戰爭

經過紳商代表們苦勸,孫寶琦才同意將此條款代奏。
七、諮議局章程,即為本省憲法,得自由改訂之。
孫寶琦很快就兌現了他的承諾。山東於11月12日宣布獨立,11月24日又宣布「取消獨立」,一共才十二天。如此倏起倏滅,考其原由,第五鎮新軍內訌應占首位。軍中反獨立一派漸佔上風,這事的背景是11月16日袁世凱出山,組織內閣,一紙令下,第五鎮里的親袁派全部超升,權力結構頓然改變——莫要忘了庚子之前袁世凱就是山東巡撫,培植的勢力遍及山東。
「可是山東無事,直隸即不敢動,北都小朝廷就可以高枕無憂!子鑒,你是同盟會山東主盟,孫中山先生對你有厚望,我們當儘力一搏,給袁賊當頭一棒!」
黃縣城破前,副成政長王叔鶴寫了一封急電,通報全國,堪稱泣血之作。電文中說,黃縣自江日(1月21日)以來,「無日不在戰爭狀態」。連承基說部隊剛從大連來,兵少械單,於是在城內籌款兩次——前面說了,黃縣素稱富庶,為救危難,籌集款項應該不在小數。這些錢交專人往大連購買槍械,不料超過一個月,「槍不至而人亦杳然」,最近才聽說去的人逍遙大連,縱情煙花。這是城破的原因之一。
2月11日,黃縣在困守廿二日後,終於全面陷落。連承基與徐鏡心候援不至,被迫退走。打得紅了眼睛的清軍開始洗劫這座城市,而它最後的守護者王叔鶴,被綁在城西圩子門外一棵松樹上,凌遲臠割、剖心剮膽而死,橫屍街頭數日。
「如何不記得?我就是那年介紹你加入同盟會的……那三本書是……《革命軍》,還有章行嚴編的《黃帝魂》……還有一本是,是……」
子鑒,你說說,煙台是怎麼回事?
連承基急電南京陸軍總長黃興求助,南京電令駐在煙台的滬軍司令劉基炎率軍二千往援。1月24日滬軍抵達,25日滬魯兩軍聯手出擊,在北馬痛擊清軍,黃縣之圍遂解。
山東離北京太近,魯省紳商大抵惟旅京大佬馬首是瞻(這也是為什麼夏溥齋會當選聯合會長的重要原因),山東獨立之後,旅京山東同鄉「非常震驚怨恨」,認為山東根本沒有獨立的資格,通電反對之餘,還要求清廷速派重兵,戡定大亂。北京同鄉的反應,影響山東人心不小,當反對獨立的「山東全體維持會」成立后,聯合會連夜開會商討應對之策,意見卻大相分歧。革命黨人主張按獨立時的公告,參加民國軍政府,就地組織武裝暴動,原諮議局成員卻主張北上晉見袁世凱,請這位前巡撫向朝廷進言,平息山東亂局。意見南轅北轍,聯合會就此解體,各行其是。
1911年12月1日,山東同盟會主盟徐鏡心(字子鑒)在登州華提士藥房,與同科秀才、煙台東牟公學教員孫丹林(字漢塵),加上當天加入同盟會的藥房主人柳仲乘,三人喝著遼陽白酒,籌劃攻登州的方案。
應該說,朝廷對山東做了很大的讓步,能同意的都同意了,第五、六、七條涉及的官制、立法權、稅權,如果將來是立憲政府,自然應該由憲法確認,如果仍然是專制政府,它同意這三條,則無異同意山東獨立。不作答覆,委之將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孫丹林包下了日本商輪「永田丸」,聲稱直航煙台。倉谷箕藏是日本黑龍會成員,他出面買通了大連的憲兵、警察與永田丸的船長,讓武器彈藥可以順利運上船。船至中途,孫丹林拔出手槍,逼令船長改道開赴登州。
孫丹林帶來的部隊有在東北招募的死士,也有一支叫「廣東北伐十九-九-藏-書字軍」的部隊,隊員都是青年學生。隊伍中甚至有好些日本人,如《芝罘日報》的記者倉谷箕藏,還有橋本、北大、石井、粟田等,大都是徐鏡心在日本時結交的好友。
膠濟沿線的革命受到了在山東勢力最強的德國的抑制。清末革命黨在青島這個德佔自由港活動,較之內地方便,但一旦進入政權爭奪階段,德國人的態度馬上鮮明起來。青島的震旦公學是同盟會中心據點,清政府一直無法下手摧毀,卻於12月14日被德國膠澳總督下令強行關閉。1912年1月28日,即墨被革命黨攻佔,宣布獨立,青島德國當局立即派出130多人的騎兵隊來即墨,聲稱根據條約,租界外百里內駐軍,快槍不得超過510枝,民軍也不能違反此約。
「你我都是登州人,當然知道本地自明以來,即為重鎮。戚繼光當年把水城炮台一直修到了丹崖山下的水上,人稱『海上長城』。袁崇煥經營遼東,以毛文龍守登州,以為犄角之勢。甲午之戰,日寇取威海,也是先以海軍襲登州。所以我們當先從水上取登州,再攻黃縣、萊州。你家是黃縣的,當然知道黃縣富紳巨室,商店林立,軍費可以從那裡籌集。到那時,膠東就可以與遼東聯成一氣!聽說孫中山先生已經任命藍天蔚為關外大都督,我軍佔據登州,與旅順、大連、海城一衣帶水,號召關外健兒,一鼓作氣,可以直指京師!子鑒,你如果同意我這個計劃,我們立即就可以著手,男兒熱血,正要灑在這種時候!」
山東的事兒,得從濟南說起。
「子鑒,你還記不記得光緒三十一年,你從日本歸國,我們開登州同鄉會,就在會中訂交。你回日本時,留了三本書給我?」
「對!哈哈哈……」
雙方對峙,列國圍觀。東海一隅,密布著戰雲。正如孫丹林分析的那樣,民軍要想站穩腳跟,進圖山東,必須打通與海上的聯繫,與南方保持通暢的交通,同時就地籌款募兵。因此,必須奪取並保住登州!
五、憲法須註明中國為聯邦政體。
徐鏡心回煙台後,發現膠東的局勢變得非常危急。山東取消獨立后,南京方面非常重視依然獨立的煙台,因為「全省唯有煙台一隅尚全在吾民軍之手」。孫中山與陳其美先派出劉基炎率兵三千,組成北伐先鋒隊赴煙台,又從福建調軍接續增援。東北陸軍第二混成協協統藍天蔚被任命為關外大都督,自上海率海琛、海容、南琛三艘軍艦赴煙台。南方政府明顯要力保革命黨在北方的唯一飛地,為此動用了所有可動用的力量。
然而革命熱情已經燃起的山東人大為不滿,認為清廷是在不負責任地推諉敷衍,「山東獨立」之聲再度高漲,連日開會,推動此事。孫寶琦也看出來了:不獨立一把,過不去這關。而且第五鎮新軍也已傾向獨立,這種關頭大家都得聽槍杆子的。他雖然口頭對聯合會代表稱「惟有以身殉職,縱令不死,也不能領著大家獨立」,私下卻急電內閣:「萬不得已,擬即組織臨時政府。凡用人、調兵、理財,暫由本省自行主決,不復拘守部章與約,為保本境秩序、不予戰爭,一俟大局定后,中央政府完全無缺,即行撤消。」
「漢塵!你倒說說看,今天又該如何?」

獨立如曇花一現

掖縣大商人邱丕振勸他:「清兵有個標統玉振,在日本士官學校與我同學,擅長炮術,素為良弼所倚重,我民軍只有七百余支槍,請都督不要輕敵!」邱丕振與宋教仁在日本結為好友,此次毀家舉義,還親身參加了敢死隊。但連read•99csw.com承基根本不採納他的話。
劉基炎率軍來援,黃縣父老感激涕零,供給備至。原以為同是革命軍,理應同仇敵愾,誰料劉連二人,大生分歧,劉軍竟就此班師。「以三軍之司令,等群兒之拋惰,擲全城之生靈,睹二人之閑氣!」王叔鶴走筆至此,其悲憤為何如?
平心而論,說各省革命,山東「寂然」,是不對的。山東的問題在於巡撫孫寶琦固然無心獨立,諮議局又很不得人心,地方各勢力的博弈缺乏制衡,很容易失控。試看取代諮議局的「山東全省各界聯合總會」,居然舉出一個在外宦遊多年、11月2日才應邀回鄉的前靜海知縣夏溥齋當會長,足見會中本地各方勢力是如何頡頏不讓。
「《三十三年落花夢》!」
濟南取消獨立了,可是煙台還獨立著呢。
二、政府須即速宣布罷戰書,無論南軍要求何條件,不得不允許。
按計劃,緊接著就是攻打黃縣,新任都督連承基親自領隊,徐鏡心也同往。剛出登州,前哨來報:黃縣知縣聽說登州失陷,已棄城而逃。連承基哈哈大笑:「我以東北健兒攻打清兵易如反掌,你們靜聽好音罷。」他是營口大商人,也是東北綠林巨擘,此次出資在旅順購快槍700支,被眾人推為山東都督。
安文的信息來自王傳炯,新任煙台臨時軍政府總司令。王傳炯本是兵艦舞鳳艦艦長,有人說他是應道台徐世光之召,從天津趕來增援,王則自稱是帶兵艦來煙台過冬而已。不想到了煙台,正趕上了獨立大會。十八豪傑都沒什麼領導才能,發現王傳炯一表人才,還會用中英雙語發表演說(他在英國海軍受過五年訓練),一致擁戴他當領袖。
一、政府不得借外債充軍餉,以殺戮我同胞。
這位受到表彰的總督,便是日後的「帝師」、欽賜頭品頂戴庄士敦。他的傳記作者評論說:「庄士敦顯然還沒有覺察到他是如此輕易地挑起了一場國際事端,但就算他早已意識到這個問題,也不一定就會改變行動。」(《回望庄士敦》)
大家都知道,就在第二天,宣統發布了退位詔書,大清帝國終結。煙台的滬軍復又向黃縣挺進,清軍棄城而逃,臨走前將俘虜的民軍廿八名官兵,盡行處死。又過了幾天,袁世凱被選為臨時大總統,派來了新的山東都督周自齊。煙台軍政府撤銷。圍觀的列強也各自散去。
這一仗中,倉谷手下的橋本戰死於黃縣北門。又一個為中國的革命犧牲的日本人(還記得天津起義中被炸死的谷村嗎?)。
說來可憐,十八豪傑的軍火,攏共只有一把十三太保槍(美國雷鳴登公司生產的轉輪卡賓槍,共可裝彈十三發,故名)和五把手槍。別的人怎麼辦呢?有拿手槍的,有拿炸彈的,反正人人都有手帕,手帕包著小條帚,就是手槍;炸彈更容易,煙台產什麼?大蘋果!拿手帕包上,一手一個。
接下來卻是革命軍內部一連串的齟齬。先是在北馬作戰時,滬軍抓到了兩個行人,懷疑是敵探,送到都督府羈押。連承基大言在先,突遭新敗,心情鬱悶之極,一聽說「敵探」,審都未審,就將兩個行人槍決,並公告示眾。滬軍返城后聽說此事,劉基炎大發雷霆,說如此濫殺,簡直是有意破壞北伐滬軍的軍譽。
「說得好!漢塵,我久在國外,省內形勢不如你熟。你說,該當如何下手?」
相比之下,煙台舉事較早(比山東宣布獨立還早一天),那正是袁世凱晦藏不出、整個北方風聲鶴唳的當口。參与煙台起義的人里,除了幾名外地來的革命黨人,有警衛隊管帶、海防營管帶的九-九-藏-書內弟、英國領事館秘書、《渤海日報》主筆、尚志學校校長,還有太古船行的幾名職員。他們向上海報告獨立消息時,自稱「十八豪傑」,就是這麼十八個人奪取了海濱重鎮煙台。
王傳炯向安文抱怨十八豪傑不斷向他「要地位、要薪水,使他經常感到受威脅和為難」。而革命黨人也對王傳炯不滿,說他排擠有功之臣,而且與孫寶琦暗通款曲,在革命問題上首鼠兩端,「見起義軍打敗仗,就掛出龍旗;及聞有一省宣布獨立,則趕換白旗」。他們致電上海,希望正在那兒的徐鏡心回煙台主持革命。
「漢塵,漢塵,果然胸中有百萬甲兵……我沒有看錯你,走,今夜我們就要擬出取登州的方略來!」
王叔鶴的電文最後說,黃縣被圍已經三日,「飛電告急,而雲霓無望」,他作為司民官,已經做好了與城共存亡的準備,只是「殊不意我革命中人,其貪婪突梯,亦猶吾大夫崔子,一何可嘆!」「猶吾大夫崔子」出自《論語·公冶長第五》,崔杼弒齊君,齊大夫陳文子棄車乘而去,至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王叔鶴的意思:什麼革命黨,貪財任氣,還不是跟滿清官吏一個鳥樣!
「你心裏明白,你到登州來訪我,就是為了這件大事……子鑒,今天是辛亥年十月十一,海內滔滔,全國廿省已非滿清所有,滿奴命運告終,即在目前。只可惜我山東獨立未及兩旬,就宣布取消獨立……」
革命黨人的主要活動範圍在膠東,又分為兩塊:一是以煙台為中心的登州、黃縣、文登、榮成、威海等沿海地區;一是以諸城為中心的青州、高密、即墨、膠縣等膠濟沿線地區。
南北統一后,由一些革命黨人出面,責成丁家出一筆錢,作為給王叔鶴的撫恤金。王家不要這筆錢,捐給了菜園泊學堂,蓋了座小樓。這座小樓,到1950年代,還在。
在黃縣成立了新政府,連承基立即命民軍向西進發。果如邱丕振所料,在城西三十里的北馬,迎頭碰上了玉振!更沒料到的是,玉振帶的不是一標(營)人馬,而是整整一個混成協(旅)!有大炮、機槍,而民軍只有步槍、手槍與自製炸彈。連承基與徐鏡心只好急退回黃縣縣城。
袁世凱當然也難以容忍這根肉中刺的存在,他派張樹元為膠東兵備道,帶一旅北洋軍進駐萊州,派葉長盛為登、萊、青三府鎮守使。南北雙方在此擺明車馬,大戰在即。
這八項要求是:
清軍進城時,王叔鶴避往「西悅來」丁家花園,被丁家一個小夥計看見了。王叔鶴給了他一塊大洋,叫他不要聲張。晚上,小夥計回家,父親發現他身上有大洋,逼問出實情,不敢隱瞞,報告家主。丁家也不敢隱瞞,報告了清軍。
這期間最大的交涉事件,是1月18日民軍趕走文登知縣岳寶樹后,又派人前往威海衛逮捕了巡檢趙定宇,可能是要逼問他一些機密。趙定宇與英國威海衛總督平日交情不錯,總督一聽說趙被抓,立即帶著一名警官和一小隊警察,沖入威海城,把趙定宇救了出來。
後來苦守黃縣的軍官張靜齋遇見了藍天蔚的參謀張明遠,問他當初何以海琛艦如此小器?張明遠說:「藍都督膽小如鼠,海琛停泊龍口,難道萊州清兵葉長盛還能給劫去不成!」又嘆道:「藍都督就是這樣!和灤州已期會好了,只要陸地再發動,海軍即立即馳援,而灤州發動了,藍偏遲遲不行,犧牲了好多同志!」藍天蔚與吳祿貞、張紹曾並稱「士官三傑」,成就最微,跟他的這種性格不無關係。
兩人越鬧越僵,劉基炎索性讓滬軍撤回了登州。清軍復攻黃九*九*藏*書縣,在守城問題上連承基與徐鏡心又發生了爭吵,兩人命令互相抵觸,部下無所適從,疲於奔命,鬧了兩三天,許多士兵竟在守城時睡著了。清軍乘夜登城,黃縣陷落。
八、本省有練兵保衛地方之自由。
事後威海衛總督「用一份冗長的函件向殖民部彙報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份報告自然令倫敦方面震驚不已,不可想象一位英國官員帶領一支武裝護衛隊進入中國領地將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但總督沒有受到任何處分,反倒因為反應之快速得到了表揚,倫敦方面只是擔心大英帝國子民的安全受到威脅。
經過所謂「和平派」的反覆修正,交由孫寶琦代奏朝廷的「八項要求」,雖然已經抹去了對抗色彩過濃的條款,但仍然顯得非常激烈——辛亥年,北省的革命訴求往往比南省更為激進,原因多種多樣,如受壓迫盤剝更深,利權外溢更甚,而最主要的一點,是紳商階層于對立雙方(官吏、革命黨)的制約能力都不強,往往成為雙方都可以憑藉暴力壓服的對象。
六、外官制、地方稅,皆由本省自定,政府不得干涉。
不誇張地說,煙台此時吸引著世界列強的目光。煙台獨立前後,英國、日本、美國、俄國都將軍艦駛至煙台海面。英國軍艦替清軍運送彈藥,俄國與美國都向清政府提出了「登岸」的要求。列強的態度非常明朗:他們的利益不容侵犯。而要保障他們在山東的利益,一個已經證明相當聽話的清政府,總勝於一個充滿未知的新政權。
三、現駐在山東境內之新軍,不得調遣出境。

外人插手了

果然如孫丹林的計劃,15日凌晨四時,五人敢死組冒險登陸,突襲水城。水營統領王步青還在睡夢中,已被俘虜。緊接著柳仲乘打開登州北門,民軍大部隊進城,滿街加貼四言告示,登州光復。
「光緒三十三年你又回國,來桿石橋學堂訪我,正好碰上學部侍郎清銳來魯查學,前後任的提學使載昌、連甲陪著他。你望著堂上三人,怒不可遏,低聲問我敢不敢血濺五步,殺此異種!記得么?」
「不錯,當時你懷裡揣著六輪手槍,立時便要出手。子鑒,殺三個滿洲學官兒,于大事無補,但如果真幹了,你我只怕等不到今天了……」
朝廷果然在三日內就有了答覆。很顯然,清廷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失去山東,它的分條回復極為緩和:第一條,外債已交資政院公決緩議,確無以山東土地作抵之說(這是山東人的一塊心病),決不作為軍餉之用。第二條,朝廷已宣布罷戰,南軍將來提出的條件,將徵集各省意見,如意見相同,即可照準。第三條、第八條照準,已有電諭停止調遣。第五、六、七條,應先在憲法中規定,將來討論憲法時,會「徵集各省意見共同議決」。
「翰」是韻目代日,指代「十五日」,起義敢死隊將於1912年1月15日到達;「全眷到」意味著來人數目超過一千;「孫」不只是指發報人姓孫,它是百家姓排序第三位,表明到達時間是寅時,即凌晨三點到四點。
煙台如此輕易地陷落,讓安文大為惱火。他在11月22日給總稅務司安格聯的信里說:「現在已經知道,此地的革命政變完全是由十八個本地的冒險家利用時機和人民激動而恐懼的心情搞出來的。他們不是革命黨員,也不是決死隊,他們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命令,革命黨首領也不認識他們。他們全是無能的廢物。」

黃縣保衛戰

這八項要求,看得孫寶琦直搖頭。如果清廷居然答應八項要求,那麼它所受的限制,比山東直read.99csw•com接獨立還要嚴厲得多:政府不僅失去了山東的立法權、財權、兵權,而且要用憲法確定山東自治的合法性,還必須任由南軍提出要求,且不得借外債。說句笑話,這比列強以往各種令大清喪權辱國的條約還要嚴苛。山東人這是自己把自己變成了人質,用來要挾朝廷。
官司一直打到南京臨時政府。孫中山回電,要求即墨民軍「照約暫行退出,候本部與德國商定再行辦理」,這一來等於綁住了膠濟線革命的手腳。而德國當局明守中立,暗裡卻知會新任山東巡撫張廣建,請清廷派兵收復失地。當袁世凱派北洋軍入魯時,德國控制的膠濟鐵路向他們完全開放。在清兵猛攻之下,即墨、諸城得而復失,諸城知縣吳勛更是連城都沒出,躲在德國神甫顧思德的天主教堂中。民軍為恐引起外交事件,明知教堂匿藏清吏,也無可奈何。
連承基的「東北健兒」很多是大連的綠林好漢或浮浪子弟,軍紀確是遠比不上有正規訓練的滬軍,但劉基炎也有些借題發揮。只因黃縣之圍初解時,全城感戴,連承基曾放話說要將山東都督讓給劉基炎。後來這事卻不提了。劉基炎覺得連承基出爾反爾,不免懷恨。
他們撲向海防營,海防營有內應(就是那位管帶的內弟)放火。一見火光,豪傑們就在火油桶里點燃兩萬頭的爆竹,一邊拎著一面大喊「革命大軍來了」,只聽噼啪作響,煙塵瀰漫,嚇得警衛紛紛逃遁。革命豪傑攻佔了煙台大清銀行,發現了庫里一堆鈔票和現銀,於是又到處大喊「各軍警發餉一個月」,這下更沒人抵抗啦。煙台道台徐世光,是徐世昌的弟弟,逃進了海關稅務司英國人安文的公館。
更有第三樁可恨之事。藍天蔚率領三艘軍艦抵煙台,登州軍政府電請支援。艦隊回復說需要犒賞費三萬元。海琛艦已經到了龍口灣,因為犒賞費一時湊不齊,艦隊並不登陸。徐鏡心曾乘舢板出海,希望能說明原由,因為風大無法靠近軍艦,寫了信想射上艦去,又被風吹到海里。等到六七天後,款項籌足,風平浪靜,海琛艦已經悄然駛回煙台。
會議並聲明,如清政府三日內不答覆,山東即宣布獨立。

議取登州

「記得,記得……你當時嚇得拿手把我的嘴堵住,罵我孟浪,我反罵你『畏難苟安』,只掛記著老母幼|女……」
1912年1月13日午後,華提士藥房掌柜柳仲乘,收到孫丹林從大連發來的密電,只有五個字:「翰,全眷到,孫」。
「孫寶琦是袁世凱和奕劻的兒女親家,他怎麼肯真獨立?這也是意料中的事。」
早在11月5日,徐鏡心就代表同盟會在各界座談會上提出《山東獨立大綱》七條,這七條決絕無比,不僅要「與滿清政府永遠斷絕關係」,號召「凡我同胞,對於滿清均有復讎之義務」,「滿清課稅一律停止交納」,對於不聽各界聯合會調遣的軍警團練,「與滿賊一體仇視之」,雖然聲明了「對於外國旅遊紳商,均負保護之義務」,但言明山東之土地財產「無論抵押給何國、借何款」,「概不承認」。山東舊勢力根基既深,德、英、日等外國利權復重,這個獨立大綱若公開出去,頓時就會激起軒然大|波。
德國人對清政府的維護收到了回報,清廷退位之後,青島租界成為遺老們首選的逋逃藪。恭親王溥偉、軍機大臣那桐、郵傳部大臣盛宣懷、東三省總督趙爾巽、直隸總督陳夔龍、兩江總督周馥、雲貴總督李經羲,除了沒皇帝,青島租界幾乎可以建立一個流亡政府。
四、現在山東應解協款餉及節省項下,暫停協解,概留為本省練兵賑荒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