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三、晉遼恩怨 1.兒皇帝的日子

三、晉遼恩怨

1.兒皇帝的日子

耶律德光和石敬瑭喜出望外啊,他們一直擔心趙德鈞和張敬達合兵一處。現在張敬達已死,唐軍投降,省卻了很多惡戰與傷亡啊。況且張敬達屬下戰將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將,高行周在前文書出現過,曾是李嗣源的愛將。符彥卿是李存勖朝廷藩漢馬步軍大總管李存審的兒子,李存審跟隨李克用之前原本姓符。安審琦是河東大將安金全的侄子。
桑維翰前腳剛走,趙德鈞的使者也到了。趙德鈞使者此行的目的是遊說耶律德光放棄和石敬瑭合作,轉而和趙德鈞合作,建立軍事同盟。耶律德光雙手一攤,指了指大帳前面的一塊石頭說道:「我已經和石敬瑭建立了盟約,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除非這塊石頭爛了,我再改主意。」
契丹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從上黨班師回塞外,路過雲州。這是當年李克用父子發家的地方,世世代代都是李克用家族的大後院。大同節度使沙彥旬開門主動獻城,可是節度判官吳巒誓死不肯淪陷於契丹。吳巒號召部署關閉城門,把沙彥旬和契丹擋在門外。耶律德光這個氣啊,他奶奶的,你們家皇帝都把土地送給我了,你個小判官竟然和我契丹帝國對抗。耶律德光下令攻城,可是雲州畢竟河東重鎮,城高水深,契丹軍隊打了半年毫無進展。
陷入困境的後唐清泰帝李從珂,現在非常後悔聽信了薛文遇倉促開戰的意見,恨不得殺了薛文遇。
現在對戰場具有決定性作用的不是石敬瑭的晉軍,也不是千里作戰的契丹鐵騎,更不是後唐朝廷的官軍,而是幽州趙德鈞。此時的趙德鈞是戰場中力量最強大的一方,他在明面上代表後唐官軍,實際上他自成體系自成一派。趙德鈞無論幫哪一方,哪一方都很可能取得勝利。歷史將從此改寫。
耶律德光一副城府很深的樣子,微微搖搖頭,說道:「我不是要放棄和你家皇帝之間的約定,只是行軍打仗謀略思慮不得不慎重。」
石敬瑭的計劃、耶律德光的計劃、李從珂的計劃都擱淺了。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被迫需要調整部署和打算。
後晉高祖石敬瑭和頭號謀臣樞密使桑維翰談論國家大事。這一席談話展示了後晉和契丹關係的真實一面和基本方略。
半路殺出個趙德鈞,陡然使戰場形勢複雜化。
李從珂登玄武樓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耶律倍。李從珂發覺了耶律倍的間諜形跡,下令把耶律倍找來,陪他一起自焚。可是耶律倍拒絕李從珂最後一道皇命,被李從珂派出的侍衛勒死。石敬瑭入主洛陽后,將耶律倍的遺體隆重地送回契丹。
趙德鈞隔岸觀火,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張敬達陷入絕境。被契丹和晉軍切斷歸路的張敬達,與後唐朝廷徹底失去了聯繫,為了安全他們只有苦苦堅守,不敢貿然突圍衝擊。糧草一天天斷絕,以致戰馬餓得互相啃咬。戰馬咬死之後,再被士兵吃掉。
結盟?背盟?
在契丹和石晉聯軍勢如破竹的強大攻勢及威懾之下,後唐軍隊望風逃竄,不戰自潰,完全喪失了鬥志。後唐清泰帝李從珂和一幫朝臣也嚇破了心膽,既沒有了主張,也不敢抵抗,主動撤軍逃回洛陽。
公元937年春節剛過,中原大地歷經喪亂,看不出來喜慶的色彩。
聽說趙德鈞在暗地裡拉攏契丹,石敬瑭急得火燒火燎,趕緊派出大臣桑維翰去求見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桑維翰見到耶律德光后說道:「大契丹國為了伸張正義,不遠千里發兵來救援我石晉皇帝于危難。晉陽一戰而使唐軍瓦解,殘餘唐軍退保營寨不敢出戰,現在他們彈盡糧絕,馬上就要山窮水盡了。趙德鈞父子不忠不信,狼子野心,畏懼大契丹國力強盛,才派人拉攏皇帝你。其實他們父子早就有謀反之心,幽州軍在團柏谷按兵不動,明擺著是想坐收漁利,首鼠兩端。趙德鈞父子虛張聲勢,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根本就不是為國捐軀赴難之人,他們心裏裝著自己的小算盤。」
桑維翰的這五個建議應該說都很有見地,切中石晉朝廷要害,既有高度也有可操作性,互相之間也具有很強的協同關係。如果這五條國策能夠很好地執行下去,石晉王朝一定會有較大起色。《資治通鑒》上評價為「數年之間,中國稍安」。也就是說,這五條得到了執行,而且堅持了幾年,並非曇花一現。五條政策收到了積極效果。不過這也https://read•99csw.com表明,這五條政策的效果很有限。估計是這五條政策的具體落實都打了折扣,只是「稍安」,沒有出現復興氣象。
趙德鈞給出的條件顯然沒有石敬瑭給出的條件優厚。可是趙德鈞在現實形勢下,並非急於或者需要契丹給予多大的幫助,而是最大可能地減少契丹和石敬瑭對他的敵對干擾,他要以入主洛陽稱帝為第一目標。趙德鈞認為,如果沒有契丹和石敬瑭干擾,靠他目前的實力足以推翻清泰帝李從珂。趙德鈞和石敬瑭的心態和實力不一樣,因此在對待契丹的態度上也不一樣。
桑維翰豁出去了,這種表態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引契丹入關的條約範疇,近乎于滿清慈禧太后「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表態了。
朋友?敵人?
趙德鈞腳踏兩隻船,一面和李從珂周旋,一面和契丹皇帝暗中談判。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向契丹太宗耶律德光開出的條件是,如果契丹支持趙德鈞稱帝,那麼趙德鈞入主洛陽之後,將和契丹結盟為兄弟之國,並允許石敬瑭繼續管轄河東。
中原帝國皇權除了沾了個「中原正統」的似是而非的名分之外,無論在政權的穩定性還是時間持久性上,比周邊所謂的王國政權差得遠了。在治理水平的低下和社會生活的艱苦程度上,比周邊王國政權也要更糟。所以,洛陽政權狗屁不是,完全是自以為是。更可笑的是,後世的史學家居然大有人在去捧這個臭腳。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見桑維翰死纏爛打,他也沒什麼詞兒了,索性不再和桑維翰討論,站起身來走入寢帳休息去了。耶律德光把桑維翰晾在一邊,足見他對於趙德鈞和李從珂的顧慮,他不能肯定戰爭形勢會發生怎麼樣的演化。
契丹和石晉聯軍進駐上黨之後,耶律德光不走了。他對石敬瑭說:「我不遠萬里而來,為的是伸張正義,現在大功告成,你已勝券在握。我如果渡河向南,恐怕河南民眾會惶駭過度,激發其他不測之變。你應當自己統帥軍隊渡河繼續作戰,可以較平穩地撫平河南。」
契丹騎軍為前鋒,督促著後唐降軍,浩浩蕩蕩向南殺來。趙德鈞父子得知張敬達兵敗,契丹近在咫尺,嚇得屁滾尿流,沒有打一仗撒腿就跑。混亂之中,後唐軍隊前軍席捲后軍,自相踐踏擁擠,死傷近萬人。後唐二路大軍一潰千里。
石敬瑭獲得了投降過來的將校軍兵,耶律德光獲得了繳獲的五千匹戰馬、五萬件鎧甲兵器。晉安營寨中的兵力還有如此規模和戰力,卻主動降敵,並不是力屈無奈,而是心理絕望,實在可惜。
這時候的後晉面臨著三大困難,一是立國未穩,各地藩鎮人心複雜,各懷心腹事,都在觀望中,時不時的叛亂兵變仍到處冒煙兒冒火。二是國庫空虛,李嗣源七八年積攢起來的一點點家底,被李從厚、李從珂和石敬瑭四年三易政權的戰亂折騰光了,老百姓民不聊生,百業荒廢,陷入極度貧困。三是契丹帝國層層盤剝,對後晉的物質要求遠遠超出了當初的盟約,給後晉經濟財政造成了巨大壓力。
桑維翰使命沒有完成,不能也不敢回去復命。桑維翰的倔勁上來了,乾脆不走了,於是跪在契丹皇帝大帳門口等耶律德光回心轉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從上午移到正午又偏到傍晚,桑維翰一直在雪地上跪著一動不動。
石敬瑭雖然在走投無路之時不得不與契丹結盟,並簽訂了付出巨大代價的盟約,但石敬瑭對契丹並非百分百信任和親善,在保持盟友關係的同時,對於北部其他邊境地區仍然加強布防,以免被契丹侵蝕佔領。其中一個措施是任用幹吏張希崇為朔方節度使,駐紮河套一帶,提防契丹入侵。
石敬瑭做了皇帝要兌現當初和契丹定下的盟約。石敬瑭向契丹稱兒皇帝。後晉實際上具有了契丹從屬國的性質。割讓了燕雲十六州給契丹,還在晉安之戰中被迫許諾了更多的優厚條件,每年要向契丹進貢三十萬緡錢財。此後,後晉年年向契丹進貢送禮的使節絡繹不絕,大節大送小節小送,背上了沉重的經濟負擔。
契丹出師之初,述律皇太后就曾對耶律德光面授機宜,提醒他防範趙德鈞的動向。如果趙德鈞全力向北與契丹開戰,契丹就放棄援助石敬瑭的行動,回師塞外。耶律德光想到了中原很亂,但沒有想到會這麼亂,亂的花樣百出。不僅駙馬爺石敬瑭和朝廷打起來了,幽州節度使趙德鈞也懷有不可告人的反心,當朝首輔大臣趙延壽居然也背叛了朝廷。這些新變故的出現,增加了戰九九藏書局的變數和複雜性,超出了耶律德光當初的判斷和假設。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本次突擊中原的定位和部署,迫使他不得不兼顧方方面面或敵或友的力量。
後唐皇帝李從珂走投無路,失魂落魄地帶著母親、老婆、妃子、兒子和傳國玉璽登上洛陽宮玄武樓,點著一堆乾柴,赴火自焚。臨死之際,劉皇后打算放火把皇宮也一併燒掉,被皇子李重美攔住了。李重美說道:「我們已經失敗。新來的天子還要用皇宮,如果再重新修建宮殿,一定會勞民傷財。我們死就死了,不要再作孽了。」小皇子一席話極盡哀傷與厚道。
石敬瑭危難之際求援契丹。
一向善於決斷的石敬瑭陷入了無盡的愁悶和煩惱。
晉高祖石敬瑭親率大軍揮師南下,一路上如入無人之境,唐軍守將官吏望風迎降,州城府縣紛紛開門迎接。沒用幾天,晉軍殺到了洛陽城。
第三個方略是加強國家軍事建設,提高國防力量。抓緊練兵、演習、防禦毫不鬆懈,對外提高警惕,做好各種武力防備。當然,這種武備當時主要的對象是契丹和西蜀。這說明,在和契丹不得不保持表面上友好關係的同時,石晉肚子里很清醒,武力防備才是根本。
桑維翰辯駁道:「李從珂和趙德鈞有那麼厲害嗎?大皇帝您已經遏制了後唐軍事部署的咽喉命脈,他還能有什麼反擊之力?」
燕雲十六州驟然之間由中原國土歸屬了契丹,這是個大事件。可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在回師途中,對燕雲十六州的接收並不順利。很多漢人州府官員抵制這種割賣國土的行為,不僅思想想不通,行動上也極力抵制。
第四個方略是鼓勵老百姓耕種織布,富國富民,提高財政收入,逐步壯大國力。
桑維翰並不氣餒,進一步給耶律德光施加壓力:「大皇帝您以倡導信義解救我家主公于危難,這件事四海皆知。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您猶豫不決,三心二意了呢?這不是半途而廢嗎?臣很為大皇帝的聲譽擔心。」
石敬瑭做了契丹的兒皇帝,這是中原帝國的首創。這個引狼入室的決定不僅令石敬瑭後來的日子很難過,而且此後幾百年中原士人一直恨石敬瑭。
在布置完最後階段的軍事部署后,石敬瑭和耶律德光依依惜別,兩人手拉著手久久不肯鬆開,抱了又抱,摟了又摟,啃了又啃,互相感動得掉下了眼淚,盟友之情溢於言表。耶律德光激動之際,把自己身上穿著的雪白貂裘大氅解下來,親手披在了石敬瑭身上。另外送給晉軍良種寶馬二十匹,普通戰馬一千二百匹。耶律德光語重心長地說道:「兩國交好,此後世世代代不能忘記啊!」石敬瑭含著眼淚不住地點頭。
石敬瑭做了晉高祖皇帝,再次分封文武官員,任命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樞密使,任命楊光遠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劉知遠為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候,高行周為昭義節度使。
見耶律德光不動聲色,不知道是聽明白了桑維翰的話,還是沒聽進去桑維翰的話。桑維翰不敢掉以輕心,喝了口水,繼續慷慨陳詞:「趙德鈞父子都是小人行徑,他們的荒誕之詞絕不可信!皇帝難道會貪圖他們給出的蠅頭小利,反而放棄石晉皇帝眼前的大功嗎?我認為皇帝你不是這樣的人。」
耶律德光做出這個決定,的確反映他有傑出的軍事才華,不愧年輕時就做了契丹的兵馬大元帥,深刻了解戰情、民情和政情。
至於這五條國策為什麼沒有得到很好的執行,原因可能是多種多樣,大體上有幾個主要原因。晉高祖石敬瑭在位時間不長,做了七年皇帝就死了,人亡政息。明君配良臣是封建社會國家大治的先決條件,這兩個因素中任何一個出問題都會導致政策發動機失效。石敬瑭和桑維翰君臣的配合及推動作用沒能持續發揮。在迫於大將楊光遠的壓力下,石敬瑭稱帝后不到兩年就免去了桑維翰的樞密使職務,改任兵部尚書。沒多久再將桑維翰調離中央,到地方上做節度使去了。石敬瑭為了削弱樞密使的權力,基本上廢除了樞密使制度,改為皇帝直接統轄六部。實際上是擴大了皇帝權力。桑維翰即使做樞密使期間也沒有朱梁的敬翔、後唐的郭崇韜、安重誨的巨大能量。桑維翰的政治理想得不到全面持久實施,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再就是朝野局面複雜,天下人心離散,各懷心思,積弊難返,幾乎沒有什麼良藥可救。
眼前利益?長遠考慮?
桑維翰沒明白耶律德光什麼意思,錯愕地望著耶律德光。
人人官升好read.99csw.com幾級,這是在正常情況下干一輩子都不太可能熬出頭的。做皇帝和擁戴皇帝的紅利是巨大的,是極其誘人的,所以這種事總是不斷地有人干,而且越干越順手,越干套路越熟練,越干演技越完美。以至於若干年後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
後唐李從珂、契丹耶律德光此時對趙德鈞都十分忌憚。都不願意成為趙德鈞的敵人。清泰帝李從珂好言相勸、財物褒獎、威逼利誘,辦法使絕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趙德鈞趕快進軍攻打石敬瑭。趙德鈞以兼并鎮州成德藩鎮為要挾,向李從珂不斷發難。耶律德光也是猶豫不決,甚至一度打算放棄石敬瑭轉而和趙德鈞合作。
經過大半天的反覆思考,最後耶律德光終於下定了決心,繼續和晉高祖石敬瑭站在一起。
合作?敵對?
張敬達被殺,楊光遠投降,馬步軍指揮使康思立又氣又哀,悲憤至極氣絕身亡。耶律德光也很為張敬達及康思立的忠義感動,命人厚葬二人。
石敬瑭做了皇帝后維持和契丹的友好關係。
眾人願意跟隨並擁戴老大做皇帝的主要動力之一,就是大家都跟著沾光,蛟龍騰淵,雞犬升天。晉高祖石敬瑭馬上提拔節度判官趙瑩為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知河東軍府事,掌書記桑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知樞密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為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官竇貞固為翰林學士,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遠為侍衛軍都指揮使,景延廣為步軍都指揮使。進封老婆晉國長公主為皇后。
儘管桑維翰說得頭頭是道,儘管桑維翰開出了更優厚的條件,可耶律德光畢竟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他很明白,桑維翰代表石敬瑭越是說得迫切,給出的條件越是優厚,越說明石晉一方實力虛弱,急需要契丹的幫助。
信任?猜疑?
石敬瑭也不是神仙,不可能吹口仙氣把事情擺平。這些矛盾互相制約,陷入了死結。沒有錢打仗,各地藩鎮動亂就無法平息。藩鎮戰亂不寧,天下就不能恢復生產生活。社會動蕩,老百姓就無法安居樂業,更沒有賦稅收入。國家財政就沒有來源,更沒有多餘的錢財進貢給契丹帝國。如果對契丹帝國伺候稍有不周,契丹那邊就來信訓斥,甚至動武威脅。
由此看來,中原的事情靠中原自己已經解決不了了,契丹成為制約中原各方勢力角逐的決定性外部干涉力量,這也是契丹國力大增的標誌。
「即便是捕捉老鼠這種弱小的動物,如果不小心翼翼,也有可能被老鼠咬到手。何況面對強大的敵人呢?趙德鈞和李從珂可不是鼠輩啊!」耶律德光解釋道。
很多後人推崇馮道的處世之道,認為他總能得到重用是因為他有為官秘訣。其實馮道沒有什麼大能耐,在治國理政方面很少有建樹,更沒有匡古爍今的大成就。他之所以能屢屢勝出無非兩條,一是他所處的那個時代戰亂頻繁,政權更迭如演戲,從政是高危職業。在反覆的政治殺戮中,無論有本事的還是沒有本事的官員凋零嚴重,官員崗位人員稀缺,一度出現了「官員荒」、「幹部短缺」現象。特別是讀過一些書、知道一些典故、會寫幾段文章的官員更是寥寥無幾了。馮道算是鶴立雞群了。二是馮道不太做壞事,他沒有大本事做大好事,可他心眼不壞,害人的事情基本不做。或者說是非觀念不鮮明,是一個政治理念和道德操守處於灰色地帶的人,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這使他很少樹敵,無論哪個派系當政都不恨他。所以馮道沒有惹上殺身之禍排擠流放等麻煩。後來石晉頭號大臣桑維翰失勢,馮道成為當朝首輔。他深知石敬瑭集權的心思,故意處處維護皇帝權威,不攬權不攬事不惹事不惹皇帝不高興。馮道終於混到了後晉高祖石敬瑭的眼中第一紅人的地位。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坐在大馬紮上,手裡端著一碗奶茶,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面露難色地問桑維翰:「你見過捕老鼠的嗎?」
為了確保石敬瑭後續戰爭的勝利以及繼續控制石晉政權,耶律德光並沒有讓石敬瑭獨自渡河作戰,而是給他留下了一部分契丹軍隊,與晉軍共同作戰。耶律德光自己則率契丹主力留在河北,密切關注晉唐戰爭的進展。如果晉軍失利,耶律德光則趕去救援。如果晉軍佔據洛陽,耶律德光則撤軍北還契丹帝國。
石敬瑭骨子裡暗地裡和契丹同床異夢。
哀莫大於心死,重圍中的唐軍士氣完全喪失。主帥張敬達性情剛直,治軍急嚴,在這種困苦環境下,仍然在咬牙堅持。在極度惶恐之下,唐軍人心惶惶,隨時都有發生兵變read.99csw•com或潰散的可能。部將高行周和符彥卿(前後唐大將李存審的兒子)擔心張敬達被亂軍暗害,時常尾隨張敬達身後保護。可是張敬達不理解高行周的好心,斥責高行周:「你小子總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幹嘛?」挨訓斥之後,高行周就不敢時刻跟著張敬達了。有一天,張敬達獨自在帥帳的時候,副帥楊光遠策動部將和士兵暗殺了主帥張敬達,率眾投降晉軍。
石敬瑭在內憂外患的大格局下,註定是個弱勢政權和弱勢皇帝。不過石敬瑭不是混蛋,也不是簡單沒頭腦,更不是拿著國家權力泄私慾。從這一點上他比朱溫、李存勖和李嗣源都有可圈可點之處。石敬瑭執政的六七年裡,他始終把維持政權穩定和社會生活安定作為頭等大事,沒有像李存勖和李從珂那樣愣頭愣腦地抒發個人狹隘的私慾而激化方方面面的矛盾。為此,石敬瑭不得不對外奉承契丹,對內姑息遷就手握重兵的藩臣諸侯。對范延光、楊光遠、安重榮等軍界強人一忍再忍,極力避免朝廷和藩鎮之間產生猜疑和矛盾。因為石敬瑭太熟悉這種猜忌的後果了,他就是這種猜忌的受害者。在這一點上,石敬瑭和李嗣源有同樣的遭遇和感受,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後來的治國之策。
石敬瑭入主洛陽之後,李從珂朝廷的天雄節度使范延光駐守在魏州,他原本是後唐圍剿石敬瑭的二路大軍的主力之一。改朝換代後唐滅亡,石晉新立。范延光對石敬瑭十分缺乏信任感,況且手底下有一大把兵馬,於是咋咋呼呼地不願意歸順石晉朝廷,還起兵對抗。石敬瑭一方面派出大將楊光遠討伐范延光,一方面給范延光寬大政策,軟硬兼施。雖然石敬瑭的兩個兒子被范延光的亂軍所殺害,可是兵敗后的范延光仍受到了石敬瑭的高度厚待,既沒有被治罪,也沒有株連很多人。過了幾年范延光還平平安安地退休,享受宰相級待遇。從這一點上說,石敬瑭的胸懷比五代時期很多軍閥皇帝都要寬廣。
這三大矛盾齊刷刷地擺在了石敬瑭面前。
石敬瑭畢竟不是糊塗蛋。做了後晉高祖皇帝之後,石敬瑭把轄內的法令制度都改回到後唐明宗李嗣源朝廷的辦法上來。在他看來,李嗣源朝廷的政令還是比較合理可行的。李從厚、李從珂的法令既昏暗又混亂,更傷民。
這三個問題如同三座大山壓得石敬瑭喘不過氣來。
張敬達的營寨已破,契丹和石晉聯軍打算火速進軍中原,兵貴神速,乘勝一舉擊潰李從珂。在起兵之前,經石敬瑭推薦,由耶律德光指定石敬瑭哥哥的兒子石重貴為太原尹、河東節度使,看守大後方。
石敬瑭心想,當初做皇帝是為了活命,可誰知道做皇帝這麼難?危難之秋做皇帝也是活受罪啊。鬱悶之際,石敬瑭把大謀士桑維翰找來,既是聊天也是商討國家發展大計。桑維翰給石敬瑭一口氣開出了五個藥方:
其實燕雲十六州並非契丹一次性全數得到,在後唐庄宗李存勖朝廷和明宗李嗣源朝廷時,中原已經丟掉了營、平二州,這次石晉割讓的實際是十四州,都是幽州藩鎮的轄區城池。幽州乃老牌藩鎮的河朔三鎮之一,歷史悠久,是北方軍事重鎮。契丹上百年來不敢南下牧馬,主要得益於歷屆幽州藩鎮的有效抵禦。在契丹和幽州的戰爭中,契丹勝少敗多,契丹一直對幽州很頭疼。
除了北方的契丹是頭號強敵之外,西北的党項也開始壯大起來,不斷侵擾西北邊防。能幹的朔方節度使張希崇死後,党項更加肆無忌憚,頻頻入侵。
空氣驟然緊張。
石敬瑭在孝敬契丹的同時,手腳並沒有閑著,積極想辦法對付契丹。
到了臨潢府,趙德鈞被述律太后冷嘲熱諷一番,成為階下囚。趙德鈞也曾懷有氣吞萬里之志,現在落得這步田地,羞慚難當,從此得了抑鬱症,第二年憂鬱而死。倒是趙延壽由於了解一些中原朝代典故,熟悉管理漢人的一些手段,還有利用價值。契丹讓趙延壽做了翰林學士,幫助治理朝政。
一時間,各派力量陷入複雜的糾結。各種間諜、密使、說客忙碌穿梭于各方陣營之間。
一個弱勢的皇權註定了不太可能有大作為,他只好用時間換空間,在時間的延續中尋找解決之道。但這個時間是不是足夠長就成了頭號問題。
桑維翰的第二個藥方是恭恭敬敬對待契丹。不僅表現在政治態度上,以臣國、兒皇帝的身份表示卑下,還要按時繳納各種進貢和禮品。做這些的目的都是為了和契丹保持友好關係。此時的契丹已經強大到傲視天下的地步了,年輕疲弱的石晉根本無法與之對抗,所以石晉朝https://read.99csw.com廷絕不敢惹毛了契丹。
一是要維穩為先。只有安定下來才能談得上國家建設。維穩的重點是讓蠢蠢欲動的各路諸侯平靜下來。怎麼才能使諸侯的心放在肚子里呢?桑維翰給出的對策是懷柔,要皇帝和各路諸侯推心置腹,消除猜疑和不必要的驚恐。這一招很管用,對絕大多數人都管用。石敬瑭在這方面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有一個經典案例可以說明石敬瑭在這方面的努力程度和收到的效果。
這裏面最著急、最沉不住氣、最脆弱的就是石敬瑭。石敬瑭不僅身體病弱,而且軍力也面臨斷糧斷草的危機。
討價?還價?
關於和誰合作,耶律德光為什麼此時此刻猶豫了呢?契丹大舉出兵入關,並非簡單地靠石敬瑭的一紙空頭支票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如果中了後唐的埋伏怎麼辦?如果李從珂和石敬瑭演一出雙簧苦肉計怎麼辦?契丹帝國對於中原這幾年形勢的演變洞若觀火,做出出師決定一定是依據全面可靠的情報來源。況且石敬瑭和契丹為敵近二十年,哪能草率就相信了石敬瑭的甜言蜜語?即便石敬瑭不向契丹發出求援邀請,契丹也絕不會放過這次大好機會,一定會趁火打劫,而且一定會大大打出手。
冒險搏殺?全身而退?
晉高祖石敬瑭入主洛陽,軍法嚴明,很快就恢復了都城的治安和生活秩序,逃竄入山谷荒野的老百姓陸續回城。石敬瑭沒有像李從珂入洛陽的時候,不分良莠地對文武官員照單全收。對姦邪貪墨混日子鑽營誤國的官員或殺或罷免。有一個人在這批後唐遺老遺少中繼續做大官,此人就是馮道,他仍官居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在石敬瑭對待契丹的真實態度上,有一個事件比較有代表性。公元940年二月,太原留守安彥威入朝,石敬瑭對他說:「我一向注重信和義。前些年契丹出於維護道義來救我,我現在必須信守承諾報答他們;可是契丹慾壑難填,沒完沒了地索要財物。你在太原能夠委曲求全,維持和契丹的關係,十分不容易,這也是我的一片苦心」。安彥威回答說:「陛下您為了天下蒼生免遭戰火,你都能做到卑辭厚幣對待契丹,臣受這點委屈算不得什麼!」這段對話即使剔除水分,也反映了石敬瑭並非一副奴才骨肉心腸。
現在唾手獲得幽州土地,俘虜了幽州最後一任節度使趙德鈞,契丹立即把政治重心大舉向南推進,把幽州更名為燕京,作為契丹帝國的南方都城。實際上是加強了對幽州到雁門關一帶土地的統治,採取了漢策制漢的措施,把燕雲十六州建設成為南方農業經濟為主的基地。
桑維翰總算達到了目的。可是他已經站不起來,雙腿早已麻木。只好由隨從用擔架抬著回了晉軍大營。
桑維翰挑撥加奉承,可是耶律德光仍然不為所動。
趙德鈞父子率領幽州軍向南撤退,到達潞州時被晉軍追上。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如果趙德鈞父子堅守潞州或許還有轉機。可是趙德鈞已經威風掃地,主動獻城投降。耶律德光對跪在馬前待罪的趙德鈞、趙延壽,不屑一顧,輕蔑地掃了一眼,然後冷冷地命令道:「收押趙氏父子,械送契丹國都城臨潢府等候發落。」
無論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的目的是否單純,無論他是否還有光復的後續心思,可實際情況是燕雲十六州沒入契丹,對於後來的中原王朝造成了深遠的負面影響。特別是在契丹政治經濟文化軍事持續發展壯大的時期,這片土地對於契丹起到了主要動力引擎之一的作用,而對於中原王朝則構成了如斷一手的制障。這也是為什麼後人如此痛恨石敬瑭的原因,儘管後人的無能也有很多種。
不僅雲州不降契丹,應州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也感到奇恥大辱,拒絕做契丹藩臣,帶著部下撤出應州回歸中原。威塞節度使翟璋雖然暫時降了契丹,可是不到一年憂鬱而亡。
中原和契丹之間的友好關係,也產生了一些有利於老百姓的事情,兩邊被戰爭俘虜的大量人口得以回歸家園。
桑維翰有些心急了,瞟了一眼耶律德光,咬了咬牙說道:「如果石晉皇帝取得天下,將來一定會厚報大契丹皇帝你,我們會傾中原財力奉獻契丹。趙德鈞這點小小利益如何可比?」
洛陽政治秩序恢復正常之後,公元936年十二月十六日,石敬瑭設宴答謝契丹盟軍,並歡送他們回契丹。
第五個方略是加強國內及中原和四鄰的商貿往來,促進貨物流通。這個舉措在歷朝歷代封建社會中是個很高的認識。中國古代是個重視農業、抑制商貿的國家,很多王朝都有不同程度的商業限制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