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被帶進董太師府邸，如何度過今宵？呂布瘋狂妄想，結果無法靜卧榻上。

「那你為什麼要躲到屏風後面？你究竟要在這裏磨蹭多久，想要什麼？」

忽地，呂布瞥見一旁的貂蟬。半個多月來，她在董卓枕邊衣不解帶一心一意地伺候，臉上現出憔悴之色。呂布見狀，妒火中燒，全身血液燃燒起來。

「太師醒得晚，就因為這個啊。昨夜寵幸這位美人，一定慨嘆春宵太短啊……反正今天是個艷陽天啊！」

董卓聽從李儒忠言，翌日著人去傳呂布。

呂布臉上透著焦躁，前言不搭后語地又問：「看來太師昨晚睡得很晚咯。」

他從如沸的心底發出哀鳴：「貂蟬昨夜已失處|女之身！……卧房裡彷彿迴響著她的啜泣聲……啊——董太師也太過分了。貂蟬也是……或許是王允欺騙了我？不不，董太師索要，柔弱的貂蟬又能奈何？！」

呂布也道：「是啊。也不去公幹，也不去探望，說不過去啊。」

值班家將慵懶地扭頭，指著後堂秘園，面無表情地道：「還垂著帳子哪。」

「噢。」

「公事不去說它。這一陣子你也不去看望太師，別人會懷疑你要背叛有大恩於你的太師啊。」呂妻頻頻諫言。

「呂布！你要幹什麼！？」病榻上的董卓大喝一聲，抬起身子。

呂布瞪著怨恨的雙眼，死死盯著她的臉龐。

「何來此言？！」董卓見呂布前言不搭后語，心中奇怪，嘟囔道，「剛起床就跟我說不吉利的事。那樣的噩夢不告訴我也罷。」

於是呂布大聲呵斥妻子：「別吵啦！董太師算什麼！？我呂布，是九*九*藏*書他太師能壓得住的嗎？！你覺得他做得到嗎？！」

呂布反過來被病人安慰一番，寂然一笑，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今春飲酒過度了。」

李儒幾乎與呂布擦肩而過，進得卧房，問道：「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相府一閣之中，神情恍惚，雙手抱胸，心中牽挂，不時凝望對面暖閣。後堂寢殿晌午時分才打開窗扇。

「太師剛醒。」方才的番將前來通報。

這時，貂蟬把臉靠近董卓的耳畔，耳語道：「請靜靜歇息……」然後拉上隔扇，也遮住自己的胸。

鴻雁鳴叫飛過。月亮朦朧，夜已闌珊，天色未明。雲中地上，微光蒙蒙。看院前，海棠已含夜露，棠棣低垂夜靄。

呂布來到董卓病榻前探望。董卓本來就愛呂布驍勇，幾乎視作養子，早已忘卻曾經叱責他、把他趕走的事情，道：「哦，是呂布啊。你不是最近也身體不佳，在休息嗎？情況如何？」

「我在那邊等候，太師醒來就通知我。」

「是啊，應邀去王允府邸赴宴，很晚才回，興緻很高咧。」

「……那……那，你……」

呂布低著頭，行了一禮，悄然消失了。

「原諒我吧！這不是我的本心。我……撫膺長嘆……忍耐煎熬……這種痛苦之心，你能理解吧！」

「呃……」

「嗯，說起王允家的貂蟬，那可是有名的美人哪。」

呂布明顯變了。

「抱歉！平常總是惦念您的健康……」

「無禮之徒！我對你恩寵有加，你卻猥褻恩寵，不知天高地厚，尾巴翹上天去！從今往後，如若跨進我的卧房一read.99csw.com步，決不饒你！哼，在家思過，沒有叫你，不許再來！還不退下！……喂，有人嗎？把呂布轟出去！」董卓暴怒，極口罵道。

他煎熬著等待天明。

「……」

到相府公幹也是想不來就不來，想遲到就遲到。夜夜醉酒，日日狂躁怒罵。有時終日茫然鬱悶，緘口不語。

寢殿帳幔低垂，一片寂靜，不知日頭已高。

呂布的眼睛冒出火焰。他全身有如磐石，忘卻歸去。貂蟬擋住病人視線，扭臉看著呂布身影，一隻手拿起袖子，揩拭眼睛，潸然落淚。

靜靜地，春園裡的小禽鳴叫著。

「可是李儒，呂布那傢伙反倒傲然而歸，如何是好？」

「咦？」貂蟬驚訝地回首。

「胡扯！」董卓叱道，「你的樣子古怪，眼睛發暗，鬼鬼祟祟的。下去！」

「啊……」

呂布詞窮，低著頭，面色蒼白。

他不是善辯之人，缺少機智，遭此叱責，便進退維谷，只會慘淡地咬著嘴唇。

「我不會幹這等事。」

一種不安向呂布襲來，令他焦躁不已。他卻佯裝悠閑地仰望日頭，道：「已是近午時刻，還睡著呢？」

呂布看得出神，走近卧房門口。

他只答：「別煩我！」

「既然您已經注意到，就不用擔心。呂布是個簡單之人。只要明日召喚他來，贈以金銀，好言相勸，因他單純，必會感激，以後定將謹慎行事。」

「到底有何急事啊？」

呂布不等他們動手，撂下一句：「我再也不來了！」說完自己刷地轉身，朝室外走去。

他突然改變心態，久違之後前往相府。

這時，呂布也退到床榻read.99csw.com一角，免得臉色被董卓察覺。貂蟬為董卓撫背。呂布像鬼神附體一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貂蟬粉白的縴手。

「……」

一直肝腸寸斷的呂布，全身血液沸騰，按捺不住狂喜。他不顧一切地向貂蟬身後靠去，正待抱住貂蟬雪白的脖子，不料寶劍佩環碰掛在屏風角上，便下意識地收住腳步。

聽說近來董太師患病，雖不太重，卻也卧床，所以妻子屢屢勸他去丞相府探望。

「此事麻煩啦。」李儒很冷靜，臉上露出苦笑，聽董卓說完。「真是，呂布果然無禮……不過太師，為了君臨天下之願望，您該寬宏大量，對如此小人之小罪，一笑饒過。」

他撩開帳幔，目光投向窗外，仰望貂蟬所在的相府上空。

「苦啊！……我真命苦！跟心裏思念的人，連句話都不能說。卻不得不跟自己不愛的人如此長久廝守一室。你真無情啊！這麼久也不讓我見到你！誰能知道，只是看到你的身影，我也能得到慰藉。可你……」

「等等！」董卓忘記病痛，額頭青筋暴突。「剛才你躲著我，想要調戲貂蟬啊……你想對我的寵姬干出淫穢之事嗎？」

「後堂的長廊還關著呢。」

「女人啊，就是起初不愛之人，與之共度日月，也會身心委囚於他。」想到這裏，他煩悶起來，無法止住。

他心中一陣發緊，好像要哭。七尺大丈夫，失魂落魄，沉吟踟躕，窺視著鏡中映出的美女，不肯離去。

當天他提前回家，妻子憂慮地詢問丈夫為何臉色不佳，道：「是不是惹太師不高興啦？」

春天，丈夫胸中也沸騰著煩惱的血液。

董九*九*藏*書卓怒氣未消，性情火暴，啐著唾沫，備言呂布在病室之中意欲調戲自己寵姬之罪。

呂布內心痛苦反倒有增無減。但面對主公溫言溫語，他只能跪拜謝恩。當日無語，默默退出。

呂布一驚，躡手躡腳走出幾步，離開暖閣，又故意大步流星，徑直走進屋來，假裝跟往常一樣，施禮道：「是我呂布。太師今天睡醒啦？」

「哦……是貂蟬！」

這是不能說出聲來的。可她用一滴滴的眼淚，用濡濕的睫毛，用無言而顫抖的嘴唇，把心中的思念向呂布哀婉道來，勝似言語。

她用眼神和身姿，無聲地向呂布訴說滿腔的思緒，如泣如訴，宛如哀求一般。

「聽說帶回來一位非同凡響的美姬？」

「……貂蟬現在怎樣啊？」他心裏只想著貂蟬。

當夜，呂布聽信王允之言，天真回府，卻難以入眠，徹夜未得熟睡。

並無急事，他卻早早來到董卓閣中，問當值家將道：「太師醒了嗎？」

春宵夢魂。董卓一副半睡半醒的表情，巨大的身軀橫在鴛鴦榻上，聽到呂布唐突的腳步聲，驚得起身，道：「我想是誰呢，原來是呂布啊……你怎麼不打招呼就進卧房來啦？」

貂蟬突然像含雨的梨花顫抖起來。

他經常把地踏得山響，像籠中猛獸，獨自在屋內徘徊，臉上浸著淚水。

呂布心想，不知要被如何問罪。可一見面，恰好相反，董卓賜他黃金十斤，織錦二十匹，嘴上還安慰他道：「昨日因病，大發雷霆，謾罵於你。但我依你之力，甚於他人。切莫壞處著想，還要一如既往，不離左右，日日來此相見可也。」

「胡說！」董卓不肯read.99csw.com，「饒過這等事，就會士氣大亂，主僕之間如何是好？」

呂布迫不及待地進入董卓的後堂，站在廊下，朝閣內張望。卧房深處，芙蓉帳依舊下垂，美人背影若隱若現。不知她昨夜做了怎樣的夢，現在正對著鏡子塗脂抹粉。

「但如呂布變心，逃奔別處，可就大事難成啦。」

他蒼白的臉不經意間映入室內鏡中。

呂布不禁憤然作色，動身離去。

室外武將和警衛力士蜂擁而至。

聽李儒一勸，董卓激越的怒氣略有消散。跟一個寵姬相比，當然天下為大。不管他怎樣溺愛貂蟬，都無法盡棄野心。

「……」

不知不覺過去一月有餘。令人煩惱的後園春色已然褪去，初夏的太陽日勝一日地把暑熱灑向淺綠色的樹木。

呂布狼狽不堪，道：「沒有啊，沒幹什麼……」說著退回病榻一角。

「哦，將軍也知道此事啦？」

董卓問起公事，呂布吞吞吐吐。並無甚事需進卧房聽命。

這時，牆影下響起董卓的聲音：「貂蟬！誰來啦？……」

早晨來臨，他又是一位錚錚武將。他也在宅邸里豢養了許多武士。他沐著朝陽，英姿颯爽，騎上赤兔馬，去丞相府公幹。

妻子問：「你怎麼啦？」

董卓咳嗽起來。

「哦，剛才值班家將告訴我，說您已經醒了……」

「其實啊……是這樣。昨夜難眠，夢見太師患病，很是擔心，不等天亮，就來到相府……看到您貴體如常，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啊……」呂布獨自沉吟，復又橫卧榻上。「如此方寸大亂，有生以來，尚為首次。貂蟬啊貂蟬，你的眼睛為何生得如此誘人，抓住了我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