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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變局驚夢 4.傳禪

三、變局驚夢

4.傳禪

其實也並不奇怪,老百姓是飽受了朝廷的欺壓盤剝,早已對朝廷和皇室失去了感情與服從的耐心。
劉仁恭的策略是過把癮就死。
到了公元907年正月,在敬翔多方策劃下,御史大夫薛貽矩才出面在小皇帝與朱全忠之間周旋。薛貽矩吸取蔣玄暉的教訓,沒有搬出七彎八拐的章程,而是單刀直入,直接要求皇帝向朱全忠禪讓帝位。對這個方案朱全忠比較滿意。朱全忠終於等到了摘桃子的時刻。
三月份,桃花盛開的季節。小皇帝派中書令張文蔚為正使,以禮部尚書蘇循為副使,負責送傳位金冊;派侍中楊涉為正使,以翰林學士張策為副使,負責送傳國玉璽;派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正使,以尚書左丞趙光逢為副使,負責押解金寶;這些人率領文武百官,打著黃羅傘蓋、旗幡儀仗,從洛陽浩浩蕩蕩到開封直接給朱全忠送去。達到開封后,看著花花綠綠的各種證件,朱全忠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但黑沉沉的臉上極力掩飾,故作謙讓說:「我哪裡有什麼功德,全靠你們擁戴啊。」張文蔚、楊涉臉漲得通紅,答不上話。只有薛貽矩勉強還能說出幾句話:「陛下,您德比三皇,功比禹湯,這是眾望所歸。」朱全忠這才心花怒放出來,不再推辭,一屁股坐上金鑾殿的龍椅。
所以說,昭宗的存在不過是一塊障眼的破布,早已分崩離析、眾叛親離的李唐朝廷和李唐天下在其掩蓋下,苟延殘喘。朱全忠順手將這塊破布扯了下來,就此終結了李唐王朝。
朱全忠先後殺掉皇帝、大臣、皇子、親信,刀刀血腥,步步緊逼,不過這些行動實在令人費解。如果是以篡位為中心,那他應該建立最廣泛的聯盟,至少應鞏固自己這一邊的力量,為何要殺掉這麼多為他辦事的親信?難道僅僅是為了殺人滅口嗎?看來沒這麼簡單。朱全忠很狡猾,但朱全忠的政治謀略並不高深。殺掉蔣玄暉等親信實在是不高明,不僅沒有促進篡位進程,反倒使朱汴集團內產生了矛盾,誰還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替朱全忠辦事呢?這就是朱全忠的格局,一個靠刀頭舔血崛起的軍閥的格局,他對政治的理解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朱全忠不僅相信殺人可以威脅不從的人,通過製造恐怖環境可以逼迫上至皇帝下至臣僚屈從,而且朱全忠還相信富貴險中求,自從他出道以來,他就一直抱定這個信念,在他看來任何高官顯位都是鮮血換來的,所以,他不擔心無人替他辦事,只要升官發財的誘惑足夠大,就一定還會有其他人站出來辦事。
幾十年間風雲沉浮,只有朱全忠的策略是有效的,不僅打下了地盤而且挾持了天子,最後改了朝換了代。
把挽救晚唐破敗殘局的希望寄托在聖賢大臣身上更是不現實的,郭子儀也只不過是被誇大了武力的英雄,並非治亂能臣。李光弼也只能在黨爭面前嘆息迴避。其他大臣無不從屬於某一政治勢力派別,狹隘黨爭總會代替執政理念,黨同伐異的現實更會歪曲尚未得到驗證的正確綱領。崔胤嫉惡宦官,似乎切中時弊,但時弊遠非此一項,read.99csw.com他連宦官都鬥不過,還奢談什麼匡扶之策,更何況他在打擊宦官的同時並沒有提出興利除弊的治國良策。
朱全忠有自己的方式。
帝國末期的昏君並非亡國敗政的根源,也未必是帝國覆滅的掘墓人。因為昏君也是體制缺陷下的產物,這種體制的缺陷其實早已種下。
穩定了魏博與天雄之後,朱全忠盯上了最後一個軟柿子劉仁恭。劉仁恭據有幽州滄州之地,直接威脅到魏博安全。現在的劉仁恭已經不是前幾年的劉仁恭了,他威風不再,雖然還有不少地盤,但對外擴張的勁頭明顯下降。劉仁恭的地盤中,滄州距離宣武最近,於是朱全忠決定先征伐滄州。可沒想到劉仁恭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兵襲擊潞州以「圍魏救趙」。如此一來戰局複雜,三方勢力膠著近一年也沒結果,這次蓄謀的北伐沒有取得進展,朱全忠被迫再次無功而返。
王建的爭霸路線是瓜分天下,佔據四川這方天地。
朱全忠把小皇帝打發到曹州,命人嚴加看管,實則軟禁,將皇帝住處四周布置成荊棘林立的圍牆,就像現在的監獄一般。即便如此,朱全忠也沒有忘了小皇帝,登基之後沒多久,朱全忠派人將小皇帝毒死。這是亡國之君的通常歸宿。
李唐皇室終結了,李唐皇室覆滅了。奇怪的是,普天之下,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要為李唐皇帝報仇,沒有一個人要興復大唐,都在冷冷地眼睜睜地看著幾百年基業的大唐就此倒塌。
朱全忠不願學曹操。
話雖這麼說,朱全忠雖然很急迫,但的確是欲速則不達,傳禪之事就此擱置了一年多。
雖然朱全忠心裏急不可耐,但表面上仍然推辭拒絕,故意扭捏作態一番。中國歷史上這種扭捏作態的戲經常上演,主角在追逐目標的過程中從來不掩飾,但往往到了成功在望的最後一刻,這些大人物主角卻突然不好意思、謙虛、扭捏起來,羞答答地不肯伸手去接勝利的果實。
南伐淮揚和被征幽滄連續受挫,在唯恐發生連鎖反應、諸鎮離散的壓抑下,朱全忠對傳禪稱帝更加急迫了,打算以此使各懷異心的藩鎮對恢復唐室徹底死心。
李克用的爭霸路線是勤王,大事情站在皇帝一邊,這是他的經驗教訓。
不彈白不彈。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夠幫助一個王朝自覺改良、進行自我修復的力量呢?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朱全忠很著急,也很上火。
諸侯藩鎮只顧埋頭搶地盤,擴勢力,沒有人搭理朝廷的安危禍福,朝廷也沒有給過諸侯藩鎮任何真實的恩惠與好處。
錢鏐的策略是與大家搞好關係,偏居一隅,活下去最重要。
親手替朱全忠攛掇傳禪的是蔣玄暉與宰相柳璨。這倆人商量來商量去,夜以繼日地寫稿子、整方案。二人都清楚,儘管節奏可以加快,可是進程不能逾越,否則朝廷內外、天下黎庶都難以接受。
蔣玄暉搞的傳禪的程序無非是王莽和曹操舊戲的翻版,先對朱全忠加官進爵,一路陞官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直接逼近皇帝的寶座。這些篡位的操盤手迫使小皇帝頒布詔read.99csw.com書,先進爵朱全忠為相國,位在百官之上;又將二十一個藩鎮納入一個版圖稱為魏國,進封朱全忠為魏王;然後再給朱全忠加冕九錫。
正在大家興高采烈的時候,突然朱全忠的大哥朱全昱抓起一塊玉砸到盆子里,伴隨著尖銳的破碎聲,玉石碎屑橫飛。朱全昱憨傻魯直,平庸無能,頭些年朱全忠給他謀了個山南節度使的職位,前年剛剛退休。老頭兒朱全昱嘴裏噴著酒氣,斜眼瞪著朱全忠罵道:「朱三,你不過是碭山一介草民,小時候就玩世不恭,幹不了什麼正經活,先跟著黃巢做盜賊,後來皇上重用你,身兼四鎮節度使,已經是富貴之極了,為什麼突然之間毀滅大唐三百年的社稷?篡立稱帝?這是要滅九族的大禍,你還有心思賭博遊戲!」
把挽救晚唐破敗殘局的希望寄托在明君身上是不現實的,即使皇帝足夠英明,也還要有足夠強壯的身體和心理素質,才能夠與各種頑強而狡猾的勢力進行不屈不撓的爭鬥,即便這樣勝負成敗也很難逆轉。
朝中的文武大臣只知道爭權奪利,得過且過,將皇帝當做翹板或者玩偶,忠誠與操守蕩然無存。
與百官宴飲結束,朱全忠又與宗族親戚宴飲。
朱全忠的爭霸路線是佔地盤,朱全忠相信有了自己的地盤才有一切。自己的路寬了,別人自然出局。所以開始的時候,朱全忠對皇帝不感興趣。
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在李唐王朝被朱梁取代的同時,北部的契丹八部統合為一,其中最強大的耶律阿保機做了契丹的皇帝。契丹從此以統一強大的面目登上了歷史舞台,與中原漢族帝國展開了長達近三百年的相持爭鬥歷程,成為漢族帝國幾代王朝的噩夢。
李茂貞的爭霸路線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他近水樓台先得月,總想對皇帝下手。
朱全忠今天特高興,好日子,心情格外爽,酒喝得也多也痛快。酒至半酣,又召集親朋好友賭博嬉戲。
契丹,是個歷史悠久的民族,原本是東胡種姓的后支。契丹先祖被匈奴擊敗,亡散到鮮卑山。北魏期間,又逃到潢水之南,黃龍之北,大約在現在遼陽一帶,後來這些部族自己弄了個名號,叫做契丹。契丹佔據的地盤多處於寒冷之地,東面與高麗接壤,西面與奚族部落相鄰,南面是營州臨海,北面是靺鞨和室韋。契丹一直靠遊牧為生,在幾千里的土地上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契丹內部分為八個部落,其中大賀氏最強,居於領導地位。幾百年裡契丹處於奴隸制及半原始社會階段。由於突厥在北部的強大,南北朝及初唐幾百年裡一度稱霸北部和西部的大漠。契丹由於生存環境與突厥關係密切,力量上比突厥弱小的多,特別是在剽掠唐境的戰役中屢次失利,因此契丹在統一之前的歷史上大部分時間稱臣于突厥。有一段時間,契丹也曾附庸于李唐。在開元二年,契丹部分部落投靠了唐朝,唐玄宗李隆基賜予契丹丹書鐵券,表示互相信任永世修好。其實永世修好是不可能,契丹後來與李唐的關係時好時壞,主要原因還是爭奪幽州一帶read•99csw.com的邊境物質資源。安祿山征討契丹失利之後,李唐王朝日漸衰弱,幾乎沒有力量再打擊和管理契丹,任其發展,契丹此時也開始逐步走向強盛。到了末唐時期,耶律阿保機所屬的部落強大起來,逐步代替了大賀氏,並在907年一舉統一了八個部落,契丹社會開始進入王國體制,邁入封建社會的發展階段。
有大喜事,總要免不了吃吃喝喝搓一頓兒。當天,朱全忠設盛大宴會招待文武百官。
程序也很重要。
朱全忠自編自導的禪讓只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它壓垮了唐朝這匹衰弱的大駱駝。
朱全忠將蔣玄暉痛罵一頓,催促他們加快操作。蔣玄暉是追隨朱全忠起兵的重要謀士之一,資歷比敬翔還早,幫助朱全忠調停汴軍大將矛盾,策劃朱全忠對待中央朝廷的策略,居中操辦挾天子東遷等大事。蔣玄暉是個有頭腦的人,從他過去的辦事經歷可以看出,他熟知封建政治的遊戲規則。因此他對朱全忠急於做皇帝並不贊同。
晚唐的政治架構基本上是建立在皇權勢力、宰臣勢力、宦官勢力、藩鎮勢力四方博弈的基礎之上,勉強維繫政局的力量不是治國理政的理想、綱領和具體措施,而是四大勢力集團之間互不信任、瓜分私利、勾連制衡的錯綜複雜關係,剪不斷理還亂,一旦某項因素異化強化到超出均衡狀態,這團亂麻就會扯斷,扯碎,等待新的連接與構建。皇帝不過是這些錯綜複雜關係中的一方代表而已,他早已不能代表天下。
彈了也就彈了。
朱全忠通過殺人這種方式完成了王朝的更替。
北方的魏博軍士素來強悍,父子兄弟世襲為兵是十分普遍的現象,人際關係錯綜複雜。老軍閥羅弘信死後,為了穩定魏博軍心,朱全忠調原魏博節度使羅弘信的兒子天雄節度使羅紹威改任魏博節度使,即使這樣,魏博軍還是發生了兵變。部分低階士卒叛亂,繼而天雄軍也發生騷亂。朱全忠親自率軍征討,歷時半年才將這兩個動亂地區平定。
小皇帝稱不上昏君,可以說他對於唐亡基本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沒有多少可供人們指責與譏諷之處。那懿宗、僖宗、昭宗總該算是昏君吧?昏不昏不太確定,因為至少智商還算健全,但他們一定是無意或無力於國事,這的確是事實。
朱全忠已經將開封的宮殿都修好,摩拳擦掌準備進駐做皇帝,其急切之情暴露無遺。朱全忠早已不滿蔣玄暉等人低效的策劃工作,經柳璨政敵一告,朱全忠當即下令處斬蔣玄暉,死屍拉到都門外當眾化骨揚灰。蔣玄暉臨死之前充滿譏諷地罵道:「朱全忠,你即便坐上龍椅,也仍然是個軍閥。」可憐蔣玄暉多年來一直是朱全忠心腹官僚,為朱全忠操勞了大半生,沒想到落得名裂身死的下場。篡位班子的其他成員也沒逃過朱全忠的血手。朱全忠將柳璨與張廷范先貶官再處死。朱全忠把賣力氣幹活兒的人一一殺掉,如此一來,人心大駭,沒人敢出來替朱全忠干這件挨罵挨刀的差事了。
可是朱全忠沒讀過什麼書,不明白其中必要而虛假的繁文縟節。
朱全忠做了read.99csw•com皇帝,原來的小皇帝怎麼辦呢?
中低層的官宦富戶子弟即便學得些文武藝,晉身無門,很多也紛紛投入了藩鎮幕僚帳下效力,尋找新的升官發財機會,朝廷失去了新鮮血液的補充。
朱全忠雖然不清楚那個什麼三皇與禹湯做過哪些驚天動地的豐功偉業,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幾百年還是幾千年前的人物,可是總聽文武大員們開口閉口給以前的皇帝以此拍馬屁,心裏明白這是極大的奉承話,聽后感覺很爽。張文蔚與薛貽矩問朱全忠:「陛下,要不要重新做一把龍椅?」
這一年朱全忠五十五歲。
朱全忠覺得學曹操太麻煩。
禪讓傳位豈是容易的事?
天佑二年九月,朱全忠以大將楊師厚為先鋒,自己率大軍為中軍,擊敗湖北趙匡凝與趙匡明。趙匡凝逃奔淮揚,投靠楊行密。趙匡明逃奔四川,投靠王建。在回軍開封途中,朱全忠聽說楊行密病重,於是臨時決定再次興師征討淮南。敬翔勸阻朱全忠說:「剛剛在這麼短時間內收附了襄陽與江陵,取得兩次大捷,很不容易。現在群雄都在盯著我們,我們要珍惜得來不易的威名,以免倉促行事出現差錯。」朱全忠不聽,認為這次天賜良機,要乘勝擴大戰果,執意要征伐淮南的光州與壽州。沒想到鎮守光州、壽州的淮南將官十分堅強,死死守住防線不肯退後一寸。更糟糕的是遇到了連日大雨,勞師襲遠的汴軍天天泡在泥水裡,戰鬥力被老天折磨掉大半。朱全忠損失慘重,無功而返。這次原本指望錦上添花的戰役不僅沒有成功,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朱全忠三次大舉征伐淮南,都在壓倒性軍力優勢的時候慘痛失敗,這令朱全忠這個軍事強人十分苦惱,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失敗的現實。軍事挫敗令朱全忠更加煩躁,情緒更加暴戾。
坐在從長安城裡搬來的龍椅上,朱全忠接受百官朝拜,在一片歌頌之聲中,朱全忠成了梁國皇帝。
晚唐的體制缺陷基本可以歸結到玄宗,他才是始作俑者。有缺陷的體制一旦設計出來,後期的「昏君」基本無力修復這些體制的弊端,反倒在強化體制弊端上表現出非凡的積極性與創造力,或許這就是昏君之「昏」。除了漢武帝這種英明神武之人,基本沒有哪個繼承者可以在既定框架下,建設一種良性的自我調適機制,扭轉乾坤,力挽狂瀾。
形式,形式,沒有形就沒有勢。
傳禪不是新鮮事,可每次都風波詭譎、險象環生。傳禪似乎是最體面的方式,至於是否如此,只有誰用誰知道。
史書記載「全忠曰:『汝曹巧述閑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錫,豈不能作天子邪!』玄暉曰:『唐祚已盡,天命歸王,愚智皆知之。玄暉與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茲晉、燕、岐、蜀皆吾勁敵,王遽受禪,彼心未服,不可不曲盡義理,然後取之,欲為王創萬代之業耳。』」應該說,蔣玄暉是綜合權衡了天下局勢及政治環境之後,極力勸說朱全忠不要操之過急,做皇帝需要掌握火候。可是朱全忠根本聽不進、聽不懂蔣玄暉那一套說辭,不僅如此,還對蔣玄暉產生了懷疑,認為https://read•99csw.com他要背叛自己。
就在蔣玄暉緊鑼密鼓策劃傳禪的時候,柳璨的政敵向朱全忠誣告蔣玄暉與何太后私通,故意阻撓傳禪,有圖謀恢復唐朝之意。
楊行密嚴格說起來幾乎沒有爭霸思想與霸業,只是想擁有一片自己說了算的地盤。
朱全忠一聽這個方案就煩了,怎麼這麼啰唆,還要先當魏王?魏王不就是曹操嗎?我這梁王不挺好的嗎?幹嘛要學曹操?曹操篡漢,費盡周折,終於沒敢操之過急,沒敢親自以身試法。畢竟幾百年沉甸甸的漢朝歷史在那裡放著,可不是單單扳倒最後一個弱小的皇帝那麼一點事兒。文韜武略的曹操深諳其中道理,可草莽出身的朱全忠偏偏就不明白這歷史沉浮的曲折原委了。
朱全忠殺伐決斷令行禁止,從不含糊,但對母親和兄長十分恭謹,不敢造次。被朱全昱這麼一攪和,朱全忠腮幫子鼓著,心中憤怒嘴上不敢頂撞,況且朱全昱人雖醉話有理。一下子,熱熱鬧鬧的場面猶如被潑了一瓢冷水,大家興緻全無,朱全忠陰沉著臉結束了酒宴。
朱全忠越拒絕,勸進的人越多,滿朝文武大臣勸進,宰相率百官到朱全忠府中勸進,朱全忠再次拒絕。於是內臣、藩鎮乃至嶺南湖南都絡繹不絕寫奏章、寫信勸進。當然這都是敬翔一手導演的結果。推辭拒絕的人話到嘴邊總是留下半句,勸進推舉的人早已經是滿頭大汗。上上下下各色人等在這場假戲中演出很投入很成功,忙的不亦樂乎。小皇帝被折騰也被嚇得實在沒有辦法了,勸進的大臣也實在筋疲力盡了,再折騰下去恐怕又要有人頭落地。
彈了是否白彈呢?
有一件事是出乎朱全忠意料的,那就是攫到手的權力並不太好用,至少沒有原來想像的那麼好用。朱全忠很煩躁。逼宮在先、遷都在後,謀殺老皇帝,替換上小皇帝,大費了一番周折之後,劫持了天子的朱全忠這才發現還是難以號令諸侯。因為那些小諸侯本來就對他敬畏賓服,無需節天子之命即可號令,王建、楊行密、李克用、李茂貞這些大諸侯,反倒就此脫離朝廷,根本不管是朱全忠的話還是天子的話,一概不聽。
朱全忠彈指間,帝國轟然倒塌。
朱全忠說:「不必了。再做一把又要花費很長時間,長安帶過來的那把就行,將飾物更換成新的即可。」
所以唐的覆滅是必然的了。
在朱全忠的壓力下,蔣玄暉與柳璨、太常卿張廷范天天商量,可就是想不出更快更直接的辦法。
朱全忠雖然趁人之危攻打淮南再次失敗,但是淮南梟雄楊行密卻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在那個年代,疾病是比戰爭更可怕更無奈更具有殺傷力的東西,任何叱吒風雲的英雄或者狗熊,如果患上疾病,即使在當今看來很普通的疾病,都會被折磨的半死。楊行密因病醫治無效,于公元905年十一月病故。東南半壁失掉了一個聞名天下的梟雄,淮南暫時陷入了內憂與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