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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美童

第四十八章 美童

他對階下的家臣們吩咐道:「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先把那個童僕藏在府內。另外,關於這件事,一律不得外傳。」
打碎骨頭的木棒聲。
王子服有些精神恍惚地搖頭道。他似乎討厭自己似的自打了一個耳光。
「……」
那對男女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破了膽,慌忙想要逃離現場。
「無論如何都沒這樣的事!」
「你討厭我嗎?」
獄卒接到曹操的命令后,就使盡一切辦法,毫不留情地痛打吉平。
「這個人你們認識嗎?」曹操問道。
慶童對著種輯,擺出一副自作聰明的樣子陰陽怪氣說道:「我為何到這兒來,還不是因為你們給我這麼大的關照。你們還想死不認罪嗎?已經不行了,不要裝出沒事的樣子。」
於是,四個人同時挺起胸膛大聲地回答。
「你這個壞小子!不,你這可惡的傢伙!」
更讓他們感到驚愕的是,曹操聽到門吏的報告后,竟然出來親自審問慶童,聽他供述董承一黨的陰謀。
「必須改變策略!」
來賓們以為接下來會有什麼餘興節目,所以都對曹操的話報以掌聲。大家等待著最終把酒興推向高潮的時刻的到來。
吉平的臉上被噴洒大量的水后又蘇醒過來。他搖晃著慘不忍睹的腦袋繼續罵道:「啊,我只是昏死了一次就向你求情,簡直比緣木求魚還要愚蠢。你的罪惡已超過王莽,你的奸佞早在董卓之上。現在你好好看看吧,天下所有人都想殺死你,吃你的肉,剝你的皮。」
「你笑什麼?」
「……」
「聽說你們要殺害我曹操,難道不是經常聚集在董承的家中商量這件事嗎?」
曹操見此情景,對侍臣命令道:「這樣不會使他輕易開口,把他帶到這兒來!」
吉平雖然被打得皮開肉綻,遍體鱗傷,但他從容沉著的態度沒有改變。
一隊士兵在四人的前後簇擁著——他們的身影被淹沒在槍矛之林中,像押送罪犯一般向一個樓閣的門口走去。吳子蘭的腳和王子服的腳明顯在發抖,四個人的魂魄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曹操立即命令獄卒在現場開始拷問吉平。
撕咬皮肉的鞭子聲。
「哈哈哈!」
「……」
一個衛兵舉起手來,台階下有些騷動的士兵們立刻揪來那個美少年慶童,把他推到了四個人的面前。
接下來的幾天,丞相府上下雖然照常如初,但似乎籠罩著一種不可捉摸的可怕氣氛。
雖然曹操始終不動聲色,但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他讓使者先回去,自己偷偷地把事先準備好的毒藥藏在藥箱底下,然後帶上一名隨九-九-藏-書從騎著毛驢向丞相府走去。
「不要弄死他,再往他的臉上噴水!」
「不,不,……丞相……您好像弄錯人了。」
為了證實事情的可靠性,曹操故意對慶童威脅道:「你對主人的大事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你是不是也是他們一黨的?」
董承的面色紅潤,眉宇間也充滿了希望。
「丞相請息怒,我們在董承家聚集,只不過是平常的交往而已。」
他們把吉平倒吊在樹枝上,反覆地拷問著。
兩人忘情地喁喁私語。暗香疏影——兩個人影自然也是其中的影像。而董承則佇立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之下,所以他們一點也沒發覺董承的存在。
吉平來到配間調製藥方,一會兒捧出一罐熱騰騰的煎藥,跪在曹操橫躺著的病床旁,說道:「丞相,請快快服藥吧。」
「你是受誰的指使,要對丞相下毒的?」
他一邊用拳頭敲打著自己的頭部,一邊看著吉平的臉色,無法忍受地急叫道:「太醫,太醫,趕快調製平時使用的良藥,止住我的疼痛。」
「嗨……走吧!」
家臣們聞聲趕來,董承渾身發抖地吩咐家臣們用木杖狠狠地杖笞這對狗男女。
接著,他又對慶童說道:「他日若能證明你所說的是事實,我會對你重賞的。」
董承輕輕自語著,從遠處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春月融融,彷彿給那對男女的身影披上了一層薄絹。男子臉朝著後面,大概是有點害羞,他低著頭咬著手指甲。女子與男子背靠背地站著,看著那兒的梅花。這時,女子突然轉過身對男子說了些什麼,男子最終卻聳了聳肩,連連搖頭。
由於心虛,王子服等四人都不敢正視曹操的眼睛。
吉平診了一會兒脈后說道:「啊,還是老毛病,脈象也沒有變化。」
第二天,曹操率領千余騎兵,殺氣騰騰地包圍了國舅董承的府邸。
滿座之人再沒有一個還沉醉在酒興里。
結果,秘妾被杖笞了一百下,慶童被杖笞了一百多下。
儘管如此,此時的慶童卻是滿腔的怨憤,企圖對主人進行可怕的報復。不一會兒,他就奔向丞相府,向曹操告密去了。
在這寂靜的深夜,有人敲響了丞相府的大門。
曹操未及起身,突然飛起一腳帶起葯碗踢中了吉平的下顎。
吉平的身體眼看著變得像腌製品那樣通紅通紅。
相反,旁觀的人無不對此感到慘不忍睹。曹操害怕這樣過度的拷打,反而會使臣下對自己產生怨恨和厭惡,於是他吐了口唾沫,悻悻地說道:「讓他下獄,給他上藥,只要不是毒藥就行。」
吉平read•99csw.com聽了,不由得嚇了一跳,為了不讓曹操看到自己兩手捧著葯碗發抖的窘態,他表情沉穩地回答道:「我一心想治愈丞相的病根,便重新去採集了媚山的草藥,並在這湯藥里加了其中的一味葯。丞相聞到的,就是那種神葯的氣味。」
說完,曹操對身邊的侍臣輕聲地吩咐著什麼。
冬天一過,當枝頭的梅花綻開花|蕾時,董家的每個人也終於舒展了愁眉。最近,主人董承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時常可以看到他在春色初上的花苑裡逍遙漫步的身影。
「不知道!」
曹操指著他們喝道,他的眼睛似乎直指他們的肺腑。
(如果給曹操服一劑毒藥,他就一命嗚呼了。)
「噢,丞相也會作詩嗎?」
那幾個想離座卻邁不動腳步、嚇得渾身發抖的正是王子服、吳子蘭、種輯和吳碩四人。
王子服和吳子蘭一見,頓時大驚失色。種輯由於過度的驚愕,不由得跳起來問道:「慶童!你小子不就是慶童嗎?你究竟為何事到這種地方來?」
吉平五花大綁著,被武士和獄卒們拖到丞相的花苑裡。
「快把這個庸醫抓起來!」
「你胡說!」
「你給我說說為何葯是這種顏色!」
「哼……」
「神葯……你胡說,是毒藥吧?!」
吉平只是重複著這一句話,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正月十五之夜,吉平的輕聲低語還不斷地在耳邊迴響。他對實現這個目標充滿著期待,甚至覺得自己的一把老骨頭也變得熱血沸騰,充滿著青春般的活力。他尤其感到天地間的陽氣正在不斷地催生。
「……」
有人諛言道:「宮中的古樂也不錯,但還是丞相的樂師技高一籌。他們在樂譜里增加了新味,沒有哀調,聽后就感到心胸開闊,這樣喝起酒來就必須用大杯乾了。」
「多問無益。」
一個狂奔而來的俊美小童一邊敲門,一邊叫道:「我要舉報能令天下大亂的大事,我知道有叛賊要謀害丞相。」
曹操在聽訴閣里設座升堂,他突然瞪大眼睛睨視著跪在階下的吉平,喝道:「你這個老東西!抬起頭來,你作為一個太醫竟敢對我下毒,這不是一般的陰謀,你必須說出在幕後唆使你的人來。只要你肯坦白,我就饒你一命。」
「不記得!」
「啊,你們四個人等一下!」
隨著曹操的高聲怒叫,參加酒宴的客人都偷偷地從廳堂的四周溜走了。王子服等四人也趁機逃到門扉旁邊。
「你說得太滑稽了,所以我只好笑了。想殺死你的豈止我吉平一人?你這個犯上作亂的惡賊,要對你寢皮食肉的read.99csw.com人滿天下都是,要我把這多麼人一一列名告訴你嗎?」
微微的熏風穿過梅林,董承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這渾小子,胡說些什麼?盡說些沒影的事。」
「老實交代!」
「……雁歸燕來,春天已經來到了,沒過多久,吉平將會帶來好消息了吧?」
曹操說罷,輕捷地轉身離開樓閣,穿過衛兵的包圍圈向外走去。
種輯正要向慶童猛撲上去,曹操從旁邊一腳蹬在他的小腿上,痛斥道:「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在我的面前還想對我的活證人動什麼手腳。如果你們想痛改前非,可以在這兒把一切陰謀如實招供,否則就難保不累及你們的一門三族!」
董承似乎還不解恨,又命人把慶童綁在樹上,把秘妾關在後閣的一間房間里監禁起來。
「你不要說這種迂腐的話,曹丞相的詩很早就出名了,他是個非常優秀的詩人。」
隨著曹操的一聲怒吼,一夥衛兵應聲衝進屋內,把吉平全身捆綁起來。
但是,不久出現的景象卻令人大為驚駭,只見登場的卻是十名獄卒和一名被粗繩綁著的罪犯。
曹操高聲說道:「諸位愛卿,這個現身的傢伙想必大家都認識吧?他身為醫官,卻和惡人勾結,策劃不逞陰謀,也可說是自作自受吧。現在他被我逮捕了,看看他的這種醜態,想必會掃了各位的酒興……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還神氣什麼?不就是一個滑稽動物嗎?」
今晚用完膳后,他獨自一人去后苑欣賞掛在疏梅之上的明月。
大約四五天後的一個清晨,一騎使者突然趕到吉平所在的太醫院,對吉平說道:「從昨晚開始,丞相的老毛病頭風病又犯了,到今天早晨還在不斷地痛苦呻|吟。這麼早來叫您實在抱歉,還是請趕快去出診吧。」
曹操支起一條腿,只坐起上半身,看著從葯碗中冒出的湯氣,自語道:「這葯的氣味不對,和平時用的葯不一樣啊。」
「真像是一幅畫……」
「哎?」
賓客們就這樣互相交談著,一時間燈紅酒綠,歡聲四起,宴會氣氛正濃。正在這時,曹操起身招呼道:「剛才演奏的都是我們武夫的武樂,沒有多大的意思。為了博得各位一笑,等會兒讓大家看一個怪物,怎麼樣?權作給大家醒醒酒吧。」
「……」
他翻過高高的石牆,好像有目標似的在深夜的黑暗中飛跑。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慶童用牙齒咬斷了身上的繩索逃跑了。
今晚的曹操身姿格外矯健,他走到宴會廳親自招待客人,賓客們也愜意地陶醉在丞相府樂師演奏的雄壯的樂聲中。
https://read.99csw.com時,王子服等人的後面是大量武士排成的人牆,曹操微微冷笑著走到他們面前。
「哎?丞相何出此言?我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有這事。」
慶童用仇恨的目光回望著董承的府邸。他只不過是董承花錢買來的奴隸,主僕之間談不上有很深的情義。然而慶童天生俊美,所以甚得董承喜愛,經常在他身邊伺候。這是家人們都有目共睹的事實。
吉平聽了心中暗喜,「這下可好了。」但他表面上卻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隨後就到。」
女子心一橫,投身於男子的懷抱,深情地望著他。
「可笑的傢伙,你的所為讓你落得這樣的下場,還有誰來聽你的花言巧語?如果你受不了牢獄之苦想早點死,那就趕快供出與你一夥的同黨。好了,各位就在此好好地聽聽吉平的招供吧。」
「好了,不用再問了!」
董承道:「今晚我累了,先去睡覺。」
「不清楚!」
「是。」
他看到一對男女正在如詩般的美麗風景里約會。
「如果你不記得了,可以定下心來再好好想一想。你們四個人再加上馬騰、劉備一黨六人,在義狀上按印簽名,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葯嗎?」
宴樂之堂在剎那間變成了墳場之穴。
「看來剛才的拷問還不夠,是不是再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那一晚,丞相府前車水馬龍,參加宴會的賓客們紛至沓來。丞相府的群臣們也一起參加陪席。大堂的朱欄上和步廊檐下連排掛著燭光輝耀的大紅燈籠。
丞相府的官員在睡夢中被敲門聲所驚醒,當他們聽到這個驚天消息后不由大吃一驚。
少頃,曹操邁著大步走進樓閣。
「不要再愚弄人了,我曹操絕不會被你這種小官吏的回答所騙。」
「你這個饒舌的庸醫,今天必須老實交代,否則對你不客氣。」
「不知道,不要白費心機了。」
曹操這樣一激問,無形中顯露出他當年一介白面書生的本性。當初他在洛陽,曾擔任過宮門警吏一職,所以對付罪犯的手段,除了巧言誘供外,就是嚴厲審問。
「各位,不要這樣急著走,現在就回到酒席上去,我們接著再開少數人參加的酒宴。喂,把這些特別的貴賓帶到那個樓閣去。」
「坦白交代!老老實實地在這兒交代一切問題,以求得我的寬恕。」
「看著吧,你這個老東西!」
慶童聽了,慌忙搖頭否認道:「請不要說這沒影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經常來董家的太醫吉平和我家主人很蹊蹺地在說些傷心的事情。兩人一邊嘆息,還一邊哭泣。我隔著配間的垂帳,九-九-藏-書偷聽到了他們的一些談話。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樣,他們密談的內容不就是約定給丞相下毒,他日置丞相於死地嗎?……我當時聽了嚇得渾身發抖,我偷看到主人的臉色,不知為何他會變得那樣可怕。」
另一人補充道:「樂譜也許是丞相的樂師譜制的,但是今天的詩歌聽說是丞相親自作的。」
當然,曹操一走,樓閣的門口立刻被嚴密地封鎖起來,由士兵、槍戟組成的銅牆鐵壁開始晝夜不停地包圍著這座樓閣。
剎那間,董承衰老的身軀內突然湧起年輕人才有的熱血,他狂怒地大聲吼道:「你這不義的傢伙!」
他準備到明天把這對男女關在自己的房間里再作處理。
「既然事情敗露了,只求一死,你乾脆把我殺了吧!」
曹操又對獄卒命令道:「什麼,他昏過去了?往他臉上噴水,再給我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那好,把他押到這兒來!」
「你自己喝,你先喝下去試試看……為何不喝了?」
已經沒有人拍手了。不,連咳嗽一聲的人都沒有。
曹操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笑,他轉過臉對樓閣的入口處大聲喊道:「衛兵,那個慶童帶來了嗎?」
「已經帶來了!」
曹操按照自己設想的計策,對外宣稱近日偶患微恙,但已痊癒。為了讓大家看到自己愈后的健康狀態,於是向眾多知己廣發請柬。
董承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慶童的后脖頸,大聲地對府里的人喊道:「來人哪,帶著木杖來!帶上木杖和繩索!」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獄卒們,你們把這個老傢伙打得他毛髮脫落為止,只要留口氣就行。」
曹操突然退了幾步,狠狠地瞪著四個人的臉。
曹操橫卧在床,正急不可耐地等著吉平的到來。
「平常的交往,還用得著互相供拜那個血書衣帶嗎?」
曹操舉起自己的鞋子狠狠地打他的臉頰。吉平再次昏厥過去。
其後一連幾天,曹操又指使臣下在獄中對吉平加以苛責,但吉平就是一言不發,只是他的肉體在百般折磨下像乾魚般地逐漸萎縮。
此時,吉平余息尚存,他毅然抬起無愧於天地的頭顱,藐視著曹操罵道:「不知情義不是大將之德。曹賊,你為何不快把我殺了?在座的人絕不會因為我的死而怪罪你,但是他們看到你這樣無情的舉動,會在無言的沉默中和你離心離徳。」
當然,董承絕不能容忍在自己的花苑內出現剛才那一幕詩情畫意的景象。因為女子是他住在後閣的秘妾,而男的則是在病室里侍候他的小奴僕慶童。
「這樣說對你沒有好處,你越這樣說越讓你吃苦頭,看你還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