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女，是指被高官豢養在宅邸里，每有賓客就歌舞吹彈，出來陪宴的卑賤女子。

「貂蟬。」王允突然甩掉眼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都把她握痛了，「真高興！貂蟬說得真好！……有這句話，王允已經很高興了。」

貂蟬芳齡十八，天生麗質，後園里的芙蓉花，桃李的色香，都無法與她爭艷。

郿塢。這裡是距長安百余里的郊外，乃山清水秀之地。董卓占卜風水，在此營造凌駕皇宮的宏偉建築。百門之內，金玉砌成的宮殿樓台鱗次櫛比，囤有二十年的軍糧，選十五到二十歲的美女八百餘人入後宮，收集而來的貴重寶物堆積如山。

貂蟬聽到此言，臉變得像梨花般蒼白。

「不，你行！」王允不禁使出全身的力氣道。

於是，沿途百余里，凈掃沙塵，車掛幕簾，唯恐飛塵。民家斷掉炊煙，唯祈他的車蓋珠簾和眾多兵馬鐵槍快快通過，不要生事。

王允事先就預料到他必來答謝，所以毫無怠慢地做好了款待呂布的準備。

「據我觀察，呂布、董卓都是沉溺於酒色的荒淫之徒。看到你不會不動心。呂布上頭有董卓，董卓身邊有呂布。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讓他們滅亡是很難的。所以，首先要挑撥二人，讓他們相爭。這是把他們引向滅亡的第一計策……貂蟬，你能犧牲你的身體嗎？」

「什麼事？」

「就憑我這幾句話，怎麼能驅除大人深深的煩惱呢？……話雖如此，可我貂蟬一個女兒身，又幫不上什麼忙……如果我是男兒，就可以捨棄生命報答您了。可是……」

呂布突然伸出手，抓住酒宴上席就座的司https://read.99csw.com空張溫的髮髻。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春雨嗚咽般的抽泣聲。

其中，司徒王允在回家的車裡，對董卓的惡行和朝廟的紊亂深惡痛絕，一個勁兒地嘆息：「咳……唉……」

「啰唆！」

一日，朝廷就要在宴樂台舉行酒宴，董卓叫來天文官。

「噢。」

貂蟬毫無驚恐之色，立刻答道：「可以。如果大人相托，我隨時獻出生命。」

他驍勇絕倫，卻是個思維簡單的人。高興之餘，他騎上那匹赤兔馬，趕緊來到王家。

「……」

「有什麼變化沒有啊？」董卓問道。

他剛講完，董卓也晃動著肥胖的軀體站起來，道：「誅殺張溫，並非沒有理由。他背叛我，暗通南陽袁術，該遭天罰。袁術差人誤將密信投到呂布家中。所以，他的三族剛才已經一個不剩地處刑完畢。此乃好例，爾等朝臣也可好好借鑒。」

滿座文武無不色變，看著事態發展。

「昨夜一股黑氣升起，穿過月空。看來諸公中間有人凶氣上身。」

「是的。」

貂蟬驚道：「大人，為何如此？小女承受不起！」

「……」

他用拐杖敲打著地面道：「啊——不知道啊！誰又會知道呢？！鑲嵌著力挽狂瀾的明珠的誅惡利劍，竟然就藏在花園裡啊！」

「憐惜我……」

「大人……您說吧。恐怕您的心中在為國家大事而煩惱，在為現在長安世道而憂患。」

「……」

「哎。」

呂布行禮，離開董卓身邊，閃著可怖的眼光，一步步走向百官。

幾天後。王允著人用七色寶石把秘藏的黃金冠裝飾起九*九*藏*書來，作為禮物，派使者送到呂布私邸。

王允正襟危坐，道：「那我就看好你的真心，有件事拜託於你。」

接著她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敗露，我將笑著死於白刃之中。世世代代決不再投生為人。」

「是嗎？」

「憐惜大人，受不了了，最後才哭的。」

「說什麼呢？！沒……沒有的事！是你杞人憂天啦。」

「他很小心。重重警衛，非常周到。還有各種密探像網目一樣瞪著賊亮的眼睛。更有足智多謀的李儒在他身邊，驍勇無雙的呂布保護著他。」

他還毫無忌憚，常常掛在嘴邊的是：「我事如成，可取天下；我事不成，則在此郿塢悠然養老。」分明是大逆之語。

王允撲簌簌落下淚來。他去安慰別人不要哭，自己反倒眼淚滂沱，止都止不住，連他自己都感迷惑起來。

與尚父出入朝廷的榮耀相比，天子的儀仗相形見絀。他讓弟弟董旻統領御林軍兵權，封侄董璜為侍中，掌宮中樞機。

「哦，稀客稀客啊，歡迎歡迎！」他親自到中門迎候呂布，待如上賓，把他請到堂上敬拜。

「太師，您叫我嗎？」天文官跪在地上問道。

「您說啥呢……貂蟬才不會為那種輕浮心思悲傷呢。」

呂布面對滿座蒼白的面孔傲然開腔，道：「諸公。今日餘興已經結束。請舉起酒杯。除了張溫，大概在座各位中間不會有人討厭我這道菜了。我相信沒有！」

「江東孫堅戰死。」

「先把你詐許給呂布，然後再故意獻給董卓。」

「你多少也聽說了當今朝廷危如累卵、萬民嗟怨的情況吧。」

董htｔｐｓ://rｅａｄ.９9ｃsw•cｏm卓擊掌道：「我的一塊心病就此除掉了。他的嫡子孫策還年幼……」兀自無限喜悅。

「……」

薄命的貂蟬非常知恩。王允就像寵自己的孩子一樣鍾愛她。她也生性聰明，感於深情。

「不，別再裝了。自嬰兒時起我就被養在大人家裡了。最近看大人早晚的樣子，臉上沒有了以往的笑容……而且常常嘆息……如果……」貂蟬把眼瞼貼在王允的老手上道，「我是卑賤的樂女，您懷疑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就請您一吐心中煩惱……不，事情顛倒了。在聽大人心裡話之前，我要先表明心跡……我從未一刻忘記大人的恩情。十八年了，您對我的愛連親生父母都比不上。吹拉彈唱歌舞技藝之外，從常人的學問到女子的諸般手藝，沒有一樣沒有學到。這些都是您用一片深情播撒到我身上的珍寶……所有這些，這片恩情，我如何報答呀。貂蟬已經無法用嘴唇和眼淚來表白。」

池子對面臨水有座牡丹亭。月亮映照在房檐上，窗戶里燈光隱約搖曳。

「您真的很可憐。」

天文官趁自己脖根兒尚未冒出黑氣之前，蒼白著臉，倉皇退下。

不一會兒，一個廚師用一個大盤端上來一道異樣的菜肴，放在正中桌上。

「是。惶恐之極！」

「你……你這樣的女子也懂這些？」

「董卓不除，漢室天子形同虛設！」

「怎能不懂？……瞧您憔悴的樣子。頭髮也……變白了。」

貂蟬眼睛一眨不眨，入神地聽著王允吐出的熱烈話語。

朝廷內外全是他的手足、耳目。

「可是，能夠誅殺董卓的人，現在已經一個都沒九*九*藏*書有了。相反，都被他斬盡殺絕了。」

說著慌忙就要下來。王允摁住她的衣裳，道：「貂蟬。我不是給你施禮。我是在膜拜拯救天下的神人……貂蟬啊，為了普天之下，你願意捨棄生命嗎？」

就這樣，他把自家一族搬到郿塢，每半個月或一個月到長安公出一次。

「喂，站起來！」

但面對這種威勢，誰都不敢對他說三道四。公卿百官，拜伏在地，唯命是從。

「貂蟬，不可著涼啊……來，莫哭，擦擦淚。你也到了妙齡，看見月亮看見花兒，都會想哭的。如此妙齡，真讓人羡慕啊。」

說完，王允拉著貂蟬的手，相伴來到畫閣一室，讓她端坐正堂，對著她頓首再拜。

「誰啊？」王允環視周圍。

董卓笑叫道：「呂布，怎麼啦？」

她自尚未斷奶時起，就不知道生身父母。跟襁褓搖籃一起被賣到市場上去。王允見她幼小，便買來養在家中，教她學藝，像研珍珠一般，把她調|教成樂女。

「……」

「……」

「要殺他……動用全天下的精兵都不夠啊……貂蟬，只有你的雙手能夠做到。」

「百姓子民的塗炭之苦也永遠得不到拯救……貂蟬。」

「殺掉董卓！」

定睛一看，盤子里盛的是剛才被呂布提溜出去的張溫首級。朝廷諸臣盡皆顫抖不已。

「啊呀，你這道菜太新鮮了點，眾卿都停下了酒杯。你跟大家說說，讓大家放心飲酒。」

「您心裏有何線索？」

董卓猛地瞪起雙眼，道：「這是你該問的嗎？！我問，你回答。怠慢之極！天文官，就要不斷研究天文，在凶事到來之前告訴我，否則又有何用？！」

「這不是貂https://read.99csw.com蟬嗎？……為何獨自哭泣？」他走到近前，輕聲招呼道。

呂布驚喜，道：「向來聽說他家有許多古代名劍和珠寶之類的傳家之寶。從洛陽遷都到此後，竟還有如此佳品！」

滿座都對他倆繃緊神經，竟至忘卻酒杯。

當時，他的奢華日漸登峰造極。雖然位極人臣，卻仍貪得無厭，既稱太政太師，近日又自號尚父。

貂蟬微微低下頭去。淚滴如珠，落到地上。片刻之後，她抬起臉，斬釘截鐵道：「我願意！」

口傳耳聞。不久，報告就像旋風一樣傳到都城長安。

呂布從後面悠然現身，侍立董卓身旁，道：「何事？」

不久時辰便到。公卿百官蝟集於宴。酒酣之際，呂布不知從哪裡慌裡慌張地回來，一聲「失禮」，便走到董卓身旁，在他的耳畔嘀咕一陣。

趕上夜月已經出來，他想換換心情，便拖著拐杖在後園走走。可胸中鬱結仍舊無法驅除，便蹲在棣棠花盛開的池畔，把今天喝的酒全部吐掉。然後把手放在冰冷的額頭上，仰望月亮片刻，又閉上眼睛。

呂布發力，像抓小鳥般把他的身體提溜到宴會廳外，毫不費力。

此外，跟他沾親帶故的一族長幼親緣，無不享受榮華富貴，陶醉於自家的春天。

「為什麼我能……」

董卓點頭，低聲命令呂佈道：「別讓他跑咯！」

可是，王允與貂蟬卻比主僕、比養父養女的感情更加深厚。

回到館中，淤滯的憤恨與不快的懊惱揮之不去。

宴會提前結束。長夜飲宴尚不能滿足的百官，這天也都匆匆回家，未見一張喝醉的面孔。

「那你為何哭泣啊？」

「啊！干……幹什麼？！」張溫在座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