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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但曾相見便相知 四、夢境

第一卷 但曾相見便相知

四、夢境

到了晚年的五世達賴,已不大過問政事,他為了讓自己專心著作經典,將一切政務委任給第巴桑結嘉措主持。桑結嘉措在康熙十八年(1679年),被五世達賴喇嘛任命為第巴,年輕的桑結嘉措承擔了五世達賴的重託,將旺盛的生命投入到西藏政務中。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永遠有紛爭,看似風平浪靜的局面,其實是波濤暗涌。桑結嘉措接受了第巴的職位,就意味著他將背負管理西藏政務的一切重任,無論榮辱,都當無怨無悔。
五世達賴羅桑嘉措住進了布達拉宮,用從內地帶來的金銀,在前後藏各地新建了十三座黃教寺院,稱為黃教十三林。他成了西藏最偉大的政教領袖,接受萬民的朝拜,太陽的炙烤。我們無法否認,羅桑嘉措是真的與禪佛有緣,不然他怎麼能夠從一個普通的富家子弟,這麼輕易就進入喇嘛的角色?他從紛亂的藏傳佛教中脫穎而出,讓風沙瀰漫的歷史天空,從此清朗無塵。
1682年,六十六歲的五世達賴喇嘛羅桑嘉措病逝于布達拉宮。但桑結嘉措為了穩定局勢九-九-藏-書,決定秘不發喪,利用五世達賴的名義繼續掌控政權。暗地裡,他又悄悄查訪、尋找五世達賴轉世靈童的下落。這位靈童就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在未出生前,已經註定了一生的身不由己。或許他不同於五世達賴,有一顆可以與天下爭奪的心,能夠將自己置身於雲端,俯視萬民蒼生。但命運賦予了他們同樣的角色,活佛。一個活佛的圓寂,不過是靈魂的轉移,化身為另一肉體的人而已。他們的靈魂就這樣世世相接,永垂無疆。
為了守諾,1652年正月,五世達賴在清朝官員的陪同下,率隨從三千人,自西藏啟程,前往內地。這次旅程耗費時光近一年之久,抵達北京后,順治帝與五世達賴相會於南苑獵場。順治盛情地接待羅桑嘉措,並在當天由戶部撥供養銀九萬兩。五世達賴居留北京時,一直住在安定門外大清專門為他建造的西黃寺中,享受著最高貴賓的禮遇。
無論是華麗還是黯淡的一生,都會在死去的那一天煙消雲散。五世達賴羅桑嘉措的死,讓我九-九-藏-書想起了昨晚的夢,貝葉紛落,一點痕迹都不留。世間萬千風景,有時一陣風就吹沒了。不知道,我們還沉溺於紅塵,樂此不疲地留戀什麼?爭奪什麼?忘不了什麼?
或許是從小生長在雪域荒原,見慣了遼闊空曠的藍天,習慣了牛羊成群的草灘,京都的富庶和繁華,並沒有讓羅桑嘉措過多留戀。他對布達拉宮的情結遠勝過紫禁城,他懷念聖湖湛藍的水,想念一隻鷹飛翔的姿態,還有藏地那些匍匐於他腳下的子民。
僅在北京逗留兩月後,五世達賴便以「此地水土不宜,多病,而從人亦病」為由,向順治帝提出返藏。順治帝當即允許,並賜予貴重禮品,命王公大臣為之餞行。當年五月,五世達賴抵達代噶時,順治帝派官員,攜帶滿、蒙、藏、漢四體文字的金冊、金印趕到代噶,正式冊封五世達賴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有了大清王朝如此鼎力的扶持,五世達賴從此得以穩固在西藏的政教地位。
夢裡總有回不去的原鄉,醒來九_九_藏_書依舊會對那片土地充滿熱切的渴望和深情的幻想。佛在每個人身上,都寫下了無字經書,只待有緣人去解讀。佛給每一片土地,都設下了深刻的謎語,只待有緣人去猜測。都說歷史已成為過去,歲月的車輪將它們碾得支離破碎,我們就不要再去雪上加霜了。我們總以為厚重的歷史有著取之不盡的秘密,卻不知道,光陰亦會將它打磨得越來越薄。儘管不能隨意刪改,卻經過不同人的拼湊,經久彌醇的往事也漸漸地失去當年的味道。
事實上,轉世的又何止是活佛,倘若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前世尋找,又會經歷怎樣的一種過程?我們都是平凡的人,所以我們的生或死,都不會有任何的異兆。每一個生命的到來與離去,都如同一粒平凡的塵沙,落入浩蕩的歲月長河,沒有誰還能將誰尋找。我們苦苦追尋前世的那場牌局,到最後,翻開牌底,卻發現那張牌未必是自己。用一生的執著,換來這般遺憾,究竟值不值得?
1645年,五世達賴喇嘛重建布達拉宮,他希望將自己神奇遠大的夢想,付諸這九_九_藏_書座浩大輝煌的宮殿。當年西藏王松贊干布為大唐文成公主興建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布達拉宮,就意味著它是王者至尊的象徵。它霸氣十足地屹立在紅山上,蒼鷹飛過,世間萬物都要為之俯首稱臣。羅桑嘉措愛上了這座深邃而寂寞的宮殿,這裏可以容納世間萬象風雲,又可以讓他站在世界的巔峰,獨嘗佛國的顯赫與蒼茫。1648年,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將政權中心移至布達拉宮。從此布達拉宮成為歷代達賴喇嘛居住和進行宗教政治活動的場所。
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去了西藏,在一個不知名字的寺院,看一樹貝葉紛落。有披著絳紅色袈裟的僧侶低頭匆匆行走,拂起滿地的落葉。重重殿宇在蕭索的涼風中瀰漫出一種遺世的孤獨,彷彿這裡有過一場浩劫,如今已是鳥雀奔飛,無人做主。寂寥的樓台上,只有一個小和尚端坐,雙手合十,他是那麼的安然無恙,紛亂的世界驚擾不了他的清寧。我看到他眼中有一種尊重萬物的良善和悲憫。記憶走得那麼遠,只一枚落葉,就將我驚醒。
他應該是歷史上著名九-九-藏-書的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這個名字都像是一顆閃耀的星辰,光芒照射到每個人身上,卻又遙不可及。我是紅塵最平凡的女子,註定不能與他結緣,捧讀他詩的時候,會偶然地幻想,也許某一世,我是他垂憐的一株草木,是他放生的一尾紅魚。這樣想著,夢醒后不至於太失落,不至於風塵無主。
都說,有緣的人,可以在西藏的聖湖裡,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可以在雪山上,許下永恆的諾言。如今,我們又來到這塊神秘的版圖上,見證藏傳佛教那些紛紜的過往。1644年,奮戰多年的八旗鐵蹄如願以償叩開大明王朝最後一道城牆,看慣了大漠豪情的清軍,總算得以享受南國溫柔的河山。年輕的順治帝即位后,便派人入藏邀請達賴喇嘛進京。但五世達賴羅桑嘉措接到清朝的邀請后,只向順治帝獻禮、問安,並不打算應邀動身前往。此後清王朝又接連三次派專人進藏,盛情邀約五世達賴前往內地。而五世達賴在其間一次對進藏邀請他的清朝官員推脫說:「我今不往,然我必欲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