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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擇日而亡

第四章 擇日而亡

喻廣財笑了笑:「這種書一般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之後,你也不一定能夠習成,不過我希望你能夠知道,這世間萬物必有其規律,所有的人事都在這規律之中,你破壞了其中一環,必定會影響另一環。剛才跟你說的奇書不過是民間之術,如果能有幸得到天人指點,那才真正了得。」
爺爺搞不懂這曾銀貴到底要表達什麼,扭頭過去,卻被面前那個怪物嚇得腦子一下就炸開了。他大叫了一聲,然後朝著喻廣財那邊跑了過去。
一路上,爺爺的腦子裡一直在反覆思考,這會不會跟武文全的死有關。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拔掉了武文全頭頂上的那根銀針,促使他死在了這個大凶時辰而招來的橫禍,那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尤其是剛才看著林奎被屍變之後的虎子一記重拳打穿了肚子,他已經在心裏為自己豎起了一座高牆,那堵牆如果不拆,將會永遠擋住他向前的路。
不過他的話倒是把爺爺嚇得不輕,他沉思了許久,問:「那這沾了屍油的針,是用來幹嗎的?」
喻廣財看著爺爺手中的那根針,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像誰?」喻廣財問道。
「你說什麼?」喻廣財追問。
曾銀貴點了點頭,就跟著幾人一路走去。實在有些無聊了,曾銀貴就問:「師傅啊,你和這位姓武的朋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你看你,當初是誰回來告訴我們西廂那間屋子裡關著一具女屍,後來又是誰告訴我們武林進了那間屋子的啊?」曾銀貴發揮出他超高的邏輯思維能力,說道。
「不過什麼?」
爺爺被喻廣財的話嚇得大叫了一聲,隨即連忙又壓低了聲音:「你是說,這是從屍體上面取下的油?」
「真是有勞喻先生了……」
那一天,爺爺和李偉在喻廣財家的院子里翻看黃曆,突然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喻廣財的舊識。
在武森陷入回憶之時,爺爺的心裏又生出了一個疑問。昨天來到這武家的時候,李偉誤入這西廂,在發現這個房間有些古怪之後,他湊上前去。根據他的說法,當時他看見房間里的老婦人是站在窗口的,可這老婦人明明就是個死人。而最大的一個疑問就是,這房間里的老婦人看上去已經死去起碼有三個月之久,她身上的皮肉為什麼還好好的呢?
說完,兩人就從房間里出來。這天晚上,武文全去世了,武林又不見了,看來這武家整個晚上是不得安生了。
爺爺見狀,看時機來了,他快步上前,假裝去摁住武文全,實則伸出手指將武文全頭髮間那白晃晃的東西夾了出來。
「難不成這老武家中還真有小妾?」喻廣財很是驚訝,這武文全雖然自己帶著一個喪樂隊,可家中並不太富裕,要迎娶側室,這似乎有點兒不太合情理,而且最關鍵的是,喻廣財跟他相識多年,見面次數即便不多,但都算是同行,如果他娶了側室,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
孫浩山經不起他的激將,從那棵大樹後面滑了下來。他站到了武林的身後,因為害怕,握著鐮刀的手都開始發抖了。
不料,在他的手指湊到老婦人的鼻息前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說:「死人。」

「後來我們就開始推斷,武文全說,可能是在這竹林里招來的污穢,可我記得,自我們出了那死者的家門之後,這小陳就有點兒不太對勁。之後,武文全拿出羅盤在竹林里找了找,一直到了天快黑了也沒得出個結論,最後他只好按著我的說法來推斷。這小陳是喪樂隊里拉二胡的,可因為天生強壯,他也願意一次賺兩份錢,經常幫著死人家當八仙,去抬棺材。這次這家死人的屍體下葬,他就是八仙之一。武文全猜測,是不是在棺材下葬之後,小陳沒有行禮,惹了死者亡靈。這樣亂猜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就乾脆帶著我趕了回去。果然,我們在那天下午新掘的墳墓旁邊看到了小陳,他那時就一搖一晃地坐在那墳頭,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說著什麼。看樣子跟武文全的推測吻合了。本來武文全不想管這些事,他也沒有系統學過,可畢竟在喪樂隊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簡單的方法還是懂一些的,他從包里掏出了專門防身用的鐵砂,撒在了墳頭,並伸手掐住了小陳的中指和眉心。過了一會兒,小陳就醒了過來,他竟然完全不記得我們下午就出過一趟門,到過竹林。後來,據他回憶才知道,原來在抬著那棺材下墓穴,蓋好泥土之後,他忘記了行禮,連最基本的原地轉三圈都沒有做,這自然是要招來污穢的。」
這個壯漢名叫林奎,他和另外一個叫做孫浩山的人一起從右路上了山。
「剛才,我們接到黃媽託人帶來的消息,就準備了火把,分成了兩路,沿著你們家後面的山腳從左右兩邊走……」壯漢一開始回憶,整個人就緊張起來,說話的間隙也東看西看,好像這麼大一群人圍著他,他還在害怕有個怪物會隨時從密林間衝出來咬他似的。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喻廣財的聲音:「請大家沿著左邊的路下山,那路邊我已經布上了符咒,是根據武林的生辰八字布的,會保證那條路的安全。」
曾銀貴的話音一落,那虎子已猛撲了過去。不過他這一撲,卻被腳下醒來的林奎伸手一絆,就絆了個狗吃屎。化險為夷的曾銀貴大鬆了口氣,虎子折過身去,將地上的林奎一把拉了起來,對準他的肚子狠狠地一拳打過去。那一拳力道大得出奇,一下子打穿了林奎的肚子,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那段時間,重慶的天氣一直不好,天上飄著濛濛細雨。重慶城裡的街道邊種著不少的梧桐樹,雨點打在樹葉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嗯,那後來呢?」爺爺催問。
喻廣財大喊了一聲:「峻之,拿石頭,砸他眉心!」
喻廣財看著兩人鬥嘴,在一旁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就安心走吧,有些東西你是越說越害怕,它就越是靈驗。」
虎子揚了揚手裡的刀子:「看什麼看?有種你來撕了老子!」
曾銀貴扭頭一看,那銅線陣已經布好,現在就只留下了一個供他出去的洞門。二話不說,曾銀貴就鑽出了銅線陣。
黃媽點了點頭,就退了出去。
喻廣財搖了搖頭,說:「當時我和武文全都走得很快,知道身後的小陳惹了怪,竹林本來就是陰氣極重的地方,武文全心想等到出了竹林再好好收拾他。可當我們倆走出竹林,暴露在天光之下時,回頭髮現小陳不見了,那竹林里就只剩下一陣陰風。」
他的話提醒了眾人,大家大駭,武森上前掀開那四具屍體身上的白布,這才發現這四具屍體雖然都殘缺不全,可手膀子都完好無缺。而且最奇怪的是,這四具屍體中第二具屍體是武林的,也就是說……
爺爺見狀,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就跟著幾人出門來到了堂屋。
喻廣財見狀,上前拍了拍他的腦袋:「你不用沮喪,這個事情不關你的事,你想想,這武文全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在明晚戌時落氣,咱們現在都不能肯定。而且呀,這個沾著屍油的銀針扎進腦門,那可是非常非常疼的,生不如死。」
「滅靈釘對這種屍變的怪物是沒用的,這種怪物沒有靈魂。」喻廣財說著,不斷將銅線拋給對面的李偉。
這時候,喻廣財好像想起了什麼。他走上前去,拔下了那根銀針,上面的屍油已經變成了黑色,而那老婦人的頭皮也變成了黑色。
喻廣財笑了笑說:「這個,你們到了就知道了,反正這一趟跟著我去,你們有的是東西學。」
兩個時辰以前,黃媽託人在村子里找來壯漢五名,大家紛紛帶著火把趕來,每人手裡都拿著一件利器,什麼砍刀、斧子之類的。黃媽見了很是擔心,可武家的這件事情已經在村子里傳開了,武林的樣子更是被大家傳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越是辨不清真假,大家就越是沒底。所以,大家根本就沒有在意黃媽的叮囑,只是在保證不會輕易傷害武林之後,就分成了兩路,從左右兩條路鑽進了山林。
「那是自然,別的不說,你看看兩人的體格對比就知道了。」喻廣財說,「武林在咬了他之後,他再變成活跳屍。他又將另外幾個人都給殺了,不然這要是湊成一堆的話,更難對付。」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這拔針的事兒的確是爺爺乾的。他這麼一個小動作,就送那武文全歸了西。越是這樣想,爺爺就越是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殺人兇手。
「這也不關你的事,誰都沒有想到。」身後一人安慰道。
曾銀貴連連點頭:「也對哈。」
而這一次,正是武文全身患了重病,可能是時日不多了,所以派大兒子武森過來請喻廣財過去,也算是見他最後一面。
「哦?是不是就像現在你帶我們一樣?」曾銀貴轉著眼睛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怕我們閑著。」
看著武森帶著家中僅剩下的幾個人出了武家大門,爺爺扭頭望了曾銀貴一眼,有些遲疑。
對面的幾人看到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林奎似乎並未感覺到自己已經成了怪物的目標,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喻廣財幾人。注意到幾人臉上表情的變化,林奎問道:「你們幹嗎這樣看著我?」
這是爺爺第一次見到那麼大的銅線陣,銅線被密密麻麻地繞在三棵大松樹上,屍變后的虎子害怕銅線,只要上前一觸碰,他就會疼痛難忍。而這銅線陣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朝著中間不斷添加銅線,從而將銅線縮緊直至捆住中間那屍變的虎子。
「哎喲,這麼一片大竹林里……想想你們三人的樣子我都覺得害怕。」曾銀貴感慨了一句,又催問,「那後來呢?」
聽了吩咐,李偉從喻廣財的布袋子里拿出一張銅質的密網,從虎子的腦袋上撒了過去。就在他的身體接觸到這張銅網的時候,身體頓時變作了一股濃煙,瞬間就揮發,變成了一堆肉泥。
「不會吧……」喻廣財說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說著,他伸手摸了摸那根銀針,然後驚訝得倒坐回了凳子上,搖著腦袋說:「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
比起武森,爺爺相對來說更加喜歡這個武林。也說不清為什麼,爺爺總是覺得這個武森有問題。說不定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武森搞出來的,當然,他的目的沒有這麼簡單。
爺爺伸手捏住了鼻子,根據他的判斷,這種惡臭不是什麼屍體腐爛的味道,而是因為房間長期封閉,裏面的一股藥水的氣味氤氳太久而產生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武森的話給鎮住了,大家都沒有想到,武森會犧牲自己已經死去的父親,而換取自己的安寧,折陰壽、下地獄,看來這武森的確是鐵石心腸。
正在林奎緊張地咽著口水的時候,武林就朝著虎子撲了過去。虎子反應迅速,伸手一刀就朝著武林劈了過去。誰知,這武林力大無比,伸手卡住了虎子的手腕,讓他不能動彈。

「也就是說,這武文全在死之前讓兒子搭橋,好讓自己撐到明晚戌時,可這搭橋的人會因此折壽,如果一個老人對自己的子孫愛護有加,怎麼可能犧牲子孫的陽壽來換取一點富貴呢?」爺爺順著他的話推斷。
曾銀貴在桌邊又喝了兩口茶,說:「看來我是茶喝多了,現在倒是有點精神了,峻之,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師兄你再看看後面。」爺爺胸有成竹。
爺爺這才將手指縫間夾著的那個東西拿了出來,遞到喻廣財的面前。
孫浩山見狀,拔腿就跑,可他越是跑,武林就越咬著他一直追,追到那個斜坡前,孫浩山沒了力氣,武林就那麼站在他的面前,慢慢地朝他靠過去。
「哦,哦,好的。」曾銀貴轉身就朝著山下跑去。
「像魯班。」爺爺搜尋了半天,說出了這個名字。
「不過,我覺得這銀針上的屍油不是普通的,而是一種從外邊來的油,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屍油是從妙齡少女身上取下來的。」喻廣財推斷道。
「你趕快帶我們過去看看!」喻廣財開始著急,看來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李偉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打岔。
曾銀貴尷尬一笑,為自己解釋起來:「你這麼說可就錯了,我這人沒有什麼優點,就是想象力比較豐富,師傅剛才一說,我的腦子裡『嘣』的就蹦出那個畫面來,三個人穿著黑衣服,低著頭走在一片陰森森的竹林里,最關鍵的是呀,前兩個還知道最後一個是一隻鬼,那多嚇人。」
「對了,師傅,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那種天書,看了之後可以飛天遁地的嗎?」爺爺心裏一直揣著的問題,這時候終於問了出來。
「真是沒想到啊,老武家中居然會有天書?」喻廣財說,「這書有人花了一輩子苦苦尋找,沒想到他家裡就有,還一直不學。」
說著,武森講出了大半個月之前家裡發生的奇事。
「哦,既然這樣,那也好,那晚上行嗎?」喻廣財試探著問。
武森笑道:「先生你儘管講,沒什麼好顧慮的。」
李偉接過了那本黃曆,看了看,他恍然大悟:「明晚戌時……明晚戌時聚天星、攜地狼,如果此時落氣那可是大旺子孫,說不定在日後能夠出一個王公貴族什麼的。」
說著,武森伸手掀開了床前的幔子。
武森點了點頭說:「沒錯。」
「啊?借種?」曾銀貴非常震驚,「你父親答應了嗎?」
那一路上,因為有了曾銀貴的嘮叨,多了許多樂趣。回到重慶,爺爺就住進了喻廣財的家中。喻廣財未娶妻,家裡的房子也足夠大,李偉和曾銀貴都住在那裡。平日里,喻廣財就讓李偉教授爺爺一些基本的樂器技巧。李偉告訴他,一般在一個喪樂隊里,樂器是最基本的,這個只是一個技術問題,如果悟性高,可以學習一些道術或者端公之術。望風識水、占卜看命、化災解難,如果更高一點方可遊走于陰陽之間,看鬼魅、識人心,通天曉地。
對面的怪物被曾銀貴的動靜給吸引去了注意力,拔腿就要往下追。剛一上前,走到林奎邊上,就被林奎給伸手抱住了。

爺爺轉頭看到喻廣財和李偉站在身後,兩人的心裏都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喻廣財回過頭去,對走在最前頭的武森說:「這次你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跟我們說說。」
「快說!」曾銀貴像是在命令。
「可是,師傅……」
「剛才我們出去,聽旁邊的老太太說的,她說這武家的武文全和自己的兒子一直合不來,經常在家裡打得死去活來的。」李偉說。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李偉又喊了一句。

正在大家愣神觀察的時候,曾銀貴踮著腳,緩緩地伸出手,朝著老婦人的鼻息探過去。當他的手指快送到老婦人的鼻前的時候,他突然縮了回來,一臉的驚慌。
「我知道,這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武森說。
原來是這樣,這一刻,爺爺的心裏開朗了許多。
「你說。」武森停下來問道。
正這樣說著,武森朝著幾人走過來。停在了幾人面前,他還是那麼畢恭畢敬地說:「謝謝幾位,家父已經落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喻廣財追問。
「那兩個人影非常奇怪,當時我就站在我弟弟的身邊,我們倆都被那兩個人影嚇住了。一個可能有九尺高,身體細長,像一根竹竿。一個又壯碩無比,身體起碼有馬車那麼寬。他們都蓄著鬍鬚和長發,一直在飄。」武森說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喻廣財一read.99csw•com聽,意識到有些不對,問道:「不過這明晚戌時,你就真的掐得這麼准?」
曾銀貴尷尬一笑:「呵,當我沒說。」
爺爺喊了一句:「慢,請等一下!」
那首曲子就那麼從武家的院子里傳了出去,在相隔幾里之外的地方,只要聽到這曲子,再配上一陣刺耳的鞭炮,就足以判定一個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沒有做到,這個小陳就是下場,上身是必然的,至於上身之後會帶著你做什麼,這可說不準。如果小陳是死者的親戚,那這亡魂就會跟著他回家,說不定就在他家的房樑上或者他的門背後藏著,讓你日日不得安寧。」
曾銀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露出一臉靦腆的笑容來,他扭扭捏捏地說:「你看我這還不是想多學點兒本事嘛,這樣走出去一說是喻廣財的學生,也不會給你丟臉嘛。」
「什麼是天書?」曾銀貴問,「我怎麼就覺得聽起來有點兒耳熟呢,解生死?」
「有是有,不過……」喻廣財猶豫起來。
大家紛紛朝他側過了腦袋。
武森走上前來,拱手道:「兩位別聽她胡言,以訛傳訛而已。」
喻廣財聽到這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連忙跟上前去,問道:「全身都爛了?」
「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婦人就是我和武林的親娘,她從十三歲進入武家,一直照顧著武文全的飲食起居,後來,武文全娶了妻子,她仍然留在了武家。武文全的妻子看著她礙眼,想把她給嫁出去,可最終在她以死相逼之下,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不想嫁人,守著這個她最愛的男人,也就是武文全,即使不能嫁給他,這也沒什麼關係。」
這時候,曾銀貴和李偉推門進來。李偉一進門就對喻廣財說:「師傅,我剛剛聽到了一件怪事。」

爺爺沒有理會他,而是問林奎:「你剛才是說,有個叫虎子的人被武林扯掉了手膀子?」
「這麼跟你們說吧。」武森說著,坐到了床沿邊上,伸手輕撫著那床上老婦人的面頰,「武文全和他的妻子是在四十多年前結的婚,如果他們是正常的夫妻,至少會有個兒子或者女兒,並且現在應該已經四十齣頭,可你看看我和武林的年紀就知道了。」
「像一個木偶。」
一行人就這麼邊說邊走,等到天黑的時候,終於到了南嶺。喻廣財看著那起伏的山溝,眉頭微微蹙起,他說:「這還真是個住人的好地方,可惜呀,這武文全現在是無福消受了。」
喻廣財咬著嘴唇,也是非常著急。正在此時,那虎子低頭就朝著林奎的脖子咬了一口。一旁的幾人只聽見「咔嚓」一聲,虎子的牙齒就沒進了林奎的脖子里。林奎從他的手掌之間掙脫開來,然後倒向了一邊。他的嘴裏還在大罵著:「去你娘的,死了還要咬老子,就沒見你小子仗義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從那邊回來之後,才知道武文全死了。」李偉說著。
「所以呢?你們就這樣報復你的父親?」喻廣財質問道。
「行了,將他收住!」
「什麼地方?」喻廣財扭頭問道。
武森抿起嘴來,長嘆了一口氣,說:「走吧,先下山去,我給你們看個東西,你們就明白了。」
「我還沒說完呢,」李偉繼續說,「本來當時我是閑著沒事兒,就跟著曾銀貴出來,後來他說要去武家外面的池塘邊坐坐,我覺得那邊沒什麼好看的,就在這院子里轉了起來。轉著轉著,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西側。那間屋子從外觀上看沒有什麼特別,可就在我準備轉身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那門檐上的符紙,上面沾著雞毛。看著那扇有些破破的木門,我突然就生起了一股好奇。左右看了看,西側的整個院子都沒人,於是我就湊了上去,結果,你們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喻廣財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後來,我們就在那次喪禮上認識了。」說到這裏,喻廣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對了,說起來當時還遇到了一件怪事,現在想想倒是能夠應付,可那時候的我初出茅廬,遇事也不太懂,還是他給我上的這陰間陽界的第一課。」
聽到曾銀貴的話,喻廣財停下腳步,扭轉頭來,仔細地看著爺爺。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你小心一點兒,峻之身上的玩意兒不好惹。」
「呵,就屬你眼睛尖。」喻廣財笑著,轉而臉色又憂慮起來,「我也說不準,雖然我不太懂這破解生死的方法,可這搭橋本來就有悖生死之道,但凡這世間生靈皆有道法,你若違背這規律勢必是要付出代價的。倘若你搭橋成功延緩了死期,那肯定會有人因此而折陽壽,這是避免不了的。」
武森也被這陣騷動從房間里驚動出來,見了這場面,他急忙上前拉住武林的妻子,問:「怎麼了?」
「快呀,還愣著幹嗎?」虎子痛苦地叫了一聲。
「人下葬之後,要在原地轉三圈?」爺爺不太懂,問道。
爺爺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驚天的大秘密,聽到這話,熱情一下子就被澆滅了:「去,我還以為有什麼重大發現呢。」
幾人沉默了一陣,武森繼續說:「武林看好了一個日子,也就是今天晚上,如果在這個時候落氣,有多種好處,一是可以旺側室後人,二是如果兩夫妻在那時候下葬,死後將會成為同心鬼,一起走向來生。」
武林的妻子已經被嚇得慌了神,她連連點頭:「從他的手掌開始,到手臂,剛才他感覺到痛,讓我幫他脫下衣服,結果他的整個身體就已經腫了,還泛著紅黑的顏色,顏色最濃的地方都已經開始破洞腐爛了!」
「人呢?」武森問道。
林奎從山林里滑到了那汪湖水邊,掄了掄手裡的刀子,準備找準時機就撲上去放倒面前這個極具攻擊性的怪物。
爺爺聽著,有些入了神,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這桌子邊共有八張木凳,上面有七張都布滿了灰塵,想必這第八張是每天有人進來看這位老婦人時坐的。
「不對,這裏面還存在很多問題。」李偉說,「你們想想啊,如果剛才我們所說的都成立,那武家為什麼要放一具屍體在自家屋裡呢?還有就是,有個細節,剛才我在那西廂的那間房間的窗戶口趴著的時候,武林過來,他的手裡是端著飯菜的,如果那裡面住的是具女屍,那他端著飯菜進去做什麼?」
喻廣財三人轉過身來,只見那林奎已經被屍變的虎子從地上給舉了起來。林奎的叫聲在這大山裡回蕩開來,聽得爺爺汗毛直立。
這時,站在人群最後的爺爺感覺有人從他的腳下緩緩站了起來,那一刻,他的鼻息里充滿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而站在他面前的曾銀貴看著爺爺的身後,一張臉被嚇得慘白。
「快閃!」爺爺大叫了一聲。
「哦?那不知喻先生有沒有解法?」武森問道。
壯漢一聽,就結巴起來:「這個,這個可別找我啊,我可不敢去碰這些屍體。」
之後,兩人的聲音就漸漸消失了,可能是有意壓低了,站在門外的幾人根本就聽不見。
孫浩山被他的聲音驚得跳轉回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裡空空的,除了一點點稀薄的月光之外,什麼也沒有。
曾銀貴哆嗦了一下,連忙閉上了那張嘴。
果然,就當兩人這樣沉默著的時候。房門被曾銀貴撞開來,他喘著粗氣說:「出事了,武文全死了!」
曾銀貴看著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緩緩地移動著步子,虎子也跟著他轉起來。兩人像是兩個劍拔弩張的戰士,在為這最後的決戰尋找著出奇制勝的突破口。可是,身旁的幾人都很明白,雙方的實力懸殊實在太大,只要虎子豁出命去跟曾銀貴死拼,他手裡的那個小小的嗩吶根本就起不了半點兒作用。
誰知,幾人正要進房間,卻被武森攔住。他邁步進去之後,就順手關閉了房門。幾人站在門外,也不知如何是好。
上了火車,爺爺擠到了車窗邊,看著外面陰蒙蒙的天氣,心裏有些沉沉的。
黃媽見了曾銀貴的反應,她倒是瞪大了眼睛:「你們不知道?」
「峻之,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沒有什麼厲害不厲害,關鍵還在於你的悟性,如果你悟性高,有天靈護著,那不過是一點即通,如果你悟性低,就算再刻苦,那也不過只能懂些皮毛。」喻廣財拍了拍爺爺的肩膀,「據我觀察,你是一塊不錯的料子,你的悟性高,而且生有一副善心,只要你願意學,我就願意傾盡畢生所學!」
「跑了。」林奎說道。
眼看著那銅線一根一根密集起來,被困在中間的虎子有些著急了,他四下張望著,好像在尋找什麼出路。好不容易看準一個空隙,正要上前,又被喻廣財從對面添上了一根。他無路可逃。
在武家那座院子的背後有一片大松林,在松林的裏面,有一汪大湖,那湖水泛著淺綠色,迎合著月光,顯得剔透無比。湖裡波光瀾瀾,那個盤形的月亮被層疊的湖水分割成無數個小月亮。
「你沒事兒吧?」林奎問道。
喻廣財又坐回了身去,再次握住武文全的手,說:「老武,我知道你能夠聽見,你……」
站在爺爺身後的武森欷歔了一陣,他說:「這虎子可是和林奎從小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
武森想了想說:「看來只有找人下水了。」
她指著長廊的方向,已經被嚇得前言不搭后語了:「武林,武林,他……他整個身體,都爛了!」
曾銀貴背著手,拖著腔調說:「既然你父親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患有重病,並且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了,那怎麼能拖到一個月之後的明天呢?而且他又怎麼肯定明天戌時他就一定能夠落氣呢?據我所知,死在吉時,這對他自己或者說對他的後人都有好處,可要不是自然死亡,那這大吉就會變成大凶,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害怕就到一邊去。」說著,李偉上前,伸出手指探過去。
喻廣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趕快通知這些死者的家人吧。」
武森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們請放心,這些人的死我會負責的,就算我們武家傾盡家產,再搭上我這條命,也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那三人被這一幕嚇得大叫起來,武林隨手一扔,就將虎子扔進了那汪碧綠的大湖裡。身後的三人還沒反應過來,武林已跳轉身來,朝著另外一人撲了上去,一下就將他按倒在地上,低頭一口朝著他的脖子咬去,林奎和孫浩山只聽見一聲「咔嚓」,那人的脖子就斷掉了。
「這是怎麼回事?!」武森扭頭問身後那個還拿著已經熄滅的火把的壯漢。
「你不要顧慮這麼多,有什麼細節,我會一一給你交代清楚的,你放心吧,還有我在呢!」喻廣財一臉正經,把話說得死死的,讓爺爺完全無法拒絕。
「不對,他不應該是被咬的,你想想,要是那屍體真的撲上前咬他,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撒腿就跑。如果真是被咬住了,這傷口應該在那兒,剛才我們也看到了,他跟著武森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雖然低著腦袋,可身上的衣著卻並不凌亂。也就是說,他在之前沒有過大的掙扎。」曾銀貴分析得頭頭是道。
武森的表情非常難看,整張臉都快要拉下來了。許久,他說:「事已至此,那就麻煩幾位做一下身後的事情,墓穴已經找好,就希望幾位能夠吹奏幾首好曲子,送家父上路。」
喻廣財點點頭,說:「也多虧了魯班,能著出那奇書,想必肯定真遇了仙人。」
「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我父親這個病就是如此,時不時的就會這樣亂動,以前還經常……」武森正要繼續往下說,可爺爺已經等不及要將手裡的東西拿出來看了,他急忙說道:「沒事兒,那師傅我們就先出去吧。」
武森的哭聲在山林間盪開來,顯得陰森詭異。
「後來,她回老家去了!」曾銀貴斬釘截鐵地回答。
見爺爺和喻廣財沒有震驚的表現,他倒是非常驚訝。他跑到兩人面前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說,武文全死了,就是剛才,不是明晚!」
其中一種方法叫做搭橋。
武林妻子也覺得奇怪:「我不知道啊,剛才我出門的時候,他還在呢。」
武森的話音一落,就聽到從西廂傳來了一聲驚叫,如果沒有猜錯,那聲音是武林的。
這林奎剛一回神,可這時虎子已經撲了上去,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幾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忙不迭地跑向了西廂。正是剛才李偉講述的那個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爺爺下意識地看了門檐上貼著的那張符紙,上面的雞毛並沒有沾染灰塵,看來才貼上去不久。
李偉按照爺爺的話,接著往下看,末了,他一陣欷歔:「不對呀,這黃曆上的指示,明天戌時落氣,是旺側室,也就是說,只有在武文全的小妾身上才有作用。」
爺爺聽了,只覺得汗毛直立。他說話的時候牙齒打著顫:「那是把少女殺了用來煉油?」
「現在怎麼辦?」林奎問道。
「這個怪物是要幹嗎呀?」曾銀貴看著前方。
「不用怕,你們全趴著,他們看不見腳下的東西!」林奎胸有成竹,趴在地上像是一隻躲藏著的貓。
當他們衝出最後一片松林的時候,只見就在那汪碧綠的大湖邊,有兩人拿著手裡的大刀和斧子正對著那個穿著白衣的武林。此時已經有一人倒在了湖水裡,遠遠地,林奎也看不清他是誰。
在這片窪地上,沒有了樹林的阻擋,月光顯得特別亮。林奎看到虎子朝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趁著武林不注意的時候就衝上去劈了他。林奎會意,朝他點了點頭。
過了許久,也不見動靜。曾銀貴慢慢從嗩吶後面探出腦袋來,只見虎子緊握著自己的右手,那已經腐爛的皮肉上冒著白煙。
爺爺被他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連忙追問:「這到底是什麼,用來做什麼的?」
爺爺沒有搞懂那句話的真意,回頭就叫上兩位師兄,飛快地收拾好了傢伙,就跟著來的那個人一起出了門。
喻廣財一本正經地說:「他反問我,『你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他?』我當時一聽,就蒙了,小陳口中的『他』指的是誰?我身後不是明明就只有他一個人嗎,總不可能他會以為我在說武文全吧。我沒有回答他,就扭轉頭去,繼續朝前走。剛走了兩步,武文全就低聲告訴我,你最好別回頭,也別跟他說話,現在可不是惹怒他的時候。我一聽,就知道這身後的小陳惹了怪。於是只好低著頭,跟在武文全後面。那片竹林真的很大,雨點打在那竹葉上,沙沙作響。我記得那可是個大夏天,雖然下著雨,卻非常悶熱。可是,當一陣風從竹林里灌進來的時候,我感覺渾身都豎起了汗毛。」
「老武啊,想當年你可是不懼生死的,今天看著你這個樣子,我還真的有點兒揪心。」喻廣財自顧自地說著,「還記得咱們遇到的那個下午不,你就站在那熊家的大院子里,跟我講我師傅以前的趣事,你說他有一次晚上喝醉了酒回家,去偷摘人家家門口的橘子,結果被那家裡的大狼狗追著一路狂奔,最後掉進了臭水溝的事,你還記得嗎?」
他一說完,李偉和喻廣財都扭頭去瞪著他。他被兩人飽含責備的目光給弄得有些疑惑,隨即低頭一看,才發現兩人上山什麼都沒有帶,更別提什麼銅線了。
說實話,當張七說這話的時候,爺爺很想阻止他。要九-九-藏-書是跟著羅琪,倒是沒什麼好說的,可是這不還有個古里古怪的林子嗎。看來張七這傢伙還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一點好吃的就讓他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當爺爺聽到他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心裏沒忍住咯噔了一下。這兩個字里好像含滿了怨恨和指責,而這些怨恨和指責都是衝著爺爺來的。
進了那房間,爺爺當即就感覺鼻息里充滿了惡臭。不知這房間已經有多久沒有打開過了,那僅有的窗戶原本很大,可已被扣得死死的,在兩扇窗門上還貼上了一張符紙。
孫浩山的聲音在深山裡回蕩起來,林奎聽了,有些不安:「這樣叫,會不會把武林引過來?」
武森走後不久,喻廣財坐到了爺爺身邊,在思慮著什麼。李偉和曾銀貴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曾銀貴說:「師傅,那你們先坐坐,我和師兄出去走走。」
「我說你倒是小聲點,他們還在外面……」
喻廣財此話一出,卻沒有人應和。大家都愣了半天,倒是林子舉了舉手:「算我一個吧。」
喻廣財說:「我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隨時都可以開工。只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父親要是在明晚戌時落氣,那的確是個好時辰,既然等不到那個時候,也自有天命,這不早不晚,在這個時候剛好犯了三煞,如果沒有處理好,對你們武家來說,那可是大麻煩。」
「啊?」李偉很是驚訝,不過在他驚訝了兩秒之後,說:「我剛才去武家院子里轉了轉,看到有個地方有些奇怪。」
「對了,剛才你們在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爺爺插了一句問道。
武森嘆了口氣,說:「這是我娘親。」
曾銀貴點點頭。
喻廣財想了想,說:「這種活跳屍有一個弱點,就是他們怕金屬的東西。」
「你就別在這兒抱怨了,走吧。」
慢慢地,虎子就被幾人困在了中間動彈不得。
爺爺拿起手裡的那本黃曆,遞到了幾人面前:「你們看看明晚戌時,到底是個什麼時辰。」
一行人在山間的小路上蜿蜒著朝山下走,走著走著,爺爺突然想到了什麼。
爺爺其實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既然喻廣財這樣說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爺爺拍了拍曾銀貴的肩膀,說:「哥,你就別較真了,反正你在那邊閑著也是閑著,出去走走也不錯。」
爺爺的話音一落,就看到了武森扭過頭來看著兩人,眼神里有些厭惡,像是在憎恨兩個在看自己笑話的人。爺爺和曾銀貴連忙閉住了嘴,安安靜靜地站在了人群的後面。
這樣想了想,喻廣財開始掐指算了起來,過了一陣,他停下來說:「這明日戌時正是亡人吉時,按照你父親的生辰來算,這個時候落氣,對你們幾兄弟那可是大吉,由此可見他對你們可是愛護有加呀。」
喻廣財說:「也不全對,普通的屍油就是指一具屍體腐爛的時候,身上皮肉里的油會溢出來,屍油就是指的那種油。不過……」
「對,而且這事還不一定跟你拔掉武文全頭上的銀針有關。」李偉也上前來添了一句。
「啊,快說快說,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呢。」曾銀貴此時已經完全代替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張七。
就這樣,爺爺開始跟著李偉學習一些基本的吹拉彈唱,不出三個月,果真已經基本掌握了喪樂隊里所有樂器的操作方法,也跟著喻廣財做過不少的喪禮。
李偉看了他一眼:「既然是畜生,怎麼會有人性,哼,現在是他受苦的時候了。」
壯漢撓著頭,說話有些支支吾吾:「這個,這個都是武林乾的!他完全是個怪物!」
「這個畜生,簡直沒人性!」曾銀貴憤憤地咒罵了一句。
爺爺笑了笑,說:「是嗎?你有看到嗎?黃媽有看到嗎?」
「後來,後來那個小陳就不見了。」喻廣財說。
「老武,你能夠聽見我說話不?」喻廣財握住他的手,說道,「我是廣財,現在來看你了。」
爺爺聽了,取笑道:「虧你這麼大歲數了,還說什麼跟著師傅走南闖北。」
「他們不會是在養鬼吧?」曾銀貴說道。
「難道他是得到了天書?」喻廣財問道。
武森深吸了口氣,穩定了情緒,才說:「我和武林就這樣一天天長大,在我們的世界里,爹和娘就是武文全兩夫婦,可直到那一天,白曉蘭在外邊的長廊里昏倒。武文全叫來大夫,從大夫的口中得知,她已經身患不治之症。當時就在這個房間里,我被武文全叫了出去。可等我剛走到房門口,關上房門不久,我就聽那大夫問他,說武森和武林兩兄弟現在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吧?那時我就起了疑心,我知道這武文全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我就湊上前去偷聽。就是那一天,我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在西側的小院子里有一個被鎖著的房間。」李偉說。
曾銀貴被他的話嚇得一臉煞白,乞求道:「師傅,那我可不可以走你前面?」
「趕快,拿著你的嗩吶跑到那畜生的後面去,對著他的耳朵吹,越響越好!」喻廣財一邊在自己的布袋裡搗鼓著什麼,一邊吩咐道。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武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身後爬了過來,問道。
「師傅,沒想到你對小峻之這麼偏心啊。當初我們哥兒幾個拜師學藝,你什麼時候拍著胸口跟我們說過這麼好聽的話?現在小峻之一磕頭,你就要教他畢生所學,到時候這小子學了手藝,還不得天天欺負我們?只怕那時候我和李偉他們都該喊他喊師兄了。」
「少女未開|苞時,身體極陰,做這種東西最有效,不過最有效的還是取少女的下巴,用來煉油。這種屍油,沾在銀針上,那可是百試百應。」喻廣財的語氣有些深沉。
眼看著喻廣財就要被武森硬生生地拉走,爺爺突然發現了什麼,只見武文全的頭髮間有什麼東西在晃著銀光。
「看這重慶的城門結構,九開八閉,這明顯是按照九宮八卦設計的,倒還有點兒奇門遁甲的意思。」喻廣財翻閱著手上的報紙,呢喃道。
「當時,武林也被嚇得直發抖,看來這兩人就是來索命的。愣了半天,我趕緊催促武林動手。他這才拿起手中的兩根筷子,瞄了半天終於瞄準了那酒杯的邊沿,對著穩穩地放了下去。雖然當時那兩根筷子只搭成了那麼一瞬間,可總算是成功了。」武森說,「當我再回頭去看門外的時候,那兩個影子就漸漸朝著後面退去,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了門外的月光之中。」
可誰知就在他得意揚揚的時候,趴在地上的虎子支起了身子,在曾銀貴的身後緩緩站起身來。曾銀貴這下聰明了許多,看到對面幾人的表情不對,連忙轉過身去,又操起手裡的嗩吶準備對著虎子一陣猛吹。不料這虎子在吃了剛才那一塹之後,已經長了一智,伸手就朝著那嗩吶的喇叭口堵了過來。
曾銀貴聽了喻廣財的講述一直沒有說話,他默默地跟在大家的後面。走著走著,只見要走進一片竹林的時候,曾銀貴連忙擠上來,說:「峻之,還是你走後面,我想著都覺得毛毛的。」
「什麼活了?她本來就沒有死!」
「不會吧?蒸發了?」
那虎子見林奎倒在了一邊,似乎還不罷手,又邁動腳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像一具屍體。」李偉小心翼翼地回答。
「怪事兒,居然有人擇日而亡。」喻廣財說著,「快去,趕時間!」
「對的,捆死他,」曾銀貴看到這一幕,非常激動,他說,「媽的,要是林子在就好了,保准一鐵釘釘住他的腦門!」
「你就別廢話了,老子可是拿命拖著呢。」
這一下雖然沒有砸到虎子的穴位,卻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將舉在頭上的林奎撲通一聲扔到了地上,然後朝著爺爺奔了過來。
「你這親戚是在城哪邊啊?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嗎?」張七擠著眉毛,試探著問。
「你快去山下叫人!」
「浩山,你小子能有點兒種嗎?」虎子吼了一句。
不遠處的虎子已經站直了身子,他抖了抖膀子,也弓起了身子。
喻廣財撇了撇嘴,甩著長長的衣袖,就大步跨了進去。爺爺緊跟其後,在與曾銀貴擦肩的時候,爺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林奎也不太確定,也不去跟他爭論什麼,跟在孫浩山的身後一路朝著山頂走去。剛走到一塊大石頭前的時候,林奎跟著孫浩山邁步跨了過去。可就在過去之後,剛一走開兩步,他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那聲音窸窸窣窣,像是腳踩在樹葉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中途頓了一下,好像是被絆倒在了那塊石頭上。
喻廣財頓了兩秒,然後緩緩點了點頭說:「是這樣的,那天我們在那戶人家做完了禮,我的師傅要去城裡會一個老友,正好武文全要來這邊做事,我就跟著他一起回來。我記得那天下著很密的雨,我們走得飛快。當時武文全有個徒弟叫小陳,也跟著我們一起的,我們三人也沒打傘,一路被雨淋著。可走了差不多兩里路,我和武文全就發現了不太對勁兒。剛開始的時候,小陳跟著我們走出了過世的人家,剛一邁進對面田灣的竹林時,我就覺得他怪怪的。相處了兩天,雖然我對他不算知根知底,可也大概知道他的脾氣。那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讓我著實有些詫異。那是一片非常茂密的竹林,大白天的走在裏面也感覺陰冷冷的。武文全走在前頭,我跟在其後,小陳走在最後。走在竹林里的那條小道拐角的地方時,我下意識地扭頭看了小陳一眼,結果我竟然發現他低著腦袋,翻著白眼看著我。當時那個眼神就嚇得我打了個冷戰。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我就說,你這樣子挺像個死人的。結果他冷冷地回了我一句。」
這樣想著,爺爺回過神來,繼續聽武森講下去。
爺爺知道自己犯了錯,坐在一邊,低著腦袋沒有說話。
林奎得意地擺了擺手說:「沒關係,他不會彎腰,看不見我的。」
爺爺回過頭去,拍著曾銀貴的肩膀:「你忘了,之前黃媽告訴過我們,在她之前武家有個女傭?」
喻廣財笑了笑:「這個很正常,你看峻之以前在家裡的時候還不是經常跟自己的父親頂嘴。」
到了第六天,這武文全的病情的確是已經不能再拖了,他躺在病床上喘著粗氣。武林雖然已經謹記了武文全的吩咐,可他還是非常緊張,因為這種方法只給你一次機會。
當時,武林非常的緊張,因為這不僅關係到父親的生死,也關係到武家後代的興衰。他想了很久,正在他要動手之際,大門外突然透進來兩個人影,那兩個人影站在門口不動了。
「呵,這個我想我可以猜到。」爺爺在身後說道,「剛才武林跟著武森出來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說話,自始至終一直都埋著頭,可是他有個動作很可疑,就是他出來的時候,兩隻手一直都狠狠地捏在一起,我想啊,要是他手上沒什麼問題,怎麼會捏得那麼緊,以至於兩隻手都泛白了。」
武森在進入房間之後,裏面傳出兩兄弟的爭吵聲,站在門外的幾人只能通過聲音來勉強判定。
不知走了多久,爺爺跟著喻廣財等人停下了腳步。喻廣財注意到爺爺的情緒有些不對,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峻之,這人死之事不是你我所能操控的,有句俗話說得好,『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這都是天命。命理如此,即使當時拔下那根銀針的人不是你,也會有別人。」
看著喻廣財的模樣,爺爺突然心生一問:「師傅,剛才我見你聽了武森的話之後,似乎發現了什麼……」
武森說完,喻廣財說:「根據我的觀察,那種針上的屍油可不是一般的屍油,武林從哪兒找來的?」
那個怪物就愣愣地站在原地,抬著眼睛四處張望,左一下,右一下,最後緩緩地低下了腦袋,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腳邊的林奎。
武森一聽到這話,就支吾了起來,他說:「這個……喻先生還是先休息休息吧,家父現在正是病危期,一直昏迷著,可能也醒不過來。」
「哈哈,這麼容易就被搞定了?」曾銀貴將嗩吶緩緩收到自己的身後,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等武森帶著那武林離開之時,爺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走在最後的武林身上。那武林一直埋著腦袋跟在武森的身後,兩隻手交疊在一起,由於交叉過於用力,手指頭都有些泛白了。說不出為什麼,爺爺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
林奎見孫浩山是凶多吉少了,隨手撿起地上虎子的斧頭,朝著武林一下扔了過去。這下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武林的腦袋上,眼看著他受了這麼一斧頭,鐵定沒命了。可誰知,他緩緩轉過身來,將目標鎖定在了林奎身上。林奎被他嚇住了,連忙朝後退。就在這時,孫浩山一把抱住了武林的腿,大喊了一聲:「大奎,快走!」
看到這些,武森好像也有些沒底了。他低頭沉思了半天,也沒有說話。
進了房門,武森先走到父親武文全的床頭,伸手摸了摸父親的腦袋,又俯下身去不知道對武文全說了什麼,然後站起身來,對喻廣財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可以過去了。
這樣說著,武森從房門中出來,將喻廣財等人迎了進去,將他們安排在了客房之中。
「我的娘親名叫白曉蘭,自幼就父母雙亡,十三歲就來了武家,大家都說她是武家的童養媳,可最終卻沒能嫁給他。武文全聽了妻子的提議,想了一晚上,最終答應了下來。那天,他的妻子找到我的娘親,將這件事告訴了她,說是徵求她的意見,可根本沒有什麼條件可講,娘親只得答應下來。」武森長嘆了口氣,接著說,「據我的娘親說,這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那一個月的時間里,她和武文全朝夕相處,行夫妻之禮,每日相敬如賓,齊眉舉案。一個月之後,娘親從大夫的口中得知自己懷孕了,從那之後,武文全就搬出了她的房間,住回了自己的卧房。當時的娘親恨透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巴不得出點兒什麼意外,將他殺掉,這個孩子,也就是我。」
曾銀貴說著,自己都搞不清在說些什麼了。看兩人還是紋絲不動,他乾脆將兩人拉出了門去。
喻廣財聽到這長篇大論都有些頭疼了,揮了揮手:「行了,你就跟我說,你要幹嗎?」
來人姓武,名叫武森。他的父親和喻廣財是故友,或許這樣說不太對,因為喻廣財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武森父親的手裡討教過吹奏的技巧。用喻廣財的話來說,這個武森的父親也算是他的師傅了。
「既然這樣,那當務之急就是去找武林,這樣,家父的後事就拜託喻先生先處理著,如果有什麼法事是需要我和武林到場的,就請喻先生暫且先等等。」說完,武森就對身後的家佣黃媽說,「黃媽,現在就麻煩你去村裡找幾個壯漢,跟我出去找找,他們要是跟你說錢你就按平日到地主家做工錢的兩倍給,當然,這都是在找著后才有的報酬。」
聽到這話,爺爺雙眼一亮,他說:「不管怎麼樣,我以後絕對會比張七厲害的。」
爺爺點了點頭,覺得這有些不太對勁兒,在喻廣財的示意之下,他靠了上去。
「如果沒有做到會怎樣?」爺爺繼續問。
爺爺低下了頭。
喻廣財似乎等待這一刻很久了,難掩心中的激動。他連忙接過爺爺手中遞過來的白開水,樂呵呵地說:「那我就當這是茶了。」說完,將那滿滿一杯子的白九*九*藏*書開水仰頭喝了個精光。末了,急忙彎腰將爺爺扶了起來。
「現在怎麼辦啊?」爺爺急了,回頭催問喻廣財。
「這個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曾經聽聞有一本奇書,叫《上下策》,被分成了上下兩策,上策保富貴,下策旺子孫,可每人只能學習其中一策。擁有這本書的人不多,一般也不外傳,所以我也沒有見過。」
那一刻鮮血從虎子的手膀子上噴了出來,濺得武林滿身都是。
「你這不是廢話嘛,沒答應,他和武林怎麼來的啊?」爺爺低聲反問道。
這是林奎聽到的孫浩山的最後一句話,連他都沒有想到孫浩山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犧牲自己去救他。
「啊?怎麼說?」喻廣財有些不解。
在場的幾人都看得傻了眼,那林奎此刻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一陣笑聲,他斷斷續續的聲音在那樹林響起來:「呵,虎子,老子來陪你了。」
可根據病情和武文全的身體狀況,明顯已經支撐不到那一天了。後來,在武文全的吩咐之下,武森的弟弟武林開始著手準備。據武文全說,多年前他曾看過一本天書,那本書中記載著破解生死的方法,可那不是長久的,只能延長一個臨死之人幾天或者幾個月的壽命。
「金屬的東西?」曾銀貴說著,「咱們的銅線算不算?」

武森點了點頭,誇讚道:「呵,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你的第二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不過這第一個問題,我倒是可以跟你說說,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神奇的法術,就在大半個月之前。」
喻廣財站在武森的身後,道:「雖說這人之生老病死自有定數,但這與他們前半生種的惡因有關,也與你種的惡因有關。」
武林按照武文全之前教授的步驟,在武文全住的房間的圓桌上,擺出一個一兩的酒杯,然後在裏面裝滿未透過氣的陳年老酒,取出一雙武文全平時固定用的筷子。他要做的就是將這雙筷子立在酒杯的邊沿,對搭成一個三角形。
喻廣財上前了一步:「那我就直說了。人之死本是天命,這違反天命本來就是在破壞生存規律,一個環節遭到破壞,勢必影響其他環節,說得簡單點,有借有還,有得有失。所以,如果你要化解這人死之煞,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喻廣財進門后,停在了前方半米的位置,爺爺上前一步,只見在喻廣財的前方有一間大床,被一張厚厚的幔子遮住,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飯桌上的氣氛非常壓抑,只有武森一直在跟喻廣財聊天,講明了一些武文全的情況,比如墓穴、棺材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好了。
爺爺露出一臉的驚嚇,伸手指了指林奎的身後,小聲說:「你身後啊。」
要不要回去呢?爺爺正在內心裡這樣掙扎著。突然,在幾人的身後,武文全在床上翻動起來。爺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退後了幾步,當他平靜下來,才見到武文全在床上翻動得越來越劇烈,他的身子好像一條大魚在水中扭動著。他扭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發出咚咚的巨響,那張床好像都快要經受不起他的動作,左右晃動起來,那床前的鈴鐺一直響個不停。
聽到這些,爺爺覺得有些心寒。古家灣的老古一輩子沒有任何心愿,就指望著能夠在晚年生一個兒子來給自己送終,可這武文全有幸生了兩個兒子,那又怎樣?在自己還沒有落氣之前,兒子就一直在作著準備等著他死。有這樣的兒子,或許要比沒有不幸得多。
喻廣財見兩位主人都離開了,也就帶著幾個徒弟回了房間,整理行頭。這一次因為羅琪不在,少了一個哭喪的,可這個環節也不能少,喻廣財想了想,準備讓爺爺來充當這個角色。
曾銀貴知道自己這下是沒法了,只好硬著頭皮走在爺爺的前頭,他在心裏想,快點兒走出這竹林,快點兒走出這竹林,等到了外面就好了。
眼看著虎子又走到了林奎的面前,正要上前,曾銀貴握緊了嗩吶,對著他的耳朵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一吹。一陣刺耳的嗩吶聲幾乎驚得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已經屍變的虎子也不例外。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他像是受了一記重鎚,雙手把耳朵蒙得死死的,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開始翻滾起來。
「那為什麼要叫上我們啊?難道真的是為了等著你那朋友過世好做禮?」不分輕重的曾銀貴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這時,天邊已經擦亮,樹林里透著淡淡的光線。武森從後面走上來,看著地上屍骨不全的林奎,長嘆了一口氣。
「什麼?!」武森有些驚訝,「快找人把這些屍體給撈起來!」
喻廣財點了點頭,等到兩人都出門之後,他對爺爺說:「晚上去看武文全的時候,你跟我一塊兒去。」
「快閃開!」李偉在身後拽了他一下,將他拖著倒在了地上。
喻廣財的話剛剛落下,那床上的武文全突然抖了一下,把一旁的喻廣財嚇得從床沿上站了起來。可就那麼一下,武文全就不動了。
這時,有人從山下拿來了一張大網。在湖邊打撈了好久,才將那四具屍體打撈起來。當這四具屍體被整齊地擺放在岸邊的時候,大家都被這幾人的死狀給嚇住了。每一具屍體都被撕扯得面目全非,幾乎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武森點點頭,最後忍不住大哭起來:「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可當他對著幾人提出此議的時候,也就只有曾銀貴一個人跟著附和。不過喻廣財也看得出來,他無非是想看爺爺的笑話。
「也就只能整整你這種只曉得吹牛,膽子比誰都小的人。」爺爺說道。
「你呀,幾個徒弟就屬你學得最慢,峻之,我保證你只要花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懂得比他多!」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經意地朝著身後退去,紛紛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這場景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什麼代價?」

「哦,我知道,是不是像……」爺爺一激動,就差點兒說出了林子父親的事,想了想,他收住了嘴。
虎子低頭一看,然後抬起頭來對著林奎伸出手來,正要撲上前去,誰知那林奎身手敏捷,一下子就閃到了那棵大樹後面,虎子來不及躲閃,生生撞了上去。林奎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早知道你這麼笨,幹嗎還要怕你呀?」
「武林有沒有說起,那本奇書他是從哪兒得來的?」李偉問。
「嗯,根據這時間上來判定,不難看出有些關聯,可在沒有找到武林之前,我不敢妄下結論,他身上惹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所以不敢肯定。」喻廣財說。
「對不起,我們也沒有想到。」喻廣財拱手彎腰,道了個歉。
喻廣財聽了,問道:「這有什麼奇怪?你覺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曾銀貴扭頭看了一圈,喻廣財和李偉已經布好了半個銅線陣。
那天晚上,在喻廣財的指示之下,幾人很快就在武家的院子里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棚子。武家的人忙忙碌碌地準備著給武文全入殮的時候,李偉、曾銀貴和爺爺三人就吹奏起來。在爺爺的記憶里,曾銀貴吹嗩吶的樣子最好看,他雙手捏著那細長的竹管,吹奏的時候腮幫子鼓鼓的,曲子一吹起來,他就跟著那起伏的調調左右擺晃,十分入迷。
吃過了晚飯,武森帶著喻廣財和爺爺去武文全的房間看他。武林也一直跟在身後,沒有說話。
曾銀貴連連朝著後方退去,臉上的驚恐更是越來越明顯。他抬起手來指著爺爺的身後,有些語無倫次:「你,你身後,那個,他娘的!」
幾人在貴州一天也沒有逗留,當天晚上就乘坐火車回到了重慶。到了重慶,羅琪說要去城裡看望一個親戚,要跟大家道別。喻廣財看她孤身一個女子,有些擔心,就問她識不識得路,羅琪一聽就支吾起來。原來,她與這個親戚已經有很多年未見了,大概八年前來過一次。喻廣財見她也沒有個底,就扭頭問身後的幾人:「你們有人願意陪她一起沒?」
林奎此時也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撿了一塊更大的石頭,扔向虎子的腦袋。
武森淡淡一笑,說:「我父親等這個時辰很久了。」
「看吧,這樣多好,」曾銀貴說著,將嘴巴湊到了爺爺耳根子前,「你先磕了這頭,以後你就是張七的師兄了。」
「一個女鬼。」李偉說,「不過我也不敢肯定,但我估計那不是個活人,她就那麼直直站著,好像一個木偶,或者說是,像一具屍體。」
「後來……我將這事告訴了武林,並且在我的跪求之下,白曉蘭告訴了我們這個真相,呵呵,或許沒有人知道,當時我是多麼地痛恨武文全夫婦。」武森站起身來,「我和武林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娘等死,那段時間,每天我都和武林換著去照顧她。直到有一天,武林告訴我,他得到了一本奇書,那本書上寫著怎麼解生死,怎麼看穴位等等。他把那本書給了我,可我卻怎麼都看不懂。」
「好啊。」
說著,武森扭頭就朝著西廂的方向走去。曾銀貴和李偉對望了一眼,似乎從他的這些行為中看出了點兒什麼。二話沒說,就拉著爺爺一起上前,跟著武森朝著西廂走去。
武森清了清嗓子說:「我父親明晚戌時會落氣,在生前父親多次提到過你,所以叮囑,他死了之後一定要讓你來為他善後,如果趕得早,還能見你一面,和你說點臨了的話。」
喻廣財聽了,輕輕合上了報紙,他說:「這個奇門遁甲,不過是用來占卜,供人作出抉擇,占卜吉凶的。」
爺爺一邊敲打著小鼓,一邊有不少奇怪的想法從腦子裡掠過。正在這時,那武家院落的東側突然騷動起來,大家都朝著那長廊口圍了上去。剛好,又有一人從那長廊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她的臉上滿是驚恐,她正是武林的妻子。
「行了啊,師兄,你過來。」爺爺動了動眉毛,表情裡帶著挑釁的意味。
喻廣財笑道:「那就讓我看看你們家這隻鬼到底長的什麼樣兒?」
林奎被他的話給嚇住了,回頭看了一眼,不料,正在這個時候,他遠遠地看見,在離他們十米左右的那個斜坡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晃進了旁邊的松林里。
「你就少在這裏說風涼話了,張七不在,你倒是學著他唱起來了啊?」爺爺白了曾銀貴一眼。這目光倒是沒有逼退曾銀貴,反而讓他得寸進尺說個沒完。爺爺實在有些受不了了,乾脆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喻廣財嘆了口氣:「也許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一種分魄術,就是將活人的靈魂困在一個東西上,這人和那東西都會插上一根銀針,如果這銀針被拔了,那就是這人的死期。」
武森點點頭:「他說,是從武文全的衣櫃里翻出來的。」
說完,他就倒在了地上。虎子將拳頭從他肚子里抽了出來,似乎還不肯罷手,又是一拳砸在了林奎的腦袋上。
他的話音剛落,那個怪物就抬手朝著他撲了過來。
爺爺聽后,有些為難。這突然叫他敬茶拜師,他還真是有點兒措手不及。
「銀貴,別怕,你那嗩吶的喇叭口也是銅的,他害怕金屬!」李偉喊了一聲,「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好。」
「那他的傷口在手上?」曾銀貴想了想,「那這屍毒可比咱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通常最厲害的屍毒都是從脖子或者人體最活躍的地方傳入,而且都是通過被咬傳給人的,這種只傷到了手指頭就能導致全身潰爛的,那可能真是不好對付。」
武森就站在旁邊,說:「這裏面就是你們說的鬼。」
「啊?」爺爺聽了,十分驚訝,可很快又生出幻想來,「要是我能夠得到一本就好了,以後天上地下的都知道,那多厲害。」
「怎麼樣?還有氣兒?」爺爺低聲問道。
武森見幾人停在了門口,回過頭來,他尷尬一笑:「小夥子,是你心太仁慈了,跟我來吧,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你看看他。」曾銀貴朝他揚了揚腦袋。
喻廣財見他有些激動,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等著他緩緩道出真相。
身旁的幾人都點了點頭,只有喻廣財扭頭問道:「她是你娘親?不會吧,我記得以前我見過你娘親,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呵,照做,一切就拜託喻先生了。」
「這個不是錢的問題,剛才你是沒有看見,你們家武林身上那種病是傳染的!」壯漢一臉的驚訝。
「那我也去躺一會兒。」李偉說著,也奔著那張床去了。
武森帶著眾人停在了那片湖前,眼前的場景讓他很是驚訝。原本毫無雜物的湖面上竟然漂浮著四具屍體,他們都是這個村子里的壯漢,兩個時辰前,黃媽託人找到他們。為了能夠掙得幾個銅板,他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幫忙尋找武林。所有人也許都沒有想過,這會是他們的下場。
喻廣財點了點頭說:「嗯,避太歲、點長明燈、八仙送轎之後原地轉三圈,這些是最基本的。」
「你看到什麼了?」孫浩山問道。
曾銀貴看著黑漆漆的門口,邁了邁腳步,總覺得自己這一跨步,就入了虎口。他頓住腳步,扭頭對喻廣財說:「師傅,還是你先請吧。」
此時,曾銀貴終於趕到,將喻廣財的布袋遞給了他,然後自己拿著嗩吶,問道:「這個用來幹嗎?」
武森點點頭:「所以在這方面我很佩服他。本來當時在診斷出這病之後,武文全一直瞞著他的妻子,可紙包不住火,很快,他的妻子就從他的言行中看出了蹊蹺。她找到那個大夫,求了對方很久,才從大夫口中套出了話。回到家之後,她二話沒說就跟武全文攤了牌,說她已經得知自己不能生育了,不過她有辦法給武家延續香火。武文全一聽,知道是自己的大夫朋友說漏了嘴,也沒有去追究,直接問她到底有什麼辦法。誰知,她告訴武文全,可以從女傭身上借種,這個女傭就是我的娘親。」
武文全的病情確診是在一個月之前,那個時候他已經病入膏肓了,不管是醫生還是武文全自己都覺得活不過五天了。可當武文全吩咐兒子拿過來黃曆一看,才知道在那幾天落氣都不好,自己死後找不到好的風水也就罷了,可能還會連累子孫。最後,武文全從黃曆中確定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到明天的戌時,若是在這個時候落氣,那必定可以大旺子孫。
不知道怎的,爺爺聽到這話,心裏有些暗喜,沒有多想,他就點頭答應下來。
「你,你怎麼了?」爺爺有些不解地問道。
「莫非,你父親用了……」喻廣財斜著眼睛看了看武森的鞋子,問道。
「去,自己膽小就別亂說。」
「那是再好不過的。」
曾銀貴對自己被授予的這個任務非常開心,二話沒說就從地上站起來,朝著山下跑去。
武森點了點頭:「我們從小父親就這樣,雖然平日里對我們非常嚴厲,經常打罵,可我們都知道,他是從心底里希望我們好的。」
「那還愣著幹嗎,趕快拿出來呀!」眼看那個怪物越走越近,曾銀貴有些急了。
曾銀貴搖了搖頭:「我不敢摸。」
爺爺將他迎進了喻廣財的房間,兩人關門閉談了多時,喻廣財打開門來對爺爺說:「叫上你的兩位師兄,咱們出發。」
爺爺也趁勢回到了喻廣財的身邊。
「這是個什麼東西,是從武文全的腦門上拔下來的。」爺爺說著,語氣里難免透著得意。
「行了行了,你想象力豐富行了吧,到前面來!」爺爺將他拖到了前頭,然後催促著他少廢話快趕路九-九-藏-書
林奎點了點頭,說:「看樣子只要我們趴在地上他就看不見。」
「這雖然是晚上,可還不至於能夠眼花到一個大活人站在我面前都看錯!」武林有些不悅,好像武森的話觸犯了他。
喻廣財帶著幾人作別了武森,回到了房間里。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剛一進門,爺爺就問道:「師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爺爺從兩人的表情中看出了蹊蹺,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別愣著啊,快點兒快點兒,正好,這裡有水,以水代茶,相信師傅也不會見怪的。」連李偉也開始跟著曾銀貴起鬨。
孫浩山不耐煩地迴轉身來,只見林奎的身後果然跟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男人,孫浩山大叫了一聲。林奎也連忙迴轉身去,面前那個身著白衣的男人正是武林,只是他的整張臉都已經腐爛了。
「去你的,你個小娃娃毛都沒長齊,就敢冒充叔叔,你可別忘了,我好歹還算是你的師兄。」曾銀貴說著,揚起了腦袋。
「我也搞不懂啊,剛才在山上遇到武林的時候,他就不會彎嘛?」林奎還喘著粗氣,驚魂未定。
扭頭一看,是武森。他雙手背在身後,聲音嚴厲。黃媽聽了,連忙埋頭走開了。
黃媽癟了癟嘴,說:「這人是派出去了,不過有沒有效果就難說了。說來這武林的病也有些奇怪,你說以前還好好的,怎麼說患病就患病了,這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都讓我不得不相信西廂那邊鬧鬼的事情了。」
眾人都停了下來,武森回頭問道:「怎麼了,小兄弟?」
兩人從長廊里出來,走到院壩里的那張桌子邊坐了下來。不多時,黃媽從一旁走了出來,她看了看爺爺和曾銀貴,說:「你看,這真是招呼不周。兩位你們先坐一下,等會兒我讓人給你們倒兩杯茶過來。」
「呵,你說的那個是我的大娘,也就是武文全的正房。」武森說道。
林奎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想都沒想拔腿就跑。
李偉聽了,笑了笑,對爺爺說:「峻之,你來告訴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落氣了嗎?怎麼在這時候還去西側的廂房?」爺爺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問道。
爺爺張大了嘴巴,看著手裡的銀針:「那我這……」
羅琪忍不住笑了一聲,說:「在南邊,好不好玩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那邊有很多吃的呢。」
回到房間,李偉和曾銀貴又不知道到哪兒去瞎晃了,還沒有回來。喻廣財一坐下來,就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我是想問一下,找武林的事兒,你們安排好了嗎?」曾銀貴問道。
「嗯,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喻廣財盯著他,「現在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許?」
「那是屍油。」喻廣財冷冷地回答。
「什麼?西廂那邊鬧鬼?」曾銀貴十分驚訝,他看了爺爺一眼,爺爺也被黃媽的話勾起了興趣,上前來想要聽個明白。
那怪物扭轉著腦袋四下張望,可就是不看自己腳邊的林奎,前面幾人都有些蒙了。
所有人見狀,都四處逃去,只有林奎還站在原地,看著對面的這個怪物,眉頭緊蹙,他有些難以置信:「這,這不是虎子嗎?」
沒想到李偉聽了,點了點頭說:「你可真是聰明,我的確看到了一個女鬼,而且是個上了年紀的女鬼,她的頭髮花白,亂糟糟的,就那麼直直地站在房間的窗口處,一動也不動。當時我就被嚇住了,仔細一想,這門檐上的符紙難道就是用來鎮這女鬼的?我正想得入神,不知道那武林什麼時候端著飯菜站到了我的身後,他伸手拍了拍我,差點兒把我的魂都嚇沒了。」
「你們他媽的還看什麼呀,快上來,咱哥四個把這怪物給了結了!」說話的人是虎子,他呼呼地喘著粗氣,一張臉上全是血。
此時,武家已經亂了套,大家都在議論武文全落氣的事。熬了整整一個月,武文全居然沒有等到最後一天。
孫浩山有些來氣了:「我說你能不能沒事別嚇唬我?這他媽深山老林的。」
「這玩意兒可是個邪術。」
林奎見狀,連忙爬過去狠狠地推了孫浩山一把,孫浩山還沒反應過來就「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對了,大師兄,剛才你說你在那裡面看到了什麼?」爺爺扭頭問道。
武森說:「我給雙倍的價。」
曾銀貴連忙回過頭去,一句話也不敢吭,低著聲音對前面三人說:「快走,峻之惹到污穢了。」
林奎這才反應過來,舉著大刀砍了過去。那武林像是背後也長了眼睛,微微一側身,林奎的刀就穩穩地砍在虎子的肩上。那一刀的力量特別大,幾乎劈掉了虎子的手膀子。虎子大叫了一聲,然後罵道:「你他媽沒長眼睛啊?」
見過不少生死的喻廣財,在回憶起他年少時遇到的第一樁怪事的時候,自己好像都被嚇住了,他咽了咽唾沫,緊張得沒有接上上面的話。他這一停頓,曾銀貴就受不了了,他催促道:「哎呀,我說您老人家怎麼說話也這樣啊,快點兒快點兒,他說了什麼?」
在那個年代,人死之後能夠請上喪樂隊的多半都不是什麼窮人。可喻廣財做事有個原則,只要人遇難事,在不顛倒陰陽的情況下,他都會出手相助,分文不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家笑夠了,喻廣財說:「走吧,待會兒真有髒東西來了,你們就高興了。」
「師傅,請您喝茶。」爺爺端起一旁的那杯白開水,遞到了喻廣財面前。
幾人一探頭,都被驚住了,裏面正有一個老婦人身著錦繡旗袍,動也不動地躺著。她的雙手交疊在腹間,頭髮有些凌亂,一張臉白白的,還塗著淡淡的胭脂,看上去有些詭異。
「根據武林的回憶,當時他端著飯菜進來,想像以前一樣喂她吃飯,可等他剛一扶起娘親,她居然動了,還狠狠地抓了武林一下,可就那麼一下,就導致武林後來變成了那麼一個怪物!」
林奎說著,就推著孫浩山繼續朝前走。兩人沒走開幾步,就聽到山頂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驚叫。兩人對望了一眼,都聽出了其中的不祥之兆,加快腳步朝著山頂趕了過去。
壯漢用鉤子將那具屍體一點點鉤了過來,當那屍體被勾到面前的時候,他一用力想把屍體從水邊提上岸來,結果吱溜一聲,那鉤子太鋒利,掛破了那具男屍的肚子,又撲通一聲掉進了湖裡。他的內臟順著那道口子流了出來,跟他的屍體一樣漂浮在月光映照的湖面上。
「這個沒有問題,于公于私,我都會辦好,我早年跟令尊打過交道,大概知道他喜歡什麼曲子,我會安排好的。」喻廣財說。
「去你的,剛才是剛才,你沒看大牙都被他給撕了?」虎子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媽不來就滾開,看著你都礙眼!」
喻廣財斜著眼睛想了想,有些不太確定:「那個時候我也就十五六歲吧,本來我當時跟的師傅自己有一個喪樂隊帶著,我的師傅是一個陰陽道士,懂的東西特別多,可從來不拿出來炫耀,所以也就只有合作過的人才知道他有真本事。這武文全就是其中一個。他特別崇拜我的師傅。有一次,武文全帶著他的喪樂隊去給人做禮,他們隊里的陰陽別人看不上,點名要我師傅過去。當時我跟著師傅差不多也有兩年了,師傅見我一個人在家裡也是閑著,就把我帶上了。」
喻廣財點點頭,說:「這銀針上的屍油已經開始變質,當時武文全頭上的銀針被拔下來之後,武文全和你娘親都斷了氣,可她頭上的銀針沒有人來拔,這就導致這針上的屍油開始變質,最終影響了屍體,產生了屍變。第一個屍變的活動不如第二個,所以她也就只能微微動動,而武林是第二個,他就完全成了一具活跳屍。」
武森質問了一聲:「你……你這是在搞什麼鬼?!」
「你看什麼看吶?還不快跟上去!」說著,曾銀貴就拽著爺爺一道跟了上去。
「哦?什麼事兒?」喻廣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父親的死,已犯了三煞,要想化煞也不是很難,長明燈中點入人血,八仙抬轎時在繩索上捆上菖蒲,移靈之時,每走三步丟狗血三滴,敲瓷碗兩下。」喻廣財說,「可這樣做了,肯定會對死者造成損傷,折其陰壽,再下地獄三層,受冰山火海之苦。」
喻廣財說:「天書就是天人賜予凡間的奇書,只有極具慧根的人才能讀懂,至於它的名字倒是有很多種,種類應該也有很多種,比如《魯班書》、《上下策》。」
曾銀貴聽到聲音,扭過頭來,一臉不解地看著爺爺。這時候喻廣財和李偉也跟著笑出了聲來,這時候曾銀貴才反應過來,他大聲抱怨:「你們幾個不至於吧,都合起伙來整我?」
「難道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面?」曾銀貴問道。
正這樣說著,房門被推開來。武森彎了彎腰,畢恭畢敬地說:「晚飯已經為各位準備好了,吃過了晚飯,我就帶喻先生去見家父。」
李偉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說:「那這樣的話,這屍毒是怎麼傳到武林身上的呢?」
「什麼?不會是一個女鬼吧?」曾銀貴瞪大了眼睛,可大家都能夠看出來他是在開玩笑。
「哎呀,你還看什麼看,快走呀!」林奎衝著曾銀貴大叫了一聲。
「裏面不是……」曾銀貴說著,壓低了聲音,「有鬼嗎?」
武林妻子極力回想著,接著又搖了搖頭,她說:「沒有啊,他雖然腦子不太靈光,可身體還算健康,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一回來他就說身上很癢很痛,後來就發現了他身上的問題。」
喻廣財點了點頭,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武林是中了屍毒。」
「屍毒?可是他並沒有觸碰過死人啊?」李偉有些不解。
「後來,這個女傭就走了,我也沒見過,據說在我來之前她就回老家去了。」黃媽說著。
「一個月前,我父親的病就犯了,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可能也撐不過幾天了,他就讓我們給他拿出黃曆,他自己研究了很久,最後指著那個時間說,他要在那個時候死,也就是明晚戌時。」武森說。
這黃媽正要轉身,爺爺朝曾銀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叫住黃媽。曾銀貴立刻會意,喊道:「黃媽,等一下。」
爺爺跟著喻廣財等人開始朝著重慶的南面走,最終的目的地是那天到喻廣財家裡的那個客人的家。

在微弱的燭光底下,爺爺手裡的東西暴露無遺。那是一根銀針,上面泛著微黃,有了燭光的映襯,顯得有些古舊。
「你父親還信這些?」這樣的行為讓喻廣財有些難以理解,這與他之前印象中的武文全的確很有些出入。
「莫非……你和武林都不是武文全親生的?」李偉有些驚訝。
「後來她去哪兒了?」爺爺試探著問。
虎子一時間像是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攻擊誰了。
「還有什麼事兒嗎?」
在那間緊閉的房門前,武森停了下來,他回頭對幾人說:「想必你們之中已經有人注意過這個房間了,和你們一樣,不管是咱們武家的人還是外來的客人,只要到過這西廂,基本都會留意這個房間,可已經三年了,除了我和武林,沒有任何人進過這房間。」
正要準備繼續往下說,站在一旁的武森上前來,拉住喻廣財說:「不好意思,喻先生,可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父親好像情緒不太穩定。」
喻廣財看著這些,雙眉深深斂起。他深吸了口氣,說:「這是怎麼回事?」
喻廣財點點頭,幽幽地說:「對,在你拔出這根銀針的時候,武文全已經落氣了。」
「這個他倒是沒說,所以我也不知道。」武森說。
「慢著,我有個問題。」曾銀貴伸了伸手。
武森剛一說完,就有一個男人從大門口急匆匆地走進來,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熄滅的火把,不難看出他是被專門請來尋找武林的。這人走到武森的面前,低頭一陣耳語,武森的臉色頓時大變,然後喊了一句:「你叫上所有人,跟我來!」
「不是,我是說她剛才,剛才她站起來了!」
「沒事兒沒事兒,讓我來!」武森快步上前,伸手在武文全的腳底按了一下,那身體就完全靜止下來。
「可是,根據那老太太的回憶,有一次武森跟武文全打架,把武文全都推到了河裡。」曾銀貴說道。
喻廣財走上前來,說:「他已經跑了,你們看這兒。」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人走在山林里,頭頂的餘光雖然很亮,可也很難穿過林間密密麻麻的枝丫灑進來半點。兩人沒走多久,就擦亮了火把。兩團火光在山林間跳躍起來,照亮了兩人周圍大約一米的面積。
武森嘆了口氣:「要是小妾倒好呢,雖然坐不正,那至少也是八抬大轎娶回來的。」
「那當時武林是怎麼被這一動不動的屍體……哦,也就是你的娘親給弄傷的呢?」李偉問到。
在喻廣財的指示下,大家沿著左邊的那條山路下山,前面由喻廣財和李偉開道,抬屍體的人走在中間,最後由爺爺和曾銀貴善後。因為曾銀貴膽兒已經被嚇破了,爺爺走在了最後。
「哦哦,好!」曾銀貴連連點頭,拿著嗩吶撲上前去。
「那後來呢?」爺爺催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李偉問。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知道剛才,剛才我進門的時候,她活了!」武林的聲音有些顫抖。
說著,林奎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眯著眼睛昏了過去。
「不,我們沒有報復,我們只是想還我娘親一個公道!」武森幾乎要咆哮起來。
「喻先生,這不會是跟家父的死有關吧?」武森上前來問道。
爺爺聽到這裏,也從床上支起身來,拿著手裡的黃曆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嗯,對了,把你的嗩吶一起拿上來。」喻廣財補充了一句。
雖然曾銀貴一直這麼強調裏面的那個東西就是鬼,可當他在聽到武森這麼肯定的答案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點兒瘮得慌。
爺爺看了喻廣財一眼,喻廣財此時正了正身子,正面對著爺爺。見狀,爺爺不免有些尷尬。在內心裡,他倒是已經對喻廣財這個師傅心悅誠服了。他想了想,果真撲通一聲跪到了喻廣財的面前,然後彎下腰去磕了一個重重的頭。
武森點了點頭說:「喻師傅果然名不虛傳,就這樣都被你猜到了。」
聽到喻廣財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武林以前可得過什麼病?」喻廣財問道。
「這武家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三年前突然傳出西廂那邊鬧鬼,那個時候我還沒有來這邊,上一個女傭在這裏的時候,就是被西廂那邊的鬼給嚇跑的,據說好像她在西廂見到了一隻女鬼,後來還被這隻女鬼給咬了。」黃媽說著,像是自己把自己給嚇著了,臉上的表情很是扭曲。
「小妾?」喻廣財也開始覺得奇怪起來,「據我所知,這武文全就結過一次婚,沒有小妾呀。」
武森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看裏面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字碼,可武林說他能讀懂一些,其中有一章講的就是,在人死之前,用沾著屍油的針插在腦門上。銀針一次浸泡兩根,倘若一根插在臨死之前的人的腦門上,一根插在木頭上,那這人的魂魄就會被移送到木頭之上。如果兩根分別都被|插在兩個人的腦門上,那這兩人的魂魄將會左右移動,從而不生不死。但只要一根被拔掉,那兩人就都會死掉。聽了武林的這個講述,我非常激動,心想我們的親九-九-藏-書生爹娘生不能在一起,要是死的時候能在一起就好了。於是,我們就把一根銀針扎進了娘親的腦門,而另一根銀針被我們扎進了武文全的腦門上。不過你們別想歪了,雖然在得知真相之後,我非常討厭武文全,經常跟他吵架,甚至有時候還會出手,可我並沒有惡毒到這樣整死他。當時他已經身患重病,並且時日不多了。」
武森從腰間掏出鑰匙來,將那把大銅鎖打開,然後推開門,側身揚了揚手:「請進。」
想了想,曾銀貴回過頭來,正要去詢問爺爺。可他只見爺爺把腦袋埋得低低的,抬著一雙眼睛,翻出眼白來,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曾銀貴。
「媽的,那傢伙是武林嗎?」孫浩山驚魂未定,上氣不接下氣。
「武文全乾的這行經常會東奔西走,家裡除了兩個打雜的用人,就是武文全的妻子和我的娘親。因為娘親一直都不肯外嫁,武文全的妻子就對她心懷芥蒂,總是看著她不順眼,但因為礙著武文全的面子,不好趕她出門。」武森說著,眼眶有些濕潤了,「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三年,武文全覺得有些不對勁,每次他外出回來都跟妻子同房,可這妻子卻一直沒有身孕,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找來了一個朋友,是一個大夫。他替武文全的妻子診斷之後,告訴他,他的妻子身子有病,不能懷孕。武文全聽了,非常驚訝,按著這大夫的吩咐,找了很多珍貴的藥材回來熬成藥給妻子吃。武文全是個孝順的兒子,他愛不愛他的妻子這個我不敢確定,可是我知道,如果他的妻子不能給他生孩子,他一定會再娶或者休妻。」
武森在一旁嘆了一口氣,說話的時候已帶著哭腔:「我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
「那,那現在不是還沒到明晚戌時嗎?」爺爺想到這裏,快步上前,翻出了那本黃曆,翻了一陣,他瞪大了眼睛說:「不好,如果是在這個時候落氣,那可是大凶的時辰,有鬼繞樑,活者必憂啊。」
林奎看出了蹊蹺,得意地一笑:「嘿,這蠢貨怎麼跟活著的時候一樣笨啊?就知道使蠻力。」說著,他又彎腰找了一塊跟他半個身子差不多大的石頭,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抱起來,然後對著虎子扔了過去。不過因為這石頭實在太沉,只扔到了虎子的腳邊。
這時候,在三人的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呵斥聲:「黃媽,你在這兒幹嗎呢?還不快去做事?」
李偉像是明白了,點著腦袋,說:「按照這種說法倒是沒錯,西廂那間屋子裡鎖著一具女屍,如果真是中了這麼嚴重的屍毒,那這女屍可能已經有不少的年頭了,然後這武林進了那屋子之後,他就被那女屍給咬了,就中了這屍毒。」
說著,只見幾人都已經走到了遠處,他連忙拔腿跟了上去:「喂喂,等等我啊!」
「啊?你是說,那屍油就是從……」
「嗯,他好像不會彎腰。」
「浩山,你,你快看我身後……」林奎壓低著聲音說道。
「啊,不要!」曾銀貴大叫了一聲,把那嗩吶支起來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爺爺還想出言辯駁,誰知這該死的曾銀貴上前來拍著爺爺的肩膀,他笑嘻嘻地說:「哎呀,我說小峻之,你就別再推來推去的嘛,師傅一直都說你是個天才,你看你拜師以來跟著咱們也走過不少的喪禮,二胡你學會了,小鼓你學會了,嗩吶你也學得差不多了,現在差什麼,就差做陰陽和哭喪了。你要是這兩樣都學會了,那可就是咱們行業里年紀最小的陰陽道士了。」
「啊!快看!」林奎大叫了一聲。
喻廣財看了爺爺一眼,邁步上前,走到了武文全的身邊,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正在這當頭,虎子怒了,大叫了一聲,一掌就將面前的那棵大樹給折斷了。
林奎跟孫浩山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孫浩山罵了他一句:「你娘的,你懂不懂啊,這種東西可是越說越靈驗,小心待會兒就從你後面冒出來把你給啃了!」
正在這時,武林抬起雙手,朝著林奎猛撲過來。林奎反應迅速,往身邊一閃,不小心給石頭絆住,倒在了地上。武林並不管他,孫浩山這時像被嚇破了膽,眼看著武林撲了過來,他竟然只顧著大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武林突然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好像完全看不見倒在地上的兩人,左右晃了晃,他就轉身跳進了一旁的森林里。
爺爺望著他有些深邃的眼神,自己轉身到了一邊,隨手翻開了旁邊的黃曆,埋頭看了起來。
虎子站在武林的側面,拿著火把朝著武林伸了過去。武林往後一躲,瞬間就扭轉頭來,目光狠狠地瞪著虎子。
聽了他的話,幾人紛紛趴下身來。爺爺就趴在喻廣財的身邊,曾銀貴似乎也預感到了不祥,一點點朝著兩人爬了過來。
走出武家之後,曾銀貴補上來一個問題:「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搞懂,那插在兩人頭上的銀針上面的屍油哪兒來的?」
喻廣財聽了,開始在腦子裡搜尋這種現象的來由。
因為這一刀劈歪了,另外兩人也都沒敢再動手。武林低頭一口咬去,就聽到虎子的手膀子「啪嗒」一聲,活生生地被武林扯了下來。
李偉幫著喻廣財推脫:「這陣型可不能亂,一亂就要遭殃,快走。」
武森的父親名叫武文全,當年喻廣財剛進喪樂隊的時候,他吹拉彈唱的技術在行業里非常有名。可這人有個習慣,就是從來不沾染道術或者端公之術,他的行為和他的說法也很一致,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喪禮樂師。
「那他到底去了哪兒?」爺爺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爺爺伸手拽了拽了曾銀貴,像是在安慰一個受了驚嚇的小孩:「好了,不怕不怕,叔叔會保護你的。」
「哦,有這麼嚴重?」喻廣財有些不解。
這個時候,李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看著大家都慌忙地張羅著各種事情,他問了一句:「怎麼了?」
「哦?看這上面黃黃的東西是什麼呀?還有些黏手。」爺爺仔細地觀察著手裡的那根銀針。
「武文全死了。」曾銀貴回答。
喻廣財聽了,低頭沉思起來,沒有搭話。倒是這曾銀貴倒吸了口涼氣,在陰冷冷的竹林里發出一聲奇怪的嘆氣:「這牛頭馬面真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嗎?」
那天中午,喻廣財跟著武森,去看了事先就準備好的墓穴,果真是個雙棲位。離開的時候,爺爺在心裏默默許願:希望他們能在地下相守吧。
「我他媽怎麼知道。」孫浩山埋怨道,「這武家也不知道招了什麼邪,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武林身上那一片一片的玩意兒是什麼呀?老子看著都覺得噁心。」
按照林奎的說法,在他走時,並沒有親眼看到孫浩山被武林殺掉,可根據前兩個死者的狀況,也可以猜出這孫浩山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爺爺見狀被嚇住了,連忙轉身跑上了一旁的小山丘。
在武林妻子的帶領下,爺爺幾人來到武林的房間里。剛一進門,武林妻子的臉色瞬間刷白,所有人也都露出奇怪的神色。爺爺走上前來,只見房間里已經被弄得雜亂不堪,幾張木凳子都被砸壞,桌上的油燈和茶具也都被摔得粉碎,只是這房間里早已經沒有了武林的身影。
爺爺記得,那天清晨,下山的那條路顯得特別長,看著那起起伏伏的山路,一直蜿蜒著伸到了那個村子里。武家的房子在那個村子里顯得特別打眼,硃紅色的牆面,還是有些氣派。
武森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後就退出了門去。
爺爺聽見,扭頭問:「奇門遁甲,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怎麼辦?」那壯漢問道。
「媽的,這聲音,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曾銀貴露出一臉難受的神情,退到了爺爺的身後。
張七一聽,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咕嚕一聲咽了口唾沫。他精靈古怪地說:「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
身後幾人聽了武森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了一根長長的竹竿過來,竹竿的末端被綁上了一個長長的鉤子。壯漢聽了武森的話,連忙拿過那根長長的竹竿,對著最近的那一具屍體緩緩伸了過去。當那根鋒利的鉤子被壯漢穩穩地扎進那具屍體的體內時,發出「吱吱」的摩擦聲,聽得身後的爺爺渾身麻麻的。
可就在他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爺爺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看你被嚇得,你至於那麼膽小嗎?」
「什麼?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好臭!是不是有死老鼠?」曾銀貴在身後大叫了一句。
說著,這武森笑了起來,他繼續說:「雖然她心裏有過這麼一瞬間的想法,可我不怪她。大半年之後,我出生了,整個村子里的人都不知,在那大半年裡,娘親半步都沒有跨出過武家大門,整個村子里的人都以為娘親像武文全妻子所說的那樣,回老家去了。自打我出生之後,我就被武文全兩夫妻養著,只有需要吃奶的時候,才被送到娘親身邊去。在我有了些記憶之後,武林也出生了,我們都管武文全叫爹,管他的妻子叫娘。而我們的親娘每天就那麼不辭辛苦地照顧著我們,從來不求半點兒名分。」
林奎露出一臉不屑,正要抬眼,那怪物已朝著林奎撲了過去。林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的這個極具攻擊性的動作嚇得連滾了好幾圈,一直滾到了喻廣財等人的面前。曾銀貴伸手去將他扶起來,責問道:「你不是說他不會彎腰嗎?」
「而且,我始終不相信武文全會這樣做,以前的他雖然干這行,可對這種東西並不太入迷。再說了,就算他能夠延緩死期,又怎麼能掐准他能夠在那個時辰一定會落氣呢?」喻廣財說。

武家的人並不多,兩個兒子,小兒子武林已經娶妻,妻子此刻正坐在他的旁邊,懷裡抱著一個孩子,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吱聲。
「不是吧師傅,我,你看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夠代替羅琪去哭喪呢?」爺爺有點急了,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哎呀,師傅,你看我這不是不會嘛,如果有什麼紕漏,那也是對死者不敬呀。」
林奎微微側了側臉,在他的餘光之中,果然有一個身著白衣的人跟在他後面,不過他不像是在走,而像是在跳。
兩人搖了搖頭。
爺爺雖然不太懂喻廣財這麼說的用意,可是既然他這麼說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爺爺彎腰去撿起一塊手掌的岩石,朝著虎子的眉心扔過去。也許是因為太緊張了,第一塊石頭偏了過去,砸到了虎子的耳朵上。
林奎說完,所有人都被嚇住了。爺爺看著那汪湖水裡漂浮著的四具屍體,心裏有些不安。
武文全紋絲不動,一張嘴閉得很緊,眼睛也沒有睜開半點兒。他的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滿布皺紋,清瘦無比,一隻手好像就只剩下了皮包骨。
「快回來,銀貴!」李偉喚了一聲。
武家的宅院並不算大,三進三出,喻廣財四人就被安排在了一間客房裡。進了房門,剛一放下行頭,喻廣財就對武森說:「我想見見令尊。」
曾銀貴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看來是被李偉說了個正著,他努了努嘴,沒有吱聲。
武林大叫了一聲,那聲音像是一隻巨大的耗子,唧唧唧的聲音在山谷里蕩來蕩去,顯得特別詭異,幾人聽得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喻廣財聽了,若有所思地點著腦袋。
幾人點了點頭,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他說得不錯,這人世間各種事情都可能通過這人力改變,可唯獨這生死,即便你能夠懂得一點小伎倆,延緩了死期,可你就算能通天遁地,終究也是躲避不了的。
這時,李偉也撿起來一塊石頭,朝著虎子的腦袋上砸過去。虎子摸了摸腦袋,又折回身來,盯上了李偉。
林奎摸著腦袋,有些不太確定:「我剛才好像在那邊看到一個人影晃過去了。」
喻廣財走到床邊,那兩扇窗大開著,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進出,最關鍵的是,就在喻廣財手指的地方,上面沾著一些油狀的液體,在那跳躍的燈光下,爺爺看得仔細,那和之前在武文全頭上取下來的銀針上沾著的東西是一樣的,也就是屍油。

林奎走著走著,覺得有些害怕。這山林里曾經就傳言有一個怪物,專門吃村子里的家畜。災荒年裡,各家的家畜都被吃光了,這個怪物沒得吃了,就開始吃人。那時候村子里經常會有人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爺爺搖了搖腦袋,跟三人揮手告別,然後就跟著喻廣財等人趕往了火車站。
「喂喂,這樣可是不對的,你看你都跟著咱們這麼久了,趕緊的,給師傅敬一杯茶,磕一個頭,這樣就正式成為我的小師弟了。」曾銀貴在一旁使著眼色。
喻廣財搖了搖頭:「不是,前一句。」
曾銀貴這時候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忸怩了一陣,他甩手說道:「誰說做師兄的就不能害怕,你規定的嗎?」
孫浩山贊同林奎的說法,仰頭大叫了一聲:「虎子,你們在哪兒?!」
喻廣財似乎還想問點什麼,爺爺拉著他就往門外走。最後他也只好跟武森客套了兩句,就出了門。
兩人說著,從地上站起身來,看著武林消失的方向。林奎說:「不行,我們應該儘快通知另外三人,不然他們會有危險的。」
「那你的意思是,這個比武林還要難對付?」林奎問道。
「媽的,我跟這畜生拼了!」曾銀貴咬了咬牙,然後弓身做出了一個迎接猛攻的姿勢。
「養你個大頭鬼!人家養鬼養的可是鬼,這是個屍體,實實在在的屍體,再說了,養鬼也不能養個老太太呀。」李偉當即就給他一頓訓斥。
喻廣財說:「他們身上中的是屍毒,這種屍毒以咬人的方式傳染最快,你看他們走路的時候跟活人不一樣,都是一跳一跳的,叫活跳屍。一般第一個中屍毒的人身體機械,不會彎曲,走動的時候動作最大,依次遞減,越是被間接傳染的人數越多,他的能力也就越強。而且傳染的方式有多種,咬你一下,被指甲劃一下,或者血液相觸。你們看這個虎子,他身體強壯,加上他是被武林傳染的,自然要比武林厲害得多。如果我沒有猜錯,後面那四具屍體中,武林和那個姓孫的,都是被面前這個虎子給弄死的。」
正在這個時候,武森打開那房門,從裏面走了出來,武林跟在他的身後,低著腦袋沒有說話。走到幾人面前,武森說:「幾位,這邊沒什麼事兒,就麻煩你們去準備一下家父的後事吧。有什麼事,找我就成。」

孫浩山依舊躲在那棵大樹後面,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剛才,剛才不是答應了武家的黃媽說不能傷害他嗎?」
「我們是武文全生的沒錯,可我們不是他妻子所生,這麼說你們就明白了。」
喻廣財驚慌地扭過頭來,問爺爺:「你看見了沒?」
「老武很孝順,這個我們一幫老跑江湖的都知道。」喻廣財說,「我記得,他的母親生病了,他聽信了一個偏方,在自己身上割了很大一塊肉下來,準備熬成藥給他母親治病,可不料在他葯熬好之後,他的母親就落了氣。」
「行了,你們就別瞎猜了,先歇息一下吧,今天法事可能是做不成了,等會兒咱們再去吹奏兩曲。」喻廣財說著側身躺倒在了床上。
李偉一聽,朝著曾銀貴的腦袋穩穩噹噹地拍過去:「怎麼能當你沒說呢?你說得很有道理,你現在趕緊下山去把咱們的行頭拿上來。」
曾銀貴聽了,連忙擠到了前面:「真是沒一個有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