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解藥。你們要想解除身上的蠱毒，得服用三種配方不同的解藥，每種解藥必須連續服用一個月，三個月之後，蠱毒自然消失。」田小妹漫不經心地說，顯然，主動權掌握在她手裡。

於是，我做起和事老，假裝冒著風險答應了田小妹的要求。

「那我們就選獅子頭和虎頭做圖案如何，這樣顯得威武神氣，可以祛陰邪之氣滋壯陽氣。」田古道說。

「不可，不可，這荒山野嶺，你們不能拋下我們不管啊……」王二丫聲音有些發顫。

田古道有些幸災樂禍，悄悄對我耳語道：看看，她們也有今天，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我看你是掉進錢眼裡了。不過說得還算有幾分道理，我看可以考慮考慮。」

田古道假裝未聽見，田小妹重複了一遍。

田小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筒，小心翼翼地打開，倒出一些給我們，囑我們用山泉服了。

田古道：「大小姐，你以為這是享福啊！我們餐風露宿，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幹得比驢還累，吃得比豬還差，哪像你們有福氣……」

聽他這麼一說，田小妹緊緊抓住我的衣衫，使人感覺到疼痛。

「沒關係，不帶我們一起走也沒事，不過，今後可別來求我哦，到時喊姑奶奶也晚啦！」田小妹話裡有話。

「宗旨？就是以服務廣大死人為宗旨啊；口號就叫趕天下可趕之屍算了；至於圖騰，我就搞不懂了，秀才，你是讀書人，你出主意吧。」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隨時扛著祝尤科的幡旗招攬生意？這隻怕有違師訓啊！」

少頃，又一陣陰風接踵而至。

田小妹果然沉不住氣：「要不我給你們解藥，你們帶我們一起前行，好不好？」

田古道滿口荒唐言，我知道他是故意嚇唬田小妹，以解被田小妹施蠱之恨。

「秀才，師父說趕屍之人不能與女人過於接近，否則會增加https://read.99csw.com陰氣。尤其在這種陰森的山林靜地，更是不妥，我看我們兩組人馬必須分開而行。」田古道說。

一不做二不休，要的就是這樣的氣魄，我同意田古道的提議。

「天祿就是貔貅！」我告訴田古道其中的緣由，「貔貅又名天祿、辟邪，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龍頭、馬身、麟腳，形狀似獅子，毛色灰白，會飛。一角者為天祿，二角者為辟邪，可攘除災難，永安百祿。人們把它們對置於墓前，有化解五黃大煞的作用，既可祈護祠墓，冥宅永安，亦作為升仙之座騎。貔貅兇猛威武，它在天上負責巡視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擾亂天庭。古時候人們常也用貔貅來作為軍隊的稱呼，古代大凡打仗的將軍身上一定佩有貔貅，以保佑戰事勝利。關鍵的是，貔貅有二十六種造型，七七四十九個化身，其口大，腹大，無肛|門，只吃不拉，能吞萬物而從不瀉，象徵攬八方之財，只進不出，同時可以鎮宅辟邪，專為主人聚財掌權。一些運氣不好的人擺設一對天然玉石精雕之玉貔貅，即可改變氣場讓貔貅替其出去招財，讓家運順財運旺。傳說中它可是非常喜愛金銀財寶的味道，常常會咬回很多財寶博得主人的歡心。所以在賭場，很多賭棍都隨身佩戴著貔貅，以求自己只贏不輸。也就是說，貔貅有辟邪、勇猛、勝算、招財等功效。但是，作為一個門派的圖騰，只選擇一隻神獸。天祿是獨角獸，鮮為人聞，更具個性，關鍵是它比辟邪更能招財，所以就使用天祿為圖騰。」

我聽得田古道長長吐了一口濁氣，似乎要把身體內的毒氣一次逼出，臉色也變得輕鬆起來。然後說：「田小姐，我們一起走出這山林后就各奔東西吧。」

「秀才，幡旗上要是寫上祝尤科三個大字，一樣隱rｅａｄ.９9cｓｗ.ｃｏｍ晦。我看不如直接寫上一個屍字算了，這樣更加明了清晰，一看即一目了然。」

「那你說缺什麼？」

黃昏，米公山。山脊蜿蜒曲折，沿著山脊，一直西行。

我見田古道的樣子，甚是好笑，這小子還有點心計。

「兩位小姐，不分開不行啊，我們趕屍這一行有自己的規矩，如果不按師訓而行，就會使趕屍的功力減退，符咒失靈，那還不是要我們的命！秀才，你說是不是啊？」田古道繼續編些謊話訛她們。

「奶奶個泡菜，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達成共識了。秀才貪起財來也一樣瘋狂，哈哈……」

「師弟，開宗立派是大事，就這樣草率地誕生啦？你是不是覺得缺點什麼？」

「這樣的話，趕屍就要被分成隱派與明派兩大派系了。以前不願暴露自己身份的就是隱派，我們這種張揚的則是明派了，這樣一來，我們當然就是明派的創始人！」

我安撫了她們幾句，兩人神色稍安。

「此話怎講？」

我覺得不妥，這些圖案都太平常，缺乏個性，不能引起旁人矚目。

我與田古道商議，決定在前面找個落腳地方歇了，待明天天亮后在接著趕路。

看到田小妹與王二丫驚恐的模樣，想起她們之前趾高氣揚的樣子，我不免發笑。

我提出：「就使用神獸天祿做趕屍明派的圖騰吧，天祿是既可辟邪，又可招財！」

「大凡一個宗派的開立，是要有自己的宗旨、口號與圖騰的。」

突然，一隻野兔驚然而過，踩到了那骷髏上，骷髏咕咚咕咚沿著山坡往下滾。我們順著骷髏的方向，發現骷髏落定之處，居然還有三個骷髏。見此情景，田小妹與王小丫更加害怕，美麗的臉龐有些變形。

田古道很支持我的想法，說：「奶奶的，還是秀才想得周到。」

看著天色漸漸暗下去，這米公山沒個盡頭似的，一時半會是rｅａd•99cｓｗ•cｏｍ走不出去了。

「奶奶個泡菜，這麼好的東西，就是它了！」田古道聽了我的解釋，想也沒想，一口答應。

「祖師爺說了不可以打旗號嗎？沒有！以前的趕屍匠之所以避諱，是怕影響自己的形象。我們現在賺錢是第一大事，留著那虛虛的形象有什麼卵用！」

田小妹倆忙躲在我身後，生怕遭受不測。

王二丫急了：「露天怎麼睡啊？」

別無選擇，我們只好答應帶著她們一路同行。

鬼崽妖跑過來，一把拔起田古道背上的天祿屍字旗，扛在肩上，一副興奮新奇的表情，遠遠地跑在前面。

他以眼神暗示我配合他演戲。我心下很矛盾，一方面覺得這兩個女人確實可恨，施蠱令人生不如死。可看見她們驚恐可憐的模樣，又不免從心裏生出幾分同情來。

「哦」，我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其實，我知道田古道是想要田小妹的解藥，又不肯明說。

這時，一陣陰風吹過，田古道背上的天祿屍字旗獵獵作響。在寂寞的山林空谷里，這響聲顯得尤為刺耳。

「趕屍這個行當，搞個盛大儀式當然不現實。不管怎樣，人們還是很避諱這種事，就算我們誠心宴請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會來。再說，向同行發帖也沒有必要，人家還以為要挑起事端。再說我們打出旗號后，消息自然會不脛而走，那些喋喋不休的大嘴巴就是我們最好的免費廣告。」

「孔子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們趕屍賺錢也付出了勞動與智慧，又不是攔路搶劫，有何不妥？孔子亦云，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窮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你賺錢是為了改變家裡的貧困境況，是為了孝敬父母，這是正事，值得褒揚！而我賺盤纏是為了考鄉試，是為了光宗耀祖，是為了完成祖輩遺願，是為了祿仕，也是盡九-九-藏-書孝，也無可厚非！」我給我們倆找理由。

走了一陣，沒有見到人跡，也沒有寺廟客棧。

我一聽，覺得不對勁，田古道也有些緊張：「姑奶奶，難道剛才給我們的不是解藥？」

黃昏的陽光，透過樹林，斑駁地映在田小妹俊俏的臉龐上，她便多了幾分乖張與美麗，恢復了女人原本的溫柔與嫵媚，我不禁怦然心動。

「秀才，這地方甚是怪異，我看今天怕是要出事啊。」田古道故作驚悚。

田古道將這面天祿屍字旗插在背上，一股寒風颼颼而至，將幡旗吹得獵獵作響，那「屍」字和天祿圖騰迎風飄揚……

兩個趕屍匠，兩個女人，一具行走的屍體，在米公山的暮色里踽踽而行。

於是，來到一個小鎮附近，我們讓王二丫幫忙，在鎮上買布做了面杏黃幡旗，這幡旗一面綉著一個醒目的黑色「屍」字，另一面則綉上神獸天祿。

「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啊，剛服了我的解藥就翻臉不認人了？」王二丫有些來了脾氣。

「奶奶個泡菜，沒想到一不小心還成了明派的祖師爺！」田古道眼睛放光。

米公山為何叫這樣一個怪名字，不得而知。

「你有什麼好辦法？」其實，我知道田古道是擔心田小妹施的蠱術發作，想抓緊時間多賺些錢給家裡人享用。

「好恐怖哦，小姐，早知道如此，我們不該跟著他們的……」王二丫滿腹牢騷。

「奶奶個泡菜，今天只怕要露天而眠了。」田古道嚷了一句。

趕屍這個行當，果真像田古道說的那樣扛著祝尤科的幡旗招攬生意的話，絕對是前無古人。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這樣招搖過市。

田古道是個閑不住的人，嘴巴不說話就憋得慌：「秀才，沒想到中了這娘們的蠱毒。照這樣下去，我們發財的時間就有限制，你的鄉試盤纏不知道要何時才能攢足，我那亮堂大屋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建好。我看我九_九_藏_書們還是要想點辦法。」

「師弟，我們真要是這樣做了，那將在趕屍史上寫下重彩的一筆，這絕對是開宗立派的事情！」

只不過，在旗幟圖案的問題上，兩人略有分歧。田古道認為乾脆使用龍做圖案。我說你不要命了就用龍旗吧。田古道茫然看著我，看來他不知道龍是天子皇家的御用圖形。我告訴他擅自使用與龍有關的服飾、文字、圖案等，都是欺君，是要被殺頭的。田古道舌頭吐得老長，做了個鬼臉。

「還是秀才有學問，連賺錢也可以找出這麼多道道！」

「啊！」走在前面的田小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原來她一不小心，一腳踢到了一個人頭骷髏，王小丫也臉色慘白，兩人嘴裏不停地對那骷髏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是故意打擾你的，請你不要見怪……」

田古道表示異議：「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天祿，要說招財，不如用貔貅吧，貔貅象徵著只贏不輸！」

「缺什麼？難道還要搞個盛大儀式，給各地趕屍匠發出英雄帖？或者是邀請鄉親們大吃大喝三天不成？」

在我們鄉下有一種說法，死人的屍骨是碰不得的，碰上之後即觸了霉頭，會影響運氣。萬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定要誠心道歉，說聲阿彌陀佛。因為屍骨哪怕骷髏都是有靈應的，你踢了他就是打擾人家魂魄，是要遭報應的，嚴重的會被陰魂附身，從此厄運纏身。

「我看我們乾脆光明正大地打出趕屍的旗號算了，躲躲閃閃怕是錯過了很多賺錢的機會。」

我也就不客氣，談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明派，就是要引起別人注意，那就做一面自己的旗幟吧。軍有統領，陣有帥旗，這面旗幟就是靈魂。朝廷不也有八旗嗎，各旗的旗幟圖案以及顏色都各不相同，為的就是讓人區分開來。

王二丫嘟著嘴，不再說話。

這女子真是毒，城府也很深。剛才我們服藥后的輕鬆一下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