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同意了劉玄德的請求，饒了張遼一命。但張遼卻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從刑吏手中奪過劍來準備自殺。他大聲叫道：「我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怎麼能在這種骯髒的地方像小狗小貓般死去呢？」

呂布從早上開始忙於應戰，至今水米未沾。當他看到曹軍撤退時，不由得長長地鬆了口氣，說道：「啊，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吧！」

正在打瞌睡的呂布突然失去了依靠，不由得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半個身子向前傾倒。

這時，管理馬廄的小吏來報昨夜赤兔馬突然不見了。

夏侯淵定睛一看，此戟正是呂布在戰場上使用多年的方天畫戟。於是他放心地說道：「城內已經發生內亂，我們不必懷疑了。」

「所謂的小人就是像你這樣的人。你只會用理智的小眼睛來觀察所有的人，所以會看低像我這樣的大人物。正因為如此，你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這不是一個最有力的證據嗎？」

陳宮和曹操之間的事也可說明這一點。

「不，即使在今天受到你的污辱，我也比你這個心術不正的傢伙好得多。當初能離棄你這個奸雄曹操，也正是我一直自誇的先見之明。我一點兒也不後悔。」

他在內心暗忖：「如果當時不在中牟的城關相救曹操，今日我也不會有這樣的命運。」

「什麼事？」

曹操苦笑道：「那你現在對自己的事是怎樣想的呢？」

「把犯人帶上來！」

呂布被迫跪坐在白門樓下的石板地面上，他仰視著石階上的曹操，開口道：「我已落到這種地步，請不要污辱我。曹操，請命令你的部下把我身上的繩索鬆開一些。」

萬沒想到窮極則通。侯成的來降對曹操無疑是天降福音。於是他特意對侯成表達了嘉許和慰問之意，並問了許多城裡的情況。

「為人之道，我從小就聽過，想必足下也學過。『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的存亡，只是足下心中一念，怎麼處置由你決定。」

「你們要幹什麼？」

呂布皺起雙眉，罵道：「這全是你們懈怠之過！我的寶馬也許偷跑到城後門的山上吃草去了，還不快去查看一下。」

接著，輪到張遼上場。他自以為此番必殺無疑。沒料到劉玄德突然起身，參拜曹九-九-藏-書操為他說情：「張遼是下邳城內唯一的心術純正的人，請丞相寬恕他。」

曹操喝道：「刑吏們，快把此賊縊殺！」

這時，他突然抬起頭看了看在微陰的空中啼鳴飛過的兩三羽鴻雁，然後看著刑吏的刀戟，反過來催促道：「已經準備好了嗎？」

宋憲見此情景，大叫：「將軍勿疑！」同時從城牆上向夏侯淵的陣地投下一把大戟。

大將軍曹（簽字）

「你說我是不義之人，如果是那樣，那你為何要輔佐呂布那樣的暴逆之臣？為何還敢食他的俸祿？所以我看你只是一個矯情之極的口頭正義派，是拿著這樣的旗幟自欺欺人的偽善者。你只是口頭上的正義家，至於衣食之道又另當別論，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啊，這真是太可笑了！」

曹操猶如酒醉初醒一般地命令道：「下一個，帶呂布！審判呂布！」

平定了呂布的勢力之後，曹操又派人找到了陳宮的老母和妻小，將其收入軍中，然後全軍向許都班師回朝。

曹操站在石階上的走廊里，望著陳宮下去的背影，不由得發出「啊——」的一聲長嘆，緊接著，熱淚奪眶而出，在座的眾人也都伸長脖頸，注視著白門樓下的刑場。

呂布默不作聲，羞愧地低下頭來。

但是，今非昔比。

心計頗深的夏侯淵心存疑慮，他想：「會不會是敵人的詭計呢？」

曹操大喜。此時戰事已到了進退兩難的極限，他正處於焦頭爛額的困境。

曾經與他相知的關羽，急忙奪走了他準備自殺的寶劍。

命運，真令人啼笑皆非。隨著時光流逝而產生的難以預測的結果，連身為當事人的演員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演繹而成的，人生就是舞台。

曹操在石階上冷冷地看著。

侍者稟報道：「對方一個叫侯成的大將出城來降。他現正在營門外等候，求見丞相。」

朝霞染紅了城東的上空。幾十封內容相同的討伐呂布的檄文都通過信箭射入城內。以此為信號，曹軍金鼓齊鳴，吶喊四起，巨大的聲浪驚天動地。十幾萬曹軍同時開始攻城。

說起來，陳宮今日的命運也是從一個偶然的機遇開始的。那時，他作為中牟縣的縣令鎮守城關。一次，他救了已遭逮捕的曹操，從此，九九藏書就開始了他多舛的命運。當時，曹操還是一個白面書生，只不過是洛陽中央政府下面的一個小吏。他暗殺董卓未成，不得已逃出京城，成為全國通緝犯，落得天下無處容身的境地。

陳宮不愧是個豪傑，他頓時大義凜然地說道：「現在唯有一死而已，快快給我了斷！」

「哈哈，道理隨你怎樣去編。但你對今天這樣的事實是怎樣想的呢？你已成了被繩索捆綁的敗軍之將，我想聽聽你的感想。」

此時，城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曹操總想設法幫助陳宮，所以不忍將其殺害。在他心中，私人情感和法理仲裁兩股念頭正激烈地鬥爭著。

曹操現在的權勢早已超出當年的董卓，被人敬稱為大將軍曹丞相。

「呂布被五花大綁了！」

魏續看到呂布倚靠著的畫戟握柄正支撐在睡榻之下，於是他伸手用力奪走這把畫戟。

就在反叛部隊的將士們高聲歡呼的時候，他們中的一人在城樓上豎起了白旗。

「……」

現奉天子明詔討伐呂布。凡抗拒大軍者，滿門悉誅。若城中將士或黎民百姓能獻上呂布首級，重加官賞。

陳宮似乎從曹操的臉色變化中察覺到了他的這種矛盾心理，於是大聲地喊道：「不要再問這些無用的問題了，我只希望儘快地按軍法處事，將我斬首。我的願望僅止於此，讓我活著就是對我的污辱。」

於是，曹操的大軍一齊從東門湧入城內。

曹操聽了無比高興，立即命人寫好討伐檄文，將其綁在箭桿上，放箭射入下邳城內。檄文曰：

侯成對曹操說了自己決意脫逃來降的經過，並獻上從呂布馬廄中盜來的赤兔馬。

「除了老母，你也有妻子兒女吧。你死後，你的妻子兒女怎麼辦，你想過嗎？」

隨著「把東門打開」的一聲令下，他又向攻城的曹軍發出了事先約定的信號。

「是陳宮嗎？和你確實好久沒有這樣面對面地看著了。別來無恙乎？」

呂布是個身高七尺有餘的彪形大漢，現在被繩索橫七豎八地捆綁著，宛如一隻巨大的蹴鞠。他的臉上露出苦不堪言的神色。

「想了也沒用，所以就什麼都不想了。我聽說，『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絕人之祀。』」

「勝敗乃是時運所致。今天的失敗只是那個https://read.99csw.com人不採用我的計謀而造成的後果。」陳宮朝旁邊垂首跪坐的呂布看了一眼，激憤地回答，「如果不是這樣，我陳宮怎麼會敗給你這樣的人呢？」陳宮依然傲氣不減，話語擲地有聲。

各種聲音不脛而走。

「你果然這樣痛快。作為臣子你不忠，作為兒子你不孝，除死之外沒有他途。但是，你想過沒有，你有老母親，今後打算怎麼辦呢？」

呂布對王必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傢伙，誰要你插嘴多管閑事？」

聽得曹操一聲令下，刑吏們立即拿著繩索，把呂布帶到旁邊。此時的呂布暴跳如雷，拚命掙扎。刑吏們很難制伏他，最後不斷地增加人手，終於當場活活地縊殺了呂布。

鎮守南門的陳宮處變不驚，他道：「南門就是我的成仁之處。」儘管他繼續努力防守，但與曹操麾下的勇將徐晃一交戰，他也成了又一個被生擒的俘虜。

聽到「呂布被捕」的消息后，那些守城的將士們頓時處於狼狽不堪的境地。有的部隊在去就兩難的迷惑中就被稀里糊塗地消滅了，有的部隊立刻扔掉武器向曹軍投降，還有的部隊在往左還是往右的猶豫之際一下子被送進了地獄。

曹操滿臉苦笑道：「為了縛虎，當然不能講人情。可是，現在可以通融一下。先給你說清楚，在這兒必須開口|交代。好吧！下面的武士，把他頸上的繩索鬆開一些。」

接著，他把目光投向在座的諸將。其中也有魏續、侯成、宋憲等人。直到昨天，他們這些人還把自己尊為主公，現在卻甘居曹操門下。呂布怒目掃視著那些人的嘴臉，呵斥道：「你們還有什麼臉面和我呂布見面？義理何在？我對你們的恩情難道都忘了嗎？」

所以他沒有輕易地率軍進城。

劊子手舉起行刑的大刀一閃而下，陳宮的頸骨發出「喀」的一響，人頭已飛向四尺遠的地方，體腔里不斷噴出鮮血。

牽著綁索繩頭的武士對著他的腰部踢了一腳，陳宮如腰折一般倒下了身子。

此時，曹操正冷眼看著被帶至階下的敗將陳宮。

為了前線的防守，呂布忙得連罵人的時間都沒有。加之那天曹軍的進攻達到了空前慘烈的程度。曹軍乘著自編的木筏不斷地越過河面，發起衝鋒https://read.99csw.com。即使被打散了，即使被打退了，還是毫不畏懼地登城進攻。剛過中午，兩軍浸泡在水中的屍體已使城牆上塗滿了泥血，護城河裡也填滿了士兵的屍體。

曹操在清晨的寒意中被侍者叫醒。此時天色剛亮。

呂布聞報大驚，不得不從早晨開始來回巡視著曹軍進攻的各個關口，並親自上陣督戰，手持畫戟和士兵一起擊退了靠近城牆的敵軍。

主簿王必聽了，慌忙上前阻攔道：「這個絕不可以。呂布的勇猛非同一般，對他不能濫施憐憫。」

曹操知道侯成是呂布軍中的一員大將，於是馬上命侍者把侯成引到幕營和他見面。

他走進屋內，剛舒了一口氣，整個身體就像一堆棉花那樣癱軟地倚靠著畫戟，坐在睡榻上打起了瞌睡。不多會兒就進入了矇矓的睡眠狀態。

宋憲聽到這個信號后立刻闖進屋子，一腳踢向呂布的後背。

「住嘴！」

帳幔里傳出曹操威嚴的聲音。

陳宮坐在行刑的草席上，默默地伸出脖頸。

魏續把奪到的畫戟朝後面一拋，高聲叫道。

隨著一聲令下，第一個帶上來的是呂布。

陳宮扔下這些話后，決然地站起身來，他朝著俯身在階下一邊的俘虜呂布投去冷冷的一瞥，自己獨自走下白門樓長長的石階，坐在下面斬首的刑場上。

高順、張遼二將聽說事變的消息后立刻集合部隊，試圖從西門突圍。誰知那兒洪水的泥流很深，進退極為困難，結果全被曹軍俘獲。

陳宮挺起胸膛，義正詞嚴地反駁道：「的確，呂布是個愚蠢、粗暴的大將。但是他遠比你善良，正直。至少他絕不像你那樣待人刻薄、慣說謊言，且因小有計謀而狂妄自大，最終成為犯上作亂的奸雄。」

陳宮傲然站立著，注視著曹操。

「抓到了！」

呂布大喝一聲。他雖然倒在地板上，仍然像只兇猛的老虎，雙腳踢開了兩人的進攻。正在這時，魏續、宋憲手下的士兵們蜂擁而入，一下子擠滿了整個房間，他們將狂叫不已的呂布撲倒在地，不一會兒，呂布被那些士兵用繩索像纏蹴鞠那樣綁得結結實實無法動彈。

好容易挨到了太陽西斜的黃昏，也許曹軍也感到進攻已經乏力，終於把攻城部隊撤離到稍遠的地方。

「我拿到了！」

「還不趕快跪下https://read.99csw.com！」

一名將校悄無聲息地進屋走近呂布的睡榻，仔細地觀察著呂布的睡姿，此人正是魏續。

於是，作為戰爭主攻目標的下邳城在日落時分已完全落入了曹操的掌中。第二天一早，城樓的東西兩側插滿了曹軍的旌旗，在晨光的熹微中迎風飄揚。曹操站在主城樓白門樓的樓台上，發布軍政號令安撫民心，還請劉玄德在他的身旁就座。

經曹操這麼一問，陳宮突然低頭不語，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呂布聽了，突然大聲叫道：「丞相，丞相，曾經是閣下心腹之患的呂布，現在已是這樣地向您降伏了，您能不能不要除掉我？如果饒我不死，把我當做騎將效命丞相打天下，我一定會為丞相平定四方出大力。啊，為何要這樣無謂地殺掉我呢？救救我！呂布我已徹底臣服了！」

侯成又道：「我的兩位親密同僚魏續、宋憲現在還留在城裡，作為內應。我們事先商量好了，如果丞相相信我而一舉攻城，兩人就會在城中插上白旗，並立即打開東門迎接丞相的大軍。」

少頃，陳宮抬起頭，似乎想通過訴說來打動曹操的惻隱之心。

一想到此，他的眼中就充滿著對過去的悔恨。

白門樓上，曹、劉兩雄及眾將官在此開始審判呂布及其下屬。

劉玄德沒有直接地談論是非，只是這樣回答道：「嗯，這事怎樣辦才好呢？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想起他過去殺害養父丁原、投降董卓的事來，他背叛董卓后又釀成了洛陽的大亂……」

「就如你見到的那樣，我沒有病。你的提問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優越感，讓我接受你那嘲諷的話語。你仍然是個冷酷的小人，所作所為讓人忍不住嗤笑。」

侯成譏諷地笑道：「你這個笨蛋！每天只知道在後院和自己喜歡的妻妾們調笑，而我們武將卻要受到百杖的刑罰和苛酷的束縛，從沒有得到過你對自己所愛的妻子兒女那樣的恩遇。」

呂布偶然間聽到了劉玄德的話語，嚇得面如土色。他對其大罵道：「住嘴！你這個長著兔耳的壞蛋！你難道忘了我過去轅門射戟的救命之恩嗎？」

曹操對坐在身旁的劉玄德小聲問道：「呂布剛才的哀訴你已經聽到了吧？該怎樣斷他的罪呢？」

說著，他率軍進入了城關，其餘的大將也緊接著率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