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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閼氏凜然玉石碎

第二十一章 閼氏凜然玉石碎

兒子和女兒連著血脈
閼氏瞅了瞅掛在穹廬一角的馬刀,忽地坐了起來,神情嚴肅道:「要真是那樣,哀家決不屈從那個逆賊,寧願用這馬刀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吐突狐塗老淚縱橫:「向閼氏和紫燕姑娘行漢禮!」
「哦!他也是做父親的人了。」
耶律孤塗立即上前說道:「單于問你話,你要如實回答。」
「你追不上他了。」
「聽說皇上都有了兒子了呢!」
「太子此言差矣!大宛國地狹人稀,向來畏匈奴如虎,怎麼能期望它在這樣的形勢下得罪伊稚斜而去接納太子呢?」閼氏分析道。
「你們!」伊稚斜雙臂有力地掄過去,打在親兵的臉上,「你們為什麼不攔住她?」
當兩個女人的身體貼在一起的時候,她們發現當年青春活力的感覺只能到記憶中去尋找了,草原的生活和歲月的流逝讓她們的皮膚變得粗糙和鬆弛。
閼氏握了一下紫燕的手,紫燕趕忙上前開了門:「閼氏有旨,請太子殿下和吐突大人進帳說話。」
「閼氏!」
怡和公主撲進隆慮閼氏的懷抱,道了一聲「姑母」就泣不成聲了。隆慮閼氏輕輕地撫著太子妃的肩膀道:「孩子!堅強些,你可是大漢的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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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個女人拿下……」他的話還沒有落音,就感到兩股熱血「噗」的噴在他的額頭。
「皇上也該三十多歲了吧!」
「這樣下去,即使漢軍不進攻,匈奴人也會自取滅亡的。」閼氏憂慮道。
「太子殿下這是要撤往何處呢?」
又一批馬隊奔來,忽然在閼氏的穹廬前停下來,一個人下馬向守衛穹廬的親兵問道:「閼氏在么?」
立刻,就有大批的親兵擁進來將閼氏和紫燕圍在中間。
拯救我多難的兄弟
隆慮閼氏終於又度過了漫長的一天,迎來了草原落日的餘暉。可白天不好過,夜裡更是難熬。她不知道,她將如何打發恐懼的時光,她更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
「姐姐也隨太子殿下回去。」
怡和公主也拉著閼氏的手道:「姑母!一起走吧!」
一個是上天的兒子
河南地——哦!現今它已是漢朝的朔方郡——對他來說已是一簾凄涼的夢,醒來時,腳下的土地已變得殘缺破碎。他該拿什麼去見馳馬引弓、風雲一世的祖先呢?
「還不是為了爭奪單于的寶座。聽說伊稚斜已經自立為單于,太子不甘心啊!」
「天亮了,伊稚斜的人馬就要到了。」
「公主為何不與太子一起走呢?」
「站住!再往前走,哀家就死給九九藏書你看。」
太陽和月亮
當他的目光停留在閼氏的臉上時,就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這女人實在是太美了,難怪老邁的王兄,會冷落眾多的女人,而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呢!
軍臣單于就在心力交瘁中走向了絕望,最終生命的燭火也熄滅了。他帶著無盡的遺憾,帶著對隆慮閼氏的摯愛離開了人世。
怎麼可以分離
「這個伊稚斜,哀家早就看出他的野心,可單于就是不信,還想把輔佐于單的重任託付給他。結果單于屍骨未寒,他就向太子舉起了刀。」
「糊塗!」閼氏上前扶起太子,眼角湧出晶亮的淚花,「難道你不明白,伊稚斜要的是單于的寶座,倘若哀家離去,伊稚斜必會窮追不捨,漢匈之間難免又是一場大戰。殿下快走,伊稚斜是不會把哀家怎麼樣的。」
「這……多年來,漢匈兵戎相見,戰事不斷,漢皇能見容於我么?」于單太子撓了撓頭道。
紫燕緊緊地抱著閼氏哭了:「奴婢奉太后旨意伴隨公主,如今怎能舍下公主一人回去呢?請公主不要再逼奴婢,奴婢生生死死都跟著公主。」
歌聲被風吹散在靜夜的草原,斷斷續續,讓余吾河水聽了都流出了眼淚。
當羊群互相撕咬的日子
中午,伊稚斜的人馬就浩浩蕩蕩地開過來了。他如臨大敵似的在閼氏穹廬的周圍布滿了崗哨,以勝利者的得意進入了穹廬。
「粗魯!你怎可以如此與閼氏說話呢?她是王兄的閼氏,將來也是寡人的閼氏,你知道么?」伊稚斜喝退耶律孤塗,又對紫燕道,「你先出去,寡人要與閼氏說話。」
鬣狗會洗劫我們的土地
彌留之際的單於終于醒悟了:「現在看來,你送走王兒是對的,不走也免不了一死。」
「來不及了,伊稚斜的人馬很快就過來了,快叫醒閼氏,說太子要見她。」
伊稚斜和于單圍繞單於之位反目成仇,很快匈奴各個部落就陷入一場內戰。烈風從狼居胥山生起,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掠過廣袤的草原,直到橫亘大漠南緣的陰山北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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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于單太子已從余吾河畔南撤了,失敗是肯定了的。以往只聽說匈奴人殺起漢人來連眼睛都不眨,近來不斷聞言,他們對部族的兄弟也是刀刀見血,大軍過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公主!」
軍臣單于說的是那年她讓張騫帶走呼韓琅的事。那一天,軍臣單于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了她,並且在她的額頭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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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吐突狐塗的聲音。
草原在悲歌中蕭瑟!
從遠方傳來凄涼的歌聲,如絲如縷,漫過閼氏的心頭:
不過,他現在急於想知道的是那個于單的去向,他向跟在身邊的耶律孤塗努了努嘴。
「可不!公主離開的時候,他才四歲。彈指一揮間,我們來匈奴都二十多年了。」
「快說!」耶律孤塗舉起了馬刀。
紫燕長嘆一聲道:「最後受苦的還是我們女人啊!」
匈奴人在這個季節舔著刀刃上的寒光,把兄弟姐妹的身軀當作磨刀石,把部族的血當作催生來春勁草的余吾河水,他們扯下微笑的面紗,用滴血的雙手拉開漫漫冬夜的帷幕。
「哀家都四十多歲了,母后也老了吧!今生怕是沒有希望再回到母後身邊了。」隆慮閼氏喉嚨發酸,話語中就帶了些苦澀。不過她的思緒馬上就轉到眼前的戰事上來,她側過身體,面對著紫燕問道:「你說如果伊稚斜勝了,哀家將怎樣面對他呢?」
它一開始就是一場力量懸殊的較量,稚嫩的于單根本不是伊稚斜的對手,呼韓坤莫率領的軍隊像趕羊羔似的追著于單在余吾河兩岸奔逃。伊稚斜放話說,他繼承單於之位后,就要依照匈奴的風俗冊立隆慮為閼氏……
于單被隆慮閼氏的冷靜所震懾,所感動,便領著左骨都侯和李穆跪倒了:「事已至此,還請閼氏與我一起回漢朝吧!」
閼氏朝前挪了挪,環顧了一下幾位近臣說道:「當今皇上乃哀家胞弟,他目覽宇內,氣吞八荒。漢匈雖間有戰事,畢竟和親彌久,皇上怎麼會記小仇而忘大義呢?」說著,閼氏從腰間解下一件玉佩,目光中充滿了自信和堅定,「這是哀家離開長安時母後送的,上面刻有漢宮的印記。事情緊急,此地不可久留,請太子殿下帶著這玉佩,一直往南,越過長城,進入右北平郡,那裡的太守李廣見了這玉佩,一定會善待殿下的。」
一陣冷風掀開穹廬的皮簾,吹到閼氏的臉上,像針刺一樣,那是軍臣單于留給她徹骨的傷痕。她不能忘記單于彌留之際那一番催人斷腸的囑託,他伸出枯瘦的手,撫摸著閼氏額頭的傷痕,言語中充滿了愧疚。
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的歲首轉眼就到了,冬天剛剛進入草原時,軍臣單于就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哼!你竟敢如此輕慢單于,本侯先殺了你!」
三人向隆慮閼氏行了三叩九拜之禮。于單抬起頭時,淚眼中似乎看到閼氏周圍金光燦燦,彤雲朵朵,數只鳳鳥環繞她https://read.99csw.com翩翩翱翔。他不禁暗想,這是聖潔的月亮神到人間來保護匈奴人的啊!
河南地的丟失對他的打擊太大了,當年那個十六歲的小子登上皇位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有一天漢匈關係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紫燕一頭撲在閼氏懷裡,哭道:「閼氏!萬萬不可啊!」
「哈哈哈!」伊稚斜手指穹廬外的軍隊大笑道,「于單那個傻瓜能夠統率匈奴的健兒們與漢人大戰么?他能夠保證匈奴人幸福和平安么?閼氏看看,乎衍氏和蘭提氏都已經擁戴寡人為單于了。哈哈哈……就讓那個窩囊廢去死吧!」
「臣妾怎麼敢記恨單于呢?」
月光透過穹頂的小窗,照在兩張蒼白的臉上,勾起了她們悠悠的鄉思——特別是在這個動蕩的日子里,她們總是充滿了對長安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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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憂鬱的眸子望著穹廬外一點點暗下去才收回目光,她環顧著空蕩蕩的居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閼氏!」
草原的夜色猶如一頭怪獸,把一切都吞沒在黑暗之中,紫燕端來燉得很嫩的牛羊肉和濃香馥郁的奶茶。
「閼氏睡了,大人有事明天再來吧!」
「這……」
「有消息么?」
「快走!追兵就要到了!」這是男人們驚慌的聲音。
「這……走一步看一步吧!一直向西,萬一不行,就撤到大宛國!」
「快走啊!」閼氏「嗖」的從腰間拔出馬刀,聲色俱厲地喊道,「你們若是再不走,哀家就死在這裏。」
「也不知道太后怎麼樣了?」
「哼!」閼氏一聲冷笑,「單于?殿下什麼時候當上單于了?有老單于的遺詔么?太子尚在,殿下怎可以妄稱單于呢?」
多少年了,閼氏就像一顆天邊的星星,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卻無法走近她。他曾發誓,當他取代軍臣單於時,他的第一個願望就是讓這女人成為自己的閼氏,而現在……
軍臣單于凄然地笑了,眼看著呼吸就短促了,他拉著閼氏的手說道:「看看!像孩子一樣。站起來,寡人還有事呢!寡人去后,你要按照匈奴的風俗,嫁給於單,輔佐他……」
紫燕再也無法平靜地躺著與閼氏說話,兩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紫燕嗚咽地哭道:「我無論何時都會跟著公主。」
一批馬隊過去了,又一批馬隊過去了。
紫燕進來了,她敲打著燧石,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點燃了一盞羊油燈。穹廬的牆壁上立時就映出兩個修長的身影,而呈現在昏黃燈光下的,是青春不再的女人面容。
閼氏再也read.99csw.com無法壓抑心中的悲痛,一頭撲在單于的懷裡:「單于……不……不要這樣說,是臣妾對不起單于……」
夜風把月亮吹到了穹廬的上方,周圍閏了一輪雨暈,這是暴風雪到來的前兆。
「不!于單不能丟下閼氏不管!」
二十多年了,吐突狐塗為漢匈的和睦黑髮都熬成了白髮,甚至連女兒也跟著張騫走了,而戰爭卻一次次打碎他的夢想。對這樣一位老人,她怎麼能拒之門外呢?
刺骨的冷風將於單、吐突狐塗和李穆卷進了穹廬。太子的戰袍、盔甲和臉上全是血,舉手投足間發出聲響,在他的後面緊緊跟著的是怡和公主。
閼氏沒有睡意,她有許多話要說。她輕輕喚了紫燕兩聲,沒有回應,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哦!她睡著了。閼氏悄悄地在紫燕身邊躺下,繼續想著心事。
「快走!」隆慮閼氏甩開怡和公主的手,大聲道,「哀家命令你們快走!」
仗不管怎麼打,草原永遠不缺牛羊肉。可隆慮閼氏沒有食慾,只吃了一點東西,就吩咐撤了下去。
隆慮閼氏輕蔑地看了一眼耶律孤塗道:「大胆!見了本閼氏,如此無禮,你不怕軍臣單于在天之靈么?」
「嘚嘚嘚……」聲音自遠而近朝著閼氏的穹廬滾滾而來,閼氏警覺地坐了起來,這馬蹄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閼氏急忙推醒身邊的紫燕:「姐姐!快醒醒,有事!」
于單已經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景,充盈于胸中的只有對圖騰的虔誠,只有兒子對母親的神聖,而這一切都在他朦朧的意念中化作一句漢人的稱呼:「母后在上,孩兒走了。」說罷,就出了穹廬。
紫燕沒有說話。
「唉!這到底是為什麼?」閼氏嘆息道。
「依哀家之見,太子殿下應該放棄逃往大宛國的想法,直接投奔漢朝尋求庇護。」閼氏用堅定的聲音勸道。
「真想不到他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匈奴的風俗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論誰做了單于,哀家都難逃被立為閼氏的命運啊!」隆慮閼氏說著,禁不住流下了傷感的淚水。
「不!姐姐就在這裏,哪裡也不去。」閼氏伸開雙臂,將紫燕護在身後道,「殿下有話就直說,不必如此要挾恐嚇。」
軍臣單于走了,帶走了他的驕傲、遺憾和牽挂。隆慮閼氏則在內心打定主意,在單于離去之後,她會輔佐于單,但卻決不能嫁給他。于單已和怡和公主結婚,從輩分上說,她和隆慮是姑侄關係。兩代人伺候一個男人,算怎麼一回事呢?
蒼山在悲歌中顫動!
「不!只有哀家留下,才能為太子https://read•99csw.com贏得時間。」
于單要帶閼氏撤退,急道:「事情緊急,請閼氏與我一起撤退。」
伊稚斜轉身向著閼氏走去,在相距只有兩步的時候,紫燕和閼氏幾乎同時拔出了馬刀。
自從馬邑之戰後,每每想起長安城中的漢朝皇帝,他就有了一種隱隱的倉皇。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漢朝出動三十萬大軍伏擊匈奴的氣魄,如果不是尉史泄密,那他早已魂歸太陽神了。
紫燕點了點頭,將羊油燈移上銀座,開始為閼氏收拾地氈。她鋪開被褥,給爐子加了一些晒乾的牛糞。
「讓你受委屈了。」
「你這個姦細!」伊稚斜狂怒地伸出巴掌,狠狠地朝閼氏抽去,「你竟敢唆使于單投降漢朝。追!一定要追上那個叛徒,來人!」
話雖是這樣說,可她自己也覺得這多麼不現實。終日與公主在一起,看著她日漸消瘦,紫燕就覺得愧對太后的囑託,可眼下她能夠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哼!」
但隆慮閼氏無法左右匈奴的局勢,每天都從遠方傳來令人不安的消息。
隆慮閼氏匍匐在地上,任憑皮鞭雨點般地落在她的身上。她沒有絲毫的憤怒,也沒有絲毫的後悔,只要兒子能夠回到長安,她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從那以後,每逢陰雨,她身上的傷就隱隱作痛。
啊!伊稚斜明白了,于單一定是按照閼氏的指示朝南去了,說不定他已經越過長城,進入漢境了。
「這麼說,閼氏知道他們的去向?」
閼氏又轉過臉來對李穆說道:「大人與李將軍有同族之親,就請大人作為嚮導,一路去吧!」
「打仗是男人的事,公主還是不要想這些煩心事了。其實,依奴婢看來,也許只有漢軍才能制止這場殘殺。漢軍來了,奴婢和公主就可以回長安了。」
太子殿下的馬隊越走越遠,穹廬恢復了死寂。紫燕與閼氏相擁著站在穹廬的中央,似乎時間已完全停滯,直到遠處傳來牧羊犬的狂吠時,紫燕才清醒過來,搖了搖閼氏的肩膀道:「公主!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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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記恨寡人么?」
閼氏現在最怕的就是夜間的孤寂,她凄婉的眼睛投向紫燕,說道:「今夜就不要過去了,與妹妹睡在一起,一旦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你在要挾寡人么?快說,于單往哪裡去了?」
「不!寡人現在是匈奴的單于,閼氏應該稱單于才是。」
兩人迅速起身,從壁上摘了馬刀,挎在腰間,她們在門后緊張地守著,耳朵卻一刻也不放鬆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怎麼辦呢?閼氏與紫燕用眼睛交換著各自的意思。
單于庭在悲歌中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