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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張騫傾淚歸長安

第二十二章 張騫傾淚歸長安

「皇上!臣妾來陪伴你了……」太后的嘴微微張著,她的聲音微弱得已經聽不見了……
只是這訣別太艱難了——她對這個世界還充滿了眷戀,還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挂。
那是多麼遙遠的事,司馬無法確定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就是當年奉詔西去的使節。
張騫沉默了片刻,從懷中拿出兩張羊皮,在劉徹面前鋪開道:「這第一張是臣離京路過好畤縣明月山時,建信侯婁敬之子贈的匈奴形勢圖;第二張是臣沿途勘查,繪製的西域各國圖。不日臣會將一路所見的民情風俗寫成奏疏,呈送皇上。」
「臣妾記下了,臣妾一定不負母后囑託。」衛子夫向太后叩首,淚水濕了衣襟。
現在,咀嚼一路艱苦的行軍,連張騫都驚異自己不知是怎樣用一雙腳丈量了那廣袤的土地的。
「諾!」
納吉瑪聞此,臉上雖掛著笑意,眼角卻是閃著淚花。
劉徹強忍住淚水,拉著衛子夫雙雙跪在太後面前。
隨後,它展開碩大的雙翅,緩緩地飛出長信殿,立刻被一團五彩繽紛的雲團托起,漸漸地離開了廣廈綿延的長樂宮,離開了巷閭縱橫的長安城,一直朝北去了。
張騫淚如雨注,抱起納吉瑪大聲呼喚:「納吉瑪!納吉瑪!你醒醒啊!」可他的納吉瑪和兩個兒子卻永遠地走了。
「這個……恐怕……」
別的不說,就是這北闕司馬,也不知換了多少茬。因此當張騫帶著堂邑父和劉懷持著漢節出現在未央宮北闕的時候,在這裏值守的司馬驚呆了。
「愛卿有什麼要求直說!」
「還有,廢后阿嬌乃太主之女,先帝外甥,不可苛待。」
「臣有負皇命,愧對皇上重託。」張騫道。
「月氏國的百姓飽受匈奴侵襲,長期遷徙,好不容易有了一塊安身之地,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他們已經遠離匈奴,再也不想與匈奴為敵了。為了月氏百姓,就讓曾刻骨銘心的『殺父之仇』隨風而逝吧!」
「也像你一樣么?」
「可長安到塞外,千里之遙,怎麼……」
他們在大月氏卻沒有立即見到月氏王,而是被冷落在驛館里。張騫無法忍受這種生活,他找來接待的禮賓使,再次表達了皇上的盛意,要求立即拜見月氏王。
「難道司馬沒見過這漢節么?」
她俯瞰身下,哦!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一定是她的隆慮棲身之處吧。鳳鳥的雙翅在收攏,在一條清清的河畔降落了。她還沒有來得及掃去一路的風塵,鳳鳥就不見了,站在她面前的卻是穿著匈奴服飾的隆慮公主。
「孫兒叩見外祖母。」
「真的!咱們回家了。」張騫將劉懷緊緊擁在懷中,他用顫抖的手,指向渭河對面,「殿下!過了這橋就是長安了,咱們真的回家了。」
「匈奴!我與你不共戴天!」張騫朝著夜色中的草原怒吼。
「嗯?你說什麼?」劉徹手中的竹簡嘩啦啦地掉在地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張騫笑道:「呵呵!我如何能與皇上相比呢?」
「快!快拜見外https://read.99csw.com祖母。」劉徹在一旁道。
「放心吧!」
紅鬃馬老了,它的步履不再那麼矯健,它也許是憑藉早年的記憶來識別歸路的。它站在橫橋橋頭,搖著尾巴,久久不願前行。
「沒有公主的消息么?」
蒼山巍峨兮長城長
「兒啊!」太后口齒不清地喊道,捂在胸口的手想動,卻是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秦素娟道:「太后這是夢魘的徵象。」
劉徹對包桑道:「安排他們沐浴更衣,朕要在宣室殿設宴為張愛卿、堂邑父和朕的外甥洗塵。另外,如無重要之事,大臣們這幾天就不要來煩朕了。」
張騫從堂邑父手中接過漢節,這是唯一能夠撫慰他情感的寄託。他輕輕撫過漢節,有一種久別歸來的親切。
大宛王早就聽聞漢朝的富庶,很想與漢朝通商往來,但苦於匈奴阻礙,一直未能實現這個願望。漢使的到來,使他非常高興。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張騫的要求,派了嚮導和譯令,將張騫等人送到康居,康居王又遣人將他們送至大月氏。
「哀家不是說了么,你們不要哭。」
「好。」劉徹傳來包桑,要他讓少府寺撥出錢幣,以供起冢之需。
「是月氏王無心再戰,這與愛卿何干呢?再說愛卿走後三年,朕就決心以一國之力打擊匈奴,早已放棄了與月氏結盟的想法。快說說,你是如何回到長安的?」
「他就是皇姐的兒子劉懷,皇姐把他送到母後身邊來了。」
劉懷懵懂地點點頭。
「皇上和皇後來了。」
駐守在羌人地區的匈奴大當戶很快就認出了納吉瑪,他立即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了伊稚斜。
「但願月亮神能保佑他們平安無事。」納吉瑪靠在張騫的肩膀,望著頭頂的月亮道。
劉徹知道,將三姐遠嫁到匈奴是母親一輩子的痛。雖說可以尋找一千個理由去謳歌母親的胸懷,可母子分離的那道傷痕卻是永遠無法彌合的。
「皇上!臣……張騫……回來了。」張騫忘記了那些刻板式的話語,「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劉徹面前,泣不成聲了。
「母后!」
「岳丈大人處事穩健,在匈奴諸部中德高望重,不會有事的。」
此後,他們又在月氏逗留了一年時間,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在離開月氏國的時候,張騫回望媯水岸邊的王宮,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知道有一天回到長安,將怎樣向皇上述說自己的西域之行……
「兒啊!幾十年了,你為什麼不來看哀家?」
「娘不是坐著鳳鳥來的么?」
望斷雲山兮情已觴
劉徹接過漢節,當年橫門外宏大的歡送場面在一瞬間復活了——那奮蹄昂首的紅鬃馬,那長長的車隊,那健壯的三百名勇士,還有那持節的張騫。
昆崙山的月亮與長安的月亮一樣皎潔,一樣寧靜。當兩個兒子熟睡之時,張騫總是擁著心愛的納吉瑪,對著天空的月亮訴說著對長安的思念。他描繪著皇宮的瑰麗和輝煌,民俗的風雅和https://read.99csw.com質樸。這些東西納吉瑪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可張騫說起來,仍然如當初一樣新鮮。說到動情之處,他會唱起隆慮公主當年思鄉的歌謠:
他不能讓牽挂一輩子,帶著眷戀的母親就這樣去見父皇,他四下里望了一下,低聲問道:「懷兒來了么?」
「騫!」納吉瑪輕輕地呼喚,「漢皇是什麼樣子的?」
她們忘情地擁抱在一起,隆慮公主近乎狂癲地吻著她的臉頰。
是的,如今只有這漢節才能證明他的身份。
撫摸著漢節,劉徹的眼圈紅了:「快!快叫三公九卿及在京二千石官員上朝,朕要大擺朝儀,在未央宮迎接張愛卿!」
長城以內兮有故鄉
「你有上書,可以留在這裏,在下自會轉給朝廷的。」
張騫趕忙跪倒在地道:「他們如泉下有知,亦當在西域迎接我們的到來。」
「歸途中,臣為了避開匈奴人的追襲,改行南道,循昆崙山南麓,經莎車、于闐、鄯善後進入羌人地區。但出乎意料,羌人也淪為了匈奴附庸,臣等再次被匈奴人抓住,又被扣留了一年多……」張騫一想起這段往事,心中仍不免隱隱作痛。
長安不可見兮痛斷腸
「三百名弟兄、臣之妻兒都葬身於昆崙山下。托皇上洪福,臣得以生還。臣的一切皆屬大漢,不要說再赴西域,就是青山埋骨,大漠葬魂,臣亦無憾了!不過,臣還有一個不敬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張騫道。
一切都過去了,要緊的是張騫回來了,這對劉徹來說,他急於要知道的是鑿空西域的情況。
「皇上!臣回來了!臣回長安了啊!」張騫跪在城外的馳道旁,望著即將跨過去的橫橋,放聲大哭。
劉徹告訴張騫,于單已經投降了大漢,被封為涉安侯,不幾天就要來京城朝拜了。
一說到大宛之行,張騫心中就充滿了對異國朋友的感激。
太后的眼睛忽然亮了,她枯瘦的手慢慢抬起來,撫摸著劉懷的頭髮。劉懷一頭撲在太后懷中,大哭道:「外祖母!母親好想您啊!」
「你說得對,是喜事!」
包桑看到漢節,忙對司馬道:「請來人速到塾門等候,咱家這就去稟奏!」說完就一個急轉身,跑著進了宣室殿。
太后雙目緊閉,臉色蠟黃,看上去有些浮腫,只有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告訴劉徹,她睡得並不安穩。
「走!我們過橋去。」張騫道。
納吉瑪搖了搖頭道:「聽說軍臣單于去世了,匈奴發生了內亂,我牽挂父親。」
劉徹扶起張騫,用目光、用力量傳遞著一種欣喜:「回來了!愛卿終於回來了!」
「快拿給朕!」
撫著納吉瑪的臉,張騫的心裏很不好受,心疼道:「納吉瑪,讓你受苦了。明天我還要出去尋找道路,你要看好兒子和兄弟們。」
堂邑父從身後捂住了他的嘴,勸道:「使君節哀,此地乃羌人地區,匈奴人會驟然而至。」
當張騫、堂邑父和劉懷出去探路的時候,匈奴人襲擊了他們的營地。傍晚,張騫、堂邑父九九藏書、劉懷和十幾個弟兄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駐地時,看到的卻是一幅血淋淋的場面。近百名兄弟倒在血泊中,他心愛的納吉瑪和兩個兒子背上插著匈奴人的箭鏃。
也難怪,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從這闕門前走過了多少身影,幾乎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張騫嘆了口氣,對司馬道:「本使就在這裏等著,你只要將這漢節交給包公公,就什麼都明白了。」
「懷兒,從此長安就是你的家。」
話雖這樣說,可現在已是物是人非。當年出發時,他還是一個躊躇滿志的翩翩才俊,歸來時,張騫的雙鬢已白了。當年長安城外盛大的歡送儀式還歷歷在目,而隨他而去的三百多名兄弟,大部分已葬身大漠。他親愛的納吉瑪和兒子已死在了昆崙山下,留給他的是永遠的思念和銘心的疼痛。
劉徹把劉懷攬在懷中,細細地端詳,從他的眉眼中就看見了公主的影子,他輕聲地問道:「公主還好么?」
睡夢中,太后夢見一隻鳳鳥飛進長信殿,停在她的榻前。
「納吉瑪生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與臣一起回到長安……」
他向大宛國王說明了出使月氏的使命和沿途的種種遭遇,希望大宛國能派人作嚮導,引導他們的西域之行。
太后閉著眼睛,停了片刻又道:「娥兒不幸,皇上可讓淮南王太子解除婚約,讓她改嫁他人,不可委屈了她。」
「母后!孩兒沒有一天不思念您啊,可孩兒是匈奴的閼氏啊!」
「兒啊!」王娡捧著她的頭,熱血順著手進入她蒼老的心。
「皇上!張騫回來了。」包桑欣喜的眼角淚花盈盈,尖細的嗓子因為激動而發出顫音,「皇上!張騫回來了。看,這就是當初皇上交給他的漢節。」
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但劉徹已從她焦慮的目光明白了,他遂攜了衛子夫來到太后榻前。
隨著張騫的敘述,遠方的世界在劉徹面前呈現出斑斕的畫面。
這個夏日的中午,未央宮宣室殿,張騫與劉徹在這裏重逢了。
突然,劉徹抬起頭問道:「倘朕命愛卿再赴西域,你可願再次前往?」
「已在塾門等候了。」
衛子夫上前握著太后的手,淚花就模糊了她的眼睛:「臣妾來看母后了。」
「張愛卿!你終於回來了。」
帶我心魂兮一同往
那一夜,張騫帶著納吉瑪和兒子,與隨行的三百餘人離開單于庭。他們趕著羊群,星夜奔向匈奴河畔,在安排好放牧事宜后,他們幾乎沒有絲毫停息,就向大月氏國進發了。
「不!本使要馬上見皇上。」
可第二天早上,太后病重的消息使朝會的一切議題都擱置了。當劉徹和衛子夫趕到長信殿時,秦素娟和淳于意早已在那裡等著了。
包桑見狀,急忙喚來淳于意和秦素娟。兩人輪流為太后把了脈,然後無奈地長嘆。過了片刻,太后又醒了過來,只是說話更加吃力,她示意宮娥、中人和太醫出去,只讓劉徹和衛子夫留了下來。
「宣他晉見。」
「哀家自知不久人世,哀家走後https://read•99csw.com,就葬在陽陵,讓哀家陪伴你的父皇。子夫身為皇后,後宮諸事,當為風範。尤其要善待妃嬪,不可氣量狹小。」
「母后!孩兒……」滾動的頭絕望地呻|吟著。
「太后的病怎麼樣了!」劉徹問道。
「皇上,臣回來了!」
「因此臣只能將仇恨記在心頭。」這是他與劉徹談話的第三天傍晚,他無法抑制對納吉瑪母子的思念,淚水順著兩頰直流,那苦、那澀,淹漬了他破碎的心。
「舅父!咱們真的回家了么?」劉懷跟著他灑淚黃塵,泣不成聲。
秦素娟見皇上面露不悅,斗膽直言道:「太后神志恍惚,氣脈虛弱。依臣看來,恐怕……」
劉徹的胳膊情不自禁伸過案幾,拉起張騫的手道:「愛卿忠肝義膽,功在大漢啊!」
鳳鳥說:「請太后摟住小仙的脖子,小仙帶您去看女兒。」
彷彿終於了卻了自己的夙願,太后覺得十分疲憊,手漸漸地鬆開然後昏睡過去了。
淳于意囁嚅道:「這……臣不敢……」
「使君!回家了,這是喜事啊!」堂邑父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微臣堂邑父叩見陛下!」
劉徹匆匆站起身,走到張騫面前,手顫巍巍地拂過他蓬亂的頭髮。
秦素娟小聲道:「太后剛剛服了安神湯,才睡著。」
「好!自此而始,愛卿可招募國內勇士,早做準備。到時,朕依舊在橫門外為愛卿送行。」
「是的!這裏再也沒有什麼讓孩兒留戀的了,孩兒這就隨娘回去……」
「是三公主的兒子么?」
鴻雁南飛兮去復還
大戈壁上,飛沙走石,熱浪滾滾;蔥嶺聳天嵯峨,冰雪皚皚,寒風刺骨。沿途人煙稀少,水源奇缺。他們風餐露宿,備嘗艱辛。乾糧吃盡了,就靠射殺飛禽走獸來充饑。不少隨從或因饑渴倒斃途中,或因意外葬身黃沙、冰窟。
劉徹搖了搖頭:「依朕看來,公主恐怕凶多吉少了。」
張騫說著,就拉過劉懷:「臣還為皇上帶回一個人。他就是隆慮公主之子,匈奴名喚呼韓琅,公主為了寄託對皇上和太后的思念,為他起名劉懷。快!快拜見皇上。」
那是怎樣的一段日子啊!白天,為了避開匈奴人的馬隊,他們隱藏在峽谷或密林中;夜晚行軍,要是遇上大風雪天,常常是走了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而最為難的還是一百多人的吃飯問題,當地的羌人只能背著匈奴人偷偷地賣給他們糧食,因此他們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司馬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也不能怪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張騫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也許還是一個郎官……
劉徹俯下身體,目光從圖上的長安開始,慢慢地向西移動,油然地念出了聲:「龜茲、烏孫、大宛、康居、大月氏……此圖乃我大漢三百多名勇士捐軀之果,這上面濺著納吉瑪的血啊!」
他的神情有些慌亂,目光恍惚不定地看看王娡和劉徹,不知道該怎樣應對眼前的場面。
她上前輕輕地挪開壓在胸前的手,太后「哦」的一聲,九-九-藏-書終於緩過氣來,疲倦地睜開眼睛,就看見劉徹和衛子夫站在面前。
「皇上!張騫回來了。」
這是劉懷第一次看見舅父,便有點拘束地說道:「謝陛下隆恩。」
「這一路上多虧了堂邑父,臣才多次化險為夷。」
「你到了長安就知道了,他很年輕,相貌奇俊。」
「母后!孩兒……」
「你倆近前來,哀家有話要說。」
第二天,月氏王才接見了他。他對漢使的到來表示了謝意,對漢皇表示了敬仰。但是一說到聯手抗擊匈奴,月氏王卻表示了委婉的拒絕。
太后笑道:「回來了就好,男子漢是不流淚的……」
日月輪迴,建元初年曾參与鑿空西域決策的竇嬰、田蚡早已作古,而張騫並不知道,在他離開長安的日子里,趙綰也自殺了,嚴助也去了會稽,朝廷中認識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隆慮公主將手指朝空中揮了揮,鳳鳥就站在了她們面前。忽然,一道弧光閃了王娡的眼睛,等她再睜開眼睛時,隆慮公主的頭已落到了草叢中。
「唉!哀家剛看到你的皇姐了,她被匈奴人殺了。」
劉懷拘束不安地跪在王娡面前,第一次看到外祖母,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與母親描繪的那個美麗端莊的皇后聯繫在一起。
曾經光潔的額頭,被秋霜和冬雪耕耘出一道道的深溝,隱約可以看見殘留在臉上的塞外塵埃;被密密匝匝鬍鬚襯托的熟悉面孔上,布滿了殷紅的血絲,還雜有傷痕;只有一雙淚水盈盈的眸子,在他面前展現著一個臣下的忠誠、不屈和堅毅。
太后聲音越來越微弱,身體也漸漸地冷了,輕了。終於,她飄飄蕩蕩地出了長信殿,冉冉升在雲彩霧靄之中。
「娘接你來了,你可以隨娘回長安,回到皇上的身邊去。」
「母后!」劉徹一聲呼喚,撲倒在太后的榻前。
「納吉瑪!你想家了么?」
當他們到時,才從百姓口中得知,月氏人在烏孫和匈奴的夾擊下,被迫繼續西遷,進入鹹海附近的媯水地區,在那裡建立了新的家園。聽到這個消息后,他們不得不折向西南,進入焉耆,再溯蔥嶺河西行,過庫車、疏勒,翻越蔥嶺,才到達了大宛國。
「臣的兄弟和妻兒身殞大漠,臣想在京郊為他們築一座衣冠冢,好讓他們魂歸長安。」
一連三天,劉徹都在傾聽張騫講述他的見聞,劉徹的思想和情感竟日竟夜地在西行的路上飛馳,他似乎又回到了早年與韓嫣同榻而卧的歲月,甚至都沒有去看皇子和衛子夫了。
她遠遠看見,她的丈夫劉啟、還有隆慮公主在向她召喚。
張騫用衣袖拭去淚水,接著道:「不幾日,就傳來軍臣單于去世、伊稚斜自立的消息,臣就趁亂帶著堂邑父和劉懷逃了回來。」
「是公主給了臣繼續西行的機會。後來聽說軍臣單于去世,伊稚斜篡奪了單於之位,再後來的變故,臣就不知道了。」
「不能哭,朝野都看著你們呢?」太后即使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也仍然保持著王朝最顯貴女人的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