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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千丈雪

第二十六章 千丈雪

年輕人聽了,立刻正襟危坐地答禮道:「將軍想必是新野的劉皇叔吧?今天您又來拜訪家兄嗎?」
張飛又故意大聲地諷刺道:「真受不了,大哥現在還要作詩嗎?那可真風流啊!」
「實在太冷了,這樣的雪天出來真倒霉!」
高陽酒徒起草中,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裏面的那間書齋。
但是,大雪還在不停地下著。這道上的積雪,漫天的風雪,還有屋頂的大雪裹挾在一起,猶如旋風一般阻隔了劉玄德的視線。
劉玄德留下這句話后便走下台階,帶著關羽、張飛默默地回城。
劉玄德試著輕聲低喚道。
「原來是——」劉玄德品味著歌詞的意思,暗忖:「這歌者裏面,必有一人是孔明。」
在這塊土地上,有無數可憐的百姓正承擔著沉重的宿命。
「真不湊巧,他今天不在家。」
接著,又傳來另一人擊桌而歌,身邊的人則以筷子擊碗相和。
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
「哦,您不是新野的城主嗎?」
「總是勞您遠道來訪,真是太失禮了。」
年輕人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猛然見到劉玄德,雖然有些驚慌,但仍然鎮靜地問道:「啊!請問您是誰?」
聊寄傲于琴書兮,以待天時。
只得阿承醜女。
張飛經過那家小酒店時,正巧聽到店裡傳出的那首俚曲,他對劉玄德調侃地說道:「怎麼樣?聽那首俚曲,也能大致了解他家裡的情況吧?孔明對他的新婚妻子不滿意,所以才會經常外出尋歡作樂吧?」
當他們走出門外,正準備騎馬離開時,送行的童子撇下客人,朝前面方向高聲喊道:「老先生!老先生!老先生!」
君不見,
創業垂基四百載。
劉玄德又問那個年輕人:「您就是卧龍先生嗎?」
白魚入舟涉孟津。
劉玄德走上台階,站在走廊的一端,他不想打攪屋內人的雅興,只得躲在走廊上側耳傾聽,誰知吟唱之聲戛然而上。
這歌聲就是從那家小酒店裡傳來的。那略顯沙啞的聲調,充滿著男子漢意氣風發的情懷。
頃刻遍宇宙。
鷹揚偉烈冠武臣。
隔著一張用木板製成的粗糙而細長的餐桌,兩位處士正在飲酒作樂。他們突然看見從門口進來的劉玄德,笑聲戛然而止。兩個人都好奇地打量著來人。
劉玄德就此跪下,施禮道:「我是久仰先生大名的拜訪者。因先前徐庶https://read.99csw.com的推薦,曾幾次來到仙庄,可惜總是失之交臂,只能空手而歸。今日冒雪再度拜訪,能親睹尊顏,真是不勝歡欣之至。」
又不見,
騎驢過小橋,
劉玄德只得與二人告別,走出了小酒店。
莫學孔明擇婦,
童子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
張飛站立在風雪中似乎愈發焦灼不安,他對劉玄德又一次大聲喊道:「大哥,這樣可以了,不要說這些沒意義的話了。現在風雪越來越大,天也快黑了,不要再磨磨蹭蹭了。」
小童道:「先生今天在家,就在那個書房裡,你們自己過去吧。」
「今天一早,博陵的崔州平來訪,邀請二哥一起飄然出遊了。」
劉玄德看到這樣貧寒的村莊和窮苦的農民,不由得想起自己家鄉涿郡的農村和曾經經歷過的那一段貧窮生活。
吾儕長嘯空拍手,
劉玄德沒有理睬張飛。他的面容也像漫天的大雪那樣,露出怏怏之色。
劉玄德不由得停下馬來。
樂躬耕于隴畝兮,吾愛吾廬。
牧野一戰血流杵,
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卧龍岡上孔明草廬的柴門外面。劉玄德上前敲了敲柴門,向上次遇見的那位童子詢問孔明是否在家。
「等先生回來后,煩請將此信交給他。」
諸葛均起身從書几上取來了文書四寶,放在劉玄德的面前。
紛紛鱗甲飛,
吾皇挺劍清寰海,
一夜北風寒,
漢左將軍宜城亭侯司隸校尉領豫州牧劉備
疑是玉龍斗。
「唉,我也是正在尋訪女婿的途中,今天他又不在家嗎?」
唱畢,又傳出一陣幾乎震落梁塵的笑聲。
劉玄德長嘆道:「看來我與先生緣分尚淺。」
「呵呵呵!」
諸葛均默默地起身走入另一個房間,然後回來生起火爐,煎茶待客。
劉玄德一人來到階下,偷偷地朝屋內望了一眼。只見裏面有位年輕人圍著火爐靜靜地抱膝而坐。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此時他似乎並不知道屋外有人佇立在階下。
於是他急忙下馬,冒冒失失地走進了那家小酒店。
仰面觀太虛,
老翁聽了深感驚異,急忙下了驢背,還禮道:「我是卧龍的岳父黃承彥。請問您是……」
於是,老翁向劉玄德告別後,再次騎著毛驢向草廬走去。
有人正綿綿不絕地吟唱著這首令人蕩氣迴腸的歌謠。
「這樣做更能向孔明表九九藏書明我的誠意。」
八百諸侯不期會,
一大張破芭蕉葉,遮住了冰雪小屋的窗戶。
「哈哈哈!」
劉玄德聽了大怒,他在風雪中對張飛異常嚴厲地罵道:「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蠢話!你是不想去還是怕冷?」
劉玄德心想原先在此喝酒的石廣元和孟公威不論待多久,酒量有多大,此時應該不會在這兒了。但酒店裡似乎仍有不少別的客人。他們有的喝酒,有的取樂,頗為熱鬧。接著,他聽到裡邊的客人們一邊用筷子敲著碗,一邊齊聲唱道:
獨善其身盡日安,
張飛愁眉苦臉地用風雪中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地咕噥著。他見劉玄德沒有反應,又湊到他的身邊勸道:「大哥,大哥,能不能再好好合計一下,現在又不是帶兵打仗,我們這樣忍飢挨凍地去拜訪一個沒用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是暫且到這兒的老百姓家裡避避寒,然後再返回新野好嗎?」
「大哥,大哥,要是孔明不在家,那也沒辦法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萬里彤雲厚。
外面依然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關羽和張飛都頂著風雪,默默地跟著劉玄德前行。
劉玄德回過頭對張飛罵道:「你這個莽夫,還不給我閉嘴!」
何須千古名不朽。
在孔明家長長的籬笆牆盡頭,有一座架在狹窄溪流上的小橋。此時只見一個頭戴暖巾的老翁正騎著毛驢過橋。他身穿狐裘,後面還跟著一個提著酒葫蘆的童子。
屋外正飛揚著大雪,張飛在階下忍不住對劉玄德大聲地勸道。
青蛇飛下御座傍,
「這很方便。」
「噢,是這樣。」
獨嘆梅花瘦。
風雪依然不停,道路泥濘難行,使人的心情非常鬱悶。當劉玄德一行回到來時經過的那家小酒店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劉玄德一行也慢慢地向前走著。
孔明就是好榜樣。
此為何處?
「有親自演練過兵馬嗎?」
長空雲亂飄,
「除了你一個弟弟之外,他有自己的門生嗎?」
奸雄百輩皆鷹揚。
兩人面面相覷。
劉玄德殷勤地為自己無禮地攪亂兩人的酒興而向他們道歉,並恭敬地問那位老人:「請問您是卧龍先生嗎?」
諸葛均煎好茶,恭敬地向劉玄德獻上一杯熱茶,說道:「您站立的地方風雨容易吹進來,請到這邊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這首歌如果再唱得通俗一點,而且再read.99csw•com加上當地農村的土音,就會變成一首戲謔的俚曲。如:
劉玄德對張飛的話語依然充耳不聞,他沉思片刻,舉筆一氣呵成:
歌者是誰?
挑個醜女當新娘。
「他們有時白天在江湖上泛舟,有時夜上山寺,投宿僧門。有時去荒僻的村莊拜訪朋友,大家一起琴棋詩畫,遣懷娛興。家兄的行蹤很難臆測。今日他會上哪兒去呢?……」諸葛均看著外面的大雪,露出了既無奈又同情的神態。
老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抬頭望著漫天飛舞的大雪,稍思片刻,自語道:「既然已到這兒了,我就去看看女兒吧。今天雪下得這麼大,路上的坡道也很難行。」
「先生,您睡著了嗎?」
悶來村店飲村酒。
「這隻是大哥一廂情願的想法,該不是開玩笑吧。這樣的大雪天,一下子闖進去這麼多客人,人家說不定首先就覺得是個大麻煩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
「不,不,每次都讓您空手而歸,實在過意不去,還是讓家兄來拜訪您吧。」
「不是。」老人搖頭苦笑道。
備久慕高名,兩次晉謁,不遇空回,惆悵何似!竊念備漢朝苗裔,濫叨名爵,伏睹朝廷陵替,綱紀崩頹,群雄亂國,惡黨欺君,備心膽俱裂。
貧苦的眾生激起了他遠大的志向,他也更堅定了自己要為之奮鬥的信念。二十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矢志不渝。
可見孔明的妻子確實不是個美人,連其親人卻不敢矜誇。
選新娘呀男女配,
雖有匡濟之誠,實乏經綸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義,慨然展呂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鴻略,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先此布達,再容齋戒薰沐,轉拜尊顏,面傾鄙悃,統希鑒原。
從籬笆牆一角的臨溪之處,一枝寒梅在雪中綻放。
張飛漲紅著臉,不服氣地辯解道:「如果是打仗,就是死了也沒有怨言,但今天這樣的辛勞實在沒有意義。我們今天為何要這樣愚蠢地受苦?你去問誰,誰都不會明白。」
嗚呼久不遇陽春。
劉玄德聽了並沒有感到失望。因為不論是石廣元還是孟公威,都是襄陽學界中的著名人士。能在此與這些名士相見,是何等的榮幸。
劉玄德惶恐地再朝屋裡一看,發現圍著火爐抱膝而坐的年輕人正在打瞌睡,那容貌宛如一個無邪的嬰兒。
對門而坐的一位老人有著如同木瓜花一般紅潤的臉九-九-藏-書,他容貌清奇,風骨高雅。背門而坐,與老人對酌的是一位膀大腰圓的壯士。雖然不能斷定兩人是父子還是朋友,但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非常親密。
孔明的新婚妻子長得不漂亮,正如這首俚曲所唱的那樣,在村裡也很多這樣的傳言。
接著,老人疑惑地問劉玄德:「在這樣的風雪天特地來拜訪卧龍,究竟為了何事?將軍是什麼人哪?」
「請把紙筆收起來吧。」
劉玄德自知又認錯了,來者原來是孔明之妻黃氏的父親。於是他對自己的冒昧舉動向老翁道歉道:「哦,您是孔明先生的岳父。我是新野的劉備,已來此拜訪兩回了。今天也未能見面,只得空手而歸,您是否知道您的賢婿究竟去哪兒了?」
劉玄德聽其歌詞間蘊含著高雅的節操,以為此人必是孔明,於是他立刻在橋畔下馬,迎上前去對老翁恭敬地說道:「先生,我久候在此,您剛回來嗎?」
劉玄德一行人接近隆中的村落時,只見天地萬物都處於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中。隨從們穿著雪天用的長筒草鞋在雪地里艱難地跋涉,連馬蹄也深陷在積雪中行進遲緩。
高談王霸驚人耳,
「沒有。」
剛才劉玄德在橋上遇見的就是新娘的父親黃承彥。據說黃承彥在嫁女時曾對孔明說過,「我有一女,膚黑髮紅,頗少姿色,惟其德才與君堪匹。」
長揖芒碭隆準公。
突然,他向旁邊一看,發現有一間快要傾倒的土屋,門上貼著一副對聯,前面還掛著酒店的幌子。
隊伍似乎已走進了村落的中心,道路兩旁都是村民的農舍。農婦們透過幾乎被大雪封埋的土屋窗口,好奇地注視著這一行不速之客。在冒著炊煙的貧困的小屋裡,不時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老翁仰望著寒梅,看來引來了他的詩興,於是他緩緩地吟誦起《梁父吟》來:
寫到這兒,劉玄德放下筆,望著門外霏霏的雨雪,若有所思。
劉玄德並不理會張飛一再發出的催促回去的聲音,他沉著地喝著熱茶,和諸葛均聊起天來。
他又對諸葛均說道:「打攪了這麼長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的風雪這麼大,看來孔明先生一時難以回來了,我改日再來拜訪吧。」
石廣元趕緊搖著頭,巧妙地迴避道:「不,不,我們都是些高卧山林的懶散隱士。將軍此去是為了探究治國安民的經策,我等一概不懂,所以沒資https://read.99csw.com格參加,還是請將軍自己先去拜訪卧龍吧。」
「他去了何處?」
「對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漢左將軍、領豫州牧劉玄德。這次拜訪孔明先生,是來向他請教治理亂世的濟世救民之道。」
「好了嗎?」
「哦,是嗎?」
劉玄德看到毛筆也被凍住了,急忙呵開凍筆,拂展雲箋,提筆寫道:
少頃,年輕人張口獨自吟唱道:
鳳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棲。
東海老叟辭荊榛,
「不是。」那個年輕的壯士也明確地否定道。
又見妖虹降玉堂。
「我不是。我是卧龍的弟弟,是同母三兄弟中的老三。我的大哥叫諸葛瑾,現在是東吳孫權的幕僚,二哥諸葛亮,也就是孔明。我是卧龍下面的三弟,叫諸葛均。」
劉玄德讓隨從和馬匹留在門外,自己只帶著關羽、張飛二人踏著積雪進入院子裏面。
輟洗延坐欽英風。
小屋的四周都被冰雪所覆蓋,屋內悄然無聲。
那兒有一間像書齋的小屋。
「嗯,這歌聲真好聽。」
改盡江山舊。
群盜四方如蟻聚,
「對不起了。我倆都不是孔明,只是孔明的朋友而已。我是潁州的石廣元,將軍眼前的那位壯士是汝南的孟公威。」
劉玄德聽得入神,幾乎忘了置身雪中,竟險些被大雪淹沒。
風雪吹動著人們的衣服,帶來了徹骨的寒意,馬的口鼻中呼出的熱氣在嚴寒中化成了冰冷的水珠,人們的眼睫上也結起了薄薄的冰片。
諸葛均彬彬有禮地回答:「我不太清楚。」
「早就聽說孔明先生精通六韜三略,他是否每天熟讀兵書?」
「你知道他們的去處嗎?」
奸臣賊子調鼎鼐。
桓靈季業火德衰,
「我怎麼能等著讓先生上門回禮呢,還是我改日再來拜訪好了。方便的話,能否借用一下紙筆,我想給先生留幾句話。」
挑三挑四挑花了眼,
壯士功名尚未成,
劉玄德恭敬地相邀道:「我們一起相伴去拜訪卧龍先生如何?」
劉玄德一聽,不禁面露失望之色:「您也不是卧龍先生嗎?」
「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大雪天。你還是閉上嘴跟著走。如果不願意去,就一個人回新野吧。」
「那卧龍先生在家嗎?」
「是的。剛才我在外面聽到了兩位慷慨高歌的吟唱之聲,估計其中肯定有孔明先生,所以一時忘情就魯莽地走了進來。」
後車遂與文王親。
建安十二年十二月吉日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