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章 拜師

第一章 拜師


「去你的,你爹不過就是巴掌厲害,一巴掌可以扇腫你的臉巴子。」張七指著爺爺臉上一小塊淤青笑道。
喻廣財說到這裏的時候,外面灌進來一陣風,把房間里微弱的燈光給吹滅了。曾祖母聽得有些害怕,連忙將油燈點上。

那天,爺爺扛著鋤頭和鏟子,跟著曾祖父回到家,剛從大堂屋對面的那個水塘邊走進院子,就看見堂屋中間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個中年男子端著茶盅坐在正中央,臉上都蓄著鬍鬚,約莫四十齣頭。而在兩人旁邊,有個毛頭小子坐在地上,爺爺跟他甚是熟悉。他和爺爺一起穿著開襠褲長大,是張家最小的兒子。因為他非常調皮,這一帶老老少少的人都認識他,大家也弄不清他的名字,只管他叫張七。
「你還是不信?」喻廣財問道,然後從包里掏出一個羅盤,藉著燈光看清了上面的指針,然後低聲說道,「不瞞你們,這個院子里就有陰界之物。」
喻廣財依舊是笑著,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他說:「小兄弟,你還是不信吧?很簡單,咱們可以試上一試。」
爺爺微微一笑,聲音變得更加有力:「我是問你是誰?」
「有啊!」爺爺頓時來勁兒了,「你還別說,這還真的挺好玩的。」
喻廣財眯起眼睛說:「昨天,李家灣的李懷恩派了個跟班找到我,說家裡媳婦客死異鄉,屍體會在明天送回家中,當時我本來還有別處生意,可這跟班說,這場喪事非我做不來,當時我還沒想那麼多,如今看來,這事兒可真不簡單。」
爺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將目光收了回來。
「鑒於你並不知情,我也不追求你的過錯,你既有事,就請速去速回,切記不要惹是生非。」爺爺胡亂在腦中尋出一堆戲文的唱詞,一板一眼地略帶稚氣地說完,又鑽出了另一個問題,他問,「你還記不記得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你胡扯什麼?你媽是關心你!」曾祖父的話向來都是有分量的,爺爺聽了只得閉嘴。
爺爺像是被他戳到了軟肋,意識到這的確是件丟臉的事,於是岔開話題問道:「那你給說說,他們怎麼個厲害法?」
「好!」喻廣財的聲音特別爽朗。說罷,扭頭對一旁的李偉吩咐,「你去準備東西,給你這個未來的師弟開開眼。」
「呵,怪就怪在這裏,老三把那碗水往肚子里一倒,沒過多久,全好啦!」
聲音一落,爺爺就感覺她快步上前來,一隻冰涼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爺爺用儘力氣想要喘氣,可肚子里的氣一到脖子就給卡住了,困難地發出幾聲嗚咽。
曾祖父一進屋子,就跟兩個中年男子寒暄起來,無非是一些噓寒問暖的閑話。爺爺從兩人談話的過程中,得知兩人的姓名,個子稍高的那個姓喻,名廣財,另一個則叫李偉,是喻廣財的大徒弟。
張七走在最後,他的樣子非常好奇,只恨不得這個坐在凳子上的人是自己。一走開兩步,他又迴轉身來,低頭對爺爺說:「待會兒回來記得給我講講是什麼感覺啊。」
爺爺一聽就來了氣,嘟著嘴說:「那也不行,以後過年咱們就沒有肉吃了,我一看那兩人就是來混吃混喝的,一點兒都不老實。」
爺爺聽了,https://read.99csw.com一巴掌拍在了張七的腦袋瓜上:「乖個鏟鏟!從頭到尾老子都沒有睜過眼!」
爺爺冷冷地應了一聲,二話沒說就邁進了那個石灰圍著的圈子,然後正身在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爺爺打量了喻廣財一眼,說:「去!不過我只是對那個女鬼感興趣啊,跟你可沒關係。」
爺爺說完,一幫人都笑了起來。那晚的月光真的很亮,亮到爺爺在轉身的一瞬間,都看清了喻廣財臉上的變化。他望著山谷李家的方向,左眼的眼皮微微跳動了幾下,面色憂慮。
喻廣財抿了一小口廣柑酒,眯起了眼睛,很明顯他聽出了曾祖父話里的意思:「我是有心的,倒是不知道你這孩子有沒有意。」
爺爺等人藉著屋內|射出來的光線,也跟著蹲身去看,只見那石灰上有兩隻四寸大小的腳印。幾人看了,都紛紛瞪眼咋舌。
「剛才,你可遇到什麼趣事?」這次問話的人是李偉。
我的老家在重慶江津,當時還隸屬四川省,是一個再小不過的縣城。老家的房屋是老式結構,有點兒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中間一座大堂屋,左右兩邊分佈著幾間卧房,都是用泥土和瓦片砌成的。
那腳步的主人像是聽到爺爺的問話,撲通一聲跪倒在爺爺面前。隨即,爺爺的耳邊傳來一陣陰柔柔的女聲:「土地爺,小女子不知這是您的山頭,多有冒犯,請您見諒。」
曾祖父轉身朝爺爺一聲呵斥:「還不趕快給師傅磕頭!」
「說了,她說她是李家的媳婦兒,死在了外地,這次回來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死因,順便看看她的孩子。」
爺爺知道張七是個扯淡的能手,沒有在意他的話,說道:「那當然,我老爹都這麼厲害。」
那個時候的夏夜,一到了晚上就開始變涼。原本這個院子就坐落在一個低洼處,只要有一股涼風灌進來,就會不停地在這溝里迴旋,翻得附近茂密的竹林沙沙作響。
說著,喻廣財看了李偉一眼,李偉也朝他點點頭。隨即,李偉轉頭問道:「那你有沒有跟她說什麼?」
爺爺的話一說完,喻廣財和李偉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兩人對望了一眼,只聽見喻廣財喃喃地說道:「原來是冤死的,看來真不是那麼簡單。」
「借路過本不是什麼大事,可你到了此地又不來祭拜本神,你是何居心?」爺爺問道,這期間他多想睜眼看看面前這個孤魂,可這本來就是一個危險的遊戲,稍有不慎,就會大難臨頭。於是,他只好照著喻廣財的意思牢牢地閉緊眼睛。
爺爺聽了,仰著腦袋說道:「哼,試就試,要是真有,我把我所有的肉都給你吃。」
晚上正要開飯的時候,張七從大坡上下來了。他說是聞見了肉的香味,立馬就飛奔下來。說實在話,張七住在大坡頂上,距離爺爺家的位置少說也有幾百米遠,所以直到現在爺爺都沒有想清楚,張七是怎麼聞到這陣肉香的。
爺爺四處張望了一圈,也感到奇怪,平日調皮的老三今天倒是不見了蹤影,剛才進屋也沒有看見他。
李偉應聲出門。
在那張凳子上坐了差不多五分鐘,爺爺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亂動,可周圍除了風聲和一些小動物的吟叫,什麼也沒有。他在read.99csw•com心裏暗想,這個喻廣財肯定是在耍自己,以為讓我在空無一人的院壩里閉著眼睛坐上一段時間就會被嚇住,這簡直是小看了我!
又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不走了?爺爺一頭霧水。
相比之下,爺爺對他並不反感。他說:「也沒什麼,就是她把我認成是土地公了,只是不曉得後來又怎麼突然識破了我。」
這時候,曾祖母走進來,搭著梯子準備去取掛在房樑上的那塊臘肉。那塊臘肉是曾祖父湊了好久的錢才買到的,說是要等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吃,每天爺爺和三爺爺就站在房梁底下,對著它流口水。所以,當爺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立即上前攔住了曾祖母:「不準取,這個是留著過年吃的!」
曾祖母還有些不放心,扭頭問喻廣財:「喻師傅,這樣會不會出啥子問題撒?」
原來,喻廣財是這一帶有名的「走江湖」的。「走江湖」是他們這行人的別稱,說白了,就是送死人歸天。喻廣財有一個專門的喪樂隊,裏面吹拉彈唱的大概有七八個人,喻廣財一般不參与其中,他的工作就是做法事,讓死者安魂,活者避災。而一旁的這個叫李偉的就是喻廣財的大徒弟,有時候會代替喻廣財做一些法事,不過他能做的也就是那種正常死亡的法事,如果死者有冤,或者死因不明,那還是要喻廣財親自操刀。這一次,他們之所以會來,就是因為李家灣地主家的兒媳婦客死異鄉,要過來主持喪禮。
一旁的張七聽得直咽口水,只恨自己沒有跟爺爺一起經歷這好玩的遊戲。他急忙追問:「那你有沒有看見她長什麼樣兒?乖不乖?」
土地爺?爺爺被她的話給弄蒙了。難道凳子前用瓦片搭建的是土地廟?這樣想著,爺爺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結果老三那小子好像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魚還沒熟就抱著啃,吃得太快,讓魚刺給卡住了。」張七說,「我給他舀了一大瓢水,可不管怎麼灌,那魚刺就是下不去,當時也把我給急壞了。你也曉得,你老爹就喜歡老三,要是因為我偷偷給他魚吃,把他卡出毛病來的話,那我肯定要被他打死。」
此刻,院子外的竹林里枝葉涌動,好似整個山間的植物都活了一般。爺爺心想,反正這下都玩完了,不如睜眼看個究竟。他用力將雙眼眯出一條縫來,視線里迷迷糊糊的,身後傳來一陣「吱呀」的聲響,一道刺眼的光線鋪滿整個院落。就在這時,爺爺胸腔憋足的那口氣一下就從脖子通了上來,那掐住他脖子的雙手不見了。
喻廣財和李偉聽了並沒有露出笑意,喻廣財吸了口氣,問道:「她有沒有說她姓甚名誰?」
「實話告訴您,我生前就住得不遠,也不曾記得這裡有座廟宇,想必是有人新請您過來鎮山,小女子之死本有蹊蹺,這次回來一則為了弄清此事,二則想見見我的兒子。」那個女聲哽咽起來。
爺爺繞過堂屋,推門進了卧房。三爺爺還躺在那張牙床上,半個腦袋掛在床沿上,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你磕不磕?」
爺爺不知道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心想這玩意兒也能讓我見到那東西?
爺爺知道母親是疼愛他的,那種愛很少言語,可全都藏在一個動作或是九九藏書一個眼神里,只有懂的人才能體會得到。爺爺讓開了身子,開始在心裏暗罵堂屋裡的那兩個大鬍子。
「那結果到底怎麼了嘛?」爺爺催問。
曾祖父說:「懂事個屁,脾氣跟驢一樣!」
一想到剛才有個女鬼站在這石灰圈上伸手掐著自己,爺爺就不免害怕起來。他扭頭四下看了看,只怕那女鬼並未走遠,還躲在院子的某個角落裡,眯著眼睛窺視著他們。說不定此刻正咬牙切齒著,恨不得剝了爺爺的皮。
爺爺劇烈地咳嗽著,當他稍稍平靜下來時,曾祖父等人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爺爺也被他的樣子感染了,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
李偉沒有理會,俯身到喻廣財耳邊說:「準備好啦。」
隨即,喻廣財的臉上展出笑容來。他說:「小兄弟,咱們現在開始?」
「嗚嗚……」她的哭聲顯得無比悠遠,像從一口深井裡發出來的,「我只記得,當日我與少華一同去天津,說是要見他的一位朋友,當天吃完了飯,我們一起回飯店,結果睡到半夜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當時房間里很黑,我看不見,誰知我正要起身,一隻手就捂住了我的口鼻,之後我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後來,我就去家裡拿了一塊饃饃,分了一半給他,那可是老子的晚飯,」張七明顯很不甘心,「我讓他不要嚼爛,一口氣吞下去,結果他一鼓眼,饃饃是下去了,可魚刺還卡在喉嚨里。當時血都出來了,老三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結果這個時候,那兩個大人就從竹林下邊走了上來,看見老三在哭,一問才知道是你們家的娃娃,就趕緊帶著他進了門。當時也沒有跟你媽多說什麼,就吩咐她端一碗水出來。那個高漢從包里掏出一張符紙,兩根手指頭一夾,念了一段不曉得是什麼怪啦吧唧的話,那張符紙就燒了起來,它燒得差不多了。那些灰燼掉了大半到碗里。那個高漢就端起那碗水,又眯起眼睛一陣瞎念。念完之後,他把那碗水遞給你媽,讓你媽喂老三喝掉,分三口喝完。我想啊,當時老三肯定是被嚇傻了。他按照你媽的指示,分了三口把碗里的水灌進了肚子里,媽的,那裡面全是灰!」張七說完,一臉的吃驚。
喻廣財笑了笑,說:「其實這世界不外乎陰陽二界,活人在陽,每天織衣耕作,以食物為生。人死入陰,化作無形,與黑夜為伴,連走路都不帶聲兒的。」
「這不應該啊。」喻廣財又四處查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許久,他蹙起了眉頭口中喃喃「難道……」
這時,喻廣財走上前來,拍著爺爺的肩膀:「小夥子,待會你就坐在那張小凳子上,雙手平放在膝蓋前,坐相越端正越好,然後把眼睛閉上,接下來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亂動,更不要睜眼,如果你聽到有人跟你說話,你就閉著眼跟他對答。等時間差不多了,我會開門出來叫你的。」
等到張七進了屋子,爺爺只聽見身後「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了。那絲微弱的光線被硬生生地擋在了厚重的木門後面,爺爺倒吸了口涼氣,回過身來,慢慢閉上了雙眼。
「他們厲害得很!」張七似乎話裡有話。
那腳步在停頓數秒之後,朝著爺爺走了過read.99csw.com來。爺爺緊閉著眼睛,心劇烈地跳著,讓他忍不住要用咽唾沫的方式來緩解,可很明顯,這樣的方法難以起到根本性的作用。那腳步聲飄到了爺爺面前,停了下來。

爺爺說完,她沒有再出聲。爺爺只聽見她起了身,剛邁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這時,他聽見那個女聲呵斥了一聲:「你不是土地公,你是誰?!」
「剛才……你沒有睜眼吧?」喻廣財從人群後面擠上身來,四下看了兩眼,隨即他又露出了笑臉,「看來是個女的。」
「你放心吧,只要他按我說的做,一定沒事的。」說著,喻廣財就囑咐其餘的人進屋子。
爺爺看著喻廣財,沒有說話。
「有喻師傅在,我相信再麻煩的事情也都會迎刃而解的。」曾祖父比喻廣財還要有信心,「您看,我們家這孩子……」
聽到這話,女聲變得有些緊張:「小女子姓李,生前就住前方不遠處的李家灣,這次客死異鄉,走了七天才到了家,請土地爺借條路過。」
爺爺在曾祖父的指示下,跟兩個長輩問了好,然後就拽著張七跑出了堂屋。難得能有一天空閑,兩人當然要玩兒個痛快。
「今天我跟你們家老三去那邊玩,看李家沒人,家裡的狗也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我們就到池塘里抓了條鯉魚,然後在下面的竹林里烤來吃了。」張七說起來還有點兒意猶未盡,吧嗒著嘴巴。
爺爺並沒有感覺那腳步聲的主人要走遠,對方不過是在水窪的角落上站著,說不定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漸漸地,他感覺腦子越來越空……
爺爺聽完,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說:「看來果然是有冤情,我這裏就姑且放你一程,你去吧。」
「老胡你這就不對了,這年生的土地皮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天能吃飽兩頓飯已經很不容易,看這家裡的臘肉,不用問也看得出已經掛了很多天了,不曉得他們多久才能吃上一頓,就這種情況,他還能想到母親,要是放在幾十年前,咱們小的時候恐怕也很難做到吧。」那個叫喻廣財的高個子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從爺爺的身上移開。
爺爺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腦子裡突然來了睡意。而就在這時,他竟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屋前的竹林里越傳越近,那聲音聽上去輕飄飄的。踩過那片布滿竹葉的小路,一路走了過來。在屋前那個小水窪旁,腳步聲突然沒有了。
「峻之,你沒事兒吧?」曾祖母一臉擔憂地撲上前來,一把將爺爺攬進了懷裡。
喻廣財笑了起來,他扭頭對爺爺說:「怎麼樣,明天我們就去李家,有興趣沒?」
三爺爺睡醒了,還記得白天的事,非說是張七害得他被卡的刺,不讓他上桌子。三爺爺雖然年紀小,可也知道,要是多一個人吃,那自己就會少吃很多。曾祖母看出了他的心思,一邊勸說三爺爺,一邊讓張七上桌來。曾祖母說:「老三,這麼多你吃不完,不然媽媽把自己的那份給張七好了。」
「你是說,這個院子里有……髒東西?」曾祖父問道,最後三個字拖得很長,生怕觸犯了什麼。
此話一出,曾祖母硬是沒有再夾過一塊肉。爺爺看在眼裡,心裏急了,把自己的肉分了一半給曾祖母。一旁的兩https://read.99csw.com個大人連誇爺爺懂事,說得曾祖母一個勁兒樂呵呵地笑。
大約十分鐘之後,李偉推門進來。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去了什麼地方,臉上弄得髒兮兮的。三爺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露出兩瓣缺掉的門牙。
爺爺其實是心虛的,可他這一輩子雖然窮,身上的倔勁卻比誰都要足。他哼了一聲之後,就甩開門,邁出那道高高的門檻。
看著張七一臉崇拜的表情,爺爺的倔脾氣又開始發作了。他說:「這有什麼,可能你之前給老三喝的水、吃的饃饃就已經把那根魚刺順下去得差不多了,那碗水碰巧而已,哪有那麼神!」
說完,爺爺拔腿就朝屋子裡跑去。
曾祖父站起身來,抬起手來準備一耳光扇過去,卻被喻廣財伸手攔了下來。他說:「拜師收徒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你這一巴掌下去,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如讓我來跟他講清楚,呵呵。」
「你是誰?」爺爺問道,他謹記著喻廣財的話,沒有睜眼。
曾祖父聽了,雙眼一亮:「喻師傅,你真的看得上他?」
爺爺差點兒被曾祖母憋得出不來氣,好不容易才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他喘著粗氣說:「好不容易從女鬼手裡逃脫了,現在你又來!」
爺爺沒有去答理幸災樂禍的張七,連連揮手讓他閃一邊去。
走到屋子前的那個小池塘邊上,張七突然停下來,神秘兮兮地說:「你認識你們家裡來的那兩個大人不?」
「不認識。」爺爺搖了搖頭,「他們好像跟我老爹很熟。」
「還有什麼問題嗎?喻師傅?」曾祖父上前問道。
「你怎麼說話的呢?!」曾祖母很少發脾氣,見爺爺被嚇著了,又馬上軟下了語氣,「今天晚上咱們把它弄來吃了,就當過年。」
爺爺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師傅不師傅的,到現在他還沒跟這人說過一句話呢。於是,爺爺說:「不磕,我連他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
聽到此話,爺爺就來了興緻,問道:「你怎麼就知道是個女的,明明是個男的!」
「這有何難?」說著,喻廣財蹲下身去,指著爺爺小凳子邊上的那一圈石灰說,「你們看這石灰。」
走進院壩,藉著月光,爺爺看清了擺在院壩里的東西。一張小凳子擺放在正中間,周圍用石灰撒了一個圈,剛好圈住了小凳子,白色的石灰上還有一道暗色的印記。而在凳子的正前方兩步不到的位置,竟然有三塊瓦片,兩邊各豎一塊,中間頭頂蓋上,搭成一座屋子的模樣。想必之前李偉就是為了這三塊瓦片,弄得一臉灰土的。
「我才不信呢,人死了就爛在泥巴里,這有什麼好講究的。」爺爺說道。
爺爺點了點頭。李家灣離家裡不遠,以前還沒被曾祖父拉去幹活的時候,爺爺去過那邊兩次。那個池塘的主人叫李懷恩,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地主,池塘里養著各式的魚,又肥又大。
「對面李家灣的那個池塘你知道吧?」張七低聲問。
曾祖母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她放下梯子,對爺爺說:「老大,外面的那兩個客人是家裡的貴客,天上地下知道的可多了,人家大老遠的來一趟,一來就幫了這麼大忙,取出了老三喉嚨里的魚刺,要是沒有他們的幫忙少不了要被村子里的賊大夫敲一回。咱們應該感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