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來啦！」

二人來到羊山山麓，埋伏等待。

「既然明知我跟徐州的過節，還敢出任徐州牧，那就跟我曹操成了宿仇。他是做好了準備才上任的吧。既然如此，我要先殺劉玄德，再鞭陶謙之屍，為亡父報仇！」

惡來自以為從未遇到過讓自己害怕的強勁敵手，所以剛開始交手時小覷了許褚，只道是「給他點顏色看看」。

曹操戰前吩咐惡來道：「惡來，去探探情況。」

「說得是啊。」糜竺了解老州牧內心想法，親自推薦道，「州牧再次去請劉玄德來此，懇訴衷腸如何？」

曹操後來才到，一直站在高處觀望兩雄爭鬥，待惡來回來，囑咐道：「明日詐敗，落荒而逃。」

「於是我用雙手拽著兩頭巨牛的尾巴，讓牛倒著走到賊人兵營附近，把牛送回去。賊人見狀魂飛魄散，不敢收牛，第二天連山下的寨子都拔掉，不知退到哪裡去了。

惡來典韋反倒被許褚愚弄，怒如烈火。

「罷了罷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邊的山間兀地湧出一支奇怪的軍隊，也未打任何旗幟。隊伍前頭站著一位壯士，突然堵住道路，將何儀踹下馬來。何儀一個倒栽蔥跌下馬來，重又拿起槍，道：「哼，什麼人？」

他的名字如同冬天的風，響徹山野。這裏盤踞著黃巾殘黨何儀、黃邵兩個頭目，以羊山為中心，多年以來搜刮民膏民脂。

「混賬！押送一個用繩子綁住的人，要如此喧鬧嗎？」曹操叱道。然後又對將士們道：「你們沒有觀人的眼光，也沒有遇士的情分啊……快快鬆綁！」

許褚正中曹操之計，跳進圈套。看上去追了一里地的光景，一下子連人帶馬墜入曹操事先著人挖好的巨大陷阱。

這話說得出乎預料，卻也自有道理。因為前天，這個許褚和惡來星火四濺地打鬥到黃昏的情景，曹操是親眼所見，心想：「這回發現了一個好壯士啊！」於是早有想法，要讓許褚歸到自己帳下。

因此，前線與前線的摩擦、偵察兵跟小股部隊的小規模戰鬥每天都有，不分晝夜。但卻沒有像樣的仗，地方也得不到安穩。

「好！在下……」旗下李典欲往。曹洪出列說「讓於我吧」，特意下馬，提刀走近何曼，道：「真的曹將軍不與爾等野豬妖怪爭勝負。看刀！」

許褚一見惡來身影，躍馬便來，道：「會逃跑的膽小鬼！還有膽子再來！」

陶謙得到重臣同意，好像來了一點精神，道：「速速遣使前ｒead•９９ｃｓｗ.com去。」

許褚毫不畏懼，侃侃而談，臉上始終帶著笑容。曹操沒有讓他死，反而施以恩惠。許褚當然高興，當天就成為曹操的臣下。

曹操覺得可笑，笑著命令下面道：「有誰前去一戰？」

「今日不讓你逃脫！」

第二天，有一個巨漢率領一隊豹卒來到陣前。

「曹操的軍隊，終於解開包圍，撤走了。」

荀彧道：「現在所在之地，乃天下要衝，對你而言是重要的根據地。兗州之地已經被呂布奪去。如圍兗州，派往徐州的兵力就將不足。如總攻徐州，只會使兗州之敵鞏固地盤。一旦徐州也無法攻陷，兗州又無法奪回，你將何往？」

惡來作驚慌失措狀，一邊命令部下「上啊！上啊！」自己卻率先逃跑。

然後呈表，上奏朝廷，彰顯陶謙的德行和遺業。又起用糜竺、孫乾、陳登等舊臣，大布善政。

傳聞蝗蟲來襲，農民們茫然失措，悲傷哭泣，扔掉鋤頭鍬鏟，逃進蜂巢一樣的土屋，萬念俱灰，絕望呻|吟，只能顫抖著嘆息：「啊，沒法子。」

曹操以為徐州之地遲早是自己的，早已算在將來的計劃之中。不料突然有人廣布善政，立為州牧，使他的如意算盤落空，心情很不爽。

「好，進軍汝南！」

這位壯士究竟何人？惡來典韋打著打著忽然想到。

「沒有吃的！」

「不可。謝謝你的好意……」玄德依然拒絕。

「你還有兩個兒子……」玄德剛要敘述理由，又怕提到這個話題，使病入膏肓的病人又會情緒激動，數落自己不成器的不肖之子，便固執地搖頭，道：「我不是那塊料！」

話雖如此。春天還來。夏天再至。大地還會生機勃勃地養育嫩綠的穀物和稻穗。蝗蟲則不會年年來襲。但只要土地能使萬物結出果實，人類的戰爭就會永劫不絕。

在如此大地之上，又發生了比戰爭更讓百姓悲傷的事件。

他當上徐州牧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前州牧陶謙的靈位，在黃河平原上舉行盛大葬禮。

壯士帶著自己的手下和降兵，意氣風發，準備撤回原來的山間。

戰鬥的結果正如惡來所說。敵軍扔下無數屍體，四散而逃。還有人成群結隊前來投降。敵軍支離破碎。

「舍劉玄德，別無他人。」

劉備見過來使，來不及攜帶任何物品，便從小沛飛也似的奔來探視州牧的病。

「你那麼想要我活捉的何儀，就來搶我手中的寶刀。你若搶得reaｄ•９9ｃsw.cｏｍ寶刀，我就把何儀交給你。」

「是蝗蟲！是蝗蟲！」百姓突然騷動起來。

再看地上，地上也是蝗蟲的汪洋。蝗蟲瞬間就把稻穗蠶食殆盡，顆粒不剩。然後，妖蟲的狂風一個接一個地向其他地方轉移。

悲痛的流民追逐食物，東奔西走。

就這樣，兩雄搏鬥，從辰時打到午刻，勝負難分。因為坐騎俱已疲憊，且太陽也已下山，兩人這才分手，還是不分勝負。

「嗯，是嗎？」聽到報告，呂布支應一聲，仍是眉頭不展。

壯士迅速壓上，把何儀綁了起來。

「我的部下都是善良土民，遭到賊軍襲擊，也沒有賊軍那樣的武器，只好經常在堡壘里儲存石塊。賊兵來襲，就拋擲石塊抵禦。不是吹的，我投擲石塊百發百中，近來連賊軍都害怕，不太敢來襲擊。

「給他讓座！」曹操命押送許褚的部下道。他親自走上前去，為許褚鬆綁。

一旦被曹操視為敵人，誰都救不了。相反，一旦被曹操看中，寵遇絕不亞於任何地方的將軍。

兵都養不活，何談戰爭。不得已，他撤出陣地，權且藏身他州，下令節衣縮食，度過大饑饉，以待他日，別無他法。

「等等，壯士！」惡來收回戟，叫道，「不要再無益打鬥了。你好像不是黃巾賊殘黨。把賊將何儀獻給我們大將曹操吧。這樣可免你一死。」

追趕何儀而來的惡來典韋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見狀朝壯士喊道：「且慢且慢！你們要把賊將何儀帶到哪裡去？！交出來！」

惡來雙手各持一戟，呼呼舞起，再次砍來。許褚獨劍，卻防守甚好，反有餘裕和銳氣，竟使惡來步步退卻。

「哼，一介草民……」

可是，聽到百姓謳歌傳頌劉備的名聲，曹操頗感意外，語氣輕蔑地道：「什麼！？劉備領了徐州？那個玄德居然坐上徐州州牧的寶座？」

「是天下的農民。」

頓時四面八方伏兵衝出，爭相跑到大坑四周，用耙子、鉤棒對準許褚的身體，一通亂捅。

許褚感到意外，被這份意外之恩所打動。他凝視著曹操的臉。曹操再次詢問了他的生平。

「活不下去了！」

「啊，劉備大人！」數百民眾見他身影，一齊跪在地上，異口同聲請願道，「我等百姓連年遭受戰爭之禍，今年又遇蝗蟲之災。要說還有什麼願望，那就是想立一位好州牧，施行仁政。如果不是您，而是別人當了州牧，我等就得徹夜彷徨，說不定還會有很多人九*九*藏*書上弔而死。」

但既然他對自己刀兵相向，絕對更不是自己人。

看到這些可憐的飢餓民眾，劉備終於下定決心，領受州牧印綬，從小沛遷到徐州。

同樣，濮陽的呂布，也不可能不遭到這場災害。

「正是。為今之計，當在東面地方汝南（治所在今河南平輿縣北）至潁川一帶休養兵馬。那裡還有很多黃巾殘黨。此去可以討伐草賊，奪其糧食，肥我兵馬。且朝廷願聞，百姓歡迎。可謂一石二鳥。」

「曹操來啦！」

大群蝗蟲飛來，數量比蒙古風暴帶來的黃沙粒還多。妖蟲的影子猶如遮天的雲層，讓白晝瞬間晦暗。

一日，天空晴朗，萬里無雲。遙遠的西方飄來一片黑色棉花樣的東西。不久，便似疾風捲雲一般，眼看著布滿天空。

這個漢子也不騎馬，身高七尺有餘，夾著鐵棒，吊著雙眼，漆黑的鬍鬚被山風倒吹在臉上，大叫道：「啊呀呀，當我是誰！？在此地方無人不知的截天夜叉何曼就是我！曹操何在？要是真的曹操，就出來與我一戰！」

壯士聞言，大笑道：「曹操何許人也？對你們來說，他也許是大將，但對我們來說，他卻是沒有任何恩惠的人。我沒有理由把好不容易生擒到手的何儀，無緣無故獻給曹操。」

李典這時躍馬而出，生擒賊兵大將黃邵于馬上。另一個賊將何儀，帶著二三百個手下，一溜煙逃上葛陂堤去。

徐州州牧陶謙，每天都在病床上琢磨，自己應在死前將徐州讓給別人。

翌日，小沛衙門外彙集了大批百姓。玄德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偕關羽、張飛出門來看。

「可是，一直待在連糧食都沒有的饑饉之地，也非良策啊……」

至此，劉玄德首次獲得一州州牧之位。

「什麼，曹操攻來了？曹操的地盤在兗州。假曹操吧。打垮他們！」

「是賊人，還是流浪漢？」

謙讓之間，陶謙終於斷氣。

「我生於譙縣，名許褚，字仲康。至今沒有什麼經歷可在人前誇耀。要問為何住在山寨，那是因為被這個地方的賊人禍害，我們不但無法安心種地，而且食物被搶，還常有生命危險。所以最後帶著全村老小和全族，在山上築壘抗賊。」

兵卒們喧嘩著，用耙子、鉤棒把許褚的身體摁在地上，像拖圓木或野豬一樣把他帶到曹操跟前。

人群中還有人號啕大哭。

他也嚴令糧草官道：「細水長流！」

劉備起身於涿縣一寒村，至今一直持守節義，觀風雲卻不九*九*藏*書急功，毫無惡名。關羽和張飛等人總是不屑地說「大哥有點跟不上形勢」。但現在看來，這樣看上去好像迂迴繞道，實際上卻是捷徑。

壯士不肯。兩雄之間立即變成一對一的龍爭虎鬥。

自然地，雙方停戰。蝗蟲使人類停止戰爭。

「來呀！」惡來動起真格，有生以來第一次拿出吃奶的勁頭拼殺。但許褚絲毫不亂，喊聲越發勇猛，電閃雷鳴，劍光幾度掠過惡來的鬢髮。

而許褚呢，曹操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令人愉快的人，很是喜歡，認為「殺了可惜。要設法讓他成為臣下」。

於是荀彧進諫。這個人物，曹操召他來時曾經說過：「你就是我的張子房。」

許褚告訴原委，舉出實例，講述自己的一片苦心：

就這樣，他在「蝗蟲饑饉」和戰爭之中，君臨草芽枯萎之土地，謀求恢復民力。在百姓眼中，希望在人們心中復甦。

曹操當即命令整頓軍備。

他已年屆七十。此次還身患重病。自己已感命數將盡，卻看不到未來徐州令人放心的徵兆，心中煩惱不已。

可是，形勢分分秒秒都變得對惡來不利。惡來看上去開始疲憊，許褚卻突然攻勢大增。

「啊哈哈哈……有點自吹自擂啦。就這樣，總算保全了一村人的性命啦，直到今天都沒再受賊人騷擾。不過，如果能借貴軍之力掃蕩賊人，就是失去我這個看門的，村裡老小也能拿鋤頭回到地里，沒有什麼遺憾了。將軍，請動手開斬吧。」

「有一次，堡壘里沒有米了，我想設法搞點米來。很走運，正好有兩頭牛，就向賊軍要求交易。賊兵很快答應，送來了米，於是當場把牛交了出去。賊人手下要拉牛回去，牛卻不走，半道上發狂，跑回我們的堡壘。

這條漢子煞是勇猛，看上去連曹洪都有危險。曹洪做逃跑狀，猛地撐住膝蓋，朝後橫掃一刀。漂亮！攔腰斬殺。

徐州發喪。城下百姓、城中士人，個個身著孝服，籠罩在一片哀悼的氣氛之中。葬禮結束后，玄德回到小沛。糜竺、陳登等人立即作為代表前來拜訪，再三再四懇請道：「州牧生前屬意於您，就請勉為其難，立為州牧。」

曹操是個爽快人。聽人善言，即刻採用，是他的長處。他的兵馬開始向東移動。

曹操得知這個事實之後不僅感到意外，而且非常憤怒，道：「死掉的陶謙是我亡父的仇人，玄德也該知道的。仇還沒有報呢。而玄德匹夫沒有半箭之功，卻坐上徐州州牧寶座，九九藏書真是豈有此理！」

軍隊也得為「食」奔命。而且在山東各國，當年由於蝗蟲鬧災，物價暴漲不止。一斛米的價格出到一百貫錢，都還弄不到手。

他也懂得愛士，但一旦恨起來，那份憎惡也強於別人一倍。

「你究竟是何人？」

從他生擒賊將押走的樣子看，他不是賊人。

說罷一刀劈下。何曼大怒，揮舞大棒劈將下來。

「你們怎麼想啊？」他抬起遲鈍的老眼，問立在枕邊的重臣糜竺、陳登，「今年因蝗蟲之災曹操撤走了大軍，但到了來春，他又會捲土重來。如果老天保佑，到時呂布再次襲擊他的背後，那就有救了。可是，奇迹不會總有。我的命數，就這樣子，還不知能活到幾時。所以，想趁現在確定好接班人。」

然而，這副慘景不僅僅存在於蝗蟲社會。很快，人類也開始相互啃食。

他這一州，並非使用師出無名的暴戾軍隊和毒辣計謀，違抗天命，巧取豪奪而來。可以說，是極其自然，順應天命，受授而來。

翌日之戰，遵曹操囑咐，惡來揮戟斗三十合，突然回身便逃。曹操也故意退軍五里，以驕敵手之氣。易日再戰，把惡來推到陣前。

中了圈套的許褚，很快被拖到曹操面前。

失去糧食和種糧食的農民，軍隊也就不能發揮軍隊的作用。

曹操設盡計謀挑戰呂布，呂布就是不出濮陽城，道：「不中你的計。」

這年十二月，曹操的遠征軍首先進攻陳地，席捲汝南潁川地方。

不出穴的老虎無法打。

後來的蝗蟲無稻可吃，最後餓蟲相互啃食，在一支青稻穗也不留的地里，鋪滿蝗蟲空骸，不知其幾萬幾億。

陶謙伸出枯木般的手，握著劉備的手，道：「你不痛快答應，我就死不瞑目。為了徐州，為了守住漢朝疆土，無論如何請你領徐州之地，擔任州牧。」

跟隨何儀的賊兵嚇得發抖，全在壯士面前發誓投降。

惡來典韋一聲「遵命」，飛馳而去，很快回來複命，道：「大概有十萬人吧。但都是烏合之眾，沒有紀律，不成隊形。請把強弓排在正面，讓他們嘗嘗矢風箭雨。我見機從右翼衝散他們。」

曹操對此也是無計可施，無從下手。

不，世間動亂的兇相不獨出現在這一個地方。凡有土地的地方和有人住的地方，血雨腥風都已刮遍。

「再怎麼山中無老虎的地方，也有猴子稱大王。十萬之眾總有個把人可以過招吧。」圍在曹操身邊的猛將們站在羊山上笑道。

「我乃譙縣許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