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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殘唐末路 6.李克用想為人所用

一、殘唐末路

6.李克用想為人所用

楊復光的部隊只有兩萬人,也不敢與齊軍硬拼。不敢硬拼,那就智取。楊復光一面燃放狼煙製造混亂,為疑兵之計,一面奮力沖入戰團。楊復光的突然出現,令齊軍陣腳大亂。齊軍原以為只有王重榮一部,所以將全部力量和注意力都壓在了王重榮一面,萬萬沒想到背後殺來了楊復光。在煙瘴瀰漫之下,也搞不清楚到底唐朝援軍來了多少。楊復光的疑兵之計發揮了作用,齊軍的作戰陣型有些慌亂。一度出現指揮失控的局面。可是,齊軍畢竟歷經百戰,人數眾多,在黃巢的強力領導下,經過短暫的混亂,很快恢復了秩序,分作兩團將王重榮與楊復光分割包圍。
人的名聲產生方式也有很多種,自立、炒作、稱頌、累積、繼承、封授等等,不勝其多。
李克用以進為退的絕技表演,在心理和實力上威懾住了韃靼頭領。暫時凍結了韃靼頭領暗害李國昌父子的計劃。光有勇力顯然是不夠的,若想從根本上徹底剷除韃靼偷襲暗殺李國昌父子的念頭,必須治療他們的心病。
赫連鐸入室之狼反成主人,自然幹勁兒倍增,額頭冒汗,興奮不已。未等大軍雲集,赫連鐸已經迫不及待,獨自追擊李克用到新城,將新城團團包圍,日夜輪番進攻。李克用與兩位哥哥奮力抵抗,在四門城頭奔忙守御,兩天兩夜沒合眼、未卸甲。正在緊急關頭,得到消息后的李國昌從蔚州趕來救援。父子幾人裡應外合,殊死搏鬥,一鼓作氣將吐谷渾打跑。在處境十分不利的情況下,李國昌父子這一戰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威風。沙陀軍團乘勝追亡逐北,佔據了北起蔚、朔,南至忻、代、嵐、石門關的地方。會剿李國昌的計劃因赫連鐸單方面的貪功冒進而破產。
後院起火,李國昌這前線的仗也無法無心無力再打下去了,急忙揮師回家。雲州的李克用得知吐谷渾偷襲的消息后,趕緊率所部人馬前往定邊接應李國昌。振武被奪,李國昌無家可歸,只有與兒子合兵一處退保雲州。屋漏偏逢連夜雨,意外的事情接連發生。
李僕射姓李,僕射是官職,其人名叫李克用,號稱「獨眼龍」。
李克用還有一次半真半假的傳奇經歷。李國昌駐軍的新城北有一個毗沙天王祠,祠前有一口深井。突然有一天,井裡的水像開了鍋,咕嘟咕嘟地冒煙,井水沸騰噴涌。估計是地下壓力增大,屬於地熱噴泉的現象,可當時人們不懂這些地質現象,以為是神靈奇異事件。
朝廷在李國昌父子面前栽了大跟頭,顏面盡失,皇家體面掃地。朝廷上上下下哪裡肯咽得下這口惡氣,絞盡腦汁要報復。
赫連鐸秘密派人帶著重金赴韃靼部落遊說,離間韃靼酋長與李國昌的關係。有錢能使鬼推磨,經過吐谷渾三番五次的挑撥離間,韃靼部落開始猜忌防範疏遠厭惡乃至要加害李國昌、李克用父子。再說了,人家政治流亡者大多有很多錢,雖然地位暫時委屈,可是手頭闊綽,日子不會太難過。這李國昌父子已經身無分文,寄人籬下,在韃靼白吃白喝,那還不遭人白眼?
李國昌逃入漠北韃靼后,唐朝鞭長莫及,失去了進一步的追擊能力。可是赫連鐸並不死心,既然與李國昌已經撕破臉皮,結下深仇,就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不見個你死我活無法罷休。不徹底將李國昌消滅,赫連鐸也別想安安穩穩地填補李國昌留下的真空。
朱邪執宜歸唐后隸屬於河西節度使范希朝,後來又跟隨范希朝內遷至太原。入關后,范希朝將朱邪執宜安置在定襄新城(今山西北部)。朱邪執宜逐步召集沙陀亡散的部落人馬,很快聚集了一萬余騎兵。沙陀軍個個驍勇善戰,猶善騎射,成為一支獨立強悍的軍事力量。僖宗父皇唐懿宗咸通十年,徐州龐勛率部作亂。朝廷派出神策大將軍康承訓平叛,朱邪執宜的兒子朱邪赤心隨行。後來龐勛覆滅,朱邪赤心以軍功被朝廷冊封為單于大都護、振武軍節度使,並賜姓名為李國昌,從了皇家姓氏。李國昌就是李克用的父親。
如果是李克用自己找台階,為擺脫韃靼而南下攻擊黃巢,可他的兵馬從哪裡來呢?李氏父子的家底已經被李琢、赫連鐸和李可舉打光了。李克用的台階就那麼好找嗎?說和好就能和好?
李克用的騎射絕技和少年勇武十幾年來威震長城內外,盛傳於蕃漢之間,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神射高手。李克用還有一個特點,一隻眼睛視力極差,眼皮半睜,接近失明。所以人送外號「獨眼龍」。
這位李僕射何許人也?
人的盛名從持久力上一般有紅極一時、流芳百世、遺臭萬年、曇花一現,等等,長短不一。
不久,代北發生飢荒,中原漕運糧草接濟不上。大同防禦使兼水陸發運使段文楚為了渡過難關,對駐守軍士的衣服米糧酌量減少,動員大家共渡時艱,以期待朝廷趕快周轉接應。可並非人人都像段大人那樣有高覺悟,軍士們對衣食被減牢騷不斷,對段大人的指示不理解不接受,於是天天找茬出氣、尋釁滋事。偏偏這位段大人軍法很嚴,平日里對軍士們不施恩惠,也不善於做思想政治工作,軍士們都懼怕他,隊伍缺少溫情。現在趕上缺吃少穿,軍隊開始群情忷忷,騷動不安。一場士兵群眾的騷亂在醞釀發酵。
史書說法不一,莫衷一是。
在一次吐蕃與回鶻的戰役中吐蕃戰敗,朱邪盡忠藉此機會帶領部族脫離吐蕃東遷。吐蕃發現沙陀逃脫后立即追殺,一直追到石門關。沙陀與吐蕃發生激戰,結果朱邪盡忠戰死,其子朱邪執宜獨騎逃脫,投奔唐朝。
李克用部族本乃西突厥之後,屬於沙陀部族,原姓朱邪氏,世代為武將,祖上曾輔佐唐太宗征伐高麗、薛延陀部。李克用曾祖父朱邪盡忠世襲上五代官爵,為沙陀都護府都督。後來沙陀被吐蕃所破,遷徙至甘州,飽受吐蕃奴役。
康君立等人催促道:「現在我們的密謀已經泄露,如若行動遲緩,夜長夢多,會發生不測之變,哪裡https://read.99csw.com有時間千里迢迢地向你父親報告!」李克用眯著一隻獨眼,看了看康君立及眾人,微微點了點頭。這種事情的確不能研究來研究去,夜長夢多,消息極易泄露。其實,無論是李克用,還是李國昌,父子在日常中肯定表達過割據一方的心思,李克用不過是將這種想法變成現實而已。即使不請示李國昌,也不存在決策的方向性錯誤。最後,李克用採納了康君立的意見。
經過周密籌備,黃巢動用了主力部隊,親自帶著首席大將尚讓,率十萬兵馬進軍華州。此時,王重榮已進軍華陰之南,楊復光駐紮渭北,兩人互為援應。
李克用救長安這一年二十八歲。
就在唐軍要掉頭逃跑的時候,李克用眼疾手快抓起金背弓,搭上三支射日箭,雙膀用力,「嘎吱吱」將弓拉開了,手指一松,三箭齊發。三支箭兩前一后追上了唐軍統帥李鈞,前兩支箭一左一右將護衛李鈞的兩名軍校射穿后心墜馬而亡,就在李鈞護衛墜馬的同時,第三支箭以三倍之力趕到,「嘭」地聲射透了李鈞的鎧甲與棉衣,從后心進去,帶著一腔鮮血從前心飛出,飛箭拖撒的鮮血在銀白的雪地上劃出一道殷紅的印記。李鈞屍體在馬上奔出五十步后栽倒地下,深深地沉陷於積雪中。主帥陣亡,官軍潰敗,李可舉與赫連鐸也只能解圍而去。
王重榮一面包紮傷口,一面喘著低沉的粗氣對楊復光說:「楊帥,我們雖然取得了艱苦的勝利,可部隊損失大半,剩下的人馬也基本失去了戰鬥力。如果齊賊再次攻來,我們可能應付不了。」楊復光沉思了一會兒,思慮深遠地說道:「雁門關李僕射與我為世交,他父親與我家父曾為患難兄弟。李僕射很講義氣,為朋友甘願赴湯蹈火。如果求得李僕射的幫助,我們就不怕打不過黃巢。」
這次李國昌仍然運用了一靜一動的打法,自己固守蔚州,讓李克用主動出擊逆戰。這次的李琢可不是先前的李鈞可比。李琢雖然生性貪財腐敗,但打起仗來很有一套。李琢吸取李鈞蠻幹的教訓,採取了政治攻勢與軍事攻擊相結合的辦法,特別是對李國昌陣營實施了強大的政治誘導,達到了分化瓦解的目的。
心驚膽戰,有很多人。
第二年,唐朝又派遣李琢為招討使率領五萬人屯紮代州,聯合李可舉、赫連鐸再次圍剿李國昌。
另有一次,李克用正在家中練武,幾個韃靼部落貴族來訪。李克用再次利用了表現的機會,他豪壯地對韃靼眾貴族說:「各位頭領,看到百步外松樹低垂的樹葉了嗎,我站在此處可一箭射中。」韃靼頭領們交頭接耳,表情古怪,對李克用的話表示懷疑,畢竟百步之外的松針目標實在是太渺小。雖然前段時間有的貴族見到或者聽說了李克用射馬鞭的事情,但馬鞭畢竟比松針大得多。百步之外箭射松針,談何容易!
至少有五種說法:一是李克用為了擺脫韃靼而主動揮師南下,以救國難為名,尋找立功且立足的新機會。二是李克用叔父李友金協助代北監軍陳景思南下勤王,招募了幾萬沙陀軍,可是李友金統御不了這些驕悍的烏合之眾,無奈之下,經朝廷同意,陳景思攜帶詔命深入漠北邀請李克用入關代為統領。三是李克用受楊復光之請,馳援王重榮。四是與李克用兒女親家的義武節度使王處存,在朝廷與李克用之間斡旋,為李克用南下創造機會。五是朝廷下詔,命其入關,與諸侯并力討伐黃巢。
李克用來了,任何人也阻擋不了。
李克用得到蔚州父親告急的消息,無心戀戰,星夜回師救援。李可舉死死咬住李克用部隊緊追不放,在葯兒嶺終於追上李克用沙陀軍。李克用一意回撤,無心戀戰,士氣大打折扣,因此被李可舉殺得大敗。李克用趕到蔚州城下時,李琢已經佔據了蔚州,李國昌正從蔚州往外撤退。李琢與李可舉兩軍趁機夾擊李克用與李國昌,李國昌父子被殺得落花流水。
李克用救長安的動因是一樁懸案。
順著李國昌的建議,僖宗皇帝真的派出了一個人出任大同防禦使,此人為太僕卿盧簡方。太僕卿是個什麼官呢?大概相當於主管禮儀慶典活動的部級幹部,是個文官。
不管什麼原因,李克用的確是來了。
如果是李友金召集李克用,那李友金本為叛離李國昌之人,李國昌恨之還猶不及,如何與之并力齊肩呢?
看來,李克用南下之事絕非一種原因促成,或許以上五種因素兼而有之。那麼哪種動因是主要的呢?我推測,李克用自己找台階的可能性較大,被人保舉在次。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有大臣提出讓李國昌入關的建議,皇帝借坡下驢,順勢給李國昌父子下詔出兵。危難之際,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面子稍微往後放一放也是可以的嘛。楊復光的邀請不過是巧合。其中最主要的可能是李克用主動採取了與唐朝皇室和解的態度,然後暗中通過私人關係幫助疏通打點,再積極尋找出兵入關的機會。
李克用所當者勇武之名。
僖宗乾符五年,党項侵略西北州府。朝廷正為黃巢之事發愁,無心無力無暇征討党項。可党項離著長安也不遠,若任其恣意妄為,必將釀成大患。要說朝廷內部還是有腦袋好使的人,宰相王鐸出主意說:「党項侵擾州府臨近振武李國昌轄區,派李國昌去征討党項,不管勝敗,對朝廷都有利,最好是兩敗俱傷。」姜還是老的辣,王鐸給他來個鷸蚌相爭,朝廷要坐收漁利。僖宗大喜,覺得還是王鐸老謀深算,公忠體國。朝廷採納了王鐸的意見,一紙詔書將李國昌派往了定邊抵禦党項。李國昌不管是顧全體面還是為切身利益考慮,都不得不率領他的沙陀軍團出征党項。因為,党項進犯唐境作亂,首先危害到的就是李國昌的地盤。
李國昌早有擴大地盤之意,一直有稱霸一方的野心。李國昌暗中支持兒子奪取雲州后,反而做很無辜狀上書朝廷表白:「現在段文楚九_九_藏_書被亂兵殺死了,希望朝廷儘快新派駐大同防禦使。另請朝廷放心,我家一定好好配合,如果李克用違背詔命,臣請率本部人馬去討伐,對兒子絕不姑息遷就,以不辜負國家的榮恩。」朝廷對李國昌的虛情假意也瞭然于胸,知道這父子倆在唱雙簧,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兒子在明裡搶,老子在暗裡奪。但朝廷正為四川南詔之亂和中原黃巢之禍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力分心去討伐李克用,更沒有勇氣同時激怒李國昌。不過朝廷也不甘咽下這口窩囊氣,不會乖乖地束手就範,別看朝政腐敗,玩政治陰謀詭計的高手如雲,會有辦法的。
儘管齊唐兩軍搏戰激烈,膠著得難解難分,可時間一長,王重榮的劣勢逐步顯現。王重榮畢竟人少,自己再勇敢,也敵不過黃巢手下幾員大將的車輪戰。王重榮的動作開始減緩,朱全忠也逐漸體力不支,眼看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正在王重榮和朱全忠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忽然西北方向喊殺聲和狼煙驟起,原來是楊復光的援軍趕到了。
乾符六年隆冬,李鈞率領上黨、太原兵馬兩萬,李可舉率幽州兵馬兩萬,逃而復來的赫連鐸率吐谷渾八千人,捲土重來,聯軍一起進攻蔚州,再次圍剿李國昌。
怯避鋒芒,有很多人。
李國昌率領沙陀騎兵主力離開駐地,浩浩蕩蕩去征伐党項。如此一來,李國昌的老巢振武空虛了。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沒等朝廷動手,已經有人對李國昌下手了。早就對關內腹地垂涎三尺的吐谷渾部落見有機可乘,當即揮師南下,長驅直入到達蔚州,將李國昌族人部落男女及牲口貨財洗劫一空。自此以後,吐谷渾的老大與沙陀的老大接下了不共戴天的世仇。
年輕的僖宗李儼這次是真的怒了。
李克用常常與韃靼部落酋長、勇士等人遊玩射獵。在郊原上狩獵間隙,李克用自告奮勇演習箭法,作為遊戲以為眾人之樂。李克用命人在百步之外手舉馬鞭為靶子,自己挽起金背弓,抽出射日箭,瞄一瞄,「啪」的聲,弦放箭發,伴隨尖銳的呼嘯聲,射日箭破空而去。幾乎與此同時,百米外僕從手中馬鞭被李克用射出的箭擊落。韃靼各路勇悍頭領雖然內心吃驚,但不服氣,紛紛上前試射,結果沒有一人能夠射中。以前韃靼只聽說李克用的傳奇神功,不曾親眼看到,一度覺得只不過是誇大的傳說而已,並不十分相信。這次競技使他們親眼目睹了李克用的絕招,射日神箭例不虛發,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其實李克用並不是真的要做技擊遊戲,只是以此為借口,向韃靼部族證明一下實力。
為了震懾威服雲州唐軍,李克用進入雲州后,命令自己帶來的和雲州駐守的軍士們將段文楚凌遲處死,每人從段文楚身上剜一條肉分吃,直到將段文楚的肉瓜分乾淨,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段文楚死後,李克用命人將段文楚的骨骸扔在大街上,親自帶領鐵騎馬隊反覆踐踏段文楚骸骨。段文楚一把骨頭變成了粉末。李盡忠將大同防禦使的符印奉送給李克用,並請李克用上書朝廷,申請作代理大同防禦使。李克用心滿意足地接受了雲州印符,並向朝廷寫去了書信,要求取得朝廷的正式承認。朝廷接到李克用的奏請,震怒異常,當然不答應李克用的申請。因此而上演了一出既滑稽又驚險刺|激的鬧劇。
李國昌從韃靼諸部上上下下的態度上,覺察到了危機一步步在臨近,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危險,可是一時又束手無策。李克用了解李國昌的心思,對李國昌說:「父親,現在韃靼對我們有戒備之心,此地不可久留,應該尋找機會離開。」
僖宗皇帝即位不久,被裡裡外外一堆爛事忙得團團轉,實在是騰不出手來干別的。迫於形勢,朝廷對李國昌、李克用父子一時無可奈何,才在田令孜導演下演出了盧簡方逡巡徘徊于雲州長安之間的鬧劇。可接下來就不是鬧劇了。朝廷被李國昌戲弄后,十分惱火,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派兵征討,武力平叛。李國昌不聽話,我大唐帝國朝廷派官軍去砍了你。
這就是救長安之時的李克用。
李克用挾裹著刺骨的寒氣與殺氣趕來。
李克用將李可舉堵截在了雄武,兩軍相持之時,蔚州城破失守。原來,李國昌派部將傅文達出城迎戰,但是傅文達卻在兩敵陣前被自己的左右軍將擒拿捆綁,直接被挾持投降了李琢。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役,氣候殘酷,搏鬥更殘酷。可是整個沙場很寂靜,聽不到喊殺聲,因為雙方都節省下每一分力氣與熱氣用來作戰,只有「呼啦啦」的戰旗聲與「叮叮鏘鏘」的兵器交碰聲。在持續無盡的寒冷侵襲下,人的神經和意志受到極大的考驗與摧殘。唐兵首先扛不住了,戰鬥意志瓦解,四下潰敗,逃往代州。
人的名,樹的影。
哀嘆時運不濟,有更多人。
這一戰又以唐軍失利告終。
李克用的勇武之名全來自本身的高超武藝與傳奇戰績。
「父親,我們雖然四面受敵,但我看長遠之計,還是要在中原建功立業,邊鄙諸胡非一日可圖,即便圖之也無法統御。」李克用不僅沒有害怕收斂,反倒迎難而上,沉穩而豪壯地說。
李克用沉吟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著李國昌蒼老的臉說:「父親,大唐王朝今非昔比,日漸衰微。我聽聞黃巢等人一路向西,勢如破竹,長安城已經陷落,僖宗皇帝出逃,下落不明。如果我們以蕩寇為名入關,朝廷和諸侯會歡迎不迭,沒有理由阻遏我們。」
除了所部兵馬強壯有實力之外,外屬兵馬也有擁戴李國昌之意。雲州沙陀兵馬使李盡忠曾與其牙將康君立、薛志勤、程懷信、李存璋密謀:「現在天下大亂,河南盜賊蜂起,黃巢、王仙芝將中原掀翻了天。朝廷昏聵,號令不出都城,四方藩鎮擁兵自重。這正是英雄男兒立功名求富貴的時代。我們這些人雖各擁兵眾,但振武節度使李國昌功大官高,名聞天下,其子李克用更是https://read•99csw.com勇冠三軍。我們如果投靠他,共同建立霸業,取代北之地雄踞一方則如探囊取物。」在李盡忠的蠱惑與動員之下,眾人認為李盡忠言之有理。畢竟投靠一位老大沒壞處,以後混吃混喝在江湖上行走要方便得多。這些不甘寂寞的小軍頭兒即刻向李國昌暗中聯絡,推舉李國昌做老大。為了儘快弄塊地盤,這些人天天尋思著舉事的機會,看看把哪個地方官吏趕跑比較容易比較合適。
朝廷並不死心。咬著牙也要把李國昌弄死耗死|逼死。
韃靼的心病是什麼呢?畏懼李國昌父子之強,擔心李國昌奪了韃靼諸部的統治權,或者在部落中為禍生亂。也很正常,李國昌父子不良記錄太多了,奪人家地盤的事情不是沒做過。現在這麼一大堆能拼能打的亡命徒來到韃靼地盤上,保不齊哪一天李國昌興緻來了,很可能將韃靼的地盤也給奪了。在卧榻之側天天轉悠著這麼一夥強大的客人,況且不是忠厚老實的客人,讓誰也不會放心。沒準兒哪天早上醒來,自己家已經換了主人,老婆孩子金銀財寶莊稼財產變成了李國昌的。那還了得,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必須另想辦法趕走這伙豺狼一般的父子。韃靼王日夜不寧,寢食不安。
原本對李克用並未完全賓服的雲州留守將校發生了叛變,緊閉城門,拒絕李國昌父子進城。這可真是內外交困。李國昌父子沒地方去,上無片瓦遮雨,下無寸土立足,只好在蔚州、朔州之間大肆剽掠,搜刮忙乎了一大遭,也只弄到兵馬三千。李國昌進入蔚州固守,李克用回到老家新城固守,父子二人在兩個小城池內守望相助。
機會也不總偏向一方,朝廷雪恨的機會終於來了。
李克用微微一笑,命小校用絲線標記出一根低垂的松針葉,以免別人認為胡亂射掉一根松針充數,以絲線作為明證,到時候以便檢驗。李克用撤步擰身,弓箭步拉開,形神貫注于臂膀,心意凝結于箭簇,全神貫注地準備箭射松針。伴隨李克用將那把傳奇的金背弓嘎吱吱拉滿,眾人安靜下來,四處鴉雀無聲,彷彿風云為之靜止,大地為之屏息,眾韃靼頭領及僕人都伸長脖子瞪大雙眼盯著李克用。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加速跳動,不僅是自己的心臟,似乎李克用的心臟也進入了每個人的胸腔,與他們一起狂跳。其實,李克用此時的心跳反倒比平時沉靜,靜如止水,波瀾不興,心神曠渺,物我兩忘。李克用已經不復存在,身與神都化作了一股銳利的殺氣與弓箭融為一體。突然,一聲清脆的弓弦顫音打破了寂靜,如絕世銀瓶乍破、如萬年冰山爆裂、如世外水晶宮殿崩塌、如遙遠暗夜蒼穹電光石火。那支射日神箭耀眼的箭簇披破凝結的空氣,帶著令人窒息的尖銳呼嘯聲,以迅猛的速度射向系著絲線的松針。那枚松針被箭氣逼迫的劇烈抖動。眨眼之間,箭鋒已到松針近前,隨即將松針從纖細的枝條上切下。松針帶著絲線在空中翻滾了兩下跌落塵埃。
不僅盧簡方傻了,朝廷見盧簡方被李克用拒絕,一下子也沒了主意。此時,那位大宦官田令孜就又想出了一石二鳥的辦法,讓盧簡方出任振武節度使,調振武節度使李國昌出任大同節度使。田令孜以為這樣李克用不至於拒絕他老爹吧。這下倒好,朝廷的自作聰明和自以為是終於玩出了火。李國昌怎麼可能親近朝廷而疏遠兒子呢,更不會被朝廷這種小兒科的伎倆挑唆而父子相爭啊。這幫混蛋皇帝和大臣簡直是腦子進了水。想用盧簡方收拾掉李國昌和李克用父子猶如痴人說夢。李國昌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如此一來,李國昌索性甩開膀子明著幹了,一舉佔據太原和雲州兩地,大肆剽掠長城內外,與朝廷斷絕來往。
只要用心尋找,機會總會有。
提起李克用,長城內外無人不知,蕃漢軍中無人不曉。
如果是楊復光、王處存因私交而請李克用南下支援,似乎理由又單薄了些。
「獨眼龍」的名號是足斤足兩,足金足赤,不含水的硬通貨。
如果是朝廷直接向李國昌父子下詔,邀請其南下勤王,但朝廷的台階又是誰架起的呢?
不僅傅文達被挾持離盤,李克用的族內叔父李友金與李國昌不是一條心,不願意跟隨李國昌干刀口上取富貴的事。李有金遂暗中與李琢勾結,趁夜偷偷打開城門向李琢投降。李琢與赫連鐸大軍得此內應,無異於省下五萬兵馬。唐軍一通掩殺,直接攻下蔚州與朔州兩城。
同州、華州地處要衝,控扼長安與渭北的咽喉,是兵家必爭之地。齊軍既已失去同州華州,而且身負黃巢厚望的朱全忠竟然投降了唐軍,使長安立即暴露在了唐朝諸侯軍之下,齊軍士氣受到很大挫折。黃巢因此非常暴躁不安,猶如一頭焦躁不安的猛虎,尋機要與王重榮決一死戰,以圖收復失地。
正在齊軍佔據優勢,快要控制戰場主動權的時候,突然一支飛箭「嘭」的聲射在了黃巢肩頭,黃巢在馬背上搖晃了兩下,坐立不穩險些落馬。黃巢坐騎受驚,不聽黃巢口令,自顧扭頭狂奔而去。黃巢敗走,齊軍部隊軍心動搖,隨之跟著潰敗下來。唐軍迅速把握住這次瞬間有利戰機,一路掩殺扭轉了戰場形勢。在楊復光和王重榮的聯袂夾擊下,黃巢率人退去。王重榮沒有窮追齊軍,因為王重榮的部隊也被打殘了,死傷超過一半。見好就收,王重榮也趕緊停下來收拾自己的殘局。
當天晚上,月黑風高,四下漆黑一片。老天爺也很配合。雲州的李盡忠率領牙兵進攻牙城。此時段文楚還在睡大覺,對李盡忠的兵變一無所知。等段文楚明白過來,已經成為了李盡忠的階下囚。李盡忠將段文楚等人關押起來,馬上派人去請李克用。李克用率領部下從蔚州出發,一路急行軍奔赴雲州。一路上李克用策馬疾馳,四面飛書召集支持自己的人馬,到達雲州時已經召集馬步兵近萬人。由此可見李克用父子的號召與動員能九*九*藏*書力,也可見沙陀騎兵的移動迅速。
李國昌跟康承訓討伐龐勛時,十五歲的李克用隨父出征,也在官軍之中。李克用衝鋒陷陣,毫無懼色,出入敵陣自由馳騁,殺獲甚多。康承訓部將無人比李克用更勇猛,人人見到神色冷峻不苟言笑的小夥子李克用后都側目側身,不敢忤逆李克用鋒芒。平滅康承訓之後,李國昌官拜振武節度使,李克用也被封為雲中牙將。自此,李克用正式登上南征北戰的軍事舞台。
為了不使唐軍形成合圍之勢,李國昌與李克用父子分兵兩路主動出擊,打算先發制人。李國昌率領蔚州城內一萬人抵禦李可舉與赫連鐸,李克用率八千人南向到達遮虜城迎擊李鈞。正在李克用與李鈞兩軍交戰之時,陰雲密布,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紛紛而下,氣溫驟降,滴水成冰,呵氣成霜,寒風如刀。在冰凍的天氣里,弓弩的牛筋弦變得十分剛脆,只要稍用力拉,即應聲折斷。不到半日大雪已經一尺多厚,掩埋到了人和馬的膝蓋。在呼嘯的北風下,翻飛的冰雪和凍雨如同刀割斧削一般鋒利,在兵馬的身體上肆無忌憚地劃過。唐朝士兵大部分為關內人氏,不習慣這麼酷寒的天氣,又是迎風北上作戰,眼睛根本睜不開,手腳也早已麻木不聽使喚,馬匹瑟瑟發抖不肯挪窩。沙陀騎兵久在北地,不畏嚴寒,與唐官軍相比具有極大的優勢。李克用率領子弟兵乘機奮力出擊。
朝廷一看這情況,心裏和臉上都樂開了花,可逮著機會修理修理這個沙陀硬爪螃蟹了。僖宗皇帝將大同防禦使的官銜從李克用頭上摘走送給了吐谷渾酋長赫連鐸,又派出李鈞出任招討使,同時勒令幽州李可舉出兵,三路兵馬并力攻打李國昌。朝廷欲一戰而平滅李國昌父子,徹底摘除心頭之患。這次會戰可是硬仗,各路官軍都是虎狼之師,出手都是殺招,必欲置李國昌于死地。李國昌父子勢單力孤,陷入困境,滅頂之災迫在眉睫。
這就是李克用。
李國昌不服朝廷詔命是有原因也是有憑持的。
正在李克用灑酒的時候,突然一位金甲天神手持大槍從牆壁中走出來。跟著李克用來的人見狀,被嚇得魂飛魄散,撒腿逃走。而李克用沉定自若,對著金甲天神行完禮之後才轉身離開。這次神奇的經歷使李克用身價暴漲,因為和神仙親密接觸對話交流可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李克用自己也更加自信自負起來,似乎渾身上下沾滿了仙氣兒。這件事估計是後來李克用富貴了,和追隨者們一起編出來糊弄世人的。
尚讓怒氣沖沖地一路進擊,尋找王重榮決戰。王重榮兵馬只有五萬,明顯眾寡懸殊。大敵當前,王重榮沒有退路,因為只要退了就沒有活路。王重榮只能硬著頭皮與黃巢開戰。王重榮力拚黃巢的同時,緊急派人去渭北請楊復光前來救援。王重榮畢竟悍將,率領部下殊死搏鬥,在部隊總量出於下風的境況下與齊軍展開了混戰。王重榮縱橫衝殺,殺得血染征衣,幾乎分不出來哪是他的血肉,哪是敵人的血肉。王重榮像一頭髮瘋的雄獅,每到一處齊軍就倒下一大片。尚讓、王璠、趙璋等見狀,知道此戰關鍵在於制服王重榮,於是三人一起包抄過來,將王重榮圍在中間。齊軍三員大將協力並肩大戰王重榮。黃鄴僥倖沒被朱全忠殺死,從同州死裡逃生,回歸了黃巢本部軍隊。這次黃鄴隨同尚讓參加了會戰。黃鄴遠遠就看見了朱全忠,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黃鄴拍馬直奔朱全忠殺來。朱全忠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拼出十二分的力氣大戰黃鄴。齊唐兩軍都是志在必得,求勝心切,對對方毫不手軟,一場惡戰直殺得風雲變色,天昏地暗。
李國昌父子一行逃入漠北韃靼部落,投靠了同樣不受大唐待見的異性哥們兒,總算找到了一處可以接納他們的地方暫時寄身。這次朝廷大獲全勝,終於修理了李國昌。振武是回不去了,李國昌開始在韃靼部落過起了政治流亡的生活。
朝廷這下子沒招了,有了前勁,沒有了後勁。巧取不成,武鬥也不行,只有老辦法安撫了事。安撫無非就是封官許願給銀子。朝廷封授李克用為大同防禦使、檢校工部尚書。最終,朝廷顏面在極度挫傷的情況下,從了李國昌父子的願。楊復光稱李克用為僕射很可能是泛稱。因為,在李克用與黃巢交戰之前還沒有正式被封授僕射之職,李克用得到僕射之職是在大敗黃巢之後,距離攻入長安已經很近了。如果在李克用得到僕射之職后,楊復光才向李克用求援,時間上又很矛盾。
李國昌搖搖頭:「我們已與唐室反目成仇,如果重新入關無異於自投羅網。」
李國昌仰天長嘆道:「唉,老天為何絕我!現在四面受敵,哪裡又是容身之處呢?」
松針落地,李克用如雕像一般仍然屹立不動。過了大約三秒鐘,場院內沸騰了。人們呼啦啦齊刷刷地聚攏到那棵松樹下,做標記的小校指指頭上的樹枝和腳下用絲線系著的松針,嘴巴張得像石洞,說不話。原來那根做了細小標記的松針被李克用的箭截斷成兩截,一截掛在枝頭,一截躺在地上。李克用這一招絕技,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不震駭,紛紛向李克用施禮表示佩服,佩服中還有說不出的敬畏與惶恐。
韃靼雖然收取了吐谷渾的錢財,可一時也不敢對李國昌父子冒然下手,畢竟李克用的名頭太大了,弄不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韃靼王只能揣著滿腹狐疑,表面上還要保持應有的熱情與鎮定,暗地裡耐心尋找著除掉或者趕走李國昌一家的機會。
李國昌微微點點頭,長嘆一聲,說道:「但願如此。」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是封建社會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唯一途徑。年輕的李克用沒有繼續他老子的老路,而是在等待時機,尋找攫取更大權勢的捷徑。在經歷一番內憂外患之後,李克用選擇了站在皇權一邊。
李國昌、李克用與左右大將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三道包圍,奪路向北狂奔。朝廷的聯軍緊九*九*藏*書咬住死追不放,李國昌父子趴在馬鞍子上不敢抬頭不敢歇腳,帽子、鎧甲甚至靴子都跑丟了,可是後面的唐軍還在嗷嗷叫著追。李國昌、李克用精神緊張的快要發瘋了。李克用自從出世以來,哪裡被這麼折磨過?李家自從幾十年前被吐蕃追殺得無處安身之後,何曾受過這種逃亡?經過兩天一夜的逃亡,馬不停蹄,人不離鞍,水米不得食,終於越過大漠戈壁,朝廷的追兵攜帶的乾糧不夠,這才放棄了追擊。
李國昌性情強悍,恃功驕橫,慢慢地淡忘了危難之際被李唐收留的恩情,並且潛滋暗長了一些壞毛病,逐漸對朝廷帶答不理,還自專殺伐,即使對朝廷官吏也隨意刑殺。這種離經叛道、忘恩負義的行徑,自然不能被儒家仁義禮智信所主導的朝廷政治家們所容忍,懿宗因此打算修理修理李國昌。
聞風喪膽,有人。
李克用的久負盛名已經十三年,可李克用今年才二十八歲。
李國昌第一倚重的就是自己的兒子李克用。李克用為李國昌第三子,自幼喜好軍旅之事,擅長騎馬射箭,技藝超群。同輩少年競技,李克用總能技壓群芳,拔得頭籌。李克用十三歲那年,有一日天空中飛來兩隻兀鷲,在高空盤旋,久久不離去,很多人都在仰頭指指點點。略加沉吟之後,李克用從肩上摘下自己的金背弓,鹿皮囊中抽出射日箭,仰身張開臂膀,張弓搭箭,手指一松,鵰翎箭尾帶著尖銳的呼哨聲直衝雲霄。眾人只見空中兩隻兀鷲凄厲地尖鳴一聲同時載落下來。正在人們驚呼之際,兩隻兀鷲摔落塵埃,寬大的翅膀撲騰幾下之後再也不動了。眾人圍上去一看,面面相覷大驚失色。原來李克用射出的一支鵰翎箭竟然洞穿了兩隻兀鷲的胸膛,串著兩隻兀鷲的箭桿直沒箭羽。高空中射中一隻飛行中的鳥已實屬不易,不知道要有幾萬分之一的概率,兩隻鳥飛行的位置才能處於同一個彈道上,被李克用強勁有力且速度極快的箭射中擊穿。此事運氣的成分不容忽視,但這種力道與機會的把握的確是李克用武藝高超的結果。圍觀的眾人立即拜服在地,對李克用高超的箭法表示臣服。李克用則拍拍手,驕傲地昂首離去。小夥子一副滿不在乎小菜一碟的范兒。
「獨眼龍」乘御著漠北的黃沙與狂風撲來。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李盡忠瞅著了這個時機,認為這是煽動兵變的絕好機會。他派康君立悄悄潛入蔚州城,勸說李克用起兵,廢掉段文楚,由李克用父子取而代之。李克用對這種冒險的作亂活動,表現出了應有的謹慎,回答說:「我父親在振武,等我向他稟報一下。」康君立一聽這話著急了,那能不急嗎?策劃造反是冒著殺頭風險的,忙乎了半天,帶頭大哥卻不熱心,一旦事情敗露,那這些參与策劃的人還不都要腦袋搬家?干也得干,不幹也得干,這種事沒有回頭路。
人的名聲有很多種,威名、英名、賢名、仁厚之名、殘暴之名、狹隘之名、姦邪之名,等等,不勝枚舉。
這一天,李克用在家裡殺牛宰羊,置備上等好酒,擺下宴席,請韃靼各部頭領吃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人人喝得面紅耳赤、高談闊論之時,李克用也粗著脖根子說:「我父子被朝廷奸賊讒言所害,以至於受到朝廷懷疑,報國無門。我剛聽說上個月黃巢已經向北,挺進江、淮之間,恐怕終究會禍亂中原。如果大唐天子一旦赦免我們的罪責,命我們入援蕩寇,我真希望能和眾位頭領揮師南下,建功立業。人生世間,如白駒過隙,光陰如電,怎麼能終老在沙漠戈壁呢?!來,乾杯!我們都要奮力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李克用的豪言壯語以及重返中原的表態,消除了韃靼的疑慮。這個政治信號使韃靼認為李氏父子不會久留沙漠。韃靼的疑慮消除,李國昌父子的危險也就解除,從此韃靼與李氏父子雙方融洽共處,只盼著離開漠北重返中原的日子快點來。
李國昌原以為自己向朝廷示好,朝廷會知趣地順水推舟,正式封授李克用為大同防禦使。現在弄巧成拙,李克用沒幹上防禦使,朝廷卻派來一個盧簡方。一不做二不休,撕破麵皮干到底。李國昌馬上暗中授意李克用反對盧簡方出任大同防禦使。為了阻止盧簡方上任,李克用放出話來說,朝廷所任非人,盧簡方德智體都不夠條件,拒絕接納盧簡方。李克用公開反對盧簡方,明擺著是佔據此坑不挪窩,拒絕盧簡方去大同。盧簡方是不敢和李克用正面武鬥的,不敢赴任,可也不能回長安,卡在半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這位太僕卿大人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況且有些機會原本就是人造的。
李克用得知此事後,領著人來到井前,弄來一大壺燒酒,倒了幾大碗,一字排開,祭奠天王神。李克用嘴裏還念念有詞:「小人我有濟世為民,輔佐主上之志,沒來由地井中水沸,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如果天王顯靈,可和小人一起把酒對飲。」李克用說著將酒灑在井裡。
李克用來了,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生活在白眼之下的人一般會多長心眼,李國昌父子這種處境之下對安全極其敏感,在韃靼諸部的言行舉止、款待禮儀上已經覺察到危險正在臨近。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李氏父子損兵折將,失去了部隊力量,無異於折翅的雄鷹,斷刃的利劍,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宰割。李國昌為此憂心忡忡,終日里愁眉不展。
盧簡方不必進退兩難了,直接在半路上被朝廷賦予了新的官職,且權力很大。朝廷命盧簡方都統幽州、并州兩鎮兵馬討伐李國昌。這位太僕卿文官大人,握起了槍杆子。筆杆子換成了槍杆子,畢竟不一樣,盧大人對打仗實在不內行。不等盧簡方率軍到達,李國昌就將朝廷詔書撕爛,殺死監軍宦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陷遮虜、寧武和岢嵐三鎮。這位盧簡方大人年事已高,被這麼來回烙燒餅折騰幾次之後,疲憊不堪,連驚帶嚇,還沒到前線就在抑鬱及水土不服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