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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古人篇 以詞害意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第三章 古人篇 以詞害意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學習中心組學習上級領導重要講話精神已畢,魯提轄、李忠、史進三人來到廉政酒樓吃工作餐。酒保唱了喏,認得是魯提轄,便道:「提轄官人,喝什麼酒?」魯達道:「茅台節約酒即可。」一面鋪下菜蔬果品按酒,又問道:「官人,吃甚下飯?」魯達道:「問甚麼!但有,只顧賣來,反正是公款記賬!這廝,只顧來聒噪!」酒保下去,隨即燙酒上來,但是下口肉食,揀貴的只顧將來擺一桌子。
魯達相辭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趙員外上了飛機,投台灣來。
不是這個人看見了,橫拖倒拽將去,有分教:魯提轄入職富士康,直教禪杖打開危險路,戒刀殺盡不平人。畢竟拖扯魯提轄的是甚人?且聽下回分解。
金老連忙搖手,叫道:「都不要動手!」
話說當下魯提轄扭過身來看時,拖扯他的不是別人,卻是渭州酒樓上救了的金老。那老兒直拖魯達到僻靜處,說道:「恩人,你好大胆!見今明明地張掛通緝令,出一千貫賞錢捉你。你緣何卻去看榜。若不是老漢遇見時,卻不被做公的拿了。榜上見寫著你年甲貌相貫址。」魯達道:「洒家不瞞你說,因為你,就那日回到狀元橋下,正迎著鄭屠那廝,被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處撞了四五十日,不想來到這裏。你緣何不回東京去,也來到這裏?」金老道:「恩人在上:自從得恩人救了,老漢尋得一輛車子,本欲要回東京去。又怕這廝趕來,亦無恩人在彼搭救。因此不上東京去。隨路往南來。撞見一個京師古鄰,來這裏做買賣,就帶老漢父子兩口兒到這裏。虧殺了他,就與老漢女兒做媒,結交此間一個台商郭員外,養做二奶。衣食豐足,皆出於恩人。我女兒常常對他說提轄大恩。那個台商也愛刺槍使棒。常說道,『怎地得恩人相會一面也好。』想念如何能勾得見。且請恩人到家,過幾日卻再商議。」
魯達便問那金老道:「這官人是誰?素不相識,緣何便拜洒家?」
將及天晚,只聽得樓下打將起來。魯提轄開看時,只https://read.99csw.com見樓下二三十人,各執鐵棍西瓜刀,口裡都叫:「拿將下來!」
魯提轄假意道:「你這廝詐死,洒家再打!」只見麵皮漸漸地變了。魯達尋思道:「洒家只指望痛打這廝一頓,又沒讓他躲貓貓,又沒讓他做噩夢,不想三拳真箇打死了他。洒家須吃官司,俺小舅子如今也不是都頭了,不如及早撒開。」拔步便走,回頭指著鄭屠屍道:「你這腌臢潑才倒情緒穩定!洒家和你慢慢理會!」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
郭員外便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如何言報答之事。」
魯達問道:「你兩個是哪裡人家?為甚啼哭?」那婦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稟。奴家是東京人氏,在政協委員、知名企業家『鎮關西』鄭大官人處打工,鄭大官人拖欠工資不說,還以關愛群眾為名幾次將民女按倒在沙發上。無奈奴家和父親只好學人家上演跳樓秀討薪。不料鄭大官人並不驚慌,反倒拍手笑道:跳呀,你們倒是跳呀。大學生不是跳了么?富士康不是跳了么?他家保安好生厲害,將奴趕打出來,著落店主人家追要『違約金』三千貫,父親懦弱,我家又沒有姓畢的姥爺,和他爭執不得。當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哪討錢來還他?沒計奈何,父親自小教得奴家些紅歌經典,來這裏酒樓上趕座子。這兩日又刮反腐倡廉之風,酒客稀少,違了他錢限,怕他來討時受他羞辱。女父們因此啼哭,不想誤觸犯了官人,望乞恕罪!」
魯提轄又問道:「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在哪裡住?」老兒答道:「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綽號鎮關西。」魯達聽了道:「呸!俺只道哪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這個腌臢潑才,上月的保護費還未交納,這回可捏住了他的錯兒!」回頭看著李忠、史進道:「你兩個且在這裏,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廝便來!」史進、李忠抱住勸道:「哥哥息怒,今日上級領導來驗收省級文明城市,明日卻理會。」兩個三回五次勸https://read.99csw.com得他住。
員外道:「聊表相敬之禮。小子多聞提轄如此豪傑,今日天賜相見,實為萬幸。」魯達道:「洒家是個魯漢子,又犯了該死的罪過;若蒙員外不棄貧賤,結為相識,但有用洒家處,便與你去。」郭員外大喜,動問打死鄭屠一事,吃了半夜酒,郭員外自往金翠蓮房中安歇,魯達亦歇了。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一文自20世紀50年代起,就收入我國中學課本,其中「三拳打死鎮關西」的場景描寫傳神,歷來是中學語文教學的重點。百家講壇「《水滸傳》的成書過程」主講人、首都師範大學教授侯會指出中學課本中,《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武松醉打蔣門神》三篇文章血腥內容較多,不宜編入中學課本。我也早就對《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感到不滿,不過原因與侯教授不同——不是覺得其「血腥內容較多」,而是認為其「缺乏時代特色」。閑來無事,我按照我的理解對該文進行了改寫:
那官人下馬,入到裏面。老兒請下魯提轄來。
魯達道:「洒家怎敢。」
老兒道:「這個便是我兒的官人郭員外。卻才從台灣過來,只道老漢引甚麼郎君子弟在樓上吃因此引莊客來廝打。老漢說知,方才喝散了。」
當時說定了,連夜收拾衣服盤纏,次日早起來,叫莊客挑了,兩個取路往深圳來。
三個酒至數杯,正說些閑話,談論些大宋朝的偉大建設成就,說得入港,只聽得隔壁閣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魯達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樓板上。酒保聽得,慌忙上來看時,見魯提轄氣憤憤的。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東西,吩咐賣來。」魯達道:「現如今太平盛世,萬民歡騰,何故竟有人哭哭啼啼,難道故意給官家抹黑乎?」酒保道:「官人息怒。這個哭的是綽酒座兒唱的父女兩人,不知官人們在此吃酒,一時間自苦了啼哭。」魯提轄道:「可是作怪!你與我喚得他來。」酒保去叫。不多時,只見兩個到來:前面一個十八九https://read.99csw.com歲的婦人,背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兒。看那婦人,雖無十分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與那鄧玉嬌倒有幾分神似。拭著眼淚,向前來深深地道了三個萬福。那老兒也都相見了。
只說魯提轄回到經略府前下處,晚飯也不吃,只抽了幾根九五至尊煙便氣憤憤地睡了。主人家又不敢問他。次日起身,徑到狀元橋來。
那官人撲翻身便拜,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義士提轄受禮。」
魯達道:「員外錯愛洒家,如何報答!」
鄭屠右手拿刀,左手便來要揪魯達;誰知這魯提轄早年是城管執法隊員出身,乃是打架的祖宗,就勢按住左手,趕將入去,往鄭屠小腹上只一腳,騰地踢倒在當街上。魯達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鄭屠道:「洒家當過城管,干過公安,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敢叫做『鎮關西』?你如何強騙了人家小美眉?你上月為何不交保護費?」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食品鋪,三鹿奶、地溝油連同幼時打的問題疫苗一發都滾出來。鄭屠掙不起來,那把尖刀也丟在一邊,口裡只叫:「打得好!」魯達罵道:「直娘賊!還敢應口!」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恰似「喝水水」,紅的、黑的、紫的各色水水都綻將出來。
郭員外讓魯達上首坐地。
那老兒搶下樓去,直叫那官人身邊說了幾句言語。
郭員外再請魯提轄上樓坐定,金老重整杯盤,再備酒食相待。
次日天明,趙員外道:「此處恐不穩便,欲請提轄到台灣住幾時。」
魯達道:「最好。」
魯達道:「原來如此,怪員外不得。」
魯達自此之後在台灣住了五七十日,然終不是閑散之人,且鄭屠已死多時,已過風頭,思鄉心切,欲回大陸。郭員外苦勸不得,遂為魯達辦一台灣身份證,改名魯智深,道:「深圳有一廠,喚作富士康。為頭郭董事長,九-九-藏-書是我弟兄。我欲薦一保安,只不曾有個心腹之人了條願心。如是提轄肯時,一應費用都是郭某備辦。委實肯做保安么?」
魯提轄正看到那裡,只聽得背後一個人大叫道:「張大哥,你如何在這裏!」攔腰抱住,直扯近縣前來。
便道:「既蒙員外做主,洒家情願做保安。專靠員外照管。」
那官人笑起來,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
人叢里,一個官人坐在車上,口裡大喝道:「休叫走了這賊!」
魯達尋思道:「如今便要去時,那裡投奔人,不如就了這條路罷。」
魯達心慌搶路,正不知投哪裡去的是。在湖南下了火車,一迷地行了半月之上。在路卻走到廣東深圳。入得城來,見這市井鬧熱,人煙輳集,車馬駢馳,一百二十行經商買賣,諸物行貨都有,端的整齊。雖然是個地級市,勝如省會。魯提轄正行至富士康門外,不覺見一簇人眾,圍住了十字街口看一通緝令。但見:扶肩搭背,交頸並頭。紛紛不辨賢愚,攘攘難分貴賤。張三蠢胖,不識字只把頭搖;李四矮矬,看別人也將腳踏。白頭老叟,盡將拐棒拄髭鬚;綠鬢書生,卻把文房抄款目。行行總是蕭何法,句句俱依律令行。
三人再吃了兩角酒,下樓來叫道:「主人家,酒錢記公家賬上。」主人家連聲應道:「提轄只顧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是提轄不來賒。」三個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進、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且說鄭屠開著兩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挂著三五片豬肉。鄭屠正在門前櫃身內坐定,看那十來個刀手往肉內注水。魯達走到門前,叫聲「鄭屠」!鄭屠看時,見是魯提轄,慌忙出櫃身來唱喏道:「提轄恕罪!」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提轄請坐。」魯達坐下道:「奉著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面。」鄭屠道:「使得,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揀了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
魯達道:「不鬚生受,洒家便要去。」金老便道:「恩人既到這裏,如何肯放你便去!」老兒接了桿棒九_九_藏_書包裹,請到樓上坐定。老兒吩咐道:「我兒,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飯來。」魯達道:「不消多事,隨分便好。」老兒道:「提轄恩念,殺身難報;量些粗食,何足掛齒!」女子留住魯達在樓上坐地。金老下來叫了家中新討的小廝,上街來買了些鮮魚、嫩雞、釀鵝、時新果子之類歸來。一面開酒,收拾菜蔬,都早擺了。三人慢慢地飲酒。
員外攜住魯達的手,出松山機場,直至家中;一面叫殺羊置酒相待,晚間收拾客房安歇。次日又備酒食管待。
這鄭屠整整地自切了半個時辰,用荷葉包了道:「提轄,叫人送去?」魯達道:「送甚麼!且住,這肉看著卻似有些肥的在上面。」鄭屠道:「我家的豬都是瘦肉精喂出來的,卻哪裡有肥肉!」魯達聽得,跳起身來瞪著鄭屠道:「瘦肉精現如今都被奧運冠軍拿去當興奮劑吃了,價格飛漲,你怎捨得餵豬?」把一包臊子劈面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鄭屠大怒:「俺老鄭也非沒有來頭,那下西洋的鄭和鄭老爺便是俺的同宗。你竟消遣俺!」從肉案上搶了一把楊家將用過的尖刀,托地跳將下來。魯提轄早拔步在當街上。
這魯提轄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坐了三日三夜火車,行過了幾處州府,正是:逃生不避路,到處便為家。自古有幾般:飢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貧不擇妻。
魯達見不是頭,拿起凳子,從樓上打將下來。
魯達看見眾人看榜,挨滿在十字路口,也鑽在叢里聽時,魯達卻不識字,只聽得眾人讀道:「代州雁門縣,依奉太原府指揮使司該准渭州文字,捕捉打死鄭屠犯人魯達,即系經略府提轄。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與犯人同罪。若有人捕獲前來,或首告到官,支給賞錢一千貫文。」
鄭屠擋不過,討饒,許諾下月起保護費加倍。魯達喝道:「咄!太晚了,現在你去死吧!」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個頌揚領導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魯達看時,只見鄭屠挺在地上,口裡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