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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靜心自問思官品

第四十五章 靜心自問思官品

「你還奢望見到皇上么?」太后輕蔑地掃視韓嫣一眼,「你欺瞞皇上,犯下如此罪行,還有何面目見皇上……」
「末將在!」
王娡收回目光,轉向韓嫣怒道:「韓嫣!你可知罪?」
「丞相不要說了,朕知道你是何意!韓嫣既然觸犯了大漢律法,那麼就該命廷尉府依律審問,絕不姑息。」
「你不明白。哀家聽說,你藉著丞相的權威,廣置宅第,苑林極其奢侈,你家奴僕去各郡縣集市上買東西的人絡繹不絕。前堂上羅織著鐘鼓等器物,后|庭中有數以百計的婦女,可有此事?先帝在世時,哀家向來行事謹慎,如何現在你總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皇親國戚呢?你說說,你身為人臣,在府門立那麼大的旌旗有何意思呢?」王娡一口氣數落道。
「皇上的翅膀現在真的硬了。依臣弟看來,衛氏姐弟風光朝廷的日子不遠了。」田蚡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分外地冷峻,甚至帶著對外甥的不滿。
「押韓嫣進來。」王娡厲聲說道。
王娡認定,韓嫣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拋出這道奏章,目的一定是衝著丞相一職來的。從看到奏章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思謀該用怎樣的手段給這些利令智昏而又善於搖唇鼓舌的「佞臣」以血的警示。現在,在深知了皇上與衛氏姐弟的關係后,她的謀划便又多了一層。她要讓任何敢於向田王家族地位挑戰的人都明白,在太皇太后之後,這個江山,這座都城仍然站著一個不可侵犯的女人。
「嗯?你是說,皇上經常在丹景台么?」王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問道。
「強令韓賊飲鴆。」
「皇上移駕丹景台了。」
「太后所言甚是。」
田蚡很吃驚,惶恐道:「太后這是怎麼了?難道太后真不念骨肉之情,要置臣弟于死地么?」
可在他看來,這又有什麼呢?用什麼手段無所謂,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很失落,自從衛子夫進宮以後,皇上離他越來越遠。當然,君臣之間的舊情還是存在的,只是沒有往日那樣親密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
嚴助將所帶的酒菜在獄室擺開,為韓嫣斟了一爵酒,然後說道:「在下奉旨前來看望足下,請足下先飲了此爵。」
「說什麼呢?」王娡臉上微露不悅,嗔怪道,「她怎麼能和哀家相比呢?哀家可是燕王之後啊!」
「公主走時還高興么?」
「那皇上是何意呢?」王娡朝前邁了一步,狠狠地瞪了一眼韓嫣,「皇上為他說情,不就是因為他曾經與皇上一起抵足共眠么?要說這一條罪狀哀家還沒有追究呢!沒有他,皇后能……」
「也是阿嬌不爭氣,進宮這麼些年了,也沒有給皇上生個太子。」
「臣罪該萬死。」
看了看太后的表情,田蚡有意點撥道:「太后還要勸誡一下皇后,不要總是擰著,把皇上往那邊推啊!」
「大胆狂徒,私入掖庭,罪該萬死,還敢胡說八道!」田蚡惱羞成怒,轉臉對程不識說道,「太後有旨,賜韓賊死。程將軍!」
韓嫣萬念俱灰,人眼見地消瘦了,一雙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read.99csw.com。看到嚴助,他有諸多的不解,問道:「大人為何來了?」
這是王娡引以為榮的。儘管她的外祖父燕王臧荼在楚漢爭鋒中被太祖高皇帝所殺,可王娡從來不願意提起這段血仇,而總是拿瞭望族門第,去洗淡安陵歲月的窘困。
對著毒酒,韓嫣發出冷森森的笑聲,直刺田蚡心底。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怒道:「死到臨頭,你笑什麼?」
從進宮起到成為太后的女御長,紫薇第一次見太后動了殺機,她的心不由得一陣陣緊縮,手也顫抖得厲害。
「如此說來,你認罪了?」
這個可惡的韓嫣,早先夾在皇上與皇后之間,如今暗中出入掖庭,難道他不知道這掖庭是大臣們的禁地么?
「私入永巷,淫|亂後宮,還不該死么?」
「這……」田蚡這才弄明白了,太后召他進宮,不僅是要聽關於怡和公主的消息,更是關心皇上與皇后的關係。這恰恰也是讓他煩惱的地方。
韓嫣聽此便淚如雨下,那淚滴在酒爵里,飲下的是千般悔恨。
「罷了!」王娡一甩衣袖道,「事發掖庭,哀家難道不能處置么?為了一個罪臣,皇上竟然目無尊長,何以君臨天下?」
「諾!」田蚡從紫薇手中接過毒酒,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韓大人!請吧!」
「糊塗!」王娡打斷了劉徹的話,「哀家並非少恩寡情之人。當年韓嫣接俗兒回京,是哀家提出晉陞他為上大夫的。可他不思報效朝廷,卻倚仗天子之威,傲視諸王,以致江都王在哀家面前涕泣,要求回京任宿衛,位比韓嫣;他還誣陷朝廷重臣,離間君臣關係,此其罪二;出入永巷,淫|亂後宮,此其罪三;皇上推行新制,樂平侯衛侈因坐買田宅不法,依律當被處死。韓嫣卻接受賄賂,為其開脫,此其罪四。依照大漢律令,四者有其一,即處極刑。何況四罪並處,縱死千次,也不能平朝野之憤。」
廷尉府的審理只是一個過程,韓嫣對私入永巷、淫|亂掖庭的罪行供認不諱。廷尉拿著獄詞向劉徹復旨,劉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批了「斬無赦」,然後對廷尉吩咐道:「韓嫣此罪,棄市也不能平朝野之憤。然朕念他自小跟隨左右,就在廷尉府中處決吧!」
「為何三緘其口?你平日不是伶牙俐齒的么?」
大漢又一位女子拜別長安,到大漠深處去了。
可這樣的話他能說得出口么?也怨韓嫣行為不檢點,才有今日之禍。正在劉徹進退維谷之際,田蚡在一旁說話了。
「唉!哪能高興呢?她父母都在魯地,因為她是以公主身份去和親,魯王也不能來。皇上再好,也不比了親生父母啊!」
王娡怎會聽不出劉徹的意思呢,她很吃驚皇上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這種母子間的妥協往往是在大臣不在場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現在,面對一個即將伏法的韓嫣,一個長樂宮衛尉程不識,一個兒子看不上眼的田蚡,她無論如何也不願落個後宮干政的罪名,於是,她很快地就選擇了妥協。
太后如此果斷處置一位上大夫,與當https://read.99csw.com年太皇太后的做法何其相似。雖然目標都是衝著新制,但太后此舉又與太皇太後有著很大的不同,一個是著眼於國策大計,一個只不過是為了私情親緣。
在田蚡看來,除了情感因素外,更重要的是皇上要培養起一批力量,來實現他的宏圖大略。田蚡有一個明顯的感覺,就是太皇太后在世讓皇上賦閑兩年,讓他任官用人有了更加嚴格的標準。
一同帶進來的還有向韓嫣私送了通籍的掖庭令。那掖庭令自知闖下了大禍,一跨進大門,就軟癱在地,搗蒜般地磕著頭:「小臣該死!小臣罪該萬死!」
死是一定的了,只是就這樣死去,他是多麼的不甘。那墨綠色的酒釀,映出了田蚡可恨猙獰的嘴臉。只要嘴一張,一切都過去了,從此這個世上將不再有韓嫣……
王娡揮了揮手道:「那倒不必!過去的就過去了,哀家的意思是你們一定不要持權弄勢,以強凌弱,引得天怒人怨,到時候不可收拾。」
當然,他也會反思韓嫣的一生,回憶衛綰、竇嬰對這位年輕人的評價,他覺得他們的目光很犀利。韓嫣的確喜歡見風使舵,察言觀色,熱衷猜度上面的意思。這樣的人在身邊,遲早會惹出禍端的。因此,他在重啟舉賢良的詔書中,就十分強調才能與品德。
幾天後的一個夜裡,嚴助奉旨到了廷尉府。
「這個臣弟明白,臣弟一定記住太后的話。」
「太后所言甚是!如果皇后懷不上龍種,那麼能不能繼續住在椒房殿都是問題了。」田蚡接上了王娡的話茬。
兩個月前,吐突狐塗來長安時,不僅帶來了隆慮公主寫給皇上的信,也帶給她催淚文字。一聲聲的呼喚,讓她的心幾乎破碎,一下子就病倒了。好不容易在太醫的精心調養下,她的身體漸趨好轉,又怎可再去目睹那幕天各一方的分別呢?但這對朝廷來說,畢竟是一件大事,她又放心不下。因此當田蚡來到宮中的時候,她還是問起了送行的細節。
「私通姦佞,惑亂掖庭,罪不容赦,你是自招其禍。」說罷,向程不識擺了擺手,早有後宮禁衛架了掖庭令的胳膊,向殿外拖去。在他們消失在大殿門外的時候,仍然聽見掖庭令的求饒聲。
王娡道:「念你是將去之人,有話儘管說。」
「奴婢……奴婢只是……」
「去死吧!你這個瘟神,小人!」王娡狠狠地將茶盞放在几案上,茶水濺在了田蚡的衣袖上。
「哪是在說你呢?哀家是說那個韓嫣。簡直是色膽包天,竟敢……」太后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這樣的事情讓她難以啟齒。
王娡心頭不由一驚,暗忖:消息好快啊!未及開口說話,劉徹就已經跨進長信殿了。田蚡、程不識和宮娥們急忙接駕。劉徹也不理他們,徑直來到王娡面前,不假思索便問道:「孩兒聽說母后要殺韓嫣,不知是為什麼?」
話雖是這樣,可皇上把奏章給自己是什麼意思呢?僅僅是為了照顧外戚的面子么?僅僅是為了給他們一番訓誡么?不!皇上顯然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對自https://read•99csw.com己處處維護家族利益表示了不滿。
「你就會說這些無用的話。皇上多次在哀家面前發脾氣,說你不斷地向他推薦心腹在朝為官,說你的貪慾簡直到了要把整個府庫搬到丞相府去的地步。你要一直這樣做的話,不是在打哀家的臉么?」
王娡看都不看掖庭令,從牙縫中擠出的都是輕蔑和憤怒。
「還不是因為你是皇上的舅父!」
「唉!」嚴助嘆了一口氣,「足下犯此大罪,皇上心痛啊!以足下之青春,應該是前程無量啊!皇上只說了一句話,罪有應得,一路走好。」
「抖什麼?你怕什麼?」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奴婢,怎麼能與皇上廝守終身呢?」
就這樣,這位童年進宮,與劉徹朝夕相處的年輕人走了,劉徹在很長一段日子里都鬱鬱寡歡。雖然有衛子夫陪伴,但是那些同榻而卧的情景,那些狩獵的往事,總是會揮之不去地纏繞著他。
「這是何物?」
王娡看著田蚡,語重心長地說道:「兄弟要明白,無論是論起品性,還是才幹,朝廷里有的是人才。你之所以坐上了丞相的位子,完全是因為哀家的緣故。現今皇上越來越喜歡獨行其是,你若是再不慎行自勵,遲早要被別人取代的。」
「太后聖明,如此奸佞,非殺不能正後宮綱紀。」
「豈止是有錯,簡直就是有罪。你身為朝臣之首,卻把整個朝廷的風氣都帶壞了。哀家還聽說,那個跟在竇嬰左右的灌夫,也在自己的封地上擴充公田;竇太主也利用她的地位,侵佔民田。看看,哪一件不是你等這些與皇上沾親帶故者所為呢?你等這樣,還讓皇上如何推行新制?」
王娡聽著聽著,眉頭就皺在一起了。田蚡說得對,竇氏家族隨著太皇太后的駕崩而光輝不再,而另一個家族的力量卻正在悄然崛起。令王娡驚異的是,目前衛家的情況與自己當年的情景幾乎如出一轍。王娡倒不是對田王家族的勢力遭遇威脅有什麼恐懼,而是對衛子夫的身份產生了質疑。
韓嫣聞此,眼中就湧出了淚光:「罪臣謝皇上隆恩。請大人與罪臣共飲一爵!」
韓嫣覺得自己的話太唐突了,今非昔比,如今自己已淪為階下囚,他也不再勉強,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我笑你小人得志,攀龍附鳳,笑你將不得好死!哈哈哈!」
可這奏章卻到了太後手中,並且被田蚡看見了。
「唉!也是。」王娡嘆息一聲,用絲絹擦了擦眼角,「故土難離,乃人之常情,哀家至今仍不忍看辭宮傷別之景,也不願聆聽思親懷鄉之曲!但願她一路平安,到了匈奴能得到她姑姑的關照。」
「這麼說,你死而無怨了?」王娡轉臉示意身邊的紫薇,「哀家早已為你備好了餞行酒,你就安心上路吧!」
劉徹撩了撩衣袖道:「韓嫣觸犯律令,罪不容赦。然念其當年前往安陵迎修成君回京,孩兒請母后開恩,赦其死罪。」
田蚡嘿嘿笑道:「姐姐當初不也是來自安陵鄉間嗎?」
田蚡偷偷抬眼看了看王娡道:「那依太后的意思,臣將田退了?」
田蚡立即明白了太https://read•99csw.com后的用意,她這招一石二鳥,既對族人們加以警告,又達到了發泄憤怒的目的。
永巷失足,是他無法挽回的。但他並不知道,彈劾田蚡的奏章才是將他推入絕境的原因。
眼下,田蚡覺得自己要做的是借「韓嫣之事」給竇嬰傳信,讓他明白這個朝廷再也沒有他的位置。因此,當程不識縛了韓嫣前來複旨時,他立即表示了極大的憤怒。
「皇上沒有話帶給罪臣么?」
「哦!」田蚡一聲沉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一直閑居在家的竇嬰。一定是他,不要看他如今不在朝堂,可他那雙眼睛一天也沒有離開過朝堂,也沒有放棄復出的慾望。
「這……」
「皇上直接回宣室殿了?」王娡問道。
衛子夫雖然端莊秀美,才情過人,卻總改變不了奴婢的身份,做個妃嬪倒也無可厚非,但她絕對是沒有資格做皇后的。想到這裏,王娡的眉間就多了幾分輕蔑。
「這個阿嬌,到底是為什麼?」王娡很憂慮,畢竟皇后是自己挑選的。而且自皇上登基之日起,她就覺察到了他那特立獨行的性格,只不過當時太皇太后在,皇上在情感上還依賴於自己。如今不同了,他顯然不希望再有人去干涉他的行為。
劉徹明白了,出入永巷只是一個借口,重要的在第二條。劉徹緊皺眉頭,頓覺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當初他將韓嫣的奏章送給太后的本意是想警示田蚡等人,不料卻招來一場大禍。
劉徹轉過身來,高聲對程不識道:「將韓嫣押至廷尉府聽候審理,回宮!」
王娡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大殿外傳來黃門的聲音:「皇上駕到!」
「罪臣有今日,也怨不得別人,甘願伏法,倘若罪臣的死能讓同僚們引以為戒,也算是死而無憾。不過罪臣還請大人轉奏皇上,田蚡貪利慾奢,必成朝廷大患……」
是的,他覺得非常沒有面子,在朝會上,皇上不僅否決了他的諫言,而且還當著那麼多朝臣的面申斥自己,這讓他對在朝廷的威信發生了動搖。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臣死不足惜。只是臣十二歲就進宮伺候皇上,深受皇恩。太后若念及臣陪伴皇上多年,使臣死之前能再睹龍顏,臣就死而無憾了。」
「田蚡!你代哀家送韓嫣。」
「好!哀家就依皇上。但韓嫣罪在不赦,如何處置,就由皇上決定吧!」
雖然此次策對現在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劃,但通過直接的觀察和提拔去培植忠於自己的力量,也成為選人的一個重要方面。
「太后高瞻遠矚,實乃大漢之福。」田蚡說著,就要起身告退。
「是的!」田蚡又坐了下來,呷了一口熱茶,將近來發生的故事細細地講給王娡聽。皇上現在幾乎每夜都傳衛子夫進宮或者他移駕丹景台,而且有意地在各種場合推崇衛青。
但是,處在朝野漩渦中的田蚡,現在想事情絕不像太后那麼簡單。論起對丞相位置的垂涎,最有資格的應該是這兩個人:一個是建元初年以來一直跟著皇上的嚴助,另一個是韓安國。至於韓嫣,他除了會取悅皇上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九-九-藏-書建樹。
「這個怎麼到了太后這裏?」
而更讓他不滿的是,太后一方面口口聲聲說支持他推行新制,另一方面,一俟遇到事關田王家族利害的事情,又總是千方百計地袒護。
「皇上駕到!」
王娡沒有出現在怡和公主的送行儀式上。儘管劉徹晉陞她為怡和公主,自己多了一個孫女,可這畢竟打不破血緣在她情感深處刻下的痕迹——那是她永遠抹不去的痛。所以這些年來,她不願意看到或者提及有關匈奴的話題,更不願意出現在送別儀式上,因為這樣的場面總是會勾起她對隆慮公主的思念。
「且慢!」韓嫣一手端著毒酒,然後面向太后,雙膝跪地陳述道,「太后要臣死,臣無話可說。只是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太后可否允准?」
田蚡十分吃驚,雖然姐姐身居宮闈,卻是什麼都在心中。他立即為自己辯解道:「臣弟在京城確是置了些田宅,但遠不是傳聞的那樣,不過較之別人好些罷了。」
平心而論,他彈劾田蚡也不全是出於公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田蚡那種每每與他相遇時的蔑視目光,那些把他貶到與黃門一樣卑賤羞辱的話,這些都極大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因此,當有人舉報田蚡因與鄉民爭水而致死人命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啟動了報復行動。
「皇上聖明!」
「皇上,韓嫣罪大惡極……」
拿著酒爵,望著裏面的汁液,韓嫣百感交集。從十二歲進宮當太子陪讀,他今生最大的幸運就是一直陪伴在皇上身邊。為了給劉徹留下忠心耿耿的印象,他不惜丟掉尊嚴,去扮演一位黃門的角色。他知道,從竇嬰到衛綰,各位大臣都對他的為人不屑一顧。
王娡有時候也很懊惱,包括田蚡在內的幾位兄弟總不能讓她省心,他們不斷向皇上提出要求,以致皇上在她面前埋怨舅父已妨礙到新制的推行了。如果有一日,皇上用另外的力量替代了田王家族,那麼她王娡就真的只能做個頤養天年的女人了。
「僅僅是好些么?」王娡的眉毛皺了皺,從案頭拿起一封帛書,丟在田蚡的面前道,「看看!這是什麼?」
這一來田蚡就急了,急忙上前道:「太后……」但當他看到劉徹冰冷的目光時,就退卻了。
終於,機會來了。有黃門暗中向她稟告說,那個韓嫣竟然目無尊卑地到永巷與宮女們幽會。他的眼中還有這個太后么?還有皇上么?
「好在親也和了,哀家希望從此邊關烽煙不再,百姓安寧,這也不枉她遠嫁一場了。」
嚴助道:「此乃陛下御酒,在下看著足下暢飲,也不負聖命了。」
田蚡打開帛書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帛書就是那個整天跟在皇上身後的韓嫣寫的奏章。他彈劾田蚡利用丞相之權,趁著大旱,囤積居奇。名為買賣,實與掠奪無異。又與公田周圍百姓爭水,打傷打死數十名無辜男丁,以致民憤沸騰,怨聲載道。
田蚡的額頭滲出點點冷汗,說話的底氣不足了,連連道:「臣弟有錯,臣弟有錯。」
「母後為何這樣說呢?孩兒的意思,難道母后還沒有聽出來么?孩兒不希望母后因私廢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