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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無法入眠

第五章 無法入眠

不等喻廣財開口,他連忙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喻廣財點點頭,說:「這樣你們就應該能猜到了,不可能有人走得出那個墓穴,原因有二,其一,那墓穴的結構本身就是一個迷宮,在風水布陣上看,並無出路;其二,除了墓穴里的那四大壯士,還有一個四處遊走的壯士,且不說他一直在暗處,你看不見,即使你看見了,也斷然不是他的對手。」
此時,只見那幾個怪物都從那通往洞口的四條小道上漸漸邁了過來。從剛才的一幕不難看出,要是被這幾個怪物接近,兩人必死無疑。
「你昨天看那信了嗎?」
「咦?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張七問道。
咚!
巴爾克看了看幾人,然後解開了衣服上的紐扣。他身上的那些毛漸漸顯露在幾人的面前,可當他把衣褲脫到腳底的時候,大家都被嚇住了。
「媽的,這事兒還真是有點兒怪啊,活人身上散發屍臭,還都是在晚上!」
喻廣財說:「這肯定是招了什麼污穢,記得很久以前,我聽過南洋那邊的一件怪事,倒是跟這事兒有點兒相像,不過這都是道聽途說,我也不能就此下結論。」
「這件事師傅和銀貴應該都還記得,兩年前,我們在巫溪一帶替人做禮,在那裡就遇到了一件怪事。當地的一個小煤礦里,有不少的農民人工採煤,採到中途的時候,幾人從一個石洞里挖出了一口棺材,據說那棺材之中還有很多的金銀首飾,可就在幾人開棺之時,洞口垮塌,只有一人跑了出來,其餘人都死在了裏面。那一帶的人都比較窮,就準備只做一場喪禮來超度死掉的所有人。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根據那個逃出來的人的指點挖出了四五具屍體。可那法事做著做著,就出現了一個怪事。」
兩人的回答,讓他的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剛才那隻手到底是誰的?這個問題像是一把泛著光的匕首,帶著嘲笑、恐嚇和挑釁的意思。
「師傅,你這麼早就醒了?是誰在外面啊?」爺爺問道。
「趕快,人命關天的大事兒!」說著,爺爺就開始飛快地收拾起行頭來。
「這巴爾克長得五大三粗的,還喜歡看書?」曾銀貴問。
就在那小刀的刀尖刺進巴爾克的皮肉的時候,從他的腳底濺出一股暗紅色的血液來。那股血液從他的腳底噴出,將那個原本奶白色的桌腿染成了暗紅色。
喻廣財跟哨兵說明身份,跟著其中一個人進了水師兵營。那歐式古風的外牆之內,還聳立著一道極具中國古味的大門,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大法國水師兵營。那大門上纏繞著翠綠的爬山虎,在落日的餘暉之中,顯得很有格調。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林子被他的樣子嚇得說話都有些結巴。
巴爾克不解地搖著腦袋,繼續往下看。
士兵甲連忙鞠了個躬,對著女屍道歉:「對不住了先人,我無意冒犯。」
喻廣財點點頭,臉上的愁容還沒有散去,他說:「不過這兩天,我們可要看好那巴爾克上尉,找不到他染病的原因,我們是根本沒法去治好他的。」
喻廣財沒有答理兩人,接著往下說:「睡到半夜的時候,巴爾克被人叫醒過來,一個士兵在門外敲著門,那聲音非常急促。巴爾克翻身下床,打開門后,從士兵的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大船現在已經駛入海洋正中心,可就在幾分鐘前,船長用望遠鏡在海面上看到了一艘和他們的船大小相當的大船,就那麼靜靜地停留在海面上。現在他們的大船正朝著那艘停止不動的大木船靠了過去。巴爾克連忙拎起貂毛披風,趕到甲板上,藉著稀薄的光線,只見前方二十米不到的距離,果真停著一艘大船,不過和士兵所說不同的是,那船要比他們的大很多。巴爾克此時也已經難掩其好奇心,只恨不得自己的大船能夠開快一點兒,他真想立馬跳上前去一探究竟。」
張七終於舉手投降了,一臉的無可奈何:「得了,我說,其實說來也巧,當時我們一進山就迷了路,我還在跟林子開玩笑,說我們是不是遇到鬼打牆了,怎麼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去。林子看了一陣,說這不是鬼打牆的跡象。於是我們就遇到了查爾斯夫人的這件事,當我們被查爾斯帶到那墳地前時,林子判定這查爾斯夫人遇到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鬼打牆,因為在之前,我詢問過林子遇到鬼打牆應該怎麼辦,林子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所以,我當時也是一慌,呵呵,我真不是有意的。」
對於巴爾克的客套,幾人倒是沒有特別驚訝,一個人在心情好的時候,對任何人都是熱情備至的。
李偉說:「但凡稍老的宅子都有親人在裏面去世,一般人死之後,魂魄久久不願意離家。在門框正中掛上一面銅鏡,為的是在魂魄回家的時候照出他們自己,提醒他們自己已經死去,不要回來嚇著後人。」
翻譯說:「他是在罵我們倆沒種,不配為他們水師工作,還說等他回去之後,會把這事兒稟告給巴爾克上尉。」
士兵乙聽到這話,有些猶豫,可見兩人如此堅持,他也只好把那份膽怯往心裏吞。輕輕繞開了擋在玄關處的女子,往那房間裏面走。可當走在最後的巴爾克繞過那個女子的時候,竟然不小心滑了一下,差點兒栽了個跟頭。

「莫非,他母親根本就沒有死?」曾銀貴說道。
曾銀貴聽了,只好住了嘴。
巴爾克剛一起身,突然被那弧形牆面上的一排排細小的字吸引住了目光。他隨手取下一盞油燈,遞到了小字面前,那排小字是比較規整的古代漢字,雖然複雜,可並難不倒對中國歷史頗有些研究的巴爾克,他沿著最右邊的一行開始一字一字地讀起來。讀了一排,這才知道,原來這上面的字記載著那棺槨女人的生平。
喻廣財的問題讓巴爾克十分驚訝,他瞪大了眼睛說:「你們,都知道我在棺材里過了一夜?」
「啊?沒了?」曾銀貴和張七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一臉驚訝。
爺爺聽了連忙上前又將那信紙拿過來,翻了兩遍,他才發現原來在最後一張紙背面,還有滿滿當當的字。他甩了甩頭,用最快的速度將那頁字看完,這時,他的眉頭深深地皺起。
「那門口那幾個海盜是怎麼死的?」士兵乙追問。
來到喻廣財和爺爺的房間,林子轉身把門關上。他迴轉頭來,問喻廣財:「師傅,你這麼做會不會加速惡化他身上的病情?」
喻廣財扭頭看了李偉和林子一眼,長長嘆了口氣,眉頭蹙得緊緊的。
「還有他身上長出來的綠毛。」
「看樣子這夥人是海盜。」巴爾克推斷道。
難道?
「快,把油燈都點燃。」巴爾克吩咐了一聲,將手裡的火舌子遞給了其中一人。
巴爾克四下打量了一圈,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房間。除了三人進來的那扇大木門,在房間的最里端還有一扇門。那扇門相對較小,可能是因為太久沒人開啟的緣故,上面布滿了蜘蛛網。
喻廣財搖搖頭,說:「這事兒很奇怪,在我看來,肯定是這個洋人做了什麼怪事,惹到髒東西了,不過我倒是還沒有聽說過什麼髒東西是會讓人身上長毛的。」
「不會是他殺了上尉,自己奪權吧?」曾銀貴揣測著。
翻譯這才放心地收起銅鏡,說:「喻先生果然心思縝密,我一定做到。」
張七看向幾人,曾銀貴第一個上前來:「就屬你嘴大,你要是留下了,我也要留下!」
「師傅,你總算是來了!」林子說道。
喻廣財笑了笑:「他自己不也說不清是怎麼出來的嗎?墓穴里傳說有當年靈山十巫其中五巫護法的後人,當時巴國強大的時候,靈山十巫通曉天地,可他們征服山河馴服世人靠的是腦子,他們身邊護法的本事自然也可以想象。其中四個壯士,有兩個的本事是他們親眼所見,而還有一個,他們連真身都沒有看到。你們想想,根據他的回憶,從上船之後,除了那四個活死人之外,還遇到了誰沒有?」
翻譯聽了,轉頭對林子說:「查爾斯說,讓你快點兒過去把他的妻子救出來,不然就讓你們不能活著走出重慶!」
「大半夜的海上出現大船?」曾銀貴聽得咽了口唾沫,「那後來上去看到了什麼?」
隔著那虛掩的門縫,爺爺看見那巴爾克上尉正雙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在那皮椅上拚命掙扎著,好像此刻掐住他脖子的雙手並不是他自己的。
林子的話讓所有人都驚駭不已,過了許久,爺爺問道:「不過這不就是巴爾克的一場夢嘛,他醒來之後呢?不會他那夢境里的屍臭延伸到了現實中吧?」
爺爺笑了笑,沒有搭話。這件事情的確非常不可思議,一直以來,他認為人不過分為肉體和魂魄,既然人已經死了,這魂魄自然離身,可若只有肉體,他們又怎麼活動自如,每天照常工作,還擁有記憶呢?
這時李偉笑了兩聲從後面邁步上前來,說:「這倒是給不出你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可以跟你講一件事情,或許你聽了也就懂了。」
也不知道那張七到底講了多久,爺爺感覺腳站得都有些軟了,他在一旁的樓梯口坐了下來。只聽見張七還在添油加醋地說:「只見這時,我腦子靈光一閃,就可以肯定那查爾斯夫人是遇到了什麼污穢之物,搞不好還是鬼打牆,我正準備說出口,卻被這林子搶了先,林子二話沒說,衝進那墳地里……」
「你幹什麼?!」巴爾克厲聲斥問。
林子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地形,發現在那墳堆的正前方,斜斜擺著一個墳包,那墳的位置本來是要對準前方的山位,形成金象坐鎮的形態,可不料埋歪了幾分,埋到了一個邪位上。
說罷,巴爾克就邁步跨了過去。那棺槨很高,光是厚度就比巴爾克高出了半個頭。為了能夠看清那棺槨的正面,巴爾克沿著棺槨邊上的石階爬了上去。
面前的白骨粗略估計有五人,一旁還擺放著這五人生前所穿著的衣物。巴爾克小心地撿起其中一件,這衣服是用獸皮製成的,上面的毛已經變硬。在衣服里還裹著一把彎刀,足有一尺長。
「先不要驚慌。」巴爾克說完就蹲身下去。
巴爾克坐在那把皮椅上,想了想,說:「昨天,天色剛黑,我回到房間里,把自己裹得死死的,我討厭那股氣味,更討厭被別人聞到。可就在我做好了一切準備的時候,我聽到了樓下的一陣騷亂。我推開門一看,竟然是兩口棺材。我知道前兩天有兩個士兵回國,船觸礁死在長江邊的事情,也沒有去多問。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當看到那兩口棺材的時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心動了,我很想馬上衝下樓去,鑽進那兩口棺材里。不過你們也應該體會得到,那將會有多丟臉。等到他們將那兩口棺材放進了地窖里,退出兵營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下了樓。查爾斯本來說要過來給我送文件,好讓我晚上批閱的,可我真的等不及了,也就下了樓,拿了地窖的鑰匙,鑽進了棺材里。」
喻廣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他背著雙手站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
曾銀貴只見羅琪的表情有些不懷好意,心裏早猜到這其中肯定有張七的什麼糗事,於是趕緊催問:「什麼,什麼,快說來聽聽?」
「後來,這幾個男人都死在了島上,連皮肉都沒有留下,只有一堆骨頭。而那女人在吃過那半個果子之後,竟然一直都沒有餓過。三天之後,來了一艘大船,女人獲救了。」
爺爺見狀,忍不住捧腹大笑,半天沒有直起腰來。張七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笑得非常難看。
喻廣財從地上收身起來,把小刀在準備好的布條上擦了擦,然後放回了那布袋之中。
張七笑了笑,二話沒說,就撲通一聲跪到喻廣財面前,端起面前的茶杯遞到喻廣財的面前。張七學著戲文的台詞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看完了就早些休息吧,稍微打個盹,我們就出發。」喻廣財在身後冷冷地說道。
巴爾克端了端手裡的配槍,就朝著面前的那扇紅漆大木門走了過去。
張七的聲音從身後面傳來,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鑽進人堆里的,紛紛側眼望著他,只見他的餐盤裡放滿了食物,油條三根、包子兩個、麵包兩個,還有一大杯牛奶。
「原來這個就是控制他們的機關。」士兵乙好奇地嚷。

「不會吧?全是從這女人的腳底流出來的。」士兵甲非常驚訝,他伸出手來,輕輕掀起了那女人的褲腿,這時,那水銀像是潰堤的河水,噴涌而出。
巴爾克冷冷一笑,說:「後來我就醒了。」
「你醒了?你不會之前的都是在做夢吧?」張七瞪著眼睛,生怕自己跟著驚心動魄了這麼久,結果只是一個夢境。
兩人剛一推門出來,就看到二樓另一端走廊的盡頭,也就是巴爾克的房門口,此刻站了不少的人。兩人趕緊上前去,聽到那翻譯說:「上尉不見了!」
聽了巴爾克的話,喻廣財轉過身來招呼幾個徒弟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在回頭去關門的時候,他還補充了一句:「對了上尉,我提醒你一句,你身上的病最好快些治療,根據我的判斷,如果再拖下去,應該過不了一個星期,還有,你最好不要再去睡棺材了。」
爺爺繼續念信上的字:「警察這麼一說,把我們三人都給逗笑了,張七就跟他說開來。原來,這兩人都是陪著一個叫做查爾斯的洋人出城去接他妻子的,結果在接到妻子之後,他的妻子非常興奮,非要查爾斯陪著她四處逛逛,本來是到山上來看風景,看著看著就進了山,在這山上發現了那破屋。這兩人是沒有心情陪著這夫婦倆四處閑逛的,就約定在這破屋裡等他們。與這兩夫婦分別不久,就下起了大雨,直到我們進來,他們都還沒有回來。聽完了他們進山的經過,張七也開始跟兩人說起來,把我們的遭遇講得十分悲慘,硬是把那兩人逗得笑個沒完。從兩人的談話間,不難作出判斷,他們中一個是警局的警察,負責保護查爾斯,一個是查爾斯的翻譯,每天都跟著他,警察一直稱他為洋人的狗。就在兩人爭論不休的時候,一個洋人撞進門來,見了我們三個先是一愣,然後非常著急地對著翻譯和警察說了一陣鳥語。那警察聽得是一頭霧水,翻譯倒是連連點頭。不過從他著急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出了什麼事。等他說完,警察先低聲問:『這洋狗說的什麼?』翻譯也皺起了眉頭,說:『查爾斯說,剛才他陪著他妻子去山上看風景,結果碰到了大雨,兩人慌不擇路地一陣亂跑,結果莫名其妙地跑進了一座墳地,當他反應過來跑錯了路,想拉著他的妻子跑出來,結果他的妻子死活都不肯走,非說自己的面前到處都是岔路,還有什麼懸崖,不能亂走,一走錯就會粉身碎骨,查爾斯聽得莫名其妙,非常著急地追問她到底怎麼了,可他的妻子怎麼也不動,就站在原地,眼神空空的,停頓了很久,竟然對他說了一句中國話,至於說的是什麼,他聽不懂。』幾人聽了,都從地上站起了身。我聽出了這事有點兒不太對勁兒,知道這洋人是撞了邪,本想這事並不干我們的事,誰知那張七連忙指著我對那翻譯說:『這肯定是惹了髒東西,我們這兒正好有個捉鬼的高手!』張七的話,提醒了兩人,警察和翻譯二話沒說就帶著我朝著那墳頭走去,哦,說帶或許不對,應該是押,因為那個警察的手就緊緊地握著腰間的槍,我真怕他會隨時拔|出|來。」
「呵呵,那可就麻煩了,通常我只能對付綠毛的喪屍。」
喻廣財見狀,也被嚇住了,他回頭看了看李偉和林子,兩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等幾人退出了房門,張七沒好氣地甩開爺爺的手:「你小子能不能什麼時候別跟我唱反調啊?」
「啪嗒」,突然從棺槨之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好像是那木條被卡住的聲音。巴爾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只見那個頭髮花白的怪物在地上一跳就跳到了士兵乙的面前。只顧著按動木條的士兵乙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那頭髮花白的怪物給拽住,怪物伸出長舌來,在士兵乙的臉上一舔,就舔去臉上的皮肉,只剩下血淋淋的骨頭。
「翻譯大哥說得沒錯,我來這兒這麼多天了,今天是最豐盛的。」
還未完全跨入大門之內,張七和林子就從裏面出來,從兩人的表情來看,已經等喻廣財等得火燒眉毛了。
李偉搖了搖頭,這話茬子倒是被曾銀貴接了過去:「莫非,莫非上尉已經死了?」
「喂,這邊還有些字呢!」士兵乙指著另一邊牆上密密麻麻的字說。
從這女子的妝容來判斷,她應該是古代人,臉上妝容已經花掉了,頭髮也並不整齊。九_九_藏_書剛在心裏下了這個結論,巴爾克的心裏就冒出了一個問題來,那一瞬間,他的額頭上浸出了冷汗。如果說這個女子是古代人,那她身上的皮膚怎麼會完好無損?
「你們猜測得不錯,那個墓葬的確是巴人的。」巴爾克嘆了口氣,說話的時候嗓子里像是被卡了一片樹葉,無比沙啞。
李偉說:「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對面的那人仍舊一動不動,那一襲長衫上點綴著花花綠綠的配圖,從那體形和頭髮的梳理樣式來看,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女人。而且那女人不像是活在這個年代,倒像是中國古時候來的異族女子。
巴爾克讓這幅景象給弄蒙了,這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能被這麼輕的一陣風給掀開了衣服。還沒弄清楚腦子裡的問題,巴爾克就發現身邊的兩個士兵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女子的胴體,眼冒綠光了,士兵甲未等巴爾克發話,就朝著那女子的胸前伸出了手去。
「這簡單。」說著,巴爾克把牆上的那個火舌子取下來,在那扇木門前擦亮,過了許久,只見那火舌上的火苗燃了起來,而且並沒有要熄滅的意思。他才將它滅去,說:「可以進。」
曾銀貴和李偉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爺爺拉下了床,看著兩人如此著急,他們一邊不解地問著原因,一邊飛快地收拾包裹。
喻廣財側過臉來,笑了笑說:「你過來看看。」
「你那麼開心幹嗎?」張七問。
張七連忙催問:「什麼事?」
這樣的傳說讓爺爺也動了心,他的腦子裡迅速浮現出廩君的模樣。不是他舉著長矛征戰四方的樣子,而是他射殺鹽水女神時候的決絕。
李偉和曾銀貴看著爺爺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也被弄得半點兒睡意都沒有。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爺爺放下了手中的信紙,擰著眉頭長長地嘆了口氣,說:「看來這事兒真的不簡單。」
「呵呵,還真被你給說對了,當他醒來之後,的確也聞到了房間里有一股濃濃的屍臭味,他找啊找,找了好半天,終於找到了房間里的屍臭來源,就在他自己身上!」林子冷冷地說道。
幾人沉默了一陣,聽見李偉嘆了口氣說:「這還真不好說,不過這些事情本身就沒有什麼合理的解釋。」
大罵了一聲,士兵甲挽起袖子,把刀子從腰間拔出,直直地朝著那個最矮的胖子沖了過去。由於從中間穿過去的小道很長,他拉開陣勢一路狂奔,舉著刀子直直地撲向了那個胖子。只一眨眼,士兵甲的刀子哧溜一聲沒入了胖子的胸口。胖子停下來,一雙眼未曾離開過士兵甲的身上。這一刀力道極大,順著刀子,士兵甲甚至有半隻手都從那傷口中插|進了胖子的胸口,可這胖子似乎並沒有要倒下去的意思。
「啊?」
羅琪走上前來,說:「要是讓你知道了,還不被你繞來繞去問個半死,你那好奇心很有害死人的可能性。」
見巴爾克有些發愣,士兵甲伸手輕輕拽了拽他,待他回過神,士兵甲朝前揚了揚下巴:「中尉,你看那兒。」
「莫非,之前大家看到的那個人是……鬼?」張七的猜測也不無道理。
「在他身上?他……不是一個活人嗎?怎麼會有屍臭?」李偉瞪大了雙眼。

「你不是說他身上的毛是綠色的嗎?」喻廣財厲聲問道。
爺爺打了個哈欠,說:「看來今晚是沒得睡了。」
「啊,有蛇!」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因為太慌,巴爾克無法判斷那個聲音在什麼位置。
士兵甲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一眨眼的工夫,就將刀子遞到了那女子的脖子間。現在只需稍稍一動,就能抹了她的脖子。
「哦?又要講故事?說說看。」張七說著在凳子上坐下來。
翻譯站在查爾斯的身後,並沒有聽清他的話,上前來詢問了一句,卻不料,這原本就著急得要死的查爾斯,被他給激怒了,狠狠的一巴掌就扇到了翻譯的臉上,接著才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林子再次上前,拽住洋妞兒的手,使勁往外面拽。洋妞兒在林子的手中掙扎出來,抱著腦袋蹲到了地上。查爾斯見狀,想上前來救她,可林子伸出手來,將他阻擋在了外面。林子繼續拉著她,見她還是不願走,就向前跨了兩步,嘟著嘴巴,狠狠地朝著洋妞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終於,那洋妞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
巴爾克正看得入神,那四個怪物又突然動了起來,嚇得巴爾克忙不迭地退回到了棺槨之後。可當他一定睛,那四個怪物又定格下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士兵乙在故意按動那個木條。
喻廣財一邊換鞋,一邊說:「那你肯定沒有看完。」
他的聲音也在大船里蕩漾開去,可對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巴爾克覺得有些奇怪,喊了一聲:「你們倆還在不在?」
「叫他師兄?我可早在咱們李家谷的時候就叫著師傅了,我才是師兄。」張七開始狡辯。
喻廣財很同意爺爺的看法,加快了行路的腳步。
「我倒是一直沒弄明白那鏡子是用來做什麼的?」爺爺問道。
他的話音剛落,翻譯就接了過去說:「小子,你完了,你知不知道洋人雖然不缺這點兒錢,可他們是最討厭鋪張浪費的,你要是今天早上沒有吃完,那中午就沒飯吃。」
士兵甲聽了,也跟著笑道:「真是笑話,這汞不是有毒的嗎?」
喻廣財沉思了兩秒,他扭頭問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喪屍的變化過程?」
張七見狀,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天花板,那上面除了吊燈,什麼也沒有。
「早聽說中國古代就有給死人灌水銀的習慣,沒想到樣子竟然這麼慘。」巴爾克說著,轉過身去,「別看了,我們進去看看。」
「不足為奇?我很欣賞你的這句話,雖然你只是中國的一個普通老百姓,可你卻有軍人的氣魄,你夠傲慢,也夠直爽。」巴爾克上尉滿臉堆笑。
「這個你還不知道吧,峻之早就拜師了,如果你現在拜師,那按照先後順序來看,你也應該叫峻之一聲師兄。」曾銀貴說道。
「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試驗一下。」喻廣財盤手說道。
喻廣財的話音一落,巴爾克就立馬將翻譯找來,按照喻廣財的囑咐,讓他立即去辦。
喻廣財輕輕地撥開他的手,說:「你冷靜一下,目前根據你的這些身體現狀,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
巴爾克看了看喻廣財的身後,說:「你能不能讓你的幾位高徒先出去一下,這個事情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上尉,你……」張七一臉的驚慌,伸手指著巴爾克的下巴。不等他說完,喻廣財急忙打斷道:「上尉你可還記得那墓穴之中的結構圖?」
一旁的幾人在聽了他的講述之後,都紛紛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巴爾克雖然一生到過不少的地方,也曾見過聯軍從中國北京帶回去的所謂的「戰利品」,卻都沒有面前的這艘巨船上的虎頭震撼人心。正在巴爾克陶醉不已的時候,一個士兵提醒他道:「中尉,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說著,幾人都走到了二樓的房門口。林子伸手推開門,只見羅琪待在裏面,見了喻廣財等人,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上前迎接。
「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隱情。」林子也很贊同。
遠遠地,林子就看見了那個洋人的妻子。隔著那密密麻麻的雨點,藉著那深山裡極其微弱的光線,他看見在離大家十幾米開外的那個小山丘之上,有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在原地打轉。慢慢走近,他覺得那場景非常瘮人,那個洋妞一直用手指捋著自己的頭髮,那頭髮和查爾斯的一樣,都是金黃色的,她那白色的皮膚正好映襯著白色的裙子,在黑漆漆的山夜裡,格外顯眼。
經過一路打聽,喻廣財終於帶著幾人找到了那個法國水師兵營。隔得老遠,就見張七站在那棟白色的洋樓上,朝著幾人招著手。
看著逐漸靠近的怪物,巴爾克和士兵乙退到了棺槨邊上。巴爾克掏出槍來,對著怪物胡亂打了一陣,可似乎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嗯,只是我也沒弄懂師傅為什麼要讓他在房前屋后種上至陰之物,難道這種方法真可以讓他死而復生?」李偉問道。
最終,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又回到了之前上船時走進的第一個房間。就在那張桌子底下,他看到了一堆新鮮的人骨,差不多正好是兩個人的骨架,上面還沾著肉屑。
在他的身後,警察問那翻譯:「這又是什麼鳥語?」
查爾斯聽不太懂,露出一臉的疑惑。翻譯見狀,連忙上前去翻譯了一遍,查爾斯聽后,搖了搖頭並跟翻譯說明了情況。
「那你要我怎麼做?」林子問。
爺爺點了點頭。
三人互相拽著對方的手,不知道沿著腳下的路走了多遠,竟隱隱看到對面不遠處亮起了一點火光。
「此言差矣啊此言差矣,你幫助我們,就是在幫助你們中國人自己,我們可以把中國變成一個工業之國,強大之國。你們中國人痛恨我們當初的聯軍,可你們應該好好想想,是什麼讓我們能夠順順利利地進入中國,甚至深入到中國腹地,除了我們的船堅炮利,更重要的還是你們統治者的腐敗!」巴爾克上尉的話雖然並沒錯,可這樣的話從一個侵略者口中說出來,多少有點兒讓人心生恨意。
李偉笑了一聲,說:「你見沒見過,在大戶人家大宅的門框上都會掛上一面鏡子。」
翻譯笑著點了點頭:「正是。」
巴爾克的心早已懸了起來,之前那個在黑暗中悄悄牽著他去點燈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他不得而知,地上一堆白骨,竟然是無比兇悍的海盜……
李偉笑了笑說:「我看這個問題倒是只有她本人才知道。我在想啊,當時我第一次走到那西廂屋子前的時候,湊上眼睛去看,他母親明明就是站在窗口前的,可後來武森又說武林進去的時候她是躺在床上的。」
巴爾克開始心生疑惑,想來中國的封建王朝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然被推翻了,現在怎麼在這大海之中遇到了。
翻譯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只有張七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食物,一臉的尷尬。
幾人對望了一眼,紛紛迫不及待地出了門朝著巴爾克的辦公室走去。
「就是你一邊走,一邊埋怨人家林子帶錯路的細節!」羅琪歪著嘴挑著眉毛說。
喻廣財背起雙手說:「這個倒是很難說。」
說著,喻廣財將銀針在一個泥土色的瓶子里沾了一沾,然後彎腰對準了巴爾克的腳踝。他說:「來了啊,上尉忍住。」
「取牛眼淚半盅,柳樹三株,夾竹桃三株,在陰時種于西南北三方,每日取牛眼淚灑在樹葉上,記住,要將這六株植物圍著你的卧房種。」
「對,還那麼多的廢話!」曾銀貴開始添油加醋。
「那後來這個人呢?」張七問道。
凝神細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巴爾克才從牆面上收回了目光,只得悠悠嘆了口氣。那口氣里倒好似蘊藏著這女人一生的顛沛流離,起伏難平。
喻廣財在布袋裡翻了一陣,從裏面取出了兩根銀針來,說:「如果上尉同意的話,那我們可以先試試。」
爺爺點點頭:「看了啊。」
巴爾克有些慌了神,摸著手上的東西,有點兒像是曾經在中國古書之中讀到的火舌。不管怎麼樣,試一試就知道了。他將手裡的那東西湊到嘴巴前,使勁吹了口氣,沒有任何反應。他又調轉另一頭來,用力一吹,果然亮起了火光。藉著那火光,他看清了牆面,上面的的確確有很多蛇,不過只是浮雕,非常生動,而在他踮腳可達的地方,有一盞油燈。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用火舌將那油燈點燃,整個視野都明亮了起來。
林子聽了這事兒,倒是懂了幾分:「難怪他的身上會長出絨毛,一個本來極陰的人與陽間的人生活在一起,難免會生出怪異。」
說著,巴爾克就轉過身去,舉起手中的油燈,穿過玄關往裡面走去。
「那又怎麼樣?」
「那這麼做有什麼用?又不能治他的病。」曾銀貴翻了一個白眼。
「不是她還會是誰呀?」翻譯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有些顫抖。
喻廣財接過那張紙仔細地研究起來,只見他凝眉細看了半天,也沒有得出個結果。張七就催道:「那後來呢,上尉?」
巴爾克順著前方看過去,模模糊糊之中好似看到了一個人站在玄關處的兩階木梯上。巴爾克看了看身邊的兩人,兩人已經聚起了精神,一臉的疑慮。
「難道我們進來的時候,那陣風灌進來,這些油燈才熄掉的?」巴爾克推斷著,另外兩人也很是奇怪,巴爾克低頭沉思了一陣,說,「別管了,先把所有的燈都點著。」
巴爾克哼唧了一聲,來了火氣:「哼,如果你還不肯答應,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和你的朋友都別想走出這個水師兵營。」
喻廣財的話音一落下,大家都沒有吱聲。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翻譯來敲門,說巴爾克上尉有請。
「你們看看,這個張七走到哪兒都跟人說得上話。」曾銀貴笑著說。
巴爾克將衣服穿上,一邊扣著紐扣,一邊說:「我已經問過很多醫生了,我們的西醫和你們的中醫,他們都看不明白。」
三人見勢,急忙躲開,差一點兒那水銀就噴濺到了幾人的臉上。
「那不就死了?」曾銀貴問。
兩人快步走了上去,帶著一陣輕風,停在了那女子的面前。這陣風倒是很不安分,竟然將那女子身上腰間的絲帶給撩了起來,隨即,她身上的長衫完全敞開來,露出半個身子,下半身的長褲也是很不規整地提到了小腹前。
林子也很是納悶:「對呀,之前他給我看的時候明明是綠色的,怎麼會這樣?」
喻廣財聽了,扭頭看了看身後站著的幾人。在李偉的招呼之下,幾人都慢慢退了出去,只有那個好事的張七,還向喻廣財伸手,雙手死死地拽住喻廣財的椅子,不肯離去。爺爺看了看他,一陣猛拽,將他生生拖了出去。
作別了翻譯,幾人回到了喻廣財和爺爺的房間。一關上房門,曾銀貴一臉嚴肅地說道:「我看剛才那翻譯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此時,羅琪已經開始清著嗓子,準備一吐為快了。
李偉反問了一句:「生命危險?遇到什麼生命危險還有空寫信啊?」
原來,之前他們看到的那堆白骨並不是什麼海盜的,他們就是這個墓穴的建造者。按照上面的文字記錄,在建好這墓穴之後,留下五位壯士守護,其中四人的特徵都和那四個洞口處的怪物吻合,可關於第五個守護者的描述,卻讓巴爾克很是納悶,文字中是這樣描述他的:壯士五,遇光不現,遇人不現,奪人魄,食人魂,不受靈柩所控。
幾人按照他的說法,取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來。
正在翻譯說這句話的時候,喻廣財的目光落到了巴爾克的脖子上。他眯起眼睛,躬身下去,伸手撥了撥巴爾克脖子上的衣領,只見他身上的毛已經擴散到了脖子上,而且那些毛全部都變成了紅色。
士兵乙立馬躬身,握緊了手裡的刀子,他說:「看來這船里還真有其他人。」
「呵,最好保住他的命,這樣才能保住你們的命,你們應該知道,在此之前,可沒人見你們進過這水師兵營,就是一輩子沒有出去,也不會有人懷疑的。」翻譯的話讓身後的幾人都臉色頓變,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一個身著大紅色衣衫的女子安靜地躺在那棺中,臉上的脂粉非常厚重,嘴巴上的一點兒朱紅更是耀眼之至,頭上的青絲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沖刷而退色,又黑又亮。巴爾克雖然一生戎馬,可也算是閱過無數美女,可這一個的確讓他嘆為觀止。
「媽的,這個是什麼?!」巴爾克上尉對自己身體里噴出的血液很是詫異,大罵了一聲之後,他扭轉頭來問喻廣財,「怎麼變成了黑色的?」
此時李偉笑著從後面走上前來,他說:「通常遇到鬼打牆的時候,有兩種比較常規的辦法可以破解,一種是吐口水,一種是撒尿。我猜肯定是林子沒有跟你解釋清楚,這撒尿必須對著當事人撒才管用。」
「快下去,站在這中間,他們四個人會一起到達,被圍攻的話就慘了。」巴爾克說道,便從那石階上邁下來,四處尋找著可以躲閃的位置。
「為什麼呀?他們不是在洋人的水師營里被洋人們供著的嗎?」爺爺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你那時候不就是隨口叫叫嘛,連一杯茶也沒有敬過,這怎麼能算數?」李偉也插上來一句。
「不要碰!」巴爾克的聲音太慢,根本沒有來得及阻止士兵甲。當他的手按下那木條之後,整個大船都劇烈地顫抖起來。和著那轟隆隆的聲響,巴爾克視線的餘光之中多出幾個人影來。他迅速回身一望,只見在那大殿牆上https://read.99csw•com的四個洞口處站著四個形態各異的人,其中一個就是他們之前在那玄關處碰到的女子,她的身子已經被毀得七零八落,看上去非常嚇人。另外三人身上的皮肉雖完好無缺,卻長相十分怪異。一個身材極矮,但非常胖碩,腦袋禿禿的。一個身子細長,站在洞口,輕飄飄的,像一根春風裡的柳絮。另外一個則頭髮花白,遮住了大半張臉,不過從他們手中的兵器來看,肯定是來者不善。
巴爾克有些茫然地看著喻廣財,一邊脫身上的衣服,一邊問道:「如果我真的和你們說的喪屍一樣,那怎麼辦?」
曾銀貴問:「師傅又沒把他怎麼著,不過就是給他查看了一下病情嘛。」
這艘大船總共分佈為三層,當然,這還不算最底層的操控室。巴爾克和兩個士兵推開的第一道紅旗木門是大船的第一層,是面積最大的一層,可卻算不上最豪華的一層。
巴爾克被嚇得渾身發顫,當那個頭髮花白的怪物舌頭朝著士兵乙身上其他地方伸過去的時候,他扭頭就鑽進了其中一個圓形的出口。這個出口之外也是一個長長的迴廊,迴廊的兩側依舊掛著很多字畫。不知道跑了多久,巴爾克歇下來,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那條迴廊里。喘了兩口氣他又接著跑。
「鏡子有這功效?可巴爾克不會到現在都沒有照過鏡子吧?」爺爺問。
「後來……」巴爾克說著,他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未等巴爾克反應過來,他將銀針穩穩地扎了上去。只聽見巴爾克驚叫了一聲,然後連忙低頭去看。在那兩根銀針在他的腳踝處扎穩之後,那陣刺痛感便消失了,這時,只見喻廣財從布袋裡又掏出了一把小刀,朝著巴爾克的腳底伸了過去。
他的這句話讓在場的其餘兩人都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渾身泛起了寒意。
說著,喻廣財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就跟著翻譯出了門。一直走到二樓長廊的盡頭,翻譯在最後一間房門前停了下來,敲了一陣,在經得巴爾克上尉同意之後,幾人都進到那房間里。
「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這樣破釜沉舟我們是不可能找到他染病的根源,如果不那樣,我們根本就找不到治療他的方法。」喻廣財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別想了,坐下來先等等吧,如果他來了,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們事情的始末,應該可以找到破解的辦法。」
幾人在那法國水師兵營之中又待了三天,巴爾克上尉身上的絨毛果真漸漸退去,整個人也變得更有靈氣了。在喻廣財的懇求之下,巴爾克上尉終於答應放幾人離開,由翻譯開車帶著他們離城。
此時,巴爾克上尉正側身躺在那間大床上,背對著門口。估計是聽見了幾人進門的腳步聲,轉過了身來。他身上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見了幾人,他就露出一臉乞求的表情:「喻先生,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我還要活著回到大法國,見見我的父母,他們還等著我呢!」
林子聽了,一頭的霧水,前面明明就是一個小斜坡和四散的墳包,哪裡來的懸崖。可是,轉念一想,林子的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他扭頭問查爾斯:「你媳婦兒會說中國話?」
「張七,他連自己的全名都不會寫,就只會兩個字——張和七。」
這時,幾人已經不知不覺跟著查爾斯走到了那墳地邊上。
爺爺聽了林子的話,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他上前問:「這麼奇怪?莫非你聞到的那陣屍臭不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難道是水銀?」巴爾克凝眉推測道。
聽到此處,張七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說:「我當時不是急了嘛。」
「媽的,這是什麼氣味?」士兵甲在鼻前揮了揮手,問道。
洋妞坐在墳地上,緩緩抬起了頭來,看了看林子,又看了看查爾斯,失聲大哭起來。
吃過了早飯,在翻譯的帶領下,幾人來到了上尉巴爾克的辦公室。此時,他正在埋頭工作,看樣子非常興奮。
「中尉,你們在哪兒?」一個士兵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在空蕩蕩的大船里回蕩了好幾圈。
爺爺翻身下床,走到喻廣財的邊上,順著喻廣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水師上尉巴爾克此刻正在樓下的院子里,不停地練著拳腳,看樣子非常精神。
喻廣財馬上擠出一個笑臉來,躬身說道:「巴爾克上尉,很不好意思,我的三個徒弟在這裏麻煩了你這麼久,抱歉抱歉。」
說著,三個人慢慢朝著那扇小門走了過去。
「你就別狡辯了,繼續往下說!」曾銀貴說。
聽到這話,林子非常地窩火,他就想不通,這中國人的土地怎麼就輪到這洋人來指手畫腳了。可想著身後的張七和羅琪,他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走到了那洋妞的面前。
「哦?說的什麼?」李偉問。
「就是我們所說的汞,中國古代人死之後,就用這東西來避免屍體腐爛,尤其是中國古代的女人,很多年以後打開墓室還能發現這死人就跟活人一樣。以前有人傳言,這玩意兒是長生不老葯。」巴爾克說道,臉上浮現出笑容。
張七斜著嘴說:「嘁,一看你就是窮慣了,我拿了這麼多,又沒有說非要吃完,一樣吃一口,都嘗嘗唄。」
從張七開始講述以來,只要沒人去打斷他,他連氣兒都捨不得歇一口,比早些年老家鎮上說書的先生可要強多了。
「這個問題像個蟲子在我的心裏面爬著,終於我忍不住對巴爾克講出了昨天晚上的始末,他聽了之後,也蹙起了眉頭。沉思了一陣,他跟我講出了這個事情的起因。」林子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原來,那天晚上巴爾克睡得特別早,因為第二天一早要出席一個活動。那晚,他躺在床上,剛剛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片汪洋大海,他就站在甲板上飄啊飄,可飄著飄著,他就覺得不對,他聞到了一股臭味,那股臭味很濃,連腥鹹的海風都沒有將它吹去半點兒。巴爾克急了,開始命人四處查看,結果所有人找遍了那艘船的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那屍臭的來源,你們猜,那屍臭的來源在哪兒?」
「怎麼了?怎麼了?」爺爺有些不解。
「莫非,你是沾了什麼污穢?」林子問。
巴爾克上尉又坐了回去,他說:「既然這樣,我只能這麼說,你不願意替我們做事沒關係,可現在我面臨了一個大難題,這個難題可能會要我的命,我知道你肯定能幫我解決。」
幾人沒想到,這玄關之後,還藏著一個偌大的空間,區區一盞油燈根本無法照清楚整個空間,三人的喘息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起來。
「剛才你們誰拽著我?」巴爾克問道。
巴爾克說:「那你們還這樣色迷迷地看著人家?」
「變質?你是說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了?」巴爾克難以置信地叫道。
他想都沒想,又叫人去掀第二口棺材。見到那幅景象,大家的臉都白了,巴爾克上尉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里,他雙手交疊在腹部,臉上有淡淡的笑容。喻廣財俯下身去,聽了聽,直起身子來說:「放心,他還活著,只是睡著了。」
經過這麼一陣折騰,士兵乙走上前來,笑道:「這樣算來,那這女子恐怕都跟我們老祖宗的年齡差不多了。」
李偉點點頭說:「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等一下,等一下,你又開始瞎扯了啊。」羅琪實在有些看不慣他的這個習慣,在打斷他之後又問了一句,「這中間不是還有一個細節嗎,你怎麼把自己這麼出彩的戲份都掐掉了呢?」
平日里跟曾銀貴一鬥嘴就會熱情頓生的羅琪,這次被他這麼一說,倒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她支吾了兩聲,沒有說話。
「你幹什麼呢?現在是白天。」曾銀貴在一旁用胳膊捅了他一下,爺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爺爺收回目光,繼續念那封信上的字:「卻路遇暴雨,大半夜的被困在了山中。我們在山裡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破房子避雨。我們走進那間破房子的時候,在裏面遇到了兩個人,一個像讀書人,還戴著眼鏡,看上去非常瘦弱。另外一個跟他相比就要強壯許多,多半是一個警察,這從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腰間別著的槍就可以看出來。見了我們走進那間破屋子,這個警察馬上就從地上站起身來,飛快地拔出了腰間的配槍,穩穩地對著我們。當時我就勸羅琪和張七不要進去了,我們另外找地方避雨,可當我們出去又轉了好幾圈之後,才發現這座山很深。我很納悶,這他媽是怎麼走的,居然從一個大城市的邊緣走到了深山裡面。當然再多抱怨也是沒有用的,我最終還是聽了張七的意見,跟著兩人進了那間破屋子。羅琪跟那警察解釋了半天,我們才在那破屋子的另一邊借了一塊能夠避雨的地兒,坐了下來。那天晚上的雨越下越大,看樣子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們從包里拿出了一些事先準備好的乾糧,草草吃了起來。對面的兩人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我們開始吃乾糧了,他們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那個戴眼鏡的說:『查爾斯他們怎麼還沒回來,外面下了這麼大的雨。』那個警察聽到這話有些不悅,說:『這狗日的洋人,老子還以為送他們出城是什麼輕鬆的事兒,誰他娘的知道這洋人就愛看稀奇,現在好了,看個稀奇看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還能回得去嗎?』那個戴眼鏡的嘆了口氣,安慰他:『行了行了,不就是在山裡過一夜嘛,你一個大老爺們不會那麼嬌氣吧?』『嬌氣?你他娘的我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知道跟那洋人說什麼鳥語,我可告訴你,最好別在他面前說老子的壞話,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那警察咬著牙,樣子非常兇狠。他倆的話倒是把張七給逗樂了,他在一旁嘻嘻地笑,說:『不是吧,這地方也能碰到洋人啊,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洋人長什麼樣,聽說他們身上的毛跟我們家的大黃差不多。』說著,張七就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引來了對面那個兇狠的警察,他走過來問:『你們家的大黃,是條狗吧?』張七看著他,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個警察竟然大笑起來,張七的話像是說到了他的心裏去。警察說:『你小子想法還有點兒特別,我怎麼就沒發現呢?哈哈!』」
「嗯。」林子也跟著坐下來,「那天,我托那翻譯把這封信帶出去之後就回到了房間里。當時也是下午,等著這裏的下人送來了吃的,我們就一直待在房間里。當時我就感到很奇怪,心想今天是怎麼了,這個上尉巴爾克怎麼不來找我呢?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天色盡黑,我們坐著也是無聊,就把羅琪送回房間里去歇息,可就在我回來的途中,在二樓的那個木質的地板走廊上,我發現了怪異。」
這一刻,巴爾克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說有人力氣大到一拳就能砸碎一個人的腦袋,他還勉強能夠相信。可真有人像這細長的怪物,一眨眼就飄了十幾米,這的確有些難以置信。
查爾斯轉過頭來,跟林子說了一大堆洋文,可林子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林子看了翻譯一眼:「他在說什麼?」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際,士兵甲回頭看了看兩人,伸出腳去,一陣猛踹,那木門竟然生生朝著後面倒去,一陣惡臭從那門後面撲面而至,三人紛紛捂住了口鼻。
「過去看看。」
回到喻廣財的宅院,已經是深夜,幾人放下行李之後,在堂屋裡坐了下來,似乎都沒有睡意。
憑著多年的經驗,巴爾克凝眉說道:「這是屍體腐壞后,在一個封閉空間里憋久了憋出來的味道。」
爺爺不屑地一拂袖,說:「是個英雄,可他未免也太狠心了,人家鹽水女神喜歡他,為什麼要射殺人家呀?」
喻廣財笑著反問:「你也看出來了?」

他的這話,讓林子不免擔心起來,想了很久,他問道:「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事?」

喻廣財點了點頭,說:「這事兒越來越怪了,活生生的人身上發出屍臭,還全身長滿了綠毛,不入棺材無法入眠,這簡直就是一個活著的屍怪啊。」
「那巴爾克上尉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麼睡進棺材里的呢?」
「不像是好事兒啊。」一進門,李偉就這樣感嘆了一句。
正在幾人說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一旁的巴爾克輕輕咳嗽了兩聲,將幾人的注意力收回到巴爾克上尉身上。
趁著那四個怪物都被定格在那棺槨前,他連忙從石階上躍身跳下來,留下士兵乙還站在那棺槨之上一按一放地把玩著那個木條機關。
「不好意思,我最討厭那種拐彎抹角的人。」林子說。
巴爾克讀完牆上的字,緩緩才回過神來,只見士兵乙還在那棺槨之上逗玩著那四個怪物,他不停地按動著那棺槨上的木條,看著那四個怪物動一下停一下,似乎很是滿足。
林子一聽,既覺得很驚訝,又覺得很可笑:「對不起,我林子雖然這輩子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可只有一個原則,只幫中國人做事。」
巴爾克聽了,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被子下的身體只穿了一條軍綠色的褲衩,原本他身上的毛已經愈加濃密,而且讓幾人大駭的是,他那身上的毛已經從紅色漸漸開始蛻變成五彩的。那五種顏色分佈整齊,從他的腳底開始朝著身上蔓延。雖然憑著肉眼看不出個動靜來,可爺爺分明就感覺到那五種顏色的生長速度非常快,估計巴爾克最多也只能撐到明天的這個時候。
眼看著就已經逼近絕路,巴爾克掏出刀子來,在前面胡亂揮舞起來。就在他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不知怎的,面前幾個怪物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巴國人?你是說咱們的祖先?」李偉非常驚訝。
巴爾克走到士兵甲殘留的屍體邊,從地上撿起他隨身攜帶著的那個吊牌,那上面還刻著士兵甲的名字,巴爾克將上面的肉屑擦凈,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走進辦公室門的時候,巴爾克瞥了幾人一眼,就扭轉頭去。喻廣財笑了笑,說:「看來上尉已經考慮清楚了。」
喻廣財看得非常入神,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師傅,剛才巴爾克……」林子暗示了一句。
翻譯帶著人幾乎把整個水師兵營翻了個底兒朝天,都沒有發現巴爾克上尉的蹤跡。最後,幾人圍在了今天才抬回來的兩口棺材邊。翻譯看了看喻廣財,喻廣財朝他點點頭,這才命人將其中一口棺材板掀開,裏面是空的。
「至少現在是有點兒希望了,你說說吧。」喻廣財伸了伸手,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這裏!」巴爾克大聲示意。
「對的,如果不趕緊治療,你必死無疑。」喻廣財說。
喻廣財看了他一眼,說:「你不用看了,他根本就沒有知覺。」
林子說:「我估計他是撐不了多久了。」
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士兵只見巴爾克趴在那棺槨之上不再動彈,有些生疑,也紛紛沿著那石階爬了上去,只見那棺槨上的蓋子竟然是透明的,上面雖然點綴著不少珠寶,可也能完全看清那棺槨之中的景象。
清朝中期,有一幫販賣絲綢的商人坐船下南洋,在海上遇到風浪,大船被迫停在了一個孤島邊。在這個孤島上這些人遇到了一個老人,這個老人滿臉皺紋,蓄著長發,大家都分不清這老人是男是女。老人住在島上最大的幾棵大樹中間,房上蓋著嚴密的枝幹。幾人進了老人的房間,房間里掛著很多骨頭,嚇住了幾人。這幫人中有個女人,心地善良,看著老人的生活非常窘迫,她將大船上的食物分了一些給老人。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說什麼,可時間一天天過去,根本就沒有一艘船經過這座孤島。而幾人帶來的食物也一點點減少,他們開始反對給那個老人東西吃,並且開始偷偷地把食物藏在遠處的山林里,或者藏在石縫中。直到一天,帶來的食物終於吃完了。女人飢餓難忍,她的丈夫將她帶到了自己偷藏食物的小山洞中,從裏面取出裝食物的包裹,可兩人打開那個包裹之後,被嚇住了,食物全部變成了土灰。兩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返回老人的草棚之中。誰知剛一進去,就看見幾人都在搶奪老人存下來的水果。女人想要阻止,可在這種情況下,女人怎麼能爭得過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老人的食物被搶光了,還被從那草棚之中趕了出來。女人非常心疼,就跟著老人來到了海邊。老人什麼也沒有說,把自己身上最後一個果子給了女人。女人不忍心要,就分了一半給了老人。那晚,女人在海邊睡著了,等她醒來之後,發現老人不見了。她重新回到那個草棚之中,看見幾個男人還在睡覺,可九*九*藏*書奇怪的是,女人竟然在他們的臉上發現了斑痕,女人學過醫,認出了那種斑痕。
「對了師傅,剛才在辦公室里巴爾克跟你說了些什麼?」爺爺上前來問道。
說到這裏,巴爾克不停地撓著自己的下巴,可撓著撓著,下巴上就長出五彩的絨毛。
「那後來呢?我怎麼感覺像是在聽說書一樣?」曾銀貴擰著眉毛問道。
「那是什麼斑?」
「什麼?一覺醒來全船的人都不見了?」張七吃驚的表情很是詼諧。
三人面面相覷,許久沒有說話。
幾人說罷,那個翻譯從樓下上來。估計也是聽到了幾人的談話,他幽幽嘆了一句:「現在西洋人倒是沒有什麼可怕的了,真正對我們有威脅的可是日本人,東洋鬼子們現在就在北方虎視眈眈了。」
翻譯笑了笑,給幾人分配好了房間。李偉和曾銀貴一間,爺爺和喻廣財一間,都在二樓。
「對了,之前林子你來的信里提到,你問起那巴爾克身上的綠毛是怎麼來的時候,他有些欲言又止,也就是說,這中間肯定是有原因的,說不定這就是治病的關鍵。」曾銀貴的嚴密邏輯在這時候起了作用。

「呵呵,聽過這段野史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爭論,不過大部分情況下只有女子才會有峻之這樣的想法。」喻廣財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中尉你看,這牆上還有很多油燈。」士兵甲說道。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陣霉臭味就撲面而來,弄得三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關於英國軍隊遇到的這件事巴爾克自然是知道的,這件事曾被他們法國水軍的中級軍官培訓會選入做過示例。自那以後,他們都對這一帶的海盜畏而遠之。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子,期待著他口中的真相。
「什麼典故?巴國人都是白虎變的?」張七轉悠著他的雙眼,胡亂猜測。
巴爾克使了個眼色,讓查爾斯先退出辦公室去。等到查爾斯走後,巴爾克走到林子的面前,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然後脫去身上的軍裝。當他整個裸體展現在林子面前的時候,林子一下子被嚇得臉色鐵青。
「一個長綠毛,一個長屍斑,難道都是遭的同一種污穢?」爺爺問道。
林子搖搖頭說:「沒那麼簡單,就在他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就聞到了更加濃烈的那股屍臭味。查爾斯厲聲斥問了我一句,我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就指了指巴爾克的房間。查爾斯用蹩腳的漢語說:『沒你事,黑去吧。』他在叫我回去,我想了想,就扭頭回了房間。那整個晚上我都沒有睡著……」
「看見了吧?」爺爺得意地笑著。
「行了,我們快走吧,盡量快點兒趕到,要是那巴什麼克的上尉在我們沒到之前就命喪黃泉了,那才真是麻煩。」爺爺說道。
巴爾克上尉此刻正斜躺在辦公室的地上,嘴角邊上的白色唾沫還未乾卻,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住天花板。
「你倒是給我們說說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曾銀貴雙手拽著爺爺的手臂,好像是沿街要飯的乞丐,渴望著爺爺的施捨。
巴爾克聽了,連忙低頭下去,只見他腳部的毛都變成了紅色,那紅色就好像海水一般,從他的腳底漸漸席捲上來,似乎要蔓延到他的脖子上才肯罷休。
「什麼?這死犢子,要是那樣咱倆可就玩完了!」警察在身後咒罵道。
「怎麼了,師傅?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爺爺低聲問道。
「綠毛,紅毛和五彩的毛,一般綠毛是初級的,以此類推,如果變成五彩的,那是最難對付的。」李偉回答完,一臉驚訝地看著喻廣財,「你不會是說上尉身上這……和喪屍是一樣的吧?」
曾銀貴有些不耐煩了:「你倒是有完沒完,快說吧,我都快急死了。」
聽了林子的話,喻廣財低下頭去,沉思了起來。
「你……這是一個檔次的嗎?」曾銀貴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喻廣財笑了笑說:「這陰陽之間的事情可真說不好,有些人死了之後,可能並不知道自己死了,照常生活在世界上,與人交談,吃喝拉撒並無怪異。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自己已死,那才是他們這場悲劇命運的終結。」
巴爾克點點頭,說:「只要喻先生可以救我。」
「上尉請忍耐一下。」說著,喻廣財側著小刀,利索地割了上去。
「你可真有意思,我要是死了,怎麼能夠跟你對話呢?」巴爾克說道。
爺爺手快,將那封信搶了過來。爺爺早年的時候上過私塾,雖然書本上的文字認不全,可還能勉強讀下來。
一聽這話,張七就忘了要進門聽巴爾克內幕的事情,手舞足蹈地說唱起來:「話說當日,我與林子、羅琪二人上了那不知道什麼名的山,原本以為順著那條羊腸小道一直走,就能翻過山走進城中心去,可不料走著走著,我們就在山上迷了路。當時,天上下起了大雨,天也漸漸黑了下來。我們三人走啊走……」
翻譯找來醫生將巴爾克抬去了醫務室,將幾人請出了辦公室。走到二樓的樓道口的時候,翻譯回頭問了一句:「巴爾克上尉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講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這個該死的巴爾克!」張七咒罵了一聲。
翻譯的話讓幾人都瞪大了眼睛,查爾斯非常著急,給林子使了使眼色,讓他快點兒解決。
「那屍臭的來源就在船頭的下面,也就是那船的底部,有一具屍體被那鐵鉤鉤住了腦袋!」
兩人聽了都搖了搖頭,沉默了半晌。此時,士兵乙提起了手裡的油燈,遞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原本只想看得更加仔細一點兒,沒想到就在那油燈湊到女子面前的時候,她身上的皮膚瞬間變質,發出「吱吱」的碎落聲。士兵乙被這景象嚇得倒退了兩步,可就這兩步的距離,讓那女子的身體又恢復了原樣。
「有,那個在黑暗中拉住巴爾克的人。」曾銀貴反應最快,搶著回答。
翻譯接過有些不解,問道:「喻先生,這是什麼?」
「這武家的事,現在想想還真是蹊蹺,好像做了一場夢。」李偉端著水杯說道。
巴爾克聽了,大笑了兩聲:「我很久沒有聽到別人誇我這句話了。」
曾銀貴笑了笑:「要聽,不過要聽原版的,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讓羅琪說了啊。」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巴爾克輕推了他兩下:「我們進去看看吧。」
「行了,你就別怪她了,她之前又怎麼會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爺爺上前幫著羅琪解圍。
「那巴爾克上尉到底是怎麼出來的?」林子追問。
巴爾克顧不得那麼多,朝著那道虛掩的木門直奔過去,可等他剛到門邊的時候,那兩扇門吱嘎一聲穩穩地關了起來。整個房間又再次陷入黑暗,驚慌之中,巴爾克又感覺到有一雙冰涼涼的手牽住了他。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在身邊拍打了好幾圈,真的是什麼也沒有,可那隻手還是穩穩地握著他。
正在巴爾克瞠目結舌之際,那細長的怪物用力縮緊自己的身體,漸漸地,士兵甲的身體就碎成了幾小塊,掉落在地上。
從那女人腳底噴出來的水銀已經積滿了整整一個大水窪,那女人原本飽滿的身體也漸漸乾癟下來。
曾銀貴一聽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指了指張七的褲襠:「你該不會是……」
曾銀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催著爺爺:「後來呢?」
喻廣財彎身將他攙扶起來,等到張七坐下身來,喻廣財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散去。
「你也不想想,這女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那外面的一堆白骨又是怎麼回事?她身上的衣服又是怎麼突然就自己散開了?」巴爾克一系列的問題將士兵甲問傻了眼。
「前面有人!」士兵甲突然停下腳步,手指著前方的那團火光。
「你問問大夥同不同意?」爺爺朝他動了動眉毛。
張七聽了,倒是覺得很是莫名其妙,說:「如果沒有,那我們看到的是誰呀?」
「你客氣了,我們這裏也有很多招待不周的地方,不過等我病好了,我帶你們去城裡好好玩玩。」巴爾克上尉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嘴角浮現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
巴爾克用鋼筆在紙上畫了無數個圈,每個圈的大小都差不多,可又互相交錯,最後這些圈形成了五個交集,其中四個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個圓弧的形狀。
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音,將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房間正中央的大方桌下。那大方桌之下有巨大的黑布微微隆起,此時正有一隻老鼠溜躥出來,唧唧叫著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而老鼠的動作讓那黑布動了一下,慢慢滑落下來,幾人看著那黑布下的東西不由得漲紅了臉,因為那下面堆滿了人骨。
喻廣財等人回到房間之中,林子有些不解,問道:「師傅,你剛才囑咐巴爾克上尉去找的東西都是至陰之物,如果誰的房前屋后種上這些東西,那是最不安生的。」
「可那巴爾克的的確確出來了呀?」張七咬著這問題不肯放手。
「洋人都這樣,他們的士兵不僅作戰能力強,還很有文化呢!」張七說道,好像還生出了幾分敬意。
送別了翻譯,幾人快速上路。
巴爾克想了想說:「雖然我看不懂,可我大致還是記得的,我畫給你看看。」
巴爾克點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派人去找過不少的法師,他們都說這東西沒見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無奈之下,林子只好答應了。
爺爺笑了笑:「我也只能跟你唱反調,你瞧瞧你這身子骨,生下來就是被我欺負的,哈哈。」
正在士兵甲納悶之際,胖子舉起雙手,躍身一起,兩個拳頭重重地打在士兵甲的太陽穴上。士兵甲懸起的雙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整個身子都沒有再抖動半點兒。那胖子落地,站在士兵甲的面前,不出三秒,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士兵甲的整個腦子都裂開了,隨即一頭朝著那水銀窪中栽倒下去。
「這個你就不懂了,剛才我們從巴爾克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你就沒有留意巴爾克的表情?」李偉反問道。
說完,喻廣財就退出了巴爾克的辦公室。

「呵呵,是的,看來你的確睡得很香。」
巴爾克上尉從那個亮眼的皮椅上站起身來,說:「那好,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想請林先生在我們水師兵營住下來,為我們做點兒事。」
李偉笑著走上前來,說:「你錯了,剛才你看到的巴爾克身體里噴出來的暗紅色的血不是他自身就有的,而是師傅拿出來的那兩根針造成的。那兩根針扎在心臟以下的任何部位,只要過一小會兒,你隨便割開一個部位,那血都會噴濺而出,而且都會變成暗色的,時間越久就越暗,暗紅色、黑色,到最後甚至會凝固。」
「別著急,巴爾克剛才的病痛不過是突發的,我想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能醒過來。」喻廣財抿了一口茶,開始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在兵營的底樓,有一個寬闊的大廳,在大廳的右側就是進早餐的地方。那裡擺放著許多鐵鍋,與中國的本土的鐵鍋不同,他們的鍋蓋是用推的,每一口鍋里都裝著不同的食物,有米粥、牛奶和豆漿,在那幾口大鍋的最後面,還擺放著兩個盤子,裏面盛滿了油條、麵包、饅頭和包子。
喻廣財冷笑了一聲:「恰恰相反。野史中有一種說法,巴國人的起源其實是在湖北一帶,當時以洞穴為主要聚居地。那時候應該還是原始部落,為了推選領袖,他們紛紛出穴,約定兩項比賽規則,誰勝了就作為族人的領袖。在所有的有志青年之中,一個叫做顧相的青年勝出,被封為領袖,稱號為廩君。廩君本領高強,並且極具領導才能。他帶著族人一路朝著西南方向駛進,在湖北清江遇到鹽水女神,不顧女神繾綣愛憐,將其射殺,最後來到了重慶巫山一帶,紮根佔地,並開始產鹽。後來廩君壽終,在山岩上化為白虎飛天而去。」
幾人都看出了其中的蹊蹺,兩個士兵別過頭來看著巴爾克。
「中尉,這……」士兵乙一臉的驚恐。

爺爺點點頭,就埋頭看了起來。
說完,兩人很快地整理好衣物,正要出門,李偉和曾銀貴就敲門進來了。
查爾斯連忙上前抱住她,安慰了半天。等到他的妻子緩過神來,查爾斯這才扭轉頭來,對幾人說了一長串的話。翻譯上前來解釋:「查爾斯中尉說,邀請你們到水師營去做客,他會好好款待幾位。」
「這是他妻子第一次來中國,並且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學過中國話。」翻譯說。
「打起精神來。」巴爾克說道,自己走到了兩人的前面。
「啊?」不知情的人都紛紛張大了嘴巴。
「這……」士兵乙遠遠比巴爾克更加驚慌失措,他連忙拽住巴爾克的手臂,「中尉,現在該怎麼辦?」
「話說……」張七想了想,繼續說,「話說我們三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間破屋子前,那破屋的確是很破,可能就只有一半的屋頂能夠遮雨,而且那屋頂上的瓦很有可能會隨時掉落下來……」
到現在那女子都沒有挪動半分,士兵甲伸手輕輕戳了戳她的身子,連忙縮回手來。巴爾克見狀問道:「怎麼了?」

巴爾克面前的幾個怪物的動作都定格在了半空之中,那個胖子正在吃力地翻爬著石階,那足有三尺高的階梯的確讓他非常辛苦。那個細長的怪物則身子朝後仰著,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好像下一個動作就會朝著巴爾克撲過來……
一個士兵看著他,搖了搖頭,看著牆面上的蛇的樣子有些害怕;另一個士兵也說:「不是我,我跟你們一散開就到這角落蹲著了,這是作戰習慣。」
巴爾克一聽到喻廣財的這話,就立馬噤聲,坐在皮椅上思考了一陣。他抬起頭來說:「你們先回房間吧,讓我想想。」
「沒了。」喻廣財冷冷回答。
「上尉,上午你給我講述的那段海上的經歷,還沒說完,希望你能儘快把此事跟我們講述清楚,這樣我們才能儘快地投入到治療中去。」喻廣財勸道。
回了房間之後,爺爺和喻廣財都難以入眠。
爺爺在身後問道:「師傅,那銅鏡又是用來做什麼的呀?」
三人點了點頭,李偉說:「得了,你現在就別念了,你趕緊看完,看完了之後跟我們講,沒想到這林子也會這麼啰唆。」
「是這樣的,昨天我看林子寄過來的信,看落了一段,在最後一張信紙的背面,還有滿滿當當的一頁字,而那上面的內容才是真正的關鍵。」爺爺說。
翻譯點點頭,說:「前段時間有個考古隊的來這裏,裏面有幾個洋人,也是我來做的翻譯,他們來這裏就是來考察張家村。」
巴爾克感覺那隻手的力氣越來越大,拖著他朝著黑暗中奔去,漸漸地,他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飛了起來……
「你真的以為他已經走出那個墓穴了嗎?」喻廣財反問。
巴爾克有些怒了,一把拽住他的衣領:「那你還不趕緊救我,我要是死了,你們全部都得陪葬!」
「你不開心嗎?馬上就要知道那個洋人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了?」爺爺說。
「走了,該出發了。」喻廣財說。
喻廣財想了想,說:「不如我們去找那個上尉瞧瞧?」
林子聽了,笑出聲來,說:「呵呵,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還不是一樣被他指著後頸窩指責。」
說著,巴爾克的眼眶裡噙滿了淚水。
巴爾克一聽,雙眼也放出光芒,他急忙問:「那是用什麼方法?」
那天晚上,林子等人就被扣留在了水師兵營里,雖然有吃有喝,可這種感覺卻像是在坐牢。林子仔細地回想過那個巴爾克上尉身上的綠毛,怎麼也得不出個結論。時間一天天過去,那巴爾克好像真的是下定了決心,如果治不好他身上的病,就不會放三人走。而且林子也親耳聽到巴爾克對部下命令,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麼意外,會把他們三人拖去陪葬。眼看著,這巴爾克身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如果再治不好他,那三人都會喪命。無奈之下,林子給喻廣財寫了這封求救信,他把前因後果都仔仔細細地回憶了進去,生怕遺漏了什麼細節。
視線里的那團火越來越亮,直到三人走到了面前,才看清,原來它不過是一盞大燈,並沒有什麼特別,旁邊也沒有任何活物。
因為是在海上,夜空中雖然懸挂著月亮,可因為霧大,幾乎擋去了所有的光線。三人往裡走了兩步,視線就被完全遮蔽,伸手不見五指。
他急忙問:「你要幹什麼?!」
巴爾克非常不解,回頭一看,只見士兵乙的雙手正放在棺槨上的那個凸出的木條上。
在那大房子的門口,有兩個士兵站得筆直。他們跟著幾人進了那洋樓,查爾read.99csw.com斯帶著妻子去拜訪了那個名叫巴爾克的上尉。誰知兩人進門沒過一陣,就出門將林子叫進了巴爾克的辦公室。那辦公室特別大,跟喻廣財家的院子差不多。整個辦公室里,就只有查爾斯和巴爾克上尉兩人。林子一進門,巴爾克上尉就開始跟林子聊了起來,他來中國應該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蹩腳的中國話林子勉強能夠聽懂。
難道是鬼打牆?林子很快在心裏做了這個假設。他又邁步過去,又試圖拽著那洋妞往外走,結果那洋妞再次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說:「你是要害死老娘吧?你也不打聽打聽老娘是誰,張家村上上下下誰敢惹我?」
那天,在那艘不明來歷的大船上,巴爾克看清了棺槨里的女人,就緩緩支起了身子。兩個士兵好像也被那棺槨中的女人給牢牢吸引住了,久久不忍離去。
那天晚上,那個叫查爾斯的洋人進了那個屋子之後,警察和翻譯聽聞林子是個捉鬼高手就將他押著出了那破屋子的門。直到那一刻,張七才看出來,這個警察雖然表面上跟他吹牛吹得火熱,對那個洋人也表現出無比蔑視,可真正在洋人遇到什麼問題的時候,他還是會站在那洋人的一邊。
「呵呵,在這方面,你比他差不了多少。」李偉調侃了他一句。
「怎麼樣?怪就怪在,在宋朝的時候,這個地方發生過一件怪事,張家村整個村子在一夜之間全不見了,房子什麼的全都空了,之後這個地方就很少有人來過。不過這兩年因為風景比較漂亮,也有少量的遊客上山來。上次的考古隊上來,就是從這地底下挖了不少的屍骨出來,可能就是被埋在了這裏。我是上來過兩次,不過我每次來都是坐車到山腳的,所以一旦偏離了公路,我也找不著北了。」
翻譯笑了笑,說:「這洋人的邀請,你最好還是答應,不然大家可都不好過。」
喻廣財點點頭,說道:「巴爾克上尉說到這兒,就全身緊縮起來,壓著嗓子喊著,有人在撕他的皮,好痛好痛。我也正聽得入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我連忙上前去,也不知如何幫他,只見他好像在趕著什麼東西一直從他的腳底趕到了脖子上,進而死死地掐住脖子不肯鬆手,我這才開門叫了你們。」
巴爾克點點頭:「我醒來之後,的確是躺在床上,不過奇怪的是,船上所有的人都不見了,我來到操控室,發現我們的船已經偏離航線很遠了。我急忙調整了過來,而最關鍵的是,那個士兵的吊牌還躺在我的口袋裡,之後我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只告訴大家,在航運過程之中遇到了海盜,其餘人都喪生了,也是因為這事兒,我升職了。」
林子跟著喪樂隊東奔西走了這麼多年,也是喻廣財幾個徒弟中最好學的,可他從未見過那樣一副駭人的場景。那個領兵的巴爾克上尉的身上,從胸膛以下,全部長滿了綠色的毛。那種毛就好像絨絨的草,布滿了他的整個身子,甚至已經朝著他的手臂和大腿上蔓延了。
李偉講出的這件事讓大家都很難置信,曾銀貴問道:「難道這巴爾克上尉遇到的事情也是同一個道理?」
那個夜裡,巴爾克就那麼站在船頭。以他豐富的海上作戰經驗和豐富的知識積累,他可以看出幾點端倪來,首先,他們現在船的所在地域曾經傳言有海盜出沒;其次,根據這艘船的外形來判斷,應該也是一艘官船,有可能船上的指揮者沒有出過海,上面連最基本的對抗海盜的武器都沒有;最後,這艘船半夜停留在這大海中間,四周迷霧重重,是因為遇見大霧失去了方向,還是被海盜搶劫之後留下的空船?或者,這根本就是海盜佯裝的詭計?
巴爾克上尉跟林子寒暄了一陣,說:「我個人非常感謝你在山上救了查爾斯中尉的妻子,他跟我講述了昨天晚上你們的經歷,我對你非常地崇拜。」
「比我之前在信里描述的要複雜許多,我們剩下的日子可是不多了,如果我們不儘快找到方法治好那個水師上尉,那可能我們都會陪他進棺材。」林子深吸了口氣,「所以那封信我也是猶豫了很久才寫的,就怕把你們招來,連累了大家。」
這五位壯士,原本是巴國人靈山十巫中五巫的護衛,后被逃亡的將士帶走,他們將自己的絕技傳授給後人,每人的絕技只能傳給一人,習得武藝的五人就成為下一代的五壯士,傳說只一人就能抵擋一萬精銳部隊。而這墓穴除了有五位壯士看守之外,還將巫術巧妙地運用其中,可以保佑這墓穴永世平安。
「媽的,好冰,是個死人。」
那四個怪物走到中間的大圓地前,瞬間加快了步伐,那圓形的小壩距離棺槨的位置不過三四步,一眨眼的工夫,那四個怪物都朝著那石階大步跨了過去。
李偉反應迅速,連忙衝下樓去叫來了翻譯官。他一聽情況就慌了神,根本沒有去理會李偉的講述,而是徑直地推開巴爾克的辦公室大門,闖了進去。
翻譯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他脖子間的大動脈,回頭對大家說:「沒事兒,還沒死,只是昏了過去。」
爺爺看了他一眼,就直接進入了主題,開始跟他們講述那最後一頁紙上的內容。
巴爾克邁進其中,感覺這裏面比外頭更黑,為了防止剛才那種類似的事情再發生,三人排成一隊,後面的人牽著前面的人的衣角,藉著那油燈上的光朝前走。
曾銀貴更是不能理解,就問喻廣財:「師傅,你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這時候,不知道什麼地方灌進來一陣風,將三人身後的門吹得輕輕掩了上來。巴爾克將油燈舉得高高的,以便給士兵甲照亮前方的路。那陣風在迴廊里盪了一圈,將對面那個女子身上的輕紗輕輕撫了起來。
這棺槨之中的女人不知生於何時,實為巴國王族後裔。自戰國之時,巴國連年遭到楚國和蜀國的搶奪,雖全國精誠團結,但終究勢單力薄,被楚蜀聯手擊敗之後,被秦國所並。可在這過程之中有一小部分的巴國人不願意屈服,憑藉著當年先祖遺留下來的造船術,造了一艘大船順著長江而下,一直駛到了這海洋之中。在這茫茫海洋之中,他們找到了一座孤島,幾百年來,沒有一人到過這孤島,同行的人在孤島上被隔絕。沒有外來人,繁衍後代成了他們最大的問題。在日復一日的進化中,他們有的長得又矮又胖,有的長得又細又長,有的甚至一出生就白了頭髮,有的到死的時候都保持著鶴髮童顏,而有的,甚至男女都沒法分清。那時候帶領眾人逃離出來的人中,各個都武藝高強,他們的後代每一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本領,復國,是他們唯一的理想。可從他們上了這座島之後,再沒有人能夠找到返回的路。他們備足糧食,在海上航行了數十天,最終無功而返。在這座島上,他們過上了之前的生活,每天耕作,將帶領他們出來的領袖封為王,以王族之禮厚待。至於棺中女子,雖是王族的後裔,可到了她這一代,整個島上的人因為無法繁衍,都相繼死去。為了表示他們對於王室的尊崇,他們在臨死之前,將那艘帶著他們出來的大船修整改造成一個墓穴式的宮殿,讓最後剩下的幾人帶著這王族公主離開,如果能回到大陸那固然好,如果不能,那死在這宮殿般的墓穴之中也算是厚葬了。
睡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爺爺從睡夢中睜開眼睛,聽到耳邊傳來有人喘粗氣的聲音,和著喊叫聲,顯得非常興奮。
「想進棺材?」李偉急忙問道,不過話音一落,他就感覺到這樣說有些不妥,順勢避開了巴爾克的目光。
爺爺見狀,上前來安慰道:「行了行了,老張,要不你跟我們說說那天晚上你們在那個破屋裡發生的事情吧。」
士兵甲將手收了回來,臉色有些不悅。
「你該不會對著人家查爾斯的夫人,撒尿吧?」爺爺驚訝地問道。
「哦!你們來了,我昨天聽說你們來了兵營,對不起,沒有去迎接你們。」
幾人在洋人的帶領之下,朝著那個墳地走去。那天的雨下得非常大,吧嗒吧嗒打在幾人的臉上,生生作疼。可這個時候的幾人,卻完全沒有在意這臉上的感覺,如果弄不清楚這個事情的真相,他們都會有麻煩。
林子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他:「不好意思,我們趕著去親戚家,天一亮就找路出去。」
兩人膽怯的樣子激怒了查爾斯,他扭轉頭來對著兩人一陣咆哮,估計是在訓斥兩人。兩人都沒有吭聲,跟著他說話的節奏不停地點著頭。查爾斯說完,自己轉身朝著那片墳地走了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黃昏時分,斜陽從街的另一邊照過來,將整條街都鋪染成一片金黃。
「我曾經聽說中國有很多達官貴人的古墓全是封閉的,後人一旦挖開,進了空氣或是見了光,完好無缺的屍體就會被風化,迅速腐爛。」巴爾克說道。
第二天天亮之後,林子、張七、羅琪三人跟著那翻譯在山上轉了好一陣才找到了出山的路。來到那水師兵營前,三人都張大了嘴巴,非常吃驚。那一排建築和咱們中國的明顯不同,圓圓的屋頂,幾根大柱支撐起白色的磚樓,看上去非常精緻。
巴爾克雖為軍人,卻也略懂畫作。這些畫他每看一幅,只要一入眼便能如醉如痴,難以自拔。
「這的確有些奇怪,如果他們是跟人爭鬥死在了這條船上,那這個替他們收拾屍骨的人哪兒去了?就算不是死於爭鬥,那也應該有個人在別處,難道這最後一個人把所有的屍骨都收拾在一起,然後抱著這堆屍骨,還用黑布矇著自己死掉?」巴爾克剛一問出這個問題,就聽見那個小房間里咚咚地響了兩聲。
「屍斑。」喻廣財冷冷地回答。
林子看了他一眼,說:「我聞到了一股怪味,那味道奇臭無比,根據我的經驗,我可以判定,那是屍臭,嗅著那股味道,我甚至能想象到一副皮肉腐爛時的樣子。當時我覺得有些害怕,你說這麼大一個水師兵營,說不定裏面就關著什麼無辜百姓,他們在這裏莫名其妙地被處死了,然後屍體沒有處理,而被藏在了這兵營的某個地方。就在我循著那股臭味慢慢朝著那走廊的另一邊移動的時候,我可以肯定那臭味就是從走廊最裡邊的那個房間散發出來的,而那個房間,正是領兵上尉巴爾克的房間!」
兩人笑了笑,李偉催促說:「快看看,寫了什麼?」
爺爺講完,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幾人草草睡下,睡了可能不足一個時辰,就被喻廣財叫醒了。
「少獻殷勤!這事兒可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去看什麼親戚,大伙兒也不會被莫名其妙地關在這什麼水師兵營里!」曾銀貴見了羅琪,說話可就沒有個好氣兒。
士兵甲又握緊了手中的刀子,慢慢朝著那玄關靠了過去。
這樣說著,巴爾克從床上支起身子來,靠在床頭,開始講述兩年前他在海上的那段奇異經歷。此時的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因為自己的響動打斷了他。
他的聲音一落下,一隻手就朝他伸了過來,兩人緊緊地抓住對方,生怕在黑暗中走散了。巴爾克小心翼翼地邁動步子,走著走著,自己抓住的那個士兵就越走越快,把巴爾克拉到了一邊,然後抬起他的手,放在了一個木案上。

喻廣財坐回身來,說:「如果上尉所言非虛,那我可以初步推斷,你們所見到的那艘船是一艘喪船,而且死者應該是一個巴國人。」
「搞了半天,這巴爾克居然是個死人。」張七倒吸了口涼氣,連連擺手,「我好像還跟他握過手呢!」
「能不能麻煩你把衣服脫一下,我想看看你身上的……傷勢。」說到最後兩字的時候,喻廣財故意頓了頓。
林子還是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聽了這個疑問,喻廣財既沒有點頭肯定也沒有搖頭否定,他抿起嘴巴,許久才反問了一句:「你有聽說過活生生的喪屍嗎?」
喻廣財搖了搖頭,說:「如果你們能夠看懂之前上尉畫出來的那個墓室結構圖,你們就會知道,按照那種結構構造的墓穴,是個死穴,我看了這麼久還是找不到出路。」
巴爾克緩緩從棺槨蓋子上收身回來,他又在大殿之中環視了一圈,當他的目光被收回到那棺槨之上時,幽幽地嘆了一句:「看來,這艘大船是一座墳墓。」
喻廣財笑道:「之前我沒有交出這面銅鏡,是怕上尉食言不肯放我們走,現在上尉遵守諾言,那我也交出這最後一件法器——你回到水師兵營之後,在這個月的十五夜前,將它掛在巴爾克上尉卧房門框的正中,這樣就能完全治愈他了。」
「自助餐,各位喜歡吃什麼就拿什麼。」身後傳來翻譯的聲音,幾人回頭過去,只見他端著一個餐盤吃得正盡興。
當三人跳上那船頭的甲板時,都被面前的景象給驚呆了。那船頭有一個巨大的虎頭雕像,雕像是金制的,整個虎頭可能要五人拉手環抱才能圍住,只是這恢弘的模樣被這大霧給遮去了光輝。
「之前給你們念的信上不是說,他們無法拒絕洋人的邀請,去了那個洋人的水師兵營嗎?就是去了那水師兵營之後,發生了一件怪事。」爺爺故作神秘。
「你想幹嗎?!」巴爾克厲聲問道,他的聲音不知道盪到了大船的什麼地方。
李偉說:「做到一半的時候,又挖出了一具屍體,竟然是那個逃出來的人。」
「這個是必須的。」喻廣財說著,扭頭道,「這樣,我們先整理好,等會吃過了早飯就去找他,我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最後一個問題,巴爾克判斷不出來,當時的他雖然比現在只年輕兩歲,可卻比現在氣盛得多,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吩咐隨從把自己的手槍拿過來,腰間還別上了一把軍用匕首,等到兩艘船的距離縮短到最小時,他吩咐人搭上了長梯,帶著兩個士兵爬了上去。
「後人對這種鏡子有誤解,能夠照出魂魄的鏡子一定要用陳舊的銅鏡,普通的鏡子根本就沒效果。」李偉解釋完,說道,「這怪事兒終於又完了一樁,好在有驚無險。」
士兵甲明顯要比士兵乙膽大幾分,他冷笑了一聲,然後不屑地接過那油燈,鑽進了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房間。
正在這時,樓底下發出一陣人聲,幾人推門到長廊上一看,只見有幾人抬著兩口棺材走進了那水師兵營中。
爺爺點了點頭,說:「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你說這世上真的會有那種奇書嗎?這武林從父親手中得到那本奇書,從中學了那麼多古怪的法術,想還自己母親一個幸福,這事到底是不是他母親想要的還是個問題。」
「媽的,好多蛇,全在牆上!」那個聲音繼續喊道。
「這廩君果真是個英雄,值得後人永生永世膜拜他。」張七說著,滿臉的崇敬。
慢慢地,巴爾克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房間里的亮度,這時他才看清了這房間的布局。與其說這是個房間,倒不如說這隻是一條迴廊。迴廊呈長方體,左右兩邊的牆上掛著一幅幅的中國畫,有的畫著翩躚女子,青紗在身,秀髮盤于腦後,每幅畫中女子的相貌和動作不同,可謂姿態萬千,非常生動。也有的畫著山水林木,飄飄白雲,細細流水,雖只有黑白兩色,卻好似看到了萬物逢春的佳景。
巴爾克聽到這個問題,欲言又止,最後說:「也就是說你也沒有辦法了?那好,你們三人都別走了,等我死了,你們正好陪葬。」
說著,爺爺注意到喻廣財一直沒有說話。他回來之後,放下行李就朝著門外的院子走去。當爺爺伸著腦袋往門外看的時候,才發現他拿著一封信從外面走了進來。
林子低著頭盯了那洋妞半天,看著她愣愣的眼神,林子一把就抓起她的手,要朝那墳地外面走。誰知那洋妞狠狠一下甩開了林子的手,她說:「小心,前面是懸崖!」
「哦,本來洋人的駐軍早在多年前就撤出了中國,在重慶,這批法國人算是例外。在以前重慶開埠的時候,第一批進來的就是法國和美國的傳教士,到了中國之後,他們大部分修建教堂傳教,剩下的做一些生意,在重慶已經扎了根。這法國水師兵營,現在在這邊就是負責管理他們的日常活動,不再像以前那樣欺壓我們,所以也得到認可。昨天有幾個法國兵乘坐大船沿著長江回國,沒想到在長江下游出事了,這兩口棺材就是為他們準備的。」林子解釋道。
「我們言歸正傳吧,今天我看上尉的氣色不錯啊。」喻廣財說。
「你們看著我幹嗎?趕緊吃啊。」張七有些不解。
「不過什麼?快說!」
「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的墓葬會是這個樣子的。」曾銀貴連連擺著腦袋。
「師傅,你收到https://read.99csw•com這封信的時候可能已經是半月之後了,那天我們三人和你們分別,本來是要跟著羅琪去她親七(戚,錯別字)家,卻路遇暴雨……」爺爺念了兩句,回過神來,「這是林子寫的?」
「怎麼辦啊?」士兵乙站在那石階之上,雙腳發著抖。
李偉伸手止住他的話:「師弟,你這話就不對了,大家同出一門,怎麼說也算是兄弟,兄弟有難,我們怎麼可以坐視不管呢?」
幾人正笑作一團,只聽見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喻廣財面色慘白,他大喊了一聲:「快去叫人,上尉出事了!」
「別磨嘰了,趕緊走吧,待會兒天又要黑了!」林子露出了少見的笑容,爺爺看得真切,他的笑容和別人的不太相同,那笑容里似乎摻雜著太多的情緒,爺爺一時也看不太透。
臨近中午,翻譯敲開了門,躬了躬身,滿臉藏刀的笑意。他說:「上尉已經醒了,麻煩幾位去一趟上尉的房間。」
「今兒個你們是有福了,巴爾克上尉心情特別好。」翻譯的嘴裏還含著食物,說話有些含糊。
「這些東西真能治好巴爾克上尉?」曾銀貴問道。
在場的幾人要麼經歷過這件事情,要麼都從林子寫來的長篇大論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等張七再次說起的時候,自然是沒了熱情。幾人都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靠在一旁走廊上的欄杆邊。
喻廣財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不是黑色的,是暗紅色的,你的身體已經開始變質了。」
三人遲疑之際,那四個洞口的怪物都邁動步子朝著棺槨中間邁了過來。
「在!」一個聲音回答道,巴爾克可以判斷,那個聲音離自己起碼有十步遠。
「媽的,老子還不信會鬥不過這幾個死人!」
「哦?說來聽聽。」
李偉點點頭。
「那我先出去吧。」羅琪聽到,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李偉和曾銀貴兩人聽完,都欷歔不已。
「喂喂,是不是那個?」那個警察問了一句,躲到了那個翻譯的身後。
由於之前林子講述了那段關於這個房間里散發屍臭的事情,導致爺爺一邁進那間屋子心裏就覺得莫名的壓抑,不自覺地捂住了口鼻。
那警察見狀也邁上步子,說:「去吧,你們救了這洋人的老婆,他會好好招待你的,這樣,我們也好交差。」說著,警察又摸著自己的槍。
「什麼細節?什麼細節都不重要,馬上就要到精彩處了。」張七說。
張七瞥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三個人面面相覷,巴爾克給身旁的士兵甲使了個眼色。士兵甲抽出腰間的佩劍,將那塊黑布給挑了起來。此時,幾隻老鼠又從裏面溜躥出來,動作太大,把那壘起來的白骨都撞倒在地上,一個骷髏頭一直滾到了巴爾克的腳下。
巴爾克冷冷一笑,那笑聲里倒像是夾雜著不少的情緒。循著那水銀流出的軌跡,巴爾克一直望到了那女屍的腳底,沒錯,那裡正是水銀湧出的源頭。
「不是,你為什麼呀?師傅不還在裏面嗎?你怎麼不留下?」張七不解。
「在同一個空間里怎麼可能出現兩個他?」李偉笑著說,「當時挖出那具屍體的時候是晚上,那具屍體被挖出之後,大家都嚇傻了眼,回頭一看,之前那個自稱逃出來的人就在大家的面前消失了。」
「那咱們要不要進去?裏面可能沒有空氣。」士兵乙試探著問道。
「這還是去看看巴爾克的情況才能知道,走吧。」
「我還真沒發現,你的飯量比豬還大。」爺爺調侃了他一句。
喻廣財看著手中的紙,大家安靜下來之後,都將目光投向了他,突然,他雙眼一亮:「我知道了,你這病不難治。」
士兵乙費了不少的力氣,將掛在牆上的油燈取了下來。走到兩人面前,他將那油燈遞了過來,對士兵甲說:「你走前頭。」
「進了棺材睡了好覺,第二天就精力充沛,這本來就很反常嘛。」曾銀貴說著,一臉的自信。
「師傅,依你看,這事兒是怎麼回事兒?」爺爺問道。
張七癟了癟嘴,有點兒怨恨地說:「要是你讓我留在裏面,我可以第一時間跟你們透露消息呀,真是個蠢蛋!」
洋人的水師兵營坐落在主城的南部,整個一排街都被徹底西化,房屋建築結構上完全沒有半點兒中國的味道,到了這裏,會有一種生在異國他鄉的錯覺。這種錯覺之後,你就會有一種不安,這種不安是每個人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都會有的。
隔著雨點,林子看清了那個洋妞的樣子。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長發像是波浪一樣流散在腰間,金黃色的頭髮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看上去十分貴氣。雖然那身邊的雨聲很大,可是林子還是聽到了那個女人在呢喃著什麼。
看來就是這個墳頭在作怪。
「媽的,這油燈居然是燙的!」士兵乙罵了一句,另外兩人都靠了上去,伸手一摸,果然上面還有餘溫。
「哦,上帝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它們不是綠色的嗎?」巴爾克也非常不解,「早上我穿衣服的時候它們都還是綠色的!」
「這個還用問?如果你是一個海盜上了這船,見到這麼一個好看的妞兒,你會怎麼樣?」士兵甲一邊問著,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面前那個女子的胴體。
聽了喻廣財的話,幾人都出了房門。
旁邊的兩盞油燈亮了起來,看得清楚了些。三人四下巡視,只見這個空間比外頭進船的那個房間大很多,好像一座壯闊的宮殿。
喻廣財勉強一笑,然後跟著林子一邊朝著裏面走,一邊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喻廣財聞言,邁開步子,走到巴爾克的面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身來,說:「上尉無須著急,剛才在辦公室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林子摸了摸身上的布袋,從裏面摸出兩根木筷子來,遞給墳堆外的張七:「快去,把這兩根木筷子交叉擺放在前面的墳頭,擺正了啊,越正越好!」
「怎麼是黑的?」張七驚嘆不已。

「張家村?」翻譯聽了,沉思起來。
「不過,如果你願意把你如何染上這些污穢,在什麼地方染上這些污穢都告訴我,可能我們能就其本源,想出解決的對策。」
「那……」林子有些慌了神。
「看來他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啊。」爺爺笑著說。
喻廣財緩緩地拉開他的手,說:「這個我也不敢肯定,不過這也是唯一的方法,如果我們連你到底染的是什麼東西都沒搞清楚的話,那根本沒辦法治療。你染病的經歷,是除了你身上的這些現象之外,唯一有用的線索。」
說完,爺爺就跟兩人講起那天林子、張七和羅琪在重慶城郊遇到的怪事。
張七接過那兩根木筷,有些沉沉的,是用陰沉木做的。按照林子的吩咐,他上前把兩根筷子擺好,就聽見那洋妞發出了喊叫聲,像是非常痛苦的樣子。
出了東水門,幾人下了車,正要跟翻譯道別,喻廣財從布袋裡掏出一面銅鏡遞給了翻譯。
林子聽了,沒有再跟他狡辯,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林子點點頭,微微一笑:「而且當時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我就沒有多言。直到第二天,我實在想不通就去找巴爾克,一來是想確定一下他是否還活著,二來也想看看他的病情。可當我走進巴爾克的房間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和往日一樣,沒有任何區別,照舊生龍活虎的,只是他身上的綠毛已經擴散到了手背上。」
爺爺的腦子裡亂成一團麻,一直撐到天色麻麻亮,他才睡了過去。
爺爺等人跟在身後,也見縫插針地邁進了那房間里。
曾銀貴問:「你就這麼肯定不是張七寫的?」
一直等到幾人出門上了路,曾銀貴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問:「峻之,林子他們不是好好的嗎,我們幹嗎要過去呀,還把傢伙帶得這麼齊全。」
「什麼?他死了?」曾銀貴有些詫異。
「出了個怪事兒,我們再不去,林子他們可就有生命危險了。」爺爺一本正經地說道。
喻廣財在那房間的桌邊坐下來,說:「林子,你跟我們說說從那封信寄出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什麼辦法?」巴爾克追問。
那天晚上,爺爺的腦子裡一直縈繞著那個身材高大渾身都長著綠毛的巴爾克。他那身上的毛軟軟的,像是發霉了一般。而且最關鍵的是,根據林子的說法,在此之前,他每晚身上都會散發出屍臭,導致他無法入眠。而他為什麼會跑進那口棺材里呢?跑進棺材里怎麼那屍臭味就沒有了呢?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不光這樣,從那天之後,一到了晚上,巴爾克身上就會散發出那陣惡臭,好像什麼動物的屍體被蛆蟲啃咬,在草叢深處散發出來的一樣。之前不相信,一天晚上,我就去了巴爾克的卧房,真的聞到了那股奇臭無比的屍臭味,而那味道的的確確就是從巴爾克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林子長嘆了一口氣,說,「這陣臭味奇怪的是只在夜晚散發出來,巴爾克和我們不一樣,如果我聞不慣,我可以躲遠一點兒,而那屍臭就是從他身體里散發出來的,除非他死了,或者沒有了嗅覺,不然他怎麼也躲不了。這樣,他開始失眠,然後想盡一切辦法,比如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比如在自己身上塗滿香料。可這種治標不治本的做法,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巴爾克就開始天天盼著天亮,他的生活變得晝夜顛倒,晚上辦公,白天睡覺,每天都不會客。」
「喂喂,你怎麼把那個細節給漏掉了?」羅琪插了一句。
張七見狀連忙就來了氣,他嘟著嘴:「你到底是聽還是不聽啊?」
林子倒了一杯茶水,說:「這個是自然,不然他們也不會留我們三個到現在,現在還把你們給招過來了。」
這時,巴爾克才看清了那幾個人的情況。那兩個士兵都各自蹲在離他最遠的牆角,而周圍根本就沒有人。
「這是怎麼回事兒?她的衣服在之前就被人脫掉了。」士兵乙說道。
只見兩人都不接話,巴爾克將油燈遞給了士兵乙,自己探頭上前去。
巴爾克聞言朝著那個方向邁了過去,上面記載的是這個墓穴的結構,將建築和古老的巫術相結合,樣式非常古怪。巴爾克直接越過了那莫名其妙的圖案,看起了一旁的字。
喻廣財沒有回應,而是悶頭快速地將手裡的那封信給看完了,末了,他長嘆了一聲:「又出事了,非同小可啊。」說完,他將那封信丟在了圓桌上。
「你說得沒錯,不過這是唯一的辦法。」喻廣財說著,嘆了口氣。
巴爾克聽了,想了一陣,咬牙說道:「那好,我都告訴你們,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誰在那兒?」巴爾克操著一口法語問道。
「水銀是什麼?」士兵甲問道。

「什麼怪異?」李偉問。
直到這個時候,張七才從中發現了端倪,他指著爺爺笑道:「啊,你個臭小子,你現在怎麼主動叫他師傅了呀?」
「咦,這是什麼?」說著,士兵甲就朝著棺槨蓋子上的那個凸起來的木條伸出手去。

檢查過了她的衣服,巴爾克才發現,女子身上的扣子全被解開了,這長褲也一定是被脫過,連通常中國古代女子會穿戴的肚|兜也是沒有的。
「嗯,這事兒有點兒複雜。」喻廣財點了點頭,繼續說,「大概是兩年前,巴爾克帶著這邊的商隊出海,要送一批陶瓷到南洋。那批陶瓷是法國大商人出錢請中國最好的工匠燒制而成的,據說每一個陶罐至少能值一千大洋,所以這才會讓當時官居中尉的巴爾克親自押送。大船開了三天,開出了長江,進入了東海。按照之前制訂好的路線,一路南下。又走了差不多三天,海上起了大霧,能見度很低,也就只能根據指南針來辨別方向。那天,巴爾克吃過了晚飯,在甲板上一直站到了天黑。他很是奇怪,這明明是個晴天兒,為什麼到了下午這大霧都散不去。那不是巴爾克第一次出海,可這一次卻讓他覺得心裏生出了幾分不安。這樣想著,巴爾克回到房間里,他本想翻看一會兒書,可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我起初也是這麼想,心想,難怪這洋鬼子這天沒有來單獨找我,是死了?可要是他死了的話,那不是我們幾個也活不長了?我內心開始矛盾起來。可想著想著,我又覺得不對,你想想啊,在那前一天我才看到他的,就算昨天從我離開他房間的那一刻,他就撒手西去,那也不至於這麼一天的時間就發出這樣嚴重的屍臭啊?揣著這個疑問,我一步一步朝著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邁過去。那天晚上,整個水師兵營都特別地安靜,當我走到那個房間門口的時候,那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查爾斯從裏面走出來,他在鼻前揮了揮手,這才注意到我,急忙將那房門關上了。」
「你得先告訴我,你身上的這東西是怎麼來的。」林子問。
爺爺聽了,說:「看來今天,我們真的有必要再去問問那個巴爾克,他到底是什麼情況。」
巴爾克看到這一幕,正被嚇得要閉眼不去正視,站在另一邊的那個細長的人從洞口迅速飄了過來,用自己細長的身子把那即將墜入水銀窪里的士兵甲纏了好幾圈,從半空中飛到了岸邊上。
「呵呵,開個玩笑。」士兵乙說道,一副搞怪的表情讓巴爾克很是氣憤。
喻廣財搖了搖頭,說:「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讓他的房間置於至陰之地,可以緩解他身上的癥狀,這樣我們才能活著離開這裏。不過這陰間陽界本不可交錯,待我們離開了這裏,我會讓他認清自己的真實面目的。」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整個房間里的油燈都燃了起來,三人的視線一下子開闊起來。和之前巴爾克所推斷的一樣,整個房間完全是按照中國古代宮殿的形式來構造的,之前三人摸索著走過來的那條路不過是一條再窄不過的小道,小道的兩邊是兩汪泛著水銀的大水窪,水窪的四周豎著幾根大石柱,上面有彎彎繞繞的圖騰,仔細一看,那並不是慣有的龍的圖騰,而更像是蛇的圖騰。四周弧形的牆面上,有各種浮雕,左右兩邊分佈著一個圓形的太陽和一個鐮刀狀的月牙,前後兩面則布滿了點點星辰。在這大殿的東南西北四方都有一個圓形的入口,剛才三人正是從正北方那個入口進來的。而之前那盞未滅的油燈居於星辰之中,要比其他的油燈都大很多。最關鍵的是,在整個宮殿的正中央,竟然躺著一個長方體的東西,但凡有點兒眼力的人都不難看出,那形狀分明就是一個棺槨。
「你是說我們都去?」張七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知道怎麼的,林子看到面前的這兩個洋人就覺得渾身不太自在。他冷冷地說了一句:「鬼打牆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懂點兒中國傳統文化的人都應該知道怎麼破解,不足為奇。」
巴爾克也看見了,那牆呈現一個弧形,一排油燈一直蜿蜒到三人都看不清的地方。
「怎麼了,你知道這張家村?」張七問道。
士兵甲有些驚訝,低聲問:「不對呀,我早就聽聞這一帶的海盜比較猖獗,曾經英國的大軍船開往印度,有個分隊就在這裏被海盜挾持,不僅殺光了所有的人,還搶走了船上的所有物資和軍需,他們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裏?」
喻廣財點點頭,推斷起來:「關於巴國人的起源和發展,歷史上少有載錄,不過在曾經的《山海經》和一些春秋戰國的典籍上偶爾會看到。巴國人的圖騰有兩樣,與傳統的華夏民族不同,他們信仰蛇,而非龍。到後來,也有部分族人把白虎作為他們的信仰,這其中有一個典故。」
「媽的,什麼東西這麼滑?」巴爾克大罵了一聲,從士兵乙手中接過了油燈,慢慢蹲下身去,就只見地上淌著什麼液體,還微微泛著銀光。
巴爾克回憶到這裏,劇烈地咳嗽起來,喻廣財見狀連忙起身把面前的水杯給他遞了過去。
「嗯,看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這女子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人。」士兵甲說道。
士兵甲伸手摸了摸,湊到面前仔細看了看,說:「這是什麼玩意兒?」
巴爾克伸著脖子看了一陣,低聲囑咐道:「小心點兒,做好戰鬥準備。」巴爾克話音一落,兩個士兵就拔出了配槍,然後緩緩朝著那火光靠過去。
爺爺張大了嘴巴,又問:「那後來怎麼樣?」
「這些可惡的賊娃子,要是被我看見,我一定會見一個殺一個的!」林子憤然說道。
「還能怎麼做?幫我治好它!」巴爾克坐回了椅子上,他深吸了口氣,語氣像是在哀求,「我每天真的痛苦極了,如果再不治好它,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
巴爾克一聽,有些激動地抓住喻廣財的手腕,問道:「真的有用嗎?真的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