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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軍閥混戰 6.蟄伏的梟雄難以長養

二、軍閥混戰

6.蟄伏的梟雄難以長養

放眼天下,能夠制約李克用的人可謂寥寥無幾。李克用乃是雄獅級別的諸侯,一般人不敢也沒有能力與之硬拼。但雄獅也有雄獅的弱點,兇猛的獅子在蚊子面前就顯得無計可施,甚至弄不好會落荒而逃。因為蚊子會咬到獅子的脆弱處和傷痛處,蚊子會肆無忌憚地對獅子實施滋擾。
對於河東的統治策略,劉仁恭洞若觀火。劉仁恭不想做這種傀儡節度使,他想做真正的一方霸主。但是,劉仁恭還在忍耐,沒有與河東進行抗爭。因為他明白自己目前任何一點點的權利主張都可能招致李克用的懷疑與打擊。小不忍則亂大謀。所謂審時度勢,就是這個意思。可是人們往往做不到,即使看得到也未必做得到。
李克用率領大軍十萬浩浩蕩蕩討伐劉仁恭。河東兵在安塞與幽州兵發生會戰。這一天大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山巒起伏看不清遠近。劉仁恭派出大將單可及率領一萬騎兵逆戰晉軍。這時候,李克用正在宴飲。李克用特別嗜酒,舉行酒會的排場一向很大,一般會通宵達旦,盡興喝醉才算完事。在李克用酒勁興頭上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敢潑冷水攪局。幾年前,康君立等人在酒會上,被醉酒的李克用刑罰以致丟掉性命。有了這些教訓,河東部將無人敢在李克用喝酒時提建議或者說不合時宜的話。酒宴仍在繼續。
劉仁恭幫助河東平滅了盧龍,與幽州結怨不淺,對李克用也表現出了足夠的忠誠,在可靠性上應該可以過關。劉仁恭還有一個優勢是其他河東諸將所不具備的,那就是熟悉盧龍的情況。派一個熟悉情況的人去撫理,無疑在可行性上也是過關的。李克用上奏朝廷,請封授劉仁恭盧龍節度使之職。劉仁恭稱霸諸侯一方的夢想終於要變成現實了。
公元894年十一月,擺平澤路河陽之後,騰出手來的李克用,親自率大軍征伐盧龍,一舉滅掉了李匡籌。李克用能夠蕩平盧龍,消除十數年來的心頭大患,自然是很爽。不過李克用心裏清楚,能夠順利擊敗幽州,劉仁恭的功勞首屈一指。更為深遠的問題是,如何將盧龍納入河東的管轄?直接兼并難以實現,朝廷不同意,臨道也不會支持。只有派可靠之人前去鎮撫,才是可行也是通常的做法。誰可靠有可行呢?只有劉仁恭。
光說不練假把式。劉仁恭需要的並不僅僅是李克用的賞識與信任,更需要藉助李克用的力量去建功立業。劉仁恭耐心等待、營造和捕捉機會。劉仁恭一門心思遊說蓋寓和李克用征伐盧龍,並主動請纓要求做先鋒官。那時候,李克用正在攻打邢州李存孝,沒有多餘的力量再對幽州開戰。抗不住劉仁恭軟磨硬泡和信誓旦旦,李克用分兵五千交給劉仁恭去攻打幽州。
劉仁恭爭取政治主動的手法是多樣的,也是狡詐的。他上書朝廷告李克用的狀,說:「李克用無緣無故興兵來討伐臣,這是他挑起事端。臣請朝廷授予統帥諸道的權力,調集力量討伐李克用。」朝廷哪裡敢得罪李克用,不同意劉仁恭的申請是必然的了。劉仁恭又向朱全忠寫信,要求朱全忠支持他。朱全忠明白敵人的敵人可以是朋友的道理。為了打擊李克用,朱全忠上書朝廷,要求朝廷加封劉仁恭為平章事。朝廷忌憚朱全忠的勢力,且為劉仁恭加封個官也沒什麼壞處,權衡之後同意了朱全忠的要求。此外,劉仁恭自己找台階下,主動與李克用修好。誠惶誠恐地向李克用表白自己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
劉仁恭手下有一都將名叫高思繼,此人兄弟數人皆為幽州各衙門軍營的武官。高思繼家族是幽州本土人,在當地很有影響力。高思繼率領的部屬也多是親手帶出來的子弟兵,勇猛強悍,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劉仁恭本就座椅不穩,因此更加忌憚高思繼兄弟,天天琢磨著如何剪除這塊心病。
劉仁恭沒有停止尋找機會。
劉仁恭比李匡威逃跑得還快,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劉仁恭投奔了河東李克用。李克用與幽州連年用兵,也是頗費周折,煞費腦筋。此時幽州內亂,且有人來投奔,從政治策略的角度考慮,李克用很隆重地收留了劉仁恭,目的是進一步瓦解幽州,也是向世人表明寬大容人開門納士的姿態。在那個群雄並起亂世紛爭的時代,對幹部的考察估計也難以詳盡周全,很難進行政審、檔案外調、組織測評之類。對劉仁恭曾經自我吹噓自命不凡的經歷,或許李克用並不知曉,更或者,李克用即便知道,也一定會撇撇嘴不屑一顧,沒當回事。
朱全忠親自督師,以大將葛從周為先鋒官,會同魏博節度使羅弘信,九*九*藏*書與河東軍在巨鹿發生激戰。這一仗,汴軍取勝,殺傷河東軍萬餘人,俘獲戰馬千余匹。汴軍一口氣追亡逐北,一路掩殺,追到青山口才收兵。
李克用默許了韓建與李茂貞的建議。皇帝任命韓建為修宮闕使,號召各路藩鎮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大家發揚風格共同援建宮室。不到兩個月,在韓建的勤懇工作下,皇宮煥然一新,修繕完成。
單可及以銳不可當之勢殺到晉軍跟前時,李克用已經酩酊大醉。河東先鋒官向主帥李克用報告說:「盧龍敵軍殺到了。」李克用懶洋洋地問道:「劉仁恭在哪裡?」河東先鋒官說:「劉仁恭沒來,只看到單可及等人。」李克用仰天大笑幾聲,然後瞪著獨眼罵道:「單可及鼠輩,有什麼了不起,來人去把他收拾掉!」下完命令,李克用繼續推杯換盞痛飲。不一會兒,晉軍哨探慌慌張張地跑進帥帳,向李克用報告說:「大王,不好了,我軍中了埋伏。」還沒等哨探說完,就聽的大帳外一片喊殺與混亂之聲。接著有幾員河東將領衝進來,架起李克用說道:「大王,我軍戰事不利,請大王暫避。」說著,眾人簇擁李克用上馬殺出重圍,向西敗走。
韓建與李茂貞看到形勢對他們越來越不利,乾脆就坡下驢,順著皇帝的意思及時轉舵。李茂貞和韓建聯名向李克用寫信,說皇帝離開長安巡幸一年多了,這樣下去也不太好,我們打算重修長安皇宮,擇黃道吉日幫助皇上返回帝都,今後咱們一起輔助皇室,共同拱衛天子。這些話說的比唱得都好聽,所有人聽起來都很舒服。大家互相給面子,妥協成了最終的選擇。
盧龍對義昌不宣而戰。劉仁恭派齣兒子劉守文率領騎兵日夜兼程,突襲滄州。劉仁恭很善於運用閃電突襲戰術,這種戰術的基礎是對敵情和對手心理的精確估計。劉仁恭很善於揣測人心。
劉守文的突然殺到,令盧彥威倉皇失措、威風掃地,一仗沒打就帶著老婆孩子金銀細軟逃跑了。可見盧彥威果然是一個外強中乾、色厲內荏之徒。盧彥威逃離滄州向魏州投奔而來。魏博節度使羅弘信閉關不納,不收留盧彥威。這就是盧彥威平日里作孽多端的後果。盧彥威被羅弘信拒之門外,不敢在魏州城前稍作逗留,馬不停蹄向汴梁逃去。
盧龍乃河朔三鎮之一,其實力在天下名列前茅,否則李克用也不會因為一次敗仗而放棄報復,還是覺得與盧龍全面開戰的代價太大。義昌相形之下就弱小的多了,不過是朝廷為了分割大型藩鎮而剝離分設的小藩鎮,屬於大藩鎮夾縫中的緩衝地帶。純粹是小弟中的小弟。
義昌節度使是盧彥威,此人貪財暴戾,性情殘暴,幾乎無惡不作。就是他洗劫了逃亡的李匡籌。這小子不僅在自己的地盤上胡作非為,而且與相鄰的藩鎮關係緊張,誰的賬也不買。劉仁恭坐上盧龍節度使之後,盧彥威與劉仁恭爭奪鹽稅轉運利益。劉仁恭的財政原本在李克用的盤剝下已經十分緊張,現在又面臨盧彥威的瓜分,劉仁恭自然十分不高興,也十分吃不住勁了。劉仁恭決定通過戰爭來解決這個問題。當然戰爭的目的不僅僅是將鹽稅轉運權獨佔,劉仁恭還想將義昌兼并。
李克用這封信一定出自高人手筆,字字如刀,句句切中劉仁恭痛處,對劉仁恭心理和劉仁恭集團造成不小的挫傷。劉仁恭氣惱李克用的指責,但再不敢草率應對,只有繼續忍下這口惡氣。不管怎麼說,劉仁恭與李克用撕破臉之後,總算草草地站穩了腳跟。
盧龍的幾個前任節度使,李可舉等人一味將眼睛盯著李克用,可是李克用太強大,李可舉等人根本就無法撼動他。不僅沒有削弱李克用,反倒引火燒身,被李克用一一剿滅。
這時候,天氣更加惡劣起來,突然烏雲四合,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如此一來,雙方都沒法再打了,各自撤軍。被大雨澆淋后,李克用清醒了許多,伏在馬背上,斜著眼睛掃視了一下左右,才得知河東兵敗。李克用直起身體,勒住坐騎,看著個個如落湯雞一樣的將校,大發雷霆。李克用不檢討自己指揮失誤,反倒責備手下人沒有勸阻他喝酒,沒有極力向他提建議。大將們都低著腦袋不敢做聲,他們心裏十分清楚,如果不自量力和李克用力爭,弄不好酒宴上就沒命了,根本等不到現在。李克用已經多次因酒誤事,卻沒有一次自我檢討的,他這種剛愎自用、沉溺酒癮的毛病越來越嚴重。
劉仁恭在繼續忍耐。
梟雄都不是用來培養的,他強壯了會咬人。至於咬誰?這要看咬起誰來更方便。劉仁恭九*九*藏*書夜夜做夢都想當老大,似乎不去實踐要遭天譴似的。因此,劉仁恭決定下手。劉仁恭一邊下手,一邊說:「出來混,怎麼可以羞羞答答的。」
劉仁恭選擇對義昌下手並非偶然,因為盧彥威聲名狼藉,不得人心,其他強藩對義昌也不屑一顧。義昌幾乎等同於被遺忘的角落。這為劉仁恭留下了發展的空間。
李克用火暴性格,在劉仁恭煽風點火慫恿下,下令將高思繼兄弟全部割了腦袋。如此一來,李克用中了劉仁恭的圈套,在政治上陷入了被動。河東軍與幽州本土軍之間的矛盾開始激化。幽州人對河東軍更加憎恨和不滿,他們不願意這麼窩窩囊囊地做三孫子。劉仁恭很機巧地利用了這一政治事件,順勢將高氏兄弟的後人延攬到帳下,提拔重用以收服人心。劉仁恭逐步在燕人心目中樹立了獨立和自主的形象,獲得了眾多支持。
機會只要找,還是有的。
劉仁恭識破了李克用的心思。因此,劉仁恭也就很快在高手如林的河東軍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劉仁恭對待河東文臣武將處處陪著小心和恭敬,營造了一個和諧有利的外部環境,避免了被猜疑和受中傷。在站住腳之後,劉仁恭採取了短平快的策略,有針對性地走起了上層路線。劉仁恭千方百計與李克用的大謀士蓋寓攀上關係。能得到蓋寓的賞識並非易事。蓋寓何等人?乃是李克用軍中第一大謀士,在河東舉足輕重。蓋寓既沒有時間與各色人等消磨時光,也不會與沒有水平的人周旋。因此,要接近蓋寓,必須投其所好,還要保持足夠的莊重。劉仁恭無疑具備這兩點。他手上有盧龍地形山川風土人情軍隊虛實的情報,心中也有做大事的志向。
李茂貞和韓建找到了台階,而且這個台階他們想不下也不行,因為還有別的因素迫使他們不得不改變策略。河中節度使王珂迎娶了李克用的女兒,河中與河東親上加親,關係如同一體。李克用以送女兒過門兒的名義,派出大將李嗣昭率兵駐紮河中,兵臨韓建與李茂貞的大門口。朱全忠雖然沒有直接武力介入這場皇室危機,但是他在崔胤勸說下,開始著手修繕洛陽宮闕,並放出話來說要迎接皇帝去洛陽。
就在李匡籌兵變驅逐李匡威之際,劉仁恭也動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此時,劉仁恭已不做縣令,而是領兵駐守在蔚州。由於李匡威冷落劉仁恭的原因,劉仁恭及其部隊在蔚州長期駐紮,既無人問津也得不到換防休整。時日一長,蔚州士卒怨聲四起,紛紛要求回幽州探親或休假。劉仁恭縱容和利用了士卒的這種躁動情緒。士卒們也很配合地演出了一幕感人的推選主帥的戲劇。蔚州士卒強烈要求劉仁恭作為主帥,帶領大家打回幽州老家去。劉仁恭認為有機可乘,就帶著他這夥人馬殺奔幽州而來。
皇帝又可以回家了。
勤王雖然名聲好聽,利益誘惑很大,可是其風險也是深不可測。此中深淺無人比屢屢勤王救駕的李克用體會更深了。勤王成功了,可以立下曠世奇功。可一旦出現曲折甚至失敗,那可是身敗名裂萬劫不復。李克用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小小韓建原本不足道,可是李克用勤王仍然要拉上其他藩鎮,目的就是獲得政治上的主動,以壯聲勢,以正視聽。可是,如果李克用進逼太緊,或者策略不周,一旦韓胖子狗急跳牆,皇帝發生意外,那李克用的罪過就大了,會落得逼死皇帝的罵名。因此,李克用放棄了勤王的計劃,轉而征伐劉仁恭。
河朔三鎮中的幽州與魏博一樣,也是個多災多難的地方,主帥走馬燈式的換。每換一次主帥,就席捲一次腥風血雨。就在李匡威幹得熱火朝天風生水起有聲有色之際,這個軍閥竟然獸|性大發強|奸了他的弟媳婦。老婆被人幹了,那是何等的恥辱與憤怒。李匡威的弟弟李匡籌一怒造反,將李匡威推翻。兵變混亂之中,李匡威伺機逃脫,流亡到成德。由於李匡威曾經幫助過王鎔,兩人之間有一定感情積累,因此王鎔收留了他,並認他做了乾爹。
劉仁恭一戰擊敗了李克用,雖然得益於其用兵計謀的對路,可是主要還是因李克用輕敵造成的僥倖。對此,劉仁恭還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軍事上的勝利是暫時的,敗去的李克用還會再來,再來的李克用就很不好對付了。為了盡量避免長久的威脅,劉仁恭積極爭取政治上的主動。劉仁恭玩起了外交關係。
公元898年(昭宗光化元年),陽春三月。
劉仁恭不費吹灰之力,輕取滄、景、德三州,安排劉守文|做義昌留後。劉仁恭上書朝廷,要求朝廷正式封授劉守文義昌read.99csw.com節度使職位。可是朝廷沒有答應劉仁恭的要求。劉仁恭取下義昌后,實力大增,按捺不住驕傲情緒,并吞河朔的雄心壯志在胸腔中膨脹。劉仁恭根本不在乎朝廷是否正式加封劉守文,他自己打造了一套儀仗印信,弄得和真的差不多模樣,任命劉守文為義昌節度使。
李克用見劉仁恭翅膀硬了,既不「仁」也不「恭」,居然敢對我河東親信下殺手。這還了得。李克用點齊三軍決定親自討伐不聽話的劉仁恭。
後來劉晟做了幽州節度使李可舉的一員低級軍官,劉仁恭因此有機會隨父從軍,在幽州軍中謀了差事掙口飯吃。在幽州李可舉、成德王鎔聯手攻打易定的王處存時,劉仁恭在幽州主帥李全忠軍中服役。劉仁恭從屬的兵種是工兵,他尤其擅長挖地道,因此得了一個綽號「窟頭」,意思是地道專家。李全忠攻打易州得手主要得益於劉仁恭挖掘的地道。劉仁恭由於腦袋好使,懇出力,逐漸得到了提拔,成為了帶隊伍的小校。劉仁恭此人性情豪放,很有雄壯之氣,辦事時計謀迭出,往往能夠得手。人如果有點本事總會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特別是感到順風順水芝麻開花有可能節節高的時候,在幾杯酒下肚的時候,在有一幫小兄弟煽風點火仰視崇拜的時候,總會免不了抒發一番。劉仁恭也免不了俗,況且他還不是絕世千古的梟雄,道行修行沒有那麼深。劉仁恭按耐不住做大哥的衝動,有一天忽然終於果然還是抒發了一把。他踱步挺胸,豪情萬丈地說道:「我昨天晚上夢到手握一桿大纛旗,有神暗示我到四十九歲時,將會受節印鎮撫一方。」言下之意,不僅我劉仁恭前途無量,而且跟著我混的弟兄們都會榮華富貴。
但是劉仁恭低估了時局。雖然李匡籌與李匡威鬧翻了,可是幽州各級鎮府沒有跟著亂,亂的範圍僅僅限於李匡威李匡籌弟兄之間。劉仁恭率兵打到居庸關就走不動了,因為居庸關的守將不買劉仁恭的賬。既然話不投機,雙方開兵見仗,以武力解決問題。劉仁恭這點人馬一觸即潰。
河東派駐幽州的士卒仗勢欺人,經常違法亂紀,橫行無忌。高思繼掌管幽州戍守職責,治軍急嚴,無論貴賤,一視同仁,嚴懲不貸。在對待為非作歹的河東軍問題上,高思繼毫不手軟,嚴加懲處,誅殺了很多人。這事很快就傳到了李克用耳朵里,李克用大怒,認為這是劉仁恭蔑視河東軍。因而,李克用對劉仁恭狠狠責備一番。劉仁恭不僅沒有害怕,反倒借題發揮,變被動為主動。劉仁恭輕飄飄地打出了一記太極拳,向李克用申辯說誅殺河東軍的事情都是高思繼兄弟乾的,自己不知情。
就在此時,皇室危機戲劇性的得到了化解。此次危機的化解可以說是多方面力量博弈妥協的結果。李茂貞在忙著攻打王建,沒顧得上爭奪皇帝這個大肥肉。朱全忠在忙著攻打朱瑄朱瑾,也沒顧得上勤王。李克用受制於盧龍的掣肘,勤王的行動被迫終止。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皇帝想出了一個絕頂聰明而又啼笑皆非的計策。給自己、給大家找了個台階。昭宗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寫下了一份罪己詔,說朕一時糊塗導致各路藩鎮大興兵災,現在朕覺悟了,決定掩武息兵,請各路諸侯也消消氣,都不要大動干戈了,咱們大夥都歇一歇。同時,皇帝下令恢復李茂貞的名譽,勸退了討伐李茂貞和韓建的各路兵馬——儘管各路兵馬並未出師。
劉仁恭決定向南擴張,將目光盯向了較為弱小的義昌。義昌的地盤在現在河北的東南和山東的西北一帶,治所在滄州。
李克用當然不會原諒劉仁恭,給劉仁恭回信說道:「你現在貴為一鎮諸侯,統兵執法,大權在握,選拔官員時希望他們報答你的恩德,提攜將領時希望他們感激你的封賞。可是你又是怎麼做的呢?你對我忘恩負義,尚且不能回報,還怎麼能指望別人報答你呢?我估計按你的行事做派,你的內部一定會產生嫌隙和矛盾,部屬互相之間不可能建立起信任,如此一來,你即便手握大權也不敢稍假與人,無法驅馳部屬,更不可能與其他藩鎮結成同盟,得不到外部支持!」
機會稍縱即逝,還需要及時把握。
劉仁恭能夠讓蓋寓在百忙之中賞光接見就成為了可能。以劉仁恭的心術機謀,絕不會一次性傾訴全部心事。他要按照蓋寓的接受思路和心理脈絡行事。一來二去,劉仁恭很快就得到了蓋寓的器重和信任,儘管這種信任是有限的。在獲得蓋寓賞識后,劉仁恭逐步提出了謀伐盧龍的設想與建議。這些情報和建議對於蓋read•99csw.com寓十分重要,于公有利於晉軍和李克用的事業,于私有利於提升蓋寓在李克用幕府中的身價和地位。劉仁恭通過蓋寓在李克用心中的重要性得以迅速提升。
在幽州軍正面衝擊與側翼干擾下,晉軍大亂,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幽州軍砍殺,還有大量自相誤殺。兵敗如山倒,晉軍潰不成軍,一口氣敗亡幾十里。
朱全忠聯合了劉仁恭討伐李克用。
李匡籌原本對河東還有所顧忌,現在一看,李克用忙得不可開交,正是幽州趁火打劫的好時機。李匡籌大大咧咧地派兵不斷攻打河東邊境,攪得李克用不勝煩惱。
無從考證,這一年劉仁恭是否是四十九歲。李克用雖然重用了劉仁恭,但是並沒有完全對他放心。在對劉仁恭加官進爵的同時,李克用留下了十多名河東親信監軍盧龍,其實是監視劉仁恭。李克用還選拔了一些河東將領與盧龍本土將領分別統領盧龍各部兵馬,以此分化劉仁恭的權勢。李克用真實的目的是只保留盧龍形式上的獨立性,而實際上將其變成河東的藩附。除了幽州必要的行政開支與軍費之外,其他財稅收入全部被李克用徵調收繳到河東去了。盧龍成了河東名副其實的附庸。
公元897年,皇帝受制於韓建,皇族王子被韓建殺的幾乎絕種。皇帝天天坐在臨時寢宮內長吁短嘆,愁苦悲痛。危難之際皇帝再次想到了李克用,邀請李克用趕快來救救皇帝。李克用廣發檄文邀請成德王鎔、義武王郜共同舉兵勤王救駕。同時,李克用還向盧龍節度使劉仁恭徵兵征糧,要求贊助。可是劉仁恭自己正忙得不開交。因為盧龍地處東北與契丹接壤。此時的契丹逐漸發展壯大起來,屢屢南下侵犯。劉仁恭需要拿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對付契丹。盧龍的財稅大權本就在河東掌控之下,哪裡有多餘的積蓄。因此,劉仁恭扔出了一顆軟釘子,借口說正在與契丹作戰,無力支持河東,待打退契丹之後再出兵幫助李克用。
前文我們曾說到李存孝和李存信關係不和。李存信在李克用面前說了李存孝不少壞話。後來李存孝負氣與李克用鬧翻,被李克用車裂。可是李存信現在的日子也不好受。在李克用被劉仁恭挫敗的戰役中,李克用將軍事失利的責任歸咎於李存信的馬虎大意。盛怒之下的李克用差點將主將李存信給宰了。李存信這次害怕了。這件事迫使李存信深刻思考李克用這幾年情緒暴躁、易怒、好殺的原因。從此之後,李存信為了保全性命,經常裝病,不再領軍作戰,故意避開了風口浪尖。此後,晉軍中的領軍人物換成了李嗣昭。
單可及果真有這麼厲害?居然一戰就打敗了強大的晉軍?而且是李克用親自率領的晉軍。並非如此。原來,劉仁恭算準了李克用有輕敵之心。藉著大霧天氣,幽州在正面派出單可及率領騎兵迎戰,另外派出部將楊師侃趁著濃霧率人埋伏到了陣地之側的木瓜澗。就在河東軍與幽州軍廝殺之際,楊師侃從側翼直接切割插入了晉軍大部隊,一通衝殺亂砍。晉軍被突如其來的楊師侃殺懵了。更何況霧氣騰騰,根本搞不清楚幽州軍到底來了多少,埋伏在哪些地方。楊師侃虛張聲勢,讓幽州軍分散開,搖旗吶喊,製造出各種金戈鐵馬、鑼鼓號角的聲音。隔著濕漉漉灰濛濛的大霧,顯得更加的詭異與恐怖。晉軍也是歷經百戰的虎狼之師,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什麼險惡的形勢沒有面對過?可是人類的重要弱點就是在不明周圍環境的情況下會心虛,尤其是面臨生命威脅的時候更容易產生集體性崩潰。
劉仁恭採取了遠交近攻的策略,與強藩修好,與弱藩為敵。劉仁恭將求生存謀發展放在了第一位,將逞強任能的鋒芒深深藏起來。由此可見,劉仁恭要比李可舉、李匡威和李匡籌有眼光,見識略高一籌。
李克用不肯干休,幾個月之內發出十幾批使者催促劉仁恭出兵勤王。劉仁恭就是死抗著不動窩。劉仁恭的消極抵抗激怒了李克用。李克用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書信,譴責劉仁恭。劉仁恭看罷書信,也怒火萬丈,破口大罵李克用,將其書信揉搓揉搓扔在了地上。劉仁恭再也無法忍受李克用的窩囊氣了,一不做二不休,撕破臉皮,乾脆徹底決裂。劉仁恭下令將河東的使者關進大牢,將派駐幽州的河東將校全部逮捕,打算一股腦殺掉。不過由於劉仁恭準備不足,這些河東將校得以逃出幽州,跑回了河東。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就是令李克用很頭痛的一個新興梟雄。當然,在這之前,李克用沒太將劉仁恭當回事,至少沒有將其視作勁敵來防範。劉仁恭原本是個弱者,反倒是在李九九藏書克用一手扶持下迅速成長起來。初長成的劉仁恭在很短時間內就蛻去了弱者的表皮,搖身一變成為一方梟雄。
劉仁恭與李克用的矛盾開始發酵。
劉仁恭心思縝密,特別能受氣,特別能吃苦。尤其在吸取李匡威帳下受辱的教訓后,劉仁恭在處理事情上更加的老練與世故。劉仁恭很清楚李克用隆重納降他的意圖。李克用在北邊歷經多年遭受盧龍的攻擊,可以說是世代為敵。盧龍早已成為李克用的心腹之患,極大地牽扯了李克用向南爭霸的精力。河東如果不能擺平盧龍,就不可能安心渡河入王室,更不可能全力以赴對付朱全忠。盧龍兵強悍善騎射,戰鬥力極強。儘管李可舉死後,幽州歷經李盡忠、李匡威、李匡籌篡權變故,可是盧龍軍隊的戰鬥力沒有受到削弱。因此,李克用一直在苦思冥想破除盧龍威脅的辦法。
劉仁恭這個大庭廣眾之下偶然的抒懷舉動,傳到了一個人的耳朵里。此人就是李匡威,那個篡奪了李可舉座位的人。做賊的人不免心虛。做過賊的人,總不免以賊心渡人腹。李匡威造過李可舉的反,深怕自己也被人造反,對有異心異志情況異常的部下尤其提防。李匡威聽說劉仁恭將來有做鎮撫的命,哪裡還能睡得著覺?李匡威對劉仁恭的嫌惡之心無論如何也難以消除。最終,劉仁恭被李匡威排擠外放到景城做了個小小的縣令。
區區幾千人馬顯然太少了,這與劉仁恭要求的萬人部隊相差太遠。可是騎虎難下,劉仁恭硬著頭皮也要出兵。結果,幾仗打下來,劉仁恭數次被李匡籌擊敗。偷雞不成蝕把米。劉仁恭沒能打下幽州,反倒激發了李匡籌的鬥志。
唉——昭宗看著雕樑畫棟的新皇宮在心裏長嘆一聲。
李克用對劉仁恭懷恨在心,雖然沒有立即報復幽州,但念念不忘報仇雪恨。劉仁恭也知道李克用遲早還會再來,幽州與晉陽之間的戰爭不可避免。劉仁恭採取了以進為退的辦法,他聯合了朱全忠一起攻打李克用。這可是個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策略。事實證明劉仁恭這一計謀很成功。劉仁恭的邀請正合朱全忠的心意,兩人一拍即合。因為朱全忠剛剛平滅了朱瑄朱瑾兄弟,地盤大大擴張,實力大大增長。
劉仁恭,籍貫為河北深州人。其父劉晟既無名頭也無官爵,不過一個食客而已。唐末的食客已經大大不同於春秋戰國時期的食客。春秋戰國時期的食客幾乎約等於名士,無論本事高低真假,只要進入食客行列,身價會提升到一定層次。食客再進一步,如果能夠發發光發發熱,就會搖身一變為當世響噹噹的干世奇才。隋唐雖然還有食客,可是這個群體已經沒落。食客的功能早已經被依附關係更強的幕僚群體所代替。劉仁恭的父親做食客的地方在范陽,說不定是流落在范陽。
劉仁恭沒有李克用那樣顯赫的家世,更沒有橫空出世閃亮登場的彩頭,不過是資質不錯野心不小的小人物而已。在李克用收降劉仁恭時,李克用很可能沒有想到劉仁恭在不久的日後竟然成了一個準梟雄,而且是個具有破壞力的梟雄。
哼——天下人看著皇帝搖晃的背影在鼻腔里冷笑一聲。
劉仁恭獲得了暫時的喘息之機,開始易守為攻,謀求東北面的霸主地位。劉仁恭念念不忘要做老大。
劉仁恭有了朱全忠相助,聲勢大振,以武力和外交手段經營的東北部勢力地盤初步形成。劉仁恭這顆迅速升起的軍閥明星,儼然已經成為一方梟雄。
李克用帳下虎將如林,人才輩出,更何況李克用本就是光彩奪目舉世無雙的勇士。劉仁恭在這種環境下,作為一名投降的低級軍官如何才能引起李克用的重視呢?如何能夠被重用而出人頭地呢?這的確是個難題。可是劉仁恭有他的算盤。
梟雄在未成功之前,一般比較低調,即便有野心也是深深埋藏的。之所以如此,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資源和條件受限制,實力不強,無法施展,有能耐也顯露不出來;二是出於自我保護的需要,免得過早暴露,被強手當作敵人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弄不好會遭遇不測之禍。曹操煮酒論英雄識破劉備的故事不過是個經渲染的傳說而已,半真半假。所謂半真,說的是曹操眼光犀利,算個千古人物。所謂半假,估計不過是在為後來的劉備描花添彩而已,平添些不凡身世與履歷。
那麼李克用為什麼放棄勤王這麼大的事情,要去討伐劉仁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