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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早已死去

第五章 她早已死去

胡秘書說:「這座山主要是石灰性土壤,含鉀量高的黏質潮土,硬度不高。土層深三米,下面是石灰岩,再下面是玄武岩。非常堅硬。」
此言一出,杜若頓時臉色煞白。郎周和鍾博士駭然失色,目瞪口呆:「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真正的人?」
馬駿對蘭溪的到來非常高興,拋下公司的事務,親自陪同蘭溪四處遊逛,瘋狂購物,甚至還送了蘭溪一條價值五萬美金的鑽石項鏈。並且打算收購一家時裝公司,將蘭溪捧紅成世界級的超級名模。蘭溪在社會上闖蕩多年,知道馬駿必有所圖,而且所圖非小,最後必定會提出來,於是也就開開心心地瘋玩,馬駿說什麼答應什麼,送什麼要什麼,等待馬駿開出條件。
「杜若,還有些什麼事我不知道?」郎周哀求,「我希望跟你分擔。」
郎周咬著牙,別過臉,努力壓制著內心的情緒。馮之陽點點頭:「嗯,謝謝你了,蘭嬸。我們去找那老頭兒問問。」蘭嬸連忙客氣了幾句,送他們走出去。
「等等。」鍾博士急忙打斷,「沒有她胖?她很胖嗎?」
馮之陽聽著蘭嬸對童年郎周的照顧和心疼的往事,感動得熱淚盈眶,從皮夾里掏出一千塊錢遞給蘭嬸:「蘭嬸,郎周是我的好兄弟,感謝你從前對他的關愛。這點錢先拿著。」
幾個人上了車,按郎周指示的方向,向山上開去,這裏除了郎周,世界上沒有人知道。直到這時,馬駿才不得不服氣馮之陽的先見之明。可是,那是先見之明還是預先安排好的?馬駿陷入沉思,在他印象中的馮之陽絕不會給人磕頭……
「我這幾天就跟馬駿在一起。」蘭溪笑著說,「可是他沒綁架我,而是救了我。」
書有十幾本,多數都是精神分析學派的心理學著作。例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論》《夢的解析》、《自傳》,弗洛姆的《被遺忘的語言》等等,還有歐文·斯通所著的《弗洛伊德傳》以及另外幾本與弗洛伊德同時代的心理學家和作家的德文版通信錄。
蘭嬸詫異地看著他們:「他出門去了。你們是……」
這一番分析讓杜若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郎周問:「可是杜若吃的東西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能夠吃得了的呀?你剛才也說了,這是生理問題,不僅僅是心理問題。」
「腳印呢?」
馮之陽和郎周同時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什麼?!」郎周震驚了,「去百吉鎮?我……我家?」
蘭溪驚叫一聲,馮之陽睜開眼盯著他的手槍惱怒地說:「誰讓你帶槍的?這個事情有多重大你不知道?碰上警察巡查怎麼辦?任何一點岔子都會讓我的心血白費!收起來!」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
郎周說著說著,慢慢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笑了笑,滿臉凄楚:「杜若,我這一走,還能找到理由回來嗎?」
那女孩子問:「請問郎周以前是住在這裏嗎?」
郎周皺了皺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牽涉到這麼多的超級富豪?」
蘭溪鄙夷地盯著杜若,伸手從坤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郎周:「你看看吧!」
杜若的臉色慘白似紙,哀求似地望著郎周,臉上淚珠滾滾:「我……我沒有騙你……相信我……」
郎周漫無目的地走上了大街,這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街上到處是步履匆匆的人群,可是他們急著回家,我能去哪裡?郎周閉著眼睛嘆了口氣。
那女孩子有些發怔:「你說郎周來了?他一個人嗎?他現在去哪兒了?」
原來百洋船業的總裁蘇鳳陽有一個獨生女兒,取名蘇兒。蘇兒十七歲那年遇上了一個花|花|公|子,從此就墜入情網。兩人山盟海誓,如膠似漆。故事發生時蘇鳳陽並不知情,後來聽到了風聲,命手下人去打聽那傢伙的來歷,手下人幾天工夫就把那傢伙的詳細資料搜集了過來。蘇兒愛上的這個人原來早就有了妻子,還生有兩個孩子,他隱瞞自己的婚史,靠著長相帥氣,專門釣名門豪富家的太太、千金,以此為生,並養活自己在農村的妻子和兒子。其實富豪圈內明裡暗裡多少都知道這個人,吃過虧的大都不願聲張,頂多僱人修理這傢伙一頓也就夠了。可是蘇兒情竇初開,對感情過於執著,連蘇鳳陽也沒料到後來的結局居然這麼嚴重。
「馬駿是馬氏控股實業集團的總裁。」蘭溪說,「他喜歡玩,喜歡鬧,很有騎士風度。馬駿認識劉漢陰,當時讓保鏢把劉漢陰控制住,罵了他一頓,把我救了下來。」
鍾博士嘆了口氣,心想郎周是太傻還是被愛情迷惑了,沒一點判斷力。
蘭溪嘆了口氣:「最讓馬駿頭痛的是東那實業集團的總裁馮之陽。他勢力太龐大了,而且為人冷酷,深沉,馬駿這些年就是被他壓著抬不起頭來。」她冷笑了一下,瞥了杜若一眼,「另一股勢力雖然弱小,甚至只有一個人,卻最讓馬駿忌憚,甚至比馮之陽還難以應付。」
他不再猶豫,大步走出了門外。離他回來不到三十分鐘。蘭溪狠狠地瞪了杜若一眼,跟著走了出去。鍾博士望望杜若,又望望郎周逐漸消失的背影,欲言又止。杜若看了看他,淡淡地說:「你還不走嗎?終於到了攤牌的時候了,你不跟著他們去尋找那個大秘密嗎?」
杜若搖頭:「這我哪裡記得。小時候我經常生病,吃過的葯太多了。」
「沒有。」杜若搖頭,「小時候家庭比較富足,我沒有母親,父親對我很好,要什麼買什麼,他也不強迫我吃什麼。像小孩子挑食被父母責怪這些事從來沒有。」
蘇鳳陽把那個花|花|公|子的資料往蘇兒面前一擺,讓她立刻離開那傢伙。蘇兒當時表現得十分平靜,看完之後也不哭,也不鬧,甚至也不說話,就開車離開了。蘇鳳陽以為她去質問那男子,就派個手下跟著,也沒怎麼往心裏去。不料第二天就傳來了那個花|花|公|子的死訊,服用了過量的氰化物,身中劇毒而亡。
鍾博士苦笑一下:「這麼複雜的事如果我坐在這裏幾分鐘就能分析清楚,我早從地球的另一端到達印度啦,還有哥倫布希么事?嗯,杜小姐,你兒童時期有沒有吃過什麼影響體質的藥物?哦,是大量吃。」
「啊,你是郎周!」蘭嬸叫了起來,「你個小賊皮,好些年沒見你了。咦,混發達啦。」
郎周憤怒地望著蘭溪:「你事先為什麼不跟我說明?我不想去!我不想再見到那個地方!」
「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回到屋裡,杜若淚汪汪地問。
郎周一進入賓士車,不禁大吃一驚。這輛賓士竟然是輛小型房車,前後是兩排沙發,中間是個茶几,車內有對講系統、遠程可視系統、等離子電視,非常豪華。更讓他吃驚的是,面前的沙發上居然坐著兩個人,左邊那人赫然是馮之陽,右邊是個身穿休閑裝的年輕人,長相蠻帥,神情卻比較懶散,嘴裏嚼著口香糖,斜眼瞅了郎周一眼,便不再理會,專心嚼他https://read.99csw.com的口香糖。
蘭嬸笑了:「郎周小時候也畫過他父親的畫像,喜歡在他父親臉上加道皺紋,看,就在這裏。」蘭嬸一指肖像的眉梢靠近額頭的那個位置,果然有一條皺紋,「這樣一加啊,老郎看起來就兇狠多了,也苦多了。其實他沒這麼凶,長相很和氣,一看就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模樣。後來鎮里人問郎周,說你幹嗎把父親畫得這麼凶?郎周說他就長這個樣子。其實哪兒啊,郎周那陣兒還小,對他父親的印象還沒我們清楚。後來鎮里一個算命先生看了看說:這孩子太苦啦,他給父親加的這道紋,相書上叫折曲紋,又叫蛇行紋,相術上說有這種紋的人會背井離鄉,死在半路上。算命先生說這孩子心裏有股怨氣,對他父親懷恨很深。」
眼角慢慢湧出淚水,他突然發瘋般朝村東跑去。馬駿臉色一變:「他想跑,抓住他!」
馮之陽大怒:「媽的!我讓你收集這些資料,要的不是非常、不高之類的模糊詞彙!硬度多少?在零下10攝氏度的凍土中挖一個兩米深的大坑需要多長時間?這些你有了解嗎?」
小兔子好乖,它斷了腿……
馮之陽說:「把墳遷到高地上,你把村裡負責人叫來,我給村裡三萬塊錢,為周老先生修一座最好的墳墓。上面寫:被救孤兒郎周謹立。」他招手叫來鐵牙,「這事你去辦。」
爸爸,你看那隻兔子……別殺它!
鍾博士點點頭:「這就對了。唉,杜小姐,歸根結底,你是太愛自己的父親了。你願意順從他,聽他的話,做他喜歡的事,為了父親,你願意犧牲一切,但是你希望獨佔你父親的感情,不希望分一點點給別人,尤其是別的女孩子。這……有些弗洛伊德所說的戀父情結。當然,這絲毫不奇怪,對女孩子來說這種情結很正常。可是問題在於你父親非要拿你和另一個女孩子作比較,也許家長都有望子成龍的心態,也許別人的女兒優秀讓他感到嫉妒,下意識地希望自己的女兒也像她一樣。但是這在你心中造成了陰影。你在有意識地抗拒你父親,責怪你父親,但因為你的獨佔欲,你又不自覺地在無意識中向那個女孩子看齊。因為你瘦,你就拚命吃東西想胖起來,達到父親的要求,讓父親對自己完全滿意。我敢保證,你小時候常常偷著吃東西。」
「好啊。」杜若說,「我告訴你。」
郎周,包括杜若和鍾博士都給弄糊塗了。杜若感到心裏一陣酸澀,默默地別過臉。
馬駿和劉漢陰也是如喪考妣,失魂落魄的。郎周喃喃地說:「我和她同一個父親?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往事彷彿一塊火紅的烙鐵一樣刺|激著他的大腦,他忽然大聲喊叫,「我想起來了!我……我在汽車消失的地方站了很久,有一陣,感覺到面前的整座山在抖動!」
「因為……她是別人安排給我的,不是我自己找的……」馮之陽搖搖頭,「回頭再跟你說吧。只要能從山上找到線索,我就什麼都不瞞你了。」
杜若搖搖頭。
鍾博士陷入沉思中,過了半晌才問:「那個女孩子對你——不是,對你父親——很重要嗎?」
「嗯。但那和食物沒什麼關係。」杜若說。
郎周回過頭來,勉強笑了笑:「對不起,蘭溪,我的心意你都知道了。我可以為救你而付出生命,可是……可是……」
杜若搖搖頭,似乎不願多說。鍾博士咳嗽一聲,說起了杜若夜晚夢遊的事,問:「杜小姐,你身上有種很奇怪的生理現象。注意,不是心理現象,夢遊是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心理壓力過大,平時不願去面對這種壓力,都有可能夢遊。但是夢遊中你為什麼會偷吃東西,而且吃那麼多?這根本不是生理所能承受的。」
天快亮的時候,賓士車駛下高速,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就進了丘陵地帶。百吉鎮附近全是丘陵,山上的土壤呈酸性,濕度較高,最適合茶樹生長,漫山遍野都是茶園。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郎周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似乎極端不願意讓這些人到他童年成長的地方。但是他沒辦法阻止,這輛德國人生產的鋼鐵怪物並不由他控制。
忽然門外響起了一聲冷笑:「她當然不敢跟你說了。因為她根本不是個正常的人!」原來剛才他們進來時忘記關門了。
蘭嬸搖搖頭說:「具體咋失蹤的,沒人親眼看著,都是聽送郎周回來那老頭兒說的,那老頭兒還是聽郎周說的,歸根結底大家都是聽郎周說的。不過這失蹤的怪事農村裡不稀罕,大家都傳說,是老郎在外面有了老婆,不想要這孩子了,就把他拋在半路自己跑了。老郎每年有七八個月都在外地,這事十有八九。唉,這人咋這麼狠心呢?」
馬駿強忍著怒火收起槍,死死地盯著郎周,獰笑一聲:「我現在正式宣布,你被綁架了。找到你父親后,我們會撕票。」他朝通話器里喊,「劉漢陰,恭喜你多了張人皮收藏。」
「我想看看你父親的照片。」郎周執拗地說,「我懷疑……我懷疑……」
郎周啞然失笑,杜若原先聽郎周說過蘭溪帶他去看心理醫生的事,對這位心理醫生的自我介紹三項原則印象很深,兩人摟抱著咯咯笑了起來。鍾博士茫然不解,看看自己的衣服,才發覺穿的是休閑服,忘了穿西服打領帶。原來如此。他長嘆一聲,想:衣物還留在九江,回頭該打個電話讓酒店寄到上海。弗洛伊德在納粹的槍口下逃亡仍然保持著風度,自己可不能差了。
「埋到雪裡。」
郎周訕訕地沒說話。小賊皮這個稱呼由來已久,當時郎周被鎮里「撫養」,最大的問題就是吃不飽飯,偶爾幹些偷吃點剩饅頭爛紅薯的事。農村人不會可憐你,逮著就打,打完還遊街示眾。當然,郎周年紀小,也沒人拿他遊街。
杜若茫然地搖頭:「不,不,不是的。我沒有騙你!我……」她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蘭嬸也被感動得淚汪汪的,說你真是大好人,大善人哪。然後開始回想。過了好久,蘭嬸突然一拍大腿:「嘿,紙片沒有,書倒是有一些。」當即跑回屋裡抱出一大摞書,倒在茶几上。
蘭溪別過了臉,淡淡地說:「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都不是很高大結實的樹種,也就是說沒有什麼樹可以懸起來一輛汽車。」馮之陽沉吟著,「這裏也沒有懸崖,把車推下去摔個無影無蹤。那麼……在地上挖坑呢?土壤成分。」
「相信你?你讓我怎麼相信你?」郎周哈哈大笑,臉上熱淚橫流,「你年少無知,被人欺騙了感情,我不怪你;你殺了他,犯下罪行,我也不怪你;你能匯錢給他的家人,我非但不怪你還高興;你死而復活也無所謂,哪怕你真的是一個鬼魂我也不在乎……可是,」郎周的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可是你為什麼騙我?哪怕你什麼也不說,哪怕你讓我一無所知,哪怕你把所有的東西都瞞著我也https://read•99csw•com好!你到底想要什麼?想要我父親的秘密?好,我陪著你去找他,讓他給你。你想把我控制在手中?好,我讓你控制,讓你利用。你還想怎麼樣啊?讓我去死嗎?你說一句話就可以了!可是你為什麼讓我的幸福徹底幻滅呢?我……我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幸福啊……」
砰!槍聲震動了樹林,也震動了郎周的記憶。
鐵牙答應一聲,陪著老農走了。郎周怔怔地望著他,忽然嘆了口氣:「我……謝謝。自從父親辜負了我之後,我就無法容忍自己辜負別人,可是……我知道你想利用我找到我父親,不用你逼我,我帶你們去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們找到一個老農,問周老頭的家。那老農說這裏好多老頭兒都姓周,馮之陽是從百吉鎮政府里查到的名字,鎮政府的人也只知道送郎周回來的老頭兒姓周,是白石井村的,叫什麼名字他們也不知道。這下子抓了瞎。
這一聲叫下來,杜若撲進他懷裡放聲嗚嗚地痛哭:「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郎周,知道嗎,咱們都是命運相同的苦孩子,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
郎周點點頭,說:「我去救蘭溪了。」然後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杜若……」郎周辛酸地看著她,幾天不見,杜若憔悴了許多,整個人瘦了一圈。
那老農遲疑了一下說:「離這裏比較遠。在白石河邊。」
「就這裏嗎?你抱著兔子站的地方?」馬駿丈量了一下,「離停車的地方大約五百米。當然,這裏被樹林遮蓋了,看不到汽車。」
「那兩股勢力是誰?」郎周問。
郎周默默地看完,身體居然停止了顫抖,像看陌生人似地望著杜若,問:「那個花|花|公|子叫什麼名字?」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問出這樣問題。
可是門口那個女人分明就是蘭溪。幾天不見,她似乎一點沒有變化,還是那麼漂亮、優雅,似乎並沒有因為劉漢陰的劫持受到一點驚嚇。她看見郎周,眼圈慢慢紅了,一頭撲進郎周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你怎麼這麼狠心,拋下我就走!我恨死你了!」
「是啊。讓你來就是為了讓你領路,否則誰讓你過來。」馬駿懶洋洋地說,打開車窗,噗的一聲把口香糖吐了出去,正粘在一輛並排行駛的馬自達上。然後又抽出一根煙點上。他的嘴彷彿永遠都不能閑著。
郎周雙手顫抖,一種巨大的恐慌感籠罩著他,他幾乎要窒息了。他知道,秘密,到了揭蓋的時候了。他拿過信封,鍾博士急忙把臉湊過來。杜若無動於衷地坐在沙發上,彷彿木雕泥塑,對發生的一切都失去了感覺。
鍾博士臉色莊重地問:「杜小姐,看來你們兩人現在處於一種極度的危險中。那個馮之陽收服了劉漢陰,看樣子要和一個叫馬駿的聯合對付你們。」
郎周本以為馮之陽發怒,不料他也是感慨了一番,說:「是啊。我安排的那個人太笨,居然沒把她的法拉利撞下大橋,還搭上自己一條命。不過他這條命也挺有價值,換來她蹲十年監獄。」
鎮上的街道深沉、繁複,彎彎曲曲的,秋季的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帶著一種積年的陰鬱,翻起地上的垃圾。他們開著車出了鎮子,馮之陽來這裏之前已經下過很大工夫,連郎周都忘了救他命的老頭兒住在哪裡,他居然都查了出來,在白石井村東頭,老頭兒姓周。
杜若垂下頭,嘆了口氣,說:「陸海生。」
馮之陽、馬駿和劉漢陰把這些書一頁頁地仔細翻看,不禁有些失望,書里沒夾什麼紙條,甚至連批註都沒有,很乾凈。馮之陽扔下書,拿出郎周畫的那幅父親的肖像,問:「蘭嬸,是他嗎?能不能給我們講講郎先生的一些事?」
「是啊!」杜若幽幽地說,「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父親呢?」
郎周怔住了,望望蘭溪,有些莫名其妙,蘭溪的臉一紅,垂下了頭。郎周忽然明白了,心裏一股尖銳的刺痛,勉強笑了笑:「怪不得他陪你玩樂,怪不得還送了你價值五萬美金的鑽石項鏈。蘭溪,祝福你啊。」
「你……你是在騙我嗎?」郎周悲哀地望著她,「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掃平整。」
馮之陽點點頭:「這也是我的一大心愿,所以我知道怎麼了結別人的心愿。」
郎周沒有說話,看來馮之陽此行準備得充分無比,他沒有什麼可說的。
就在郎周的心越來越慌亂的時候,他看見了鎮里的那座尖頂的教堂。馮之陽睜開眼睛,說:「郎周,你家就在教堂的旁邊吧?東邊那個院子是嗎?我調查過,已經賣給一戶姓劉的人家了。咱們去參觀一下。」
郎周不再說話,走進了杜若居住的家屬院,但上了三樓把手放在門鈴上卻又猶豫了。鍾博士不耐煩了,伸手按響了門鈴。過了片刻,門開了,杜若獃獃地站在他的面前。
郎周的嗓子突然變得乾澀起來,嘴唇也顫抖:「杜……杜若,你有沒有你父親的照片?我想看看。」
馬駿哈哈大笑。蘭溪低聲說:「跟你在一起……我也太累了,我只想找一個歸宿。」
那個孩子站在雪地的樹林里,漫長地等待著,這一等待就是十年……
蘭嬸當時就張大了嘴,手腳反應的速度奇快無比,遠超大腦,直到把錢裝進了兜里,嘴還沒有合攏。一行人走進院子,又進了屋裡,四處看了看郎周和父親以前居住的地方。馮之陽問:「從前郎周的爸爸有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來?」
果然,郎周跑到那座塌了一半的房子前,撲通跪下,嗚嗚地痛哭起來。劉漢陰追到跟前,傻了眼,獃獃地望著馬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馮之陽走過去,和郎周並肩跪了下去,說:「周老先生,你救了郎周,就是救了我。謝謝你。」說完竟然一個頭磕到了地上。
郎周忽然想起了什麼:「我記得你以前在QQ上聊天的時候說過,你父親很希望你向某個女孩子看齊,但你不願抹煞自己的個性去迎合父親,後來和父親產生了衝突,離開了家。」
這一拳讓馬駿猝不及防,正好揍在他鼻子上,鼻血一下子流了出來。馬駿勃然大怒,掙扎著從地板上爬起來,伸手從衣服里掏出一把手槍,抵住郎周的腦袋,血污的臉緊貼著他:「信不信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不不不。這可能會有關係。」鍾博士急忙說,「談一談吧。」
郎周把信封里的東西抽出來,是幾張照片和一張三年前的晚報。一看到那張照片,郎周就感覺當頭一棒,眼前金星亂冒,一身的魂魄都給打散了。渾身冰冷,似乎連呼吸都給凍僵了。
他忽然全身抖了一下,對馮之陽的戒備更深。
杜若搖頭:「不是的。她也不胖,但是我小時候太瘦了,跟她比起來就差多了。不可否認,女孩子小時候還是胖些好看,不過長大后就難說了。要不怎麼這麼多人減肥?」杜若顯然到現在還有些不服氣。
蘭溪不說話了。
鍾博士聽了這話,又折回身來:「我對什麼秘密https://read•99csw.com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樣死而復活的,也想研究出你夢遊吃東西的原因。」
在一個加油站時,蘭溪找個上廁所的機會逃跑,結果跑了一百多米就被劉漢陰抓住了。兩人正在廝打時,馬駿開著一輛賓士越野車正好經過。
蘭嬸有些吃驚,喃喃地說:「看來郎周在外面真混發達了,唉,剛才怎麼沒把自己含辛茹苦照顧他的話說一遍呢?」她望著遠去的汽車,心裏後悔不已。
賓士車在院子門前停下,一行人下了車。此時是凌晨,勤奮的農民們早已來到地里幹活,看見這麼豪華的汽車,嘴裏嘖嘖稱讚著。劉漢陰到院子門前拍門,過了好久才有人應聲:「來啦!」
郎周望望鍾博士,鍾博士說:「說出來吧,這件事似乎跟她也有關係。」
郎周苦笑了一下:「蘭嬸。」
「整座山在抖動?」馮之陽驚呆了,喃喃地說,「這到底是一種什麼力量?」他的臉色越來越恐懼,彷彿一個孩子畏懼大人的懲罰,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胡秘書急忙跑過去。馬駿和劉漢陰、蘭溪也是臉上失色,畏畏縮縮的,充滿了恐懼。
郎周無言。馬駿笑著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們上過床沒有?」
蘭嬸嘴不饒人,在她意識里也根本不懂得你發達了我就替你避諱的觀念,嘰嘰呱呱把郎周童年時沒出息的事都抖了出來,並且插入自己當時可憐他心疼他,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活動。郎周這時候忽然想起了陳勝吳廣,才感覺到陳勝殺那幾個來投奔他的童年夥伴多麼無奈。
郎周臉色漲紅,連他也忘了自己居然還有這種評價。
門一開,郎周看見蘭嬸走了出來。他太熟悉了,房子賣了以後,他思念父親,好多次翻牆進入院子里偷偷地哭,都是被蘭嬸逮著的,痛打一頓,然後推出來。這個女人是典型的碎嘴,家長里短,陳芝麻爛穀子,什麼事都知道。
郎周呆了。他忽然湧出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如果當年他被這個老頭兒領養,那麼他就會沒有這些煩惱,或許會娶一個村裡的姑娘,現在正在白石河邊釣魚,或者在河裡教他的兒子游泳。那麼老頭兒也不會死了,他會照顧他,蓋一座漂亮的房子,茅草屋頂不會塌下來,老人臨死前也不會沒人發覺……
「也沒什麼。」杜若顯然不願意談,「就是父親總是讓我看一個女孩子的照片,說她多好多好,要是我像她一樣就好了。然後總是數落我這裏不像她,那裡不如她,沒有她的臉型好,沒有她穿上這個衣服好看,沒有她胖,什麼衣服都撐不起來……」
在郎周的記憶里,似乎從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也是,父親是在全國各地做生意的,一個生意人看弗洛伊德幹什麼?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他們要尋找的父親並不是自己的父親,或者說,是父親的另一副面孔,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
郎周也眼圈發紅,緊緊摟住她,把臉埋在她的發間,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你的,我發誓再也不會了。」
郎周對馮之陽的態度倒頗有改觀。上山的時候,兩人在車上居然閑聊了起來,先是馮之陽說:「郎周啊,你這人哪裡都好,就是太書生氣了。」
「郎先生可是有錢人啊!」蘭嬸說,「他是個茶葉商人,在全國各地倒賣茶葉,我們這鎮上就數他有錢。但他在各地跑生意,不經常在鎮里,鎮里人對他也不是太熟。不過他有個怪癖,不讓郎周上學,自己在家教他,直到七八歲,還是讓他看些畫冊類的書,怪不得郎周後來會成了畫家。我看看這畫。嗯,是他。嘿嘿,是小郎周畫的吧?」
馮之陽跪在地上大吼:「這裏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我猜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啊!黃瀚生,你到底在哪裡?出來,我要挑戰!挑戰!挑戰——」
蘭嬸打量著郎周:「咦,眼熟啊。」
「哦。」老農一下子就知道了,「村東頭那個塌了一半的茅草房子。你們找他幹啥?他死啦。」
「馬駿?」郎周驚訝地問,「他不是綁架你了嗎?」
「什麼?」馮之陽、郎周等人大吃一驚。馮之陽說:「不可能吧?我七八天前問過,還活著呢。」
郎周尷尬地望了望杜若,頓時手忙腳亂,說:「我剛剛還去九江找劉漢陰了,但是你沒在那裡。」
杜若聽得臉色煞白,雙手忍不住顫抖,埋怨說:「這麼危險的事,你們也太冒險了。」郎周訕訕地不說話。
果然,蘭溪的眼光緊緊盯著杜若,說:「就是你面前這位美麗動人的小姑娘,還沒有畢業的美女大學生!」
馮之陽點點頭:「這裏的樹都是什麼品種?」
馮之陽笑了笑,一把將郎周推了過來:「蘭嬸,你認識他嗎?」
杜若無聲地啜泣起來。蘭溪在旁邊聽得臉色鐵青,身子像電擊一樣不停地發抖,望著杜若的目光中充滿了憎恨和厭惡。
劉漢陰的聲音傳了過來:「謝謝老闆。」
郎周一看,心臟猛地一跳,這人居然是劉漢陰!看來馮之陽和馬駿真的同流合污了,兵合一處,將打一家,開始精誠合作。他有些驚慌:「你們……你們找我來幹什麼?」
但是郎周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他的內心完全被一種巨大的失落所淹沒了。他慘笑著:「沒有嗎?你沒有騙我嗎?你說你叫杜若,你說你父親失蹤了,你說你孤苦伶仃,你說我們同病相憐……這難道是真的嗎?啊?這難道是真的嗎?」
郎周呆了,馬駿也呆了,把嘴裏的口香糖惡狠狠地吐到了地上。馮之陽把那老農叫過來:「周老先生的墳在哪裡?」
蘭溪繼續說著。劉漢陰逃跑后,馬駿派人去報警,同時通知警方蘭溪已經獲救的消息,然後邀請蘭溪到上海做客。蘭溪早就知道這位中國的超級富豪,心裏也很好奇,就跟著他來到了上海。馬駿在上海沒有單獨的別墅,就住在馬氏控股大廈,大廈的第五十六層是他的私人住宅,足有上千平方米。四周保安森嚴。
馬駿抽出幾張面巾紙拭乾了血跡,微笑地望著她:「那個秘密的價值我已經跟你說了,你覺得能讓他泄露出去嗎?擁有了這個秘密,我就會無所不能,百億的財富唾手可得,死個把人算什麼!哈哈,你想不想咱們的兒子以後成為美國總統?」
馮之陽慢慢閉上眼睛,眼中忽然沁出幾滴淚水。蘭嬸以為是他跟郎周感情太深,訥訥地不知該說什麼。馬駿抽出根煙叼上,漫不經心地問:「那麼,他父親失蹤的事你清楚嗎?」
杜若絲毫不奇怪,淡淡地說:「馬駿是馬氏實業的董事長,身價不比馮之陽差多少,他不會那麼簡單就屈服了。三個人各懷鬼胎而已。」
忽然,隔開前面駕駛室的玻璃緩緩降了下來,露出一張臉:「哈哈,郎周,還有我,也是昨天晚上剛剛見過。」
蘭溪繪聲繪色地講起她這幾天的遭遇,幾個人聽得目瞪口呆。原來那天在畫家村她被劉漢陰劫持后,那種血腥的場面真的嚇壞了她。劉漢陰https://read.99csw.com把她帶上自己的金杯車,逼她和自己尋找郎周的下落,兩人開始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轉悠了起來。其實蘭溪早把北京找遍了,就胡亂陪他找了幾天,後來劉漢陰失望了,駕著汽車順著京滬高速一路向南。
「輪胎呢?」
郎周嚇了一跳:「你越想越誇張了,你可別拿杜若做實驗,我警告你。」
馮之陽笑了笑:「見過好幾次了,最近一次是昨天晚上。」
蘭嬸頓時愣了:「你們找郎周?他來啦,剛走兩個鐘頭。」
蘭嬸問:「你們找誰?」
三個人吃了一驚,扭過頭,門口站著個身材修長的女人。郎周驚叫一聲:「蘭溪!」
「呵呵,慢慢地你就清楚了。現在咱們連夜去百吉鎮,走京滬高速,估計天亮就能趕到。」馮之陽說。
路程很近,只有八公里,不過公路彎彎曲曲,時不時地碰上一些牛車,得使勁兒鳴著笛才能讓那些老農民把牛牽到路邊讓開道。路上的牛糞和其他動物的糞便不時粘上輪胎,讓馬駿直噁心,雖然車裡聞不見也看不見,他還是用白手絹捂住嘴。也僅僅在這個時候,他嘴裏才停止吃東西。
郎周親耳聽劉漢陰說過事情的經過,對什麼送交警方的話壓根就不信,肯定是馬駿和劉漢陰在蘭溪面前演的戲。
蘭溪從後面急匆匆地追了過來:「郎周,等等我。」她身後還跟了一輛三開門的賓士車。
「找你父親啊!」馮之陽說,「分別十年了,難道你不想他嗎?這些年要不是我們三撥人相互牽制,早就去找他了。現在我和馬駿取得了一致意見,杜若就不在話下了。」
突然,郎周感覺眼前白光一閃,他循著光源望去,彷彿是從一個草叢裡發出來的。他慢慢走過去,馮之陽立刻注意起來,卻沒敢過去,緊緊盯著郎周的背影。郎周走到草叢裡看了看,什麼也沒有,他繼續走,面前是個稍陡的斜坡,他站在斜坡上往下一看,頓時呆了。
照片上,赫然是一具女孩子的屍體。彷彿是縊死,脖子上有一條烏黑的勒痕。兩眼緊閉,嘴半張,露出半截舌尖。那眉眼,那模樣,依稀就是杜若!鍾博士抽出另外兩張,一張是那個死者縊死的現場,吊在一棵樹杈上,臉部微微上揚,表情恐怖。另一張是死者生前的生活照,開著一輛紅色寶馬,巧笑倩兮,青春洋溢。完全可以肯定就是杜若。
「我知道。馬駿都跟我說了。」蘭溪破涕為笑,「所以我才原諒你了。」
馮之陽搖搖頭:「對我太好了,以後我肯定找不到對我這麼好的女人。她聰明、漂亮,在公司管理上能力比我還強,對我忠貞不二,對我出格的事很容忍,對我父母也很孝順……」
郎周慢慢地說:「就是沒兒沒女那個。」
鍾博士點點頭:「夢遊患者醒來后大都會遺忘,這不奇怪。你很小的時候有沒有極端反感的事?比如父母強迫你吃東西啦,你很喜歡吃某種東西但是父母不給你買啦,陷入一種封閉的環境內被餓過好長時間啦,等等。反正跟食物有關。」
胡秘書答應一聲,從車裡拿出備用鏟,彎腰挖起來。馮之陽怒不可遏,衝過去狠狠踹了他一腳:「滾!我說的是零下10攝氏度的凍土!」
「到底怎麼回事?」郎周問。
郎周徹底被震撼了,思維幾乎空白。
馬駿躊躇片刻說:「他可以把汽車倒回山下……」
郎周努力回憶著,斷斷續續地把當時的情景重述了一遍。雪原的荒山和此時的荒山在記憶里錯位,彷彿經歷了太多的歲月變遷。馮之陽和馬駿按郎周所指的位置把車停在郎周父親停車的地方,然後一行人順著郎周的記憶往樹林里走去。
胡秘書掏出一隻商務通,翻閱了一下說:「本地的樹有一百多種,這裡是雜交林,有檜柏、側柏、毛白楊、刺楸、刺槐、臭椿、榆樹、朴樹、泡桐、沙棗以及野生茶樹和一些野生荊條之類的灌木。」
蘭嬸一看見門口這麼多人,還停了一輛車,頓時愣住了。馮之陽笑容可掬地問:「是蘭嬸吧?劉大叔在家嗎?」他居然連這都知道。
郎周不說話了,指了指前面的山坡說:「到了。」
胡秘書臉色發白,訥訥地說:「我……我諮詢的是當地的農業局和林業局,他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一車人全緊張起來,馮之陽、馬駿、劉漢陰甚至蘭溪,臉上全充滿了恐懼和緊張以及期待。他們下了車,站在山岡上,面前是一片樹林,左右都是連綿的山岡,分佈著一層層的茶園。來時的路從山坡上被甩了下去,消失在小山的腹部。
在他們離開兩個小時后,蘭嬸正在屋裡數馮之陽給的錢,又有人敲門了。蘭嬸打開門,發現這次來的顯然又是大城市的人,開著一輛車,一男一女,男的微胖,有四十多歲,但看起來很年輕,文質彬彬,西裝筆挺,皮鞋鋥亮,鞋幫上還綴著個金色的小兔子。女的二十歲左右,身材纖細修長,長得極漂亮。
蘇鳳陽這下子慌了,派出人馬四處尋找蘇兒,但是蘇兒就像消失了一樣,怎麼都找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三天後,警方找到了她,她已經在廣州某一公園的一棵樹上上吊自殺。沒有留下遺書,也沒有留下線索。自殺前,她給那個花|花|公|子在農村的妻子匯去了五十萬塊錢,那是她攢下來的私房錢。她用這些錢買了那個農村妻子的丈夫的性命。
鍾博士在一旁抓耳撓腮,腳板跺得發疼,說:這不是重點!不是重點!你應該問她怎麼活過來的!這才有價值!傻蛋!
賓士房車行駛得異常平穩,甚至茶几上水杯中盛滿的水都沒有溢出來,車外什麼也看不見,估計上了高速。車內沒人說話,都在默默地想著心事,馬駿抽完了煙又開始嗑瓜子,只有喀吧喀吧的嗑皮聲單調地響著。
那份晚報是關於此事的大篇幅報道:廣州百洋船業總裁之女為情自殺!
馬駿鄙視地瞥著他,忽然問了一個問題:「你跟蘭溪上過床沒有?」
馮之陽說:「郎周,你把當時的情景講一講,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
蘭溪指了指她對面那個年輕人:「這位是馬氏控股集團的總裁,馬駿先生。剛才我跟你提過。」
……爸爸,咱們能抓到活兔子嗎?
兒子,在這裏等我,汽車防盜器響了,我去看看。
杜若臉變紅了,訥訥地說:「我也不知道,直到郎周跟我說起,我才知道自己夜晚夢遊。」
「誰?」郎周茫然地說。
杜若垂下頭,嗯了一聲。鍾博士精神大振,繼續分析:「夢遊歸根到底是壓抑的情緒在適當的時機發作而已。這個適當的時機就是郎周來到你身邊,要和你一起尋找父親。你心裏有種恐慌,怕見到父親時他對你不滿意,因此很多年來被壓抑的情感就在睡夢中爆發,形成夢遊,偷著吃冰箱里的東西。」
杜若嘴一撇:「我都沒見過她,只看過她的相片。」
「什麼?」郎周騰地跳了起來,「你是說杜若?不可能!她……她只是個小女孩,因為父親失蹤孤苦無依,她憑什麼和馮之陽、馬駿的九九藏書百億財富斗?蘭溪,你被人騙啦!」
時間是三年前的9月份。也就是杜若離家出走的日子。
郎周一拳擊在了他臉上,惡狠狠地說:「我跟你媽上過床。停車,我要下去!」
杜若吃驚地看著他:「郎周,你怎麼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殺她?」郎周奇怪了。
杜若和鍾博士也吃了一驚:蘭溪不是被劉漢陰綁架,又送給馬駿了嗎?
劉漢陰臉上肌肉一抖,陰沉沉地追了過去。鐵牙也要去追,馮之陽一擺手,面無表情地說:「他不是逃跑,是緬懷。」
蘭嬸上下打量她一下,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當然,馮之陽給了一千塊錢的事被隱瞞了。那女孩子臉色立刻變了,道了聲謝,問清楚白石井村的方向,急匆匆地上車走了。
鍾博士說:「小孩子經常生病不奇怪,因為他的免疫系統還沒有形成。我說的是那種不常見的藥物……唉,這個你肯定也記不清楚。除非我化驗一下你的血液。」
馮之陽冷笑著:「是嗎?你的都是從實地得來的?車裡你有沒有準備鏟?給我挖!現在就去實踐實踐!」
「他……他……」郎周結結巴巴地說,「他和劉漢陰是一夥兒的!就是他讓劉漢陰去北京……」
馮之陽鄙夷地望著他:「你是看中國的肥皂偵探劇看多了,回頭多看看美國的CSI《犯罪現場調查》。你以為雪地是沙漠?你以為黃教授的智商那麼差?這裏面有秘密!大秘密!」他憤怒地張開手臂,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神猶如針尖般鋒利,彷彿惡魔附體,和平時的溫文爾雅判若兩人。
郎周在番禺路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拿不定主意。鍾博士催促:「進去吧。有我在,你怕什麼呢?」郎周瞪了他一眼,鍾博士自從這次助他脫險后開始有點居功自傲的感覺了。
馮之陽閉目假寐,只當什麼都沒聽見。郎周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悲涼:原來生活中到處都有欺騙,只要你有被騙的價值。可是我又有什麼價值值得這些超級富豪和美女欺騙呢?父親所帶走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他又為了什麼拋棄我,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受盡屈辱,受盡欺騙?
「對呀。」蘭溪竟然絲毫不覺得驚訝,「劉漢陰是個變態狂。馬駿讓他去北京找你,希望把你請到上海,他沒找到你,怕沒法子交待,居然把我給抓了過來。還在北京殺了人!馬駿聽說劉漢陰殺人,也吃了一驚,讓保鏢抓住他把他送交警方。不料劉漢陰乘機逃跑了。」
馮之陽冷冷地打斷他:「車輪胎的胎紋痕迹是朝前的,這些蘭溪小姐給你講清楚了吧?碰上漂亮女人不要只急著上床。」
蘭嬸搖搖頭,說電器傢具啥的都被鎮里拉走賣了,其實都是賣給鎮里的幹部,一台電視才二十塊錢,一張桃木雕花大床才十五塊。馮之陽搖搖頭,問有沒有一些小東西,例如小紙片之類。並且解釋,郎周孤苦伶仃的,作為他兄弟,有義務幫他尋找到他父親。
杜若微笑起來:「郎周,你懷疑你我的父親是同一個人嗎?這怎麼可能。我看過你畫的你父親的肖像,根本不是一個人。你父親已經失蹤了十年了,而我父親,三年前才失蹤。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因為同一個秘密,但是……但是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想了。」她嘆了口氣,「有些秘密,有些往事,會扼著你的喉嚨,讓你喘不過氣來,讓你窒息,我一個人承受也就夠了。」
鍾博士不失時機地遞上一條手帕,郎周為杜若拭乾淚。杜若這才注意到還有外人在場,臉一紅,問起他的身份。郎周告訴她,是個心理專家。鍾博士不滿意了,插嘴說:「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鍾,是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心理學博士,擁有高級心理諮詢師職業證書。」
郎周便搖搖頭,感慨了一番,問他:「上次杜若說你設計陷害了你老婆?」
「是嗎?」蘭溪臉色漲紅,惱怒起來,「郎周,到底是我被人騙了還是你被人迷了?你問問她,她……她是個真正的人嗎?」
「那你為什麼要殺你妻子呢?」郎周問,「她對你不好嗎?」
馬駿臉色尷尬:「我還沒說完呢。倒下山後先把雪掃平整,然後用兩個備用輪胎,中間插一根棍子再滾上山坡。」
蘭溪神情陰鬱,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跟我過來。」說著拉開賓士車的車門,將他推了進去,然後自己從另一側鑽進去。
這時蘭溪拉開旁邊的車門鑽了進來,坐在郎周旁邊說:「郎周,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馮之陽先生,你們好像已經見過面了。」
後來馬駿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告訴她,自己之所以要找郎周,是因為他失蹤的父親牽涉到一個秘密。這個秘密隱藏在西方一個偉大心理學家的著作中,神奇得讓你無法想象。但是他卻神秘地失蹤了。馬駿想找郎周,就是想和他一起尋找他父親。但是問題在於,在郎周的身邊,還有兩股勢力在明爭暗鬥。馬駿希望蘭溪能告誡郎周提防,並讓他和自己合作。
那老農說,三天前剛死,這些年他又老又病,還有一條腿癱瘓了,那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雨,屋頂塌了下來,把他埋在了裏面。他掙扎不出來,也沒人發覺,第二天村裡人發現時,屍體都硬了。
胡秘書被踹得一溜滾。馮之陽臉色猙獰地問馬駿:「馬老闆,你那麼聰明,應該可以猜出來他是怎麼從雪地上消失的吧?」
馮之陽突然跪在了山岡上,把頭埋進泥土裡,嗚嗚地痛哭,忽然抬起頭望著郎周,泥土沾了滿臉,齜著牙一笑:「郎周,我們都是被命運拋入荒原中的俄狄浦斯,在尋找著懲罰與宿命。」他癱倒在地上,彷彿崩潰了一般哈哈大笑,「郎周,我告訴你,你知道嗎?杜若沒有騙你。只是有一點你不知道,你要尋找的父親,和杜若要尋找的父親,其實是同一個!他盜取了屬於上帝的秘密,獲得了上帝才有的能力,所以他受到了懲罰。可是第一次懲罰來臨前,他神秘地從你身邊失蹤,逃避了懲罰;三年前,當又一次懲罰來臨時,他居然又一次從一個封閉的屋子裡消失得無影無蹤,逃避了懲罰。哈哈。我、馬駿、劉漢陰,已經掌握了他大部分能力,靠這些能力獲得了百億的財富。可是……可是他讓我恐懼……讓我恐懼,你知道嗎?你說,一個大活人是如何從雪原上和一輛汽車一起消失的?又如何從一個封閉的房間里消失的?不知道這些,我永遠也不是他的對手,永遠也鬥不過他,永遠都會被掌握在他的手心裏。知道嗎?郎周!」
一下車,馬駿就驚嘆起來。白石井村真漂亮,除去路上的動物糞便不說,當真是山清水秀,村前是一條白石河,河水從東面的山上奔瀉而下,水急灘淺,鋪滿白色的卵石,彷彿一條銀帶。
蘭溪臉色慘白:「你……你一開始不是這樣說的!」
「哪裡,哪裡。」鍾博士一邊否認,一邊瞟著杜若,明顯心癢難耐,「這個……不急,啊,不急。如果能找到你父親,問一問就一切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