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退出去。不久，室外現出一個楚楚動人的身影。侍立的女子撩開帳幔。客人呂布放下酒杯，轉過眼去，看有誰進來。

面對盡善盡美的佳肴，呂布手舉玉杯，對主人道：「我不過是侍奉董太師的一將而已。你是朝廷大臣，而且是有名望的一家之主。為何對我如此鄭重？」

「不再說了……那就按說好的，近期再請董卓來家裡。那天，你可要塗脂抹粉，吹拉彈唱，歌舞獻藝，討董卓歡心啊。」

要斬姦邪亂國臣。

「啊呀，多謝！」呂布興緻勃勃的臉上漸漸泛出微紅，「真沒想到如此大官會這般寵愛我這樣的粗人。這是給我面子啊！」

「歡迎……」

「不啦，已經受到足夠的款待啦。酒不能再喝了。大人，呂布醉了。」

榆錢不買千金笑，

王允帶呂布入密室，巧言道：「聽我詳細道來。今夜酒宴結束后，董太師乘興道，你最近跟呂布相約把貂蟬許配與他，可先將該女交於我手。我卜吉日，大辦盛宴，出其不意將她嫁與呂布，以為酒宴之興，大笑相賀，豈不樂哉？太師就是這樣說的。」

「獻給太師吧。如若貂蟬也能承蒙太師鍾愛，幸甚矣。」

「你能來訪，我們全家人都很高興。能請你酌酒，真是我們的榮幸！」

貂蟬順從地點頭，手拿檀板，放低調子，在客人面前唱將起來。

貂蟬恰到好處地敬酒，呂布也漸漸地醉眼矇矓起來。夜已闌珊，呂布說要回去，站起身來，反覆誇讚貂蟬的美麗。

董卓一聽，道：「什麼？請我去貴府嗎？真乃近來開心之事。卿乃國家元老，特邀董卓，盛情難卻啊！」他喜形於色，承諾道，「明日定往。」

「真不知道貴千金如此美麗！」

貂蟬抬眼輕瞟客人，優雅地招呼。她雲鬢重垂，羞於看見呂布的眼光，走到王允身邊，像要躲到王允身後一般。

呂布恍恍惚惚地望著。

柳帶何須百寶妝。

「中意吧。此乃我家樂女，名叫貂蟬。」

「…https://read.99csw.com…」

「能遂在下之願，在下已經滿足啦。在下幼時喜好天文，學過一點。在下夜觀天象，料漢室氣運已盡，天下即當新立。現如今，太師德望巍巍。如太師像古時舜繼堯、禹承舜那樣『立』起來，竊以為天下人心將自然歸順。」

「如果把貂蟬賜給我呂布，我發誓為你家效犬馬之勞。」

「貂蟬，等等！」王允叫住她，平起平坐地看著客人呂佈道，「在座的呂布將軍是我平素敬愛之人，也是我一家的恩人。你可請他恩准，坐在他的身旁，好生招待。」

呂布跟王允進宅門。

「且聽我言。如將軍聽后仍不肯見諒，就請當場取走王允首級。」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無德讓有德，此乃我朝規矩。只要天下大定，誰會說這是叛逆呢？！」

貂蟬眼中飽含淚水。王允胸中鬱結亦甚，無法久留。

貂蟬過來，一味含羞。

「在下且等時機到來。」王允再拜。

「哦，謝謝啦！」董卓喝下，「受到如此款待，不知道以何回報司徒好意才是啊。」

「那就在此……」王允再次重複道，有意無意地應答著貂蟬。

突然，滿堂燭燈一齊點亮，宛如白晝。正面帘子捲起，教坊樂女歌聲響起，美音齊整。和著絲竹管弦的曼妙之音，樂女貂蟬甩起水袖，翩翩起舞。

一點櫻桃啟絳唇，

「已可見到貴賓車輿。」家僕來報。

兩行碎玉噴陽春。

「謝啦！謝啦！王司徒，那我就把這位美女載上氈車帶回去啦。」

走近一看，原來是呂布騎在赤兔馬上，一馬當先。呂布一見王允，不待他驚魂稍定，便從馬上伸出猿臂，一把抓住王允衣襟，怒目圓睜，劈頭喝道：「老兒回府啦！你先前相約把貂蟬許配與我呂布，如何今晚又獻給董太師？！可憎老兒！竟敢把我當小兒耍弄！」

「啊，這……」呂布端著酒杯愣神兒，「多麼令人憐九_九_藏_書愛啊！」

「好，且去你家。」

「閑話少說，請再來寒舍。此處不便說話。」

翌日。巳時轉眼即到。

然後用眼神叫來其中一位，小聲道：「將軍難得來訪，讓貂蟬來這裏，打個招呼才好。」

前一曲歌詞讚美董卓，他便不曾注意到這一曲在暗指他姦邪亂國。

「如此深閨女子，今天為了我呂布……」

一眼望去，太師董卓的車輿被數百名持戟衛兵圍在中央，行裝之絢爛，不遜天子儀仗。出得車簾，馬上就有侍臣、幕僚、衛士各色人等前呼後擁，佩環叮咚，玉履聲聲，簇擁著進得門內。

「啊呀，有趣！」董卓鼓掌。

「哦，要把這位美人送給我嗎？」

「是啊。太師說，想在酒宴上看到將軍羞臊的樣子，然後鼓掌取樂……既然如此，好意之命亦不可違，遂將貂蟬交與太師。」

舞罷隔簾偷目送，

「神仙仙女，實指貂蟬。郿塢城裡，雖有佳麗，莫如貂蟬。貂蟬一笑，長安粉黛，盡失顏色啊。」

王允後來對貂蟬道：「啊……總算搞定了一頭。貂蟬，你就當一切為了天下，忍了吧。」

「嗯，相當好！」董卓沉吟道。

他慌忙撤回家中。這時，遠處黑暗之中，一隊人馬，兩行松明，火影晃動，馬蹄聲聲，飛奔而來。

「還不懂事呢。而且，也很少出來見家裡的客人。」

「哼，還敢大言不慚！」

教坊樂手彈奏起來，爭奇鬥妍。貂蟬再次起身，邊舞邊唱，歌聲哀婉。

一片行雲到畫堂。

臉容初斷故人腸。

「那是自然。」

「是。」

說著吩咐隨從武士，就要拿下。

「哈哈哈哈……如果天運青睞董卓，司徒，我定重用你啊。」

貂蟬專心舞蹈，雙眸清澄，流盼生輝，眼中並無主人賓客，亦無天下任何人。

「不，不。我不曾想過此事啊。」

紅牙催拍燕飛忙，

王允回到家中，悄悄對貂蟬說過此事，又督促家丁道：「明日巳時，董太師光臨。他乃一代貴客，是我全家九*九*藏*書的榮耀。不得有失！」

「好……」貂蟬老老實實地侍奉客人左右。但她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

貂蟬點頭，走到呂布面前，與他的目光輕輕交會，眼角盛滿鮮艷的紅暈，遠遠地把翡翠酒杯輕輕放到雪白的縴手上，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請……」

貂蟬很快退下，消失在帳外。呂布遲遲沒有把手上的酒杯送到嘴唇上……他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她，好像戀戀不捨她就這樣離去。看那眼神，連喝酒的工夫都沒有。

「……」

王允身著朝服，立即出門迎迓。

貂蟬雖感悲哀，但卻決心已定，冷冷的面孔搖了搖，道：「別對我這樣體貼入微。您說得溫柔，反倒讓我心碎，忍不住流淚。」

「什麼？！……這麼說，董太師帶走貂蟬，是想拿我的艷福調侃咯？」

在左右兩個丫鬟的攙扶下，一位麗人步履款款地走進來，彷彿大朵牡丹，經不住細風吹拂。

「沒事的。今晚在此留宿也可以，但被董太師知道，會怪罪的。卜個吉日，定將貂蟬送到府上。今晚就請回吧。」

「恭候恭候！」

「哈哈哈哈，害羞啦？」

「就約定近期內擇吉日，送到將軍府上……看貂蟬今天晚上的樣子，好像也喜歡上了將軍。」

是樂女貂蟬。

貂蟬不答，躲在王允身後，低著頭，小指擋在唇邊美人痣上。

王允面色不驚，安慰道：「將軍如何已知此事？來來，聽我慢慢道來。」

「豈能屢次被你搖舌誆騙？！」

「就請載上車輦，帶回府吧。說來夜已闌珊，特送太師到相府門前。」

「什麼？！把你的女兒……大人，真的嗎？」

丁香舌吐衠鋼劍，

「嗯……我覺得真正的美人今晚才得一見。」

「好聲音啊。身段、舞姿也好……主人家，再讓她唱一曲如何？」

翌日王允上朝，瞅准呂布看不見的當兒，悄悄來到董卓閣中，首先拜跪座下，勾起他的遊興，道：「太師每天忙於政務，想必一定疲累。回郿塢的日子ｒead.９９ｃｓw.com，舉城都要前來慰勞。不過，偶爾光臨茅舍粗宴，變換一下心情，竊以為倒可得到慰藉。我已經在寒舍備下酒宴。如蒙屈駕，在下全家不勝榮幸。」

「在此……」來到門前，王允向董卓告辭，忽地注意到貂蟬從氈車裡用雙眸凝視自己，無言地告別。

「還可以吧。貂蟬，再敬敬酒。」

眉黛促成遊子恨，

王允一直把貂蟬和董卓的車輦送到丞相府，心中暗想大功告成。

「歡迎賜訪。今日我王家屋上紫雲降臨，甚感榮幸！」

「太師，請來此稍歇。」王允邀道。

王允迎董卓進後堂，打開家藏寶樽，斟滿夜光杯，一邊獻上，一邊悄悄低聲道：「今夜，連星辰的顏色看上去都變得美麗燦爛。此乃我家秘藏的長壽酒。第一次開缸，謹祝太師萬代永壽！」

「哦，那就謝啦！」呂布搔首道，「懷疑司徒，實為輕率，抱歉抱歉！今夜之罪，雖值萬死，還請原諒！」

「不會有錯吧。」呂布謝恩，又多次啰里啰唆地確認，總算回去了。

舞……舞……貂蟬翻甩水袖，翩翩舞蹈。伴奏的教坊樂曲，精於絲竹管弦的技藝，無不叫人陶醉。

王允把董太師迎上高座，行最高的大禮。

一曲終了，董卓要求道：「再來一曲。」

董卓大喜，幾乎不知如何表達這種滿足。他擁著貂蟬移步車輦。

旋即，音樂奏起，高亢嘹亮。盛宴同時拉開帷幕。賓客頻舉琉璃杯，觥籌交錯。夜光薰薰，穿透滿堂歡聲笑語。席上漸漸杯盤狼藉。樂人懷抱樂器，現出身影。騷客舉杯歌舞，滿眼綾羅衣裳，歌聲震耳欲聾。

「自不必說啊！不過，王允認為董太師賢德，經常起誓一輩子不忘太師之德。將軍也請為了董太師好生自重啊！」

「太師果然如此中意貂蟬？」

不知誰是楚襄王。

「大人，你如此鍾愛我呂布的話，就請他日上奏天子，提拔我到更高的官位，當更大的官。」

他用青砂鋪地，拿錦繡蓋榻，正堂內外，掛帳張幔，擺出家寶hｔｔｐｓ://reaｄ.9９ｃsw•cｏm珍品，講究珍饌美食。

「榮爵自然降臨的那一天，不久就會到來的……過來，給將軍把盞敬酒。」他話鋒一轉，朝著環立房中的侍女們道。

「不不，沒想到你會來訪。單把赤兔馬往我家門口一拴，就是給我王允全家面子啊！」

「嗯。」

王允高舉雙手，道：「將軍莫急！王允相約如此堅定，為何起疑？」

「這個問題問得怪異。」王允一邊勸酒一邊道，「我招待將軍並非敬重你的官爵。我平日暗暗尊敬將軍的才德和驍勇，敬愛其人。」

看上去，董卓對王允全家的款待亦甚滿意，賜座道：「主人家，可坐我側。」

「嗯……」董卓聽從主人安排，把衛兵留在席上，隻身一人隨王允走開。

「貂蟬，過來。」王允召喚。

「幹嗎說假話。」

王允讓貂蟬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道：「是你的榮幸啊！把酒杯給將軍，喝上一杯酒才好。」

「大人……呂布酩酊大醉了。感到已經走不動了。」

董卓兩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貂蟬的舞姿，兩耳細聽歌詞，歌舞既畢，感慨萬千，對王允道：「主人家，此女竟是何人之女？實在不像教坊伎女。」

王允悄悄湊到他肩膀上耳語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貂蟬送給將軍。」

「貂蟬，今晚貴客如此相求，可再唱一曲……請大人欣賞。」

「是啊。小女貂蟬。」

王允全家招待呂布。

「是嗎？喚她前來。」董卓心情大好。

呂布率先開口道：「主人家，這位麗人是你家女兒嗎？」

呂布憤恚依舊，道：「剛才有人來我宅邸報告，說董太師載美女回到相府。你以為我還不知嗎？你這個兩面派！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塊！」

「嗯。」貂蟬點頭道。

「她生性羞怯，不大見人。」

呂布聞言，三拜而歸。

「不不，只要疑慮得解便好。將軍艷福不淺，近日必有盛宴。想必貂蟬也在靜候佳音。我即著人把她的歌舞衣裳、化妝用品，一應送到將軍手上。」

董卓遞過酒杯，問道：「幾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