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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

大震未必是近期。
「我們這就進站……這就進站……」何剛說。
「我想和劉慧……」郭朝輝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一位部長快步走進來。
「如果我是對的,可能已經太晚了,等不到明天了。」海光連苦笑也沒了。
人們的思維還不能由上次預報的失敗中走出來,也不能由以往的經驗中走出來。
素雲看到黑子的背影,像,快步由車頭截過去。
「槍頂到頭上,沒有不怕死的。」另一個犯人說了這麼一句,倒頭又睡。
司機仍傻著,愣神。
一個人朝他走來,他喊:「你是誰呀?」
夢琴在東湖監測,看見不遠的湖水中突然冒出幾個碗大的水泡,她下到水中要去取水樣,卻昏倒在水中。幸虧兩個解放軍戰士在湖邊玩,把她救上來,送到二五五醫院。
說完轉身就走。
流星雨籠罩整個城市。
郭朝東驚恐地叫著:「放開我,放開我呀……」
距離那個恐怖的日子還有五天。
「你們別攔我。紅玉,給市委市政府、總局發臨震預報。」周海光像一頭激怒的豹子,在眾人的手臂中掙扎、吼叫。
濃黑的天空出現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色彩混在一起,攪在一起,如慘烈的廝殺。光芒把濃重的夜色撕碎,扯爛,吞沒。
「我看不可能來得這麼快吧?」一位專家猶疑地說。
向文燕從碎石堆里鑽出來,慢慢站起,眼前的景況使她驚駭,不由後退。
新房是文秀一手布置的,窗子上貼著紅色的窗花。文秀連誇張嫂剪的窗花是一絕,張嫂連聲謙虛:「手生了,好多年不剪了。」
陳醫生的話被周圍的人聽見,聽見的人大喊:「我們有救了,這裡有大夫,有活著的大夫。」
周海光在寂靜的街道上走,寂靜使他感到一種重壓。
是郭朝東。
「媽也沒有什麼好送的……」明月說著由茶几上拿起一份通知書:「我給何剛找了份工作,這是通知書。」
周海光躲避著爆炸和從天而落的井蓋,他倒在地上,在地上顛簸,一根電杆砸下來,躲過,又一根電杆倒下,又躲過。
黑子和顏靜這天沒找到活兒,無聊,在街上溜。迎面素雲領著她的女兒小冰由幼兒園出來,黑子主動說話:「大姐,你抓到人了嗎?」
「你怎麼總這樣自以為是?」郭朝東皺眉。
「我很好,你來醫院一下吧,夢琴在東湖吸入了有毒氣體,中毒了,現在在我們醫院急救室呢。」文燕說。
向國華和梁恆邊說邊走,向前走。
「大震這個星期就要爆發。」周海光突然轉身說。
文燕走回外科辦公室,心亂,干不下什麼,總有什麼事似的。站在窗前往樓下望,不知道望什麼,但是還要望。
黑子抬頭了:「我的警察大姐,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一有什麼事兒,你們就來找我倆,你讓這街坊鄰居怎麼看我們?我們以後還過不過日子?上次,別人打了我母親,你把人家放了,反而把我抓進去。我是不是哪兒得罪你了?你怎麼就跟我們沒完沒了?我告訴你,今天的事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你要不信,你就把我倆抓進去。」
向國華和向文燕在市政府的花園裡走,向國華說:「今天是文秀結婚的日子,你去嗎?」
「為什麼?」
向國華慢慢坐起,擦嘴角的血,看著憤怒的人們。
夢琴讓她再坐一會兒,說她明天就出院了,文燕說明天來送她,便走出去。
「馬上組織全國各大省市醫療隊,火速赴唐山搶險救災。」
「在哪兒?」黑子問。
「你們能不能斷定,地震就要到來?」向國華問。
車站頂上的大鍾指著兩點三十分。
「你還這麼客氣。」文秀笑著接過來。
「我不相信你們。」黑子說。
周海光站立起來,站在馬路上,站在一片煙塵之中。什麼也看不見。
「小饞貓,就知道吃,去洗洗腳,該上床睡覺了。」素雲拍一拍她的小臉。
旋風之後,是一片慘烈的藍光,藍光把天地映成魔鬼的臉色。
「我是台長,我決定馬上向市委市政府國家地震總局發出臨震預報。」周海光不想在這個時候和郭朝東爭論什麼,現在需要的是行動。
黑子迅速轉身,衝到素雲面前,用槍頂住她的頭。
「我是二五五醫院的向文燕。」文燕說。
大伙兒都笑。
「我堅信我的判斷是對的。」海光說。
一輛大貨車急剎車,車輪在馬路上碾出兩道黑色的轍跡,司機嚇傻了。
劇場里,節目已近尾聲,文秀走上台:「最後一個節目,是唐山市育紅幼兒園的小朋友為大家表演舞蹈:北京的金山上。」
有衝天大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文燕把手伸給海光,海光拉她起來。
年邁的大爺穿一件鮮艷的百摺裙,抱著已經死去的孫子。
文秀還沒表態,何剛先說了:「沒關係,我們晚一點走。」
震波出現了,大地的身軀如水波一般柔軟起伏,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動,所到之處,無數高樓頹然垮下如積木。
會議室里,老李幾個人已經洗了臉,換上嶄新的軍裝,坐在沙發上。
地震台的預報室里,紅玉不經意地問:「什麼聲音,不像雷聲啊。」
人群中有人附和:「就是,活命要緊,咱們趕緊跑吧……別聽這個人的,還是保自己的命要緊啊……」
刷刷的掃帚聲更襯出城市的寂靜。
黑子站起來就走,走進黑色的夜。
趙輝再也不會動了,血由後腦躥出,如噴泉。
大家答應一聲,各自去了。
顏靜答應。
「你是……」向國華疑惑。
夢琴說著又哭了,文燕也難受,轉過頭,不敢看她。
地電觀測點打來電話,今天早上地電出現異常。
閃光。
「我估計震中就在距北京二百公里範圍之內。」張勇說。
人群開始涌動。
丁漢也來了,握著夢琴的手說:「這段時間多關心你哥,有需要我的地方打個電話過來。」
「何斌,你給我站住。」素雲一聲斷喝。
黑色的旋風把一切光線都吞沒了,天地之間又是一片黑暗,如蠻荒以前,混沌未開時。
周海光突然揮拳,打在郭朝東的臉上,郭朝東嘴裏流下血來,如小蛇,向脖領里鑽。
護住周海光的是向國華,向國華把周海光緊緊壓在身下,自己的身軀承受著那些棍棒石塊。
最早出現的是幾個倖存者,獃獃地站立於廢墟之上,赤|裸,渾身灰土,流著血,獃獃地看著陌生的家園。
「我們找到震中馬上向葉副主席彙報。」張勇說。
「這裡是房屋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地震了你不要往外跑,就鑽到桌子下邊,後背緊貼著牆。」海光說著,又把一個燒杯倒著放到桌子上:「燒杯一倒就是地震來了。」
只有一個人不聽他的,推開人群,跑。
「救救啊……」眾人也都哭起來,哭著叫。
沒人說話,大家都看著他。
幾個首長圍著他們坐。
一名幹部說:「向市長,我們是共產黨員,黨的事業和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請你下命令,只要有市委,有黨的領導,我們一定能夠戰勝災難。」
周海光也大叫:「郭主任,不能走啊,救人要緊啊。」
「你去找一輛能拉水的車來。」文燕對一位護士說,護士答應,跑步走了。
向文燕的眼淚落下來。陳醫生和護士們的眼淚也落下來。
「兩點三十分,再等二十多分鐘咱們就可以進站了。」文秀看看表說。
人們如潮水般涌過來,把他們圍住,數不清的口一齊說話,聽不清誰說得什麼,但是能感覺到,他們都在企望能夠有人給他們醫藥,給他們治療。
近處,一片呼救的聲音。
跑出大門,撞翻了賣水果的攤子。沒停,接著跑。
文燕笑得如陽光般艷麗。
「快點兒。」趙輝再喊。
「何斌我告訴你,如果我查出來是你乾的,或是知情不報……」
周海光便哄:「當然會了,我會連哭三天三夜,直到把你哭醒為止。」
終於爬出地面,他呆了,他沒有想到地震會這樣慘。廢墟上活人很少,只有七八個人身子露在外面,伸出雙手求救。
王軍看到黑子,頓時緊張,幾個同夥拔出刀子向黑子圍上來。
他的聲音顫抖:「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
素雲在上車的人群中尋找黑子。
倒下的是黑子,肩上流著血。
黑子正在家門口修自行車,顏靜湊到跟前:「黑子哥,我跟你說個事。」
幾個人點頭,看著錢,既高興,又害怕。
「海城的經驗值得我們學習。」郭朝東反唇相譏。
見她無語,人們不再擠,也不再嚷,人們靜下來,靜得出奇,不知是誰帶頭,人們靜靜地跪下,扶著、抱著他們奄奄一息的親人,跪下。
「你哪兒那麼多假如啊!」周海光佯怒。
話剛落音,一位穿軍裝的首長站起來:「命令。」
海光一聽就急了:「嚴重嗎?」
電波在空氣中振蕩:加急絕密,國家地震局,目前唐山出現大方位異常……
一位老人上前,扶起向國華。向國華站起:「地震台的同志沒有錯,他們的親人和大家一樣,也在遭受地震的折磨,可他們不顧親人的安危還在堅持工作,同志們,地震無情人有情,砸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難道還要殺死一個沒有被地震砸死的人嗎?難道還恨唐山人剩下的太多嗎?」
郭朝東走進來。
夢琴笑,說了事情的經過,海光說:「還難受嗎?我也太粗心了,走之前也沒跟你交代兩句……」
「那我也要先送你上路。」黑子答。
砸下的棍棒石塊都落到那個人身上。
眾人錯愕,站住,沒有人動。
「確定了。唐山。」工作人員說。
國家地震總局的預報室,一切都亂了,柜子倒了,電燈碎了,水瓶水杯也碎了,牆上的鏡框在搖擺。
「唐山完了。唐山完了。」他痴痴獃呆地走,不知道走向哪裡,只是念叨著一句話:「唐山完了。唐山完了……」
地震台的門口停著一輛吉普車,地震台的人都聚到門口,送海光和夢琴,氣氛沉悶。
「何斌,你就不要垂死掙扎了,這周圍都是警察,你跑不了。」素雲說,身子不動。
一位首長站起來:「煤炭部到了沒有?」
接著,是由廢墟的下面發出的呼救聲,呻|吟聲,哭聲。
黑子和顏靜在昏黃的暮色中走,黑子說:「王軍他們還在那兒嗎?」
文燕一下撲進他的懷裡:「海光我怕。」
周海光和向文燕坐在東湖邊,由車站出來,他們就到了這裏。
「幾點了?」何剛問,他莫名其妙地有些焦慮。
一聲鐘響。
郭朝東在廢墟下面爬,一塊樓板擋住去路,他朝四面看。
「豐蘭,替我請個假。」文燕放下電話,朝外跑。
周海光在廢墟上面和人們一起扒著遇難者。
「你們都給我住手。」向國華憤怒地大喝。
何剛不住回頭望。
一個年輕的女兵高懸在半空,胸口血肉模糊,一根粗大的鋼筋穿透胸膛。
「唐山全平了,這可怎麼辦呢?」老李說。
老曹說:「咱們要趕快向唐山市政府彙報這裏的情況。」
丁漢拿著一個紅包遞給文秀:「文秀,我也沒幫什麼忙,這是我的一點意思。」
大地裂開無數口子,裂口如驚蛇在大地遊走。
黑子一手持槍對著他們,一手為顏靜鬆綁,他的手不住抖,越抖,跪著的人越害怕,怕走火。
聽到槍聲,顏靜朝這裏跑。
沒人說話。
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等待。
「當然記得,下午我等你,咱們一起去吃飯,給你慶祝生日。」
她的心便狂跳起來,但是,躲開了窗口,坐在桌子邊,摸臉,火熱。
「馬上派四部車,分四路,在方圓二百里內給我找。」張勇急得在地上來回走,一邊走一邊下達命令。
「我們不能斷定。因為唐山目前一次小震也沒有發生。」馬駿說。
馬駿翻身,趴在地上,記錄。
黑子翻他一眼,九_九_藏_書不說話。
文燕跑出樓門,又撞到一位看病的老者,她匆匆說了一句「對不起」之後,仍舊接著往門外跑。
只有文秀激|情滿懷的聲音:「尊敬的各位首長、親愛的戰友們,大家好。今晚我們歡聚一堂,共同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四十九周年,在這裏,我代表全體演職人員,向駐守在我市的人民解放軍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節日的問候……」
「哥,你是不是想文燕了?」夢琴抓住他的手。
沒有火車了,只有縱橫的鐵軌,向遠方伸展。
國家地震總局,張勇趕到機關,趕到機關就問:「震中確定沒有?」
「向市長我們幾個人分頭去辦吧。」
「根據地震台網和我們的測定,震中在東經118.2度,北緯39.6度,震源在地下十六公里,震級是七點八級。」魏平說。
素雲來到何家門前,下車,沒等她說話,顏靜就開了口:「警察大姐,有事啊?」
他們說,今天晚上彙報演出,團里要文秀當報幕員。
「你是……」郭朝東不解。
黑子斜一眼大劉,繼續修車,不說話。
陳所長和大劉也朝這邊走來。
文燕跑到大門,大門已經成為瓦礫堆,幾步即可邁過,但是她發現出不去了,整個醫院大樓前面的空地已被傷員佔滿。
素雲給她扇扇子,哼著歌,她才漸漸睡去。
「我會的。」丁漢說。
「我現在倒希望我是錯的。」海光苦笑。
郭朝東向聲音爬,爬到跟前,郭朝輝被交錯的樓板壓著,不能動,郭朝東看著,也束手無策。他抱住郭朝輝:「朝輝,朝輝,是地震了,是地震了……」
唐山陡河水庫,水如海浪一般怒號著,掀起衝天巨浪,惡狠狠地向架在兩山之間的大壩撞擊。
「朝輝,你和劉慧的年齡還小,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積極要求進步。」郭朝東說。
「去火車站,快!」文燕滿面通紅地大叫。
向國華皺起眉頭。
「你這一嫁,媽心裏還真不是個滋味。」明月說著,低頭揉了揉眼睛。
似魔鬼醒了,長吁。
他們站在天幕的前面,天幕畫的是天安門。他們各拿一本《毛主席語錄》,文秀半蹲,何剛站在她身後。
「別瞎說,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周海光說。
「向大夫,你看這麼多受傷的,我們怎麼辦呀?」陳醫生說。
「哥,我不想當官,我就想結婚,過平平常常的生活,我們就滿足了。」郭朝輝不聽這一套。
周海光站在馬路上,腳下突然發出難以形容的巨大的聲音,如被囚禁的魔鬼掙脫鐐銬。
周海光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說:「你不要亂扣帽子,你不向市領導彙報,我去彙報。」
「你們怎麼總是要拿海城的經驗來套唐山呢?」周海光也皺眉。
素雲笑著。
「哥……」郭朝輝軟磨。
文秀和何剛手裡捧著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坐在一起。
小冰不去說,現在就想吃,素雲說明天早上就給她煮,多煮幾個,讓她吃夠,小冰才去洗了腳,躺下,又嚷睡不著,太熱。
廣播聲: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請您檢票進站了……
老李拉著首長大哭:「首長啊,唐山平了,唐山全平了。幾十萬人壓在下邊啊,快救唐山啊。快救唐山啊。」
掌聲如潮。
黑子跪在地上,血往地上滴,他歪著頭,朝素雲說:「我要是活著出來,一定要報這一槍之仇。」
「說什麼?」文燕笑著問。
放下電話,魏平便對夢琴說:「你馬上和各地地震台網聯繫。」
顏靜極害怕:「黑子哥,咱們快跑吧,公安肯定不會放過你。」
「求求你,求求你……」女人的聲音逐漸微弱,手,鬆了。
文燕在外面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更不想進去。
文燕說:「媽也是的,以後還要見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天上無數飛機呼嘯而過。
槍響了,幾個人一齊哆嗦。
黑子戴著手銬,靠牆站立,在照相。
身邊,一個女人倒掛著,血順著臉往下流,一雙眼睛沒閉,直直地看著他。
「你瘋了。」周海光大聲說。
海光緊摟著她。
歌舞團的幾個女演員嘰嘰喳喳地進來,進來就遞給文秀一個紅包,說:「大伙兒都排練呢,來不了,我們全代表了。」然後就教訓何剛:「何剛,你以後可要把我們這根台柱子照顧好,不然的話……饒不了你。」
「你跟我去選擇場地。」文燕對一位護士說,護士跟著她走。
臉已經看不清,臉是一團模糊的血肉。
「立即調集全國各大煤礦的救護隊,立即登機,赴唐山救災。」首長大聲說。
黑子從一台機器後面走出來。
文燕撥電話,那邊是超凡,文燕找周海光,超凡說他已經走了。
「你還記得?」文燕笑了。
夢琴咯咯地笑,文燕也笑,笑得有些酸楚。
郭朝東突然雙手抓住周海光的衣領:「姓周的,共產黨員難道就不能活命嗎?你整天喊地震,地震,這下地震來了,你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你賠我爸……你賠我媽……還有我弟弟……」
「我問你今天都去哪了。」大劉生氣,聲兒也便高。
「爺,饒命啊。」同夥仍關心命。
一輛唐山牌照的紅色礦山救護車在北京長安大街上疾馳。
醫院成為一個石堆,只有幾個房間殘存,殘存的房間也掀去了大半,幾面殘牆兀立,房間里的病床、衣架、臉盆架清晰可見。
「朝輝,你滿腦子資產階級思想,不要求進步。」郭朝東開始批評。
縱橫交錯的地下管道熾熱的氣體亂躥,無數井蓋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飛向天空,落下,在馬路上亂滾。
地震記錄儀在劇烈跳動。
幾名幹部紛紛請戰。
「同志們,目前全市人民要團結起來,抓緊每一分鐘時間,把埋在廢墟下的同胞們都救出來。」向國華對著人群大聲說。
人們的眼睛跟著他轉。
電話鈴響,魏平接,是張勇:「震中在哪兒?」只問這一句話。
「沒人知道。」黑子翻一眼素雲。
「我有!」周海光也吼。
「確定了嗎?在哪裡?」張勇問。
接著,坐下吃飯,郭朝東給每個人的杯里倒上酒,舉杯:「歡迎劉慧和朝輝回家。」
檢票員催。
有人喊:「快跑呀,就要發生海嘯了,再不跑唐山就要陷下去了。」
「震中找到沒有?人員傷亡如何?葉副主席非常關心。」對方說。
檢票員的聲音: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請檢票進站了……
文燕帶著海光走進家門,向國華也剛進家。
「你和黑子瘋到哪去了?黑子呢?」何大媽生氣。
人們都在猶疑。
陳醫生、豐蘭和另外三名護士也由廢墟里爬出來,走到文燕身邊:「文燕姐,你還活著。」豐蘭拉住文燕,要哭。
素雲看一下床頭柜上的表:十一點四十分。
夢琴說:「我哥為了我,吃了太多的苦,有時他為了給我弄點吃的東西,經常被人家打。有一次他一手捂著頭,一手拿著一塊燒餅對我說,夢琴,快吃,還熱著呢!我問他:你腦袋怎麼了?他說是因為吃燒餅的時候太著急了,把自己腦袋給燙了。我不信,扒開他的手一看,流了那麼多的血。我抱著他說,哥,我以後再也不說餓了,我以後再也不吃東西了。」
「海光提出的問題,我們也看到,儀器也有記錄。」馬駿說。
周海光瘋了,或者至少是蒙了,車也沒要,連自行車都沒騎,放下電話就往醫院跑,橫穿馬路都不減速,害得許多司機急剎車,當然,也招來背後許多罵。
向國華看著這些盡職的部下,不住點頭:「留下的同志,馬上組織起來,做好機關自救工作,不論是死是活,凡是能扒出來的,一定要扒出來。」
黑子肩上流著血,還在和素雲扭打,要奪槍。陳所長和大劉一起衝上來,把黑子摁在地上,素雲給黑子戴上手銬。
「爸媽呢?劉慧怎麼樣了?」郭朝輝的聲音很微弱。
在眾人的祈求聲中,向文燕一時想不出任何辦法,而陳醫生和護士們又都看著她。
文燕回到外科,仍是惦記夢琴,無心工作,更想知道周海光是不是來了。和黃濤說了一聲,又來到急救室,從外面看進去,見周海光正坐在夢琴身邊,便沒進去。
顏靜回到家裡,門開著,她納悶地走進去,便有一根木棒砸在頭上,她昏了過去。
黑子到家裡找顏靜,沒人,拉開燈看,發現門口有血,感覺事情不好,朝門外跑。
「難道何斌已經跑了?」陳所長自言自語。
一粒小石子投入水中,微小的漣漪滉漾,滉漾著兩個年輕的臉龐。
唐山醒了。
「張局長,儀器記錄出格,無法判斷。」魏平對著電話大聲喊。
「郭主任,你來得正好,異常現象突然出現,情況很不好。」超凡說。
八路軍、新四軍和「國軍」、「日軍」在這裏混為一體,這都是各級文藝宣傳隊的服裝,被人們撿起穿在身上。
向國華由廢墟下面爬出來,站立於廢墟之上。
「首先,請欣賞開灤煤礦文藝宣傳隊為大家表演大合唱《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
一片煙塵,只有一片煙塵。
他便有一種要對他說些什麼的慾望,說什麼呢?
全體人員靜靜地看著他。
郭朝輝的聲音也聽不到了,身子也看不到了,身邊一片漆黑。
通往唐山的各條道路煙塵滾滾,馬達轟鳴。立刻被行進的解放軍車隊擠滿,十萬大軍趕赴唐山。
汽車快速駛去。
電線燃燒,如火蛇向前飛躥,撒落無數火球,火球落在地上,爆炸,如焰火重上天空。
文秀穿著艷麗的演出服走出來,站在一束燈光中。
距離那個恐怖的日子還有三天。
「立即向葉副主席彙報,向國務院彙報。」張勇的拳頭砸在地圖上。
青年又舉起棍子,朝周海光砸。
「壞人。」素雲說。
趙軍等人見狀,也笑嘻嘻地雙手捂住耳朵。
海光搖頭:「不了,這幾天台里太忙,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
又是掌聲。
趙輝舉刀朝黑子砍來,黑子抬手一槍,趙輝倒在地上,子彈由額頭穿過,由後腦穿出,打在水泥牆上,彈回來,在水泥地面上跳幾跳,沒影了。
看到向文燕,一個姑娘像見到親人,趔趔趄趄走來:「醫生……救救我……」說完,倒在地上。
「何斌,你覺得我們抓你抓錯了嗎?」素雲問。
「大夥都站起來呀,你們這樣,我們的心都要碎了。你們站起來聽我說,我們大家要振作起來,你們先把親人放下,醫院的藥品器械庫塌了,現在大家只有一起去挖,把藥品器械挖出來,你們的親人才有救。」向文燕大聲說。
文燕看不下去,低頭走了。
文秀上班了,上班就排練,心情好,練得也認真。導演說她這些日子雖然鬧病,功夫竟是一點沒耽誤。正練著,有人叫,說有人找,走出去,是明月。文秀奇怪地問:「媽,你怎麼來了?」
「我跟你說多少遍了,唐山接不通,哪個單位也接不通。」對方也急躁。
顏靜問他為什麼?
「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自己多保重吧,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可都要挺住啊。」馬駿拉著他的手說。
「大夫,大夫,救救孩子吧,我們全家就這一根獨苗啊……」一位老大爺抱著已死的孫子,跪著,哭著,叫著。
郭朝輝往外掏東西,是給爸媽買的東西。
「地震的震中在哪裡?」對方問。
「不,我是來彙報地震的情況。」周海光笑不出來。
繩子解開了,顏靜站起來,但是站不穩,不停地抖,黑子把她護在身後,問:「顏靜,誰把你抓來的?」
接著是一棍,打在他的後背。
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身上只披一件窗帘,胸前一片青山綠水。
海光也看表:兩點四十分。
郭朝東系著圍裙,端著菜出來,邊擦手邊和弟妹說:「我實在太忙了,沒能到車站去read.99csw.com接你們,別生氣,啊。」邊說邊笑。
文燕對豐蘭說:「豐蘭,你帶人去找幾張桌子,當手術台,看看其他還有能用的東西,也都搬過來。」
「我有向上級彙報的權利。」周海光扭身說,聲音也很大。
夢琴才又翻過身來,看著海光笑,好像為了海光的哭,她真願意去死,怎麼哭也不醒,讓他一直哭。
「我已經向防震辦公室作出多次彙報。」周海光說。
「黑子哥有事。」顏靜有些語無倫次。
向國華扶起周海光,周海光的聲音微弱:「讓他們把我打死吧,我想死……好好的一座城市轉眼就成了墓地,我還有什麼臉活著?」
「你要幹嘛?」文燕納悶。
人們無聲地散去。
眼前空曠,一切遮擋都沒有了。
娘倆的臉貼在一起。
郭朝東向著前邊有一點光亮的地方爬去。
一隻小皮球滾到腳下,一個小孩子跳著蹦著追逐而來,他輕輕地踢還他,小孩子撿起皮球又跳著蹦著而去。
黑子已到跟前,和王軍奪槍,王軍與黑子打了起來,趙輝等人在一邊干看,不敢動。
他流著淚又站起來,搖晃著身子,走下廢墟。
「爸爸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海光?」向國華也笑。
長途汽車站距火車站不遠,這裏也被嚴密控制起來,陳所長帶著全體幹警在這裏布控。
對面答:「我是老曹哇。」
「大姐,我殺一個是死,再多殺你一個還是個死,我還怕什麼呀?」黑子笑,笑得狠。
素雲看著小冰,眼睛濕了。
「還不趕快抬出來。」王軍朝趙輝等人使個眼色,趙輝和一個同夥把顏靜由機器底下抬出來。
顏靜也在上車的人流中尋找黑子。
「說什麼事了嗎?」文燕問。
防空洞里,一股黃色的煙霧突然噴出。
向國華看著大家,眼酸,說不出話,但他強忍淚水,開口:「同志們,我知道你們大家也有家,有親人,有父母老婆孩子,可是你們沒有回家看看。也許你們的親人就埋在廢墟下面,正面臨死亡的威脅,也許你們早一點回去,就能挽救親人的生命,但是大家都趕到這裏來了,我向國華謝謝你們了。」
大地猶如在海上漂浮,在大海的怒濤中起伏顛簸,大地成為一隻沒有帆檣的小船。
顏靜朝這邊走來。
他再次栽倒在地上,蜷成一團,不動。
馬駿站立不穩,被甩到一邊。
一輛警車開來,素雲和分局韓局長下車,一位民警報告,車站內外一直沒有發現罪犯的蹤影。
「這麼大的地震,你們一聲不吭,把你們都槍斃了,也解不了唐山人的氣。」一個老人喊。
台上台下,響起威武雄壯的歌聲:「向前……向前……向前……」
一塊水泥板被頂起來,一隻手伸出來,扒碎石,頭鑽出來。
「不能再等了,再等就來不及了。」周海光說。
「你留下來不光是為了我吧?」文燕問。
「不錯。我是殺了人,我應該償命。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殺人呢?」黑子抬頭。
魏平接:「喂……哪裡?」
紅色的大幕隨著文秀颯爽的腳步徐徐拉開。
「我一定告訴他們。」文燕笑。
部隊營房裡,炊事員把蒸得半熟的饅頭掀到一邊,一瓢水澆熄爐火,背起行軍鍋,登車。
「誰?」海光問。
電話是周海光接的,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周海光的聲音,文燕有些說不出話來,沉默了一會兒,急得周海光在那邊「喂喂喂」不停地叫。
「肯定不會錯?」文燕笑。
黑子又放一槍,槍聲不哆嗦,王軍馬上大喊:「你去死吧。」
劉慧點頭,彎腰,叫伯父伯母。
看到周海光走了,文燕便又想到夢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矛盾。
「看來是該死了,一連做了幾個噩夢。」黑子自己嘀咕,鬱悶。
井口,罐籠剛停穩,救護隊員跑步登車,卡車疾馳。
「已經派人聯繫了。」魏平說。
「你殺了兩個還冤呢,我才叫冤呢,他們說我是強|奸,可我是未遂呀。」一個犯人施以安慰。
「你……真的是地震台長?」一個青年指著周海光問。
一位首長說:「老李同志,你們都是從災區來的,掌握第一手情況,我們聽你們的,你們讓我們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交警走下崗樓攔截。
「沒有什麼了,不過還在昏迷之中……」
「我不要緊,老向,唐山平了,很多人還壓在下邊,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何剛領著何大媽在房間里轉,看文秀布置得怎麼樣,何大媽連聲誇好,臉笑得像花。
一家人碰杯。
「首長,要把全國各大煤礦的救護隊調往唐山。」老曹說。
「您是不是為我擔心啊?」文秀問。
「我還好,你的傷重嗎?」向國華聲音沉重。
犯人們也都醒了,紛紛坐起。
何剛和文秀坐在候車室里,候車室里的人也大多眯著眼休息。
國家地震總局的監測室里,地震記錄儀的指針急速跳動,跳出記錄紙,室內響起警報聲。
「我是文燕……」聽到這個聲音,海光也是一愣:「你……你好嗎?」
「媽,何家的人對我都非常好,我和何剛也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們自己過,肯定會幸福。」文秀拉住媽的手。
文燕給周海光打完電話,看夢琴穩定了,又回她的外科上班。
老李說:「我馬上去弄車。」
突然槍炮戛然而止,戰士們火速登車,向唐山,前進。
舞蹈完了,節目完了。
「死我倒不怕,就是覺得冤。」黑子說。
照相館里,何剛和文秀在照結婚照。
郭朝輝趕緊介紹:「這是我爸,這是我媽。」
黑子不說話,緊盯著槍。
槍里真有子彈。
有一種聲音在寂靜的深處悠然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就像沉悶的雷聲由千里之外滾滾而來。瞬息之間來到頭頂,就像有無數輛火車同時開來,恐怖的聲音把城市的寂靜撕成碎片,紛紛而下。
周海光的眼裡有了淚水。
周海光恐怖地抬頭看天,天上是濃黑的一片,似有千重雲陣壓下來,壓下來。
郭朝東撿起來,仍在喊:「打死他。打死他。」
海光走到大門口,突然回身,朝她這裏望。
黑子修車,不抬頭。
「好看……好看……」明月應著,往下卻說不下去,傷感。
周海光慢慢爬起來,血糊住眼睛,耳朵、鼻子、嘴,都在流血。
文燕走進醫辦室,豐蘭正在填寫病歷,沒抬頭,說:「剛才地震台那個叫夢琴的姑娘,給你打電話了。」
文秀宣布演出結束,梁恆與部隊的領導們上台接見演員,他把小冰抱起來,站在演員當中。
「黑子,有話好說,你冷靜點。」王軍也怯,但還算鎮靜。
「我……沒想到你會來……」海光說。
一輛紅色礦山救護車拉著警報在一片廢墟中行駛,車上坐著老李和老曹。
國家地震局的預報室里一片忙亂,電話聲此伏彼起。工作人員出出進進。
「兩萬多人。」老李哭著說。
首長的聲音:「各省市醫療隊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唐山。」
顏靜的手被捆著,嘴裏堵著東西,不能動,嘴裏嗚嚕嗚嚕地說什麼,聽不清。
人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尋找醫生,活下去。
黑子笑了,一邊笑著一邊往前走:「少跟我廢話,我數三下,你要是不把顏靜交出來,這些錢就只能給你們買棺材了。」
監獄里的犯人都睡了。
救護車在新華門前急剎車,交警的車也趕到,包圍。
「為什麼?」素雲問。
郭朝東一聽就生氣:「你不要太神經過敏了,專家組才走幾天?上次誤報你還不吸取教訓。」
地磁記錄出現大範圍下滑趨勢。
「你們坐下,詳細說說唐山的情況。」一位首長說。
地震台的預報室里仍是那麼忙,超凡撕下一張日曆。
空曠的車間里只有顏靜,淚如雨下,落在水泥地面上,作金屬聲。
「我馬上就到。」張勇掛了電話。
文燕看一眼牆上的表:「現在已經是你說的明天了。」
夢琴馬上撲向電話機。
「那好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文燕說。
「走了?去哪兒了?」文燕問。
「你們旅行回來就讓何剛去報到吧。」明月說。
「我堅決認為,必須馬上向市委市政府,國家地震總局發出臨震預報。」周海光沒有回答馬駿的疑問,卻提出了行動方案。
雨點似的磚頭石塊飛向倒在地上的周海光。
說著,聲音就大了,亂了。
黑子說:「顏靜,晚上你就不要跟我去幹活了,要麼在家待著,要麼陪陪我媽。」

「我剛才已經說了,是武鬥過後,我在死人堆里撿的。」黑子說。
「你給我住口。」大劉喝斷他。
他真敢開槍。
素雲和小冰回到家裡夜已深了,小冰仍興奮,嘴裏哼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爬上凳子,撕下一張日曆:「媽,明天就是二十八號了,咱們的腌雞蛋可以吃了吧?」
黑子蹭到素雲身邊,在素雲耳邊小聲說:「大姐,別玩命了,孤兒寡母的,圖什麼呀。」
「哥,我和你想得不一樣,你不懂得什麼是愛情,什麼是生活。」說著,郭朝輝下了地。
「郭主任,咱們應該馬上發出臨震預報。」周海光說。
素雲鼓掌最起勁,因為領舞的是她的女兒小冰。
車站廣場上很多人在地上睡了,天熱,沒人願意在候車室里待著,除了要進站的人。
紅燈。
顏靜答應。
顏靜不敢說,仍在抖。
「跟我哥在一起雖然苦了點,但他會讓時時刻刻感覺到很幸福很安全。」夢琴邊哭邊說。
走到檢票口,何剛說:「文秀,再等等黑子,他一定會來的。」
朱秘書說:「我馬上起草。」
黑子猛衝過去。
大劉問黑子今天都去哪了。
「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黑子沒當回事。
文秀接過去看。
趙輝問王軍,顏靜怎麼辦。
幾個人默默地抬著三具屍體,放在他身邊,又默默地走開,仍去抬屍體。
文秀答應著,燕子一般跑回排練廳。
「去忙你的去吧,下了班早點回家,我也該走了。」明月說。
十幾名解放軍軍官應聲而進,站成一排,同時打開文件夾記錄。
距離那個恐怖的日子還有兩天。
顏靜一呲牙,看修車。
郭朝東一愣,冷笑:「現在誰還顧得上誰呀……」
唐山開灤煤礦,中國第一座現代煤礦,地面建築也全部消失了。
素雲站住,看著黑子說不出話來,她的女兒小冰看著這倆人,面露氣憤。
「海光,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要振作起來。」向國華對著周海光的臉說。
地震的廢墟上空空蕩蕩,只有超凡一個人,身子在外面,腿壓在下面,他扒著自己的腿,喊:「馬駿……紅玉……」
氣象台也打來電話,大氣出現異常。
「你知道他們要殺顏靜滅口,為什麼不向公安機關報案呢?」大劉問。
素雲又乘車走了。
兩室一廳的房子,住著老兩口和郭朝東,顯得擠。
「你沒有這個權力!」郭朝東吼起來。
觀眾大部是解放軍戰士,演出沒開始,他們已開始拉歌,粗大的嗓子吼了一曲又一曲,震得劇場顫。
何大媽沒好氣地告訴她去火車站了:「還有十分鐘就要開車了。」何大媽看看表說。
周海光便走,臨走,沒忘了拍一拍夢琴的腦門,一拍,夢琴又笑,笑得甜。
一群小孩子穿著藏族服裝,載歌載舞上場,小冰是第一個:
是周海光。
文秀把媽抱住了:「媽,謝謝你。」
「你能給我嚴肅一點嗎?不要跟我裝瘋賣傻的,這件事肯定和你有關係。」素雲訓斥顏靜。
一陣黑色的旋風由大地深處衝決而出,直向天庭。
王軍說:「這點錢咱們就平分了,花的時候小心點,別太張揚了,誰要是走露了風聲,翻了船,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眼下當務之急,要儘快把全市人民組織起來,開展自救互救,儘快和黨中九*九*藏*書央取得聯繫,趕快派部隊來。」
「我們一直在接,唐山接不通。」對方說。
「坐,坐下說。」向國華仍笑著說。
黑子說:「王軍他們不是要殺人滅口嗎,我看還是防著他們點。」
黑子戴著手銬腳鐐坐在凳子上,肩上纏著紗布。
「我馬上就到。」海光不等文燕說完,就掛了電話。
「黑子怎麼還不來?」何剛著急。
二五五醫院的外科值班室里,隨著燒杯的碎裂聲,所有的柜子都倒了,電燈劇烈搖擺,搖到屋頂上。
夢琴起來,不鬆手,仍緊摟著海光。
「我沒法振作,求求你別再管我了好不好?」周海光突然大叫。
青年憤怒地揮拳,打在周海光的臉上。
周海光看著這一切,有一種深切的悲哀,他覺得自己像一個不祥的預言者,知道,卻無法言說。
文秀摟住媽,笑了:「媽,你真好。」
「總指揮向國華,副總指揮梁恆。目前的主要任務是:第一,要趕快弄清唐山的受災情況,向中央和省委報告,越快越好。」
憤怒的人們沒有一絲憐憫,一個人上去又是一棍。
素雲說:「沒有發現何斌。」
劇場靜下來。
郭朝東沒有擦乾臉上的血,就來到向國華的辦公室:「周海光目無領導,出言不遜,還動手打人。他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已經免去周海光的台長職務,由專家組馬駿接替他的工作,我認為應當給周海光一個嚴厲的處分。」
只有黑子一個人坐著,想心事。
「還有誰知道這把槍?」素雲問。
晨光小心翼翼地露出頭,看唐山,由每一個縫隙鑽進,看唐山的地下,埋著的人們。
「我問你他讓你死你是不是去死!」黑子追問。
夢琴便笑,笑著說:「哥,我差一點忘了,我取到了水樣,你快拿去台里化驗吧。」
國家地震總局的總機室里,夢琴坐在總機前要電話:「喂……給我接唐山地震台。」
流淌的醉意浸潤著唐山,打太極拳的老人,下象棋的漢子,踢毽子的青年,跳皮筋的孩子,每個人的臉上身上無不有淡淡的紅雲變幻。
「你可要常來北京看我們啊!」夢琴的聲音也顫。
「同志們,我宣布,唐山市政府抗震救災指揮部正式成立。」
何剛和文秀都笑。
向國華也笑不出來了:「情況發生變化,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火車站,不動聲色中,公安民警已經嚴密控制起來。數名全副武裝的民警在交叉路口設卡,更有許多便衣民警在各個角落巡查。
何剛回頭。
兩人走到一起,老李說:「老曹啊,礦上全平了,下邊還有一萬多名工人哪。」
超凡招呼海光上車,丁漢才和海光握身道別,沒話,只是握手,難撒,兩人眼裡都晶亮,淚花閃動。
樓板落下來,橫七豎八地砸在桌子上面。
煙塵漸散。
黑子拿出手槍,指著他們問:「顏靜在哪兒?」
悲哀便成為憤懣,憤懣無處宣洩,他一拳打在樹榦上。
向國華站起:「同志們,唐山的父老兄弟們,我是市長向國華,這些都是我的錯,與地震台無關,是我對不起唐山父老,你們不能打他,要打,你們打我……你們打我……」向國華大吼著,跪在大家面前。
明月站在原地看著,一臉笑。
明月看著文秀笑,笑著說:「媽給你送東西來了。」
十幾名軍官一齊合上文件夾,走出去。
向國華扶周海光坐起,周海光擦眼前的血,睜眼,看向國華。
一個女患者大半個身子傾到外邊,雙腿被壓著,黑色的頭髮如瀑布般傾瀉。
東湖水樣分析出來結果,水氡出現嚴重異常。
「還有什麼要說的?」向國華環視四周。
文秀奇怪,什麼東西非得送到單位來呢。
車上下來兩個人,交警們愣了,兩個男人,只穿短褲,周身是灰塵,是血跡。看不清臉,臉上也是灰塵,是血,只有眼睛是白的,牙是白的。
暮色昏黃,路燈剛亮,亮得昏黃。
她看到周海光從樓道里出來,往大門走,心裏一沉,才知道,要望的是他。
「你呀,一天就想這些事,還怎麼進步。」郭朝東說。
唐山的街道上開始混亂。
又是紅燈。
地震台預報室突然緊張起來,電話鈴聲不斷。
他的腿一軟,跪下,看著眼前的屍體和橫七豎八的樓板,流淚。
素雲和大劉迅速交換一下眼色。
素雲推開黑子,繼續往前走,小冰問:「媽,他是誰呀?」
「打死他。打死他。」郭朝東喊。
所有的人都集中到預報室來,都看著周海光。
一位專家說:「我們認為唐山近期不會有大震。」
向國華轉身,一口鮮血噴出來。
劇場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電話響。
其餘的人都嚇傻,一齊跪下,盯著黑子。
周海光一把揪住他:「郭主任!郭朝東!」
一群人跑過來,有人喊:「快跑啊,唐山要陷了。」
「放手,快放手呀……」郭朝東絕望地大叫。
她走,夢琴便醒了,醒了,先問水樣還在不在,急救室的護士豐蘭說在,接著她便問向文燕是不是在這個醫院。豐蘭說她一直看著你,剛走。正說著,周海光滿身是汗地跑進來,進門就喊夢琴,夢琴叫了一聲哥,周海光才稍微寬心,他問護士病情怎麼樣,護士說醒過來就沒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郭朝輝沒忘給哥哥帶麻糖,郭朝東喜吃甜。
人群靜默,人們呆了。
顏靜傻了,呆站著,流淚。
郭朝東開完會就回了家,今天他弟弟郭朝輝帶著對象到家來,他要回家忙活。
文燕滿臉喜色地走進來,進來何剛就問:「文燕,你怎麼才來?」
「到了。」一位部長應聲而進。
候車室里,文秀看表。
顏靜不在乎:「沒事兒,我才不怕他們呢,實在不行我跟他們拼了。」
司機聽話地踩油門。
國家地震局,張勇一邊看各地的傳真電報一邊聽工作人員彙報。
「你要遵守組織原則,如果隨便越級上報,我撤銷你地震台長的職務。」郭朝東氣急敗壞。
可是,他們只有幾個人,沒有器械,沒有藥品,連一張桌子都沒有。
「市政府幹部還有多少?」向國華問。
「我不死心,我不能讓地震的悲劇降臨唐山。」海光說。
夢琴翻身,不理周海光。
文燕突然大喊:「海光……海光……」朝大門跑。
「爺,饒命啊。」同夥帶了哭腔。
遠處,有火光。
閃光。
「我瘋了。我就是瘋了。大家還不認識他吧?他就是地震台的台長。」郭朝東果真像瘋了一樣,指著周海光向人群喊。
王軍對黑子惡狠狠地一笑,對準顏靜的頭,要扣動扳機。
「開槍吧!開槍!」素雲突然大吼。
火車已經開動,一個個窗口在眼前閃過。
「該死的是你!」黑子說著,一槍打在王軍的頭上,王軍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張勇抬頭:「夢琴,現在還有哪些地方沒有取得聯繫?」
「沒有見到幾個。」梁恆撒開他的手。
當震動止息,唐山只有濃濃的煙塵,唐山在一片濃濃的煙塵中消失了。
顏靜也看他,眼神里有恐懼。
「喂,你給我接唐山,隨便哪個單位都行,你給我接……」夢琴急躁。
郭朝東痴痴獃呆地走,邊走邊念叨:「爸……媽……朝輝……全完了……全完了……」逃難的人群卷過來,把他卷進去,他也混在人群中跑。
沒有,沒有那個熟悉的面容。
郭朝東抽腿,抽不開,垂死的女人就像落水者抓住唯一的船板,抱得極緊。
他呆了。
超凡大聲喊:「震級……七級以上。」
文燕靠在海光的肩上,看日光在湖面閃爍,看柳枝在水面垂拂,看微小的漣漪中,他們的倒影。
閃光。
「說呀!」黑子大吼。
黑子還是讓她回去,她說回去洗洗臉也好,讓黑子一會兒去家裡找她。
黑子仍不抬頭:「想問什麼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一群災民不顧一切地在路上跑。
「不可能。海城地震前,小震一天十幾次,可唐山一次也沒有發生。」馬駿說。
「海光……」文燕喊。
「我是梁恆,梁恆啊。」梁恆跑近,拉住他,大哭。邊哭邊問:「老向,你還活著,傷著了嗎?」
刀干不過槍,幾個人在槍的面前都傻了,又退,退到王軍身邊。
黑子精神恍惚:「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黑子沒有上車,他站在車后,看著上車的人,看有沒有便衣。
房間小,容納不了許多笑聲,笑聲飛出去,飛到馬路上,在馬路上飄。
大劉站起,憤怒。
「是地聲,地聲!」馬駿大喊,喊著,奔到儀器前,超凡也奔過去。
郭朝東指著他嚷:「周海光你給我聽著,唐山地震工作由我全權來抓,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指手劃腳。彙報不彙報是我決定的事情,不需要你為我考慮,你再不能以你個人的觀點給我捅馬蜂窩。」
人群激怒了,無數親人的鮮血染紅無數雙眼睛。
「兄弟,穩著點神,活一天是一天,快槍斃的人都這樣,一閉眼就做噩夢,有的不到上刑場就嚇死了,我都送走三個了,你是第四個。」一個犯人拍拍他的肩說。
何大媽展開鋪蓋正要睡覺,顏靜一頭撞進來,進來就問何剛在哪裡。
「不會這麼快吧?我去停車場那邊看看。」素雲說著便走。
「海光,我們會想你……」紅玉哽咽。
跪著的諸同夥一見,一片鬼哭狼嚎:「您就饒了我們吧,求求您了。」
向國華的聲音顫抖了:「我相信,我們的黨員是靠得住的,我們的幹部隊伍是靠得住的。」
「周海光,我需要你,唐山需要你,有那麼多的事情需要有人去做,還有餘震在威脅著我們,我命令你到抗震指揮部來,我們要盡最大的力量把死亡人數降到最低。」
文秀穿一身新衣服由樓上下來,朝明月笑:「媽,好看嗎?」
首長的聲音:「全國各大煤礦的救護隊全部飛赴唐山,救災。」
小冰回頭看他們,顏靜朝小冰做個鬼臉,小冰舉手做開槍狀:「啪。」
國家地震局,一位工作人員匆匆走進張勇的辦公室。
房子突然垮下。
張勇接電話:「喂,我是張勇。」
闖。
韓局長指示一定要嚴密把守。
只能爬,他向前爬,聽到郭朝輝的聲音:「爸……媽……劉慧……哥……」
「他讓你死你也去死嗎?」黑子問。
郭朝輝說:「哥,我們八一就要結婚了,證已經領了。你就給點方便吧,我們廠還沒分房子,不是沒條件嗎!」
陳所長和大劉也朝這裏跑。
「是。」魏平跑了出去。
夢琴笑著說:「我哥一來我就特別踏實,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了似的,而且我哥還特別會照顧人。我小的時候,不懂事,天天哭著喊著要爸爸,要媽媽,我哥就一會兒繫上花圍巾裝媽,一會兒戴上狗皮帽子裝爸,那時候在我的眼裡,媽媽就是系著花圍巾的人,爸爸就是戴著狗皮帽子的人。」
王軍慌了。
邊咳嗽邊扒著散碎的磚石。
黑子由車后出來,正和素雲碰個對面,黑子要跑。
「我是。」周海光答。
一片黑暗。
「大劉。」素雲制止。
所有的建築都在一瞬間倒塌。
一位首長站起來:「衛生部到了沒有?」
王軍撿起槍,馬上對準顏靜:「老子用刀殺過人,還沒有用槍殺過人,今天我要試一試,看看用槍殺人是什麼效果。」說完,一腳把顏靜踢得跪在地上。然後,對黑子笑:「槍聲是不是很響啊?」
「已經向總局發出了電報,我想這兩天就有結果了。」向國華仰頭看天,天還是那樣藍,和往常沒有兩樣。太陽還是那麼艷,和往常也沒有兩樣。
魏平捂住話筒:「張局長,您的電話,軍委葉劍英副主席辦公室。」
「郭朝東,你把目前出現的異常和兩種意見,馬上彙報國家地震局,我們等待國家地震局的意見,再決定發不發臨震預報。」向國華說。
郭朝東九_九_藏_書驚駭之餘,急急地爬,向有光的地方爬。忽然,雙腿被人抱住,回頭,是一個女人,披頭散髮,光著身子,滿臉是血,已經奄奄一息。女人微弱的聲音對他說:「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呀,我快不行了。」
魏平在一旁小聲說:「已經來過十多個電話了。」
向國華和梁恆朝他們走來。
人們無聲地扔掉手裡的棍棒石塊。
顏靜看到大劉,轉身躲到車的一側。
梁恆笑著說:「這些孩子跳得真不錯。」
素雲一閃身,黑子看到素雲,不由暗罵,轉身向車後走。
幾位首長震驚,眼圈也都紅了。
同時跑,跑下站台,跑到縱橫的鐵軌之間,站住,久久地對看。
醫院里,剛剛走下手術台的醫生,把橡膠手套一甩,白大卦都來不及脫,馬上登車。
一陣餘震襲來,廢墟下面也在搖,晃,交錯的樓板重新錯位。
周海光說他不放心,夢琴說沒事,讓他去。
距離那個恐怖的日子還有一天。
周海光沒理他,門一摔走出去。
「報告首長,目前正在查找,確定后立即向首長彙報。」魏平說。
文燕說:「我有點事,何剛,文秀,爸工作忙來不了,他祝你們恩恩愛愛,白頭到老,還說旅行回來叫你們一定先去看他。」
幾個人都害怕,看著槍口後退。
空曠的車站上,只有鐵軌縱橫,還有縱橫的鐵軌間,擁抱的男女。
中南海會議室里,幾位中央首長焦急地在地上走,時而小聲說幾句話,工作人員全都不出一聲,空氣緊張。
文燕獃獃地看眼前的慘狀。
文燕由床上翻滾下來,沒有起身,就勢鑽入海光為她準備的桌下。
剛爬起來,一個青年舉起一棍,打在他的頭上。
夢琴要起來,周海光不讓她動,彎下腰,夢琴雙手抱住周海光的脖子,海光直腰,夢琴便起來了,一邊起一邊笑。
「第二,馬上和唐山附近的部隊取得聯繫,速派解放軍來唐山,人越多越好。」
郭朝東低頭離去。
到處是死人。
大壩在顛簸,在搖擺,在顫抖,一條縱向的裂縫在大壩上遊走,把大壩生生撕開,撕成兩半。
郭朝東推開身上壓的雜物,想站起來,頭碰到樓板上。
「北京那邊有人接她。」海光說。
文燕爬起來,拉開車門,坐進去:「去火車站!」
黑子一斜眼,繼續修車。
大燈滅,鈴聲響。
大劉又坐下:「何斌,你不要太囂張了。」坐下說。
首長的聲音:「國家物資總局立即調集物資,運往唐山。」
「少廢話,跟你打架的那個人是誰?長得什麼樣?」大劉問。
「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那錢是誰搶的嗎?」顏靜說。
黑子的腿卻一軟,癱在地上。顏靜抱住他:「黑子哥……黑子哥……」
「要注意檢查進出唐山的各條路口,對出境車輛要一一盤查。」韓局長指示。
「不許!周海光,我現在就撤掉你地震台台長的職務,現在由馬駿接替你的職務。」郭朝東也被激怒,大叫。
顏靜探頭,見黑子已被抓住,呆了。
他放下郭朝輝往前爬,邊爬邊喊著,邊扒,看到了爸媽,只是兩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火車站屋頂上的大鍾指向三點。
「素雲,那傢伙心狠手辣,手裡還有槍,你要多加小心。」陳所長囑咐。
「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就死,虧。」強|奸犯也躺下了。
「北京地震了。」夢琴驚恐地說。
黑子不動,看顏靜。
還有傷員朝這裏爬,爬一段,歇一段,再爬。
「媽,您怎麼了?」文秀走近。
攝影師指揮著他們:「笑……笑……好。」
有黑色的水和泥沙由裂口中噴涌而出。
「我們是唐山的,我們來向中央首長彙報。」老李說,說著,便一趔趄靠在車頭,老曹把他扶住。
回頭,一個男人擠在兩塊樓板之間,仰著身子,腸子露出來了,四周到處是血。
郭朝東仍未回過神來,喃喃著:「完了……都完了……」忽然神經質地對周海光大叫:「別抓我,鬆手啊!鬆手啊!讓我走……」
趙輝問誰送,王軍指指趙輝和另一個同夥說:「你們倆呀。做完以後,半夜的時候,你們倆負責把屍體往東湖裡一扔,不就完了嘛。」王軍說著指另外兩個同夥,看來他的意思這件事誰都得沾手,不能有局外人。
人們住手,一個青年指著向國華問:「你是誰?你為什麼護著他?」
文燕笑著點頭。
黑子一驚,看四周:「著什麼急呀,還怕我一槍打不死你嗎?」
他們倆情不自禁地抱到一起。
素雲似有些走神兒。
警笛長鳴。
夢琴捂住臉哭,哭著跑出去。
爭奪中,槍響了,王軍倒下,子彈打在他的腿上。
掌聲起。
魏平答應著出去。
「何斌,你要老實交代,這把槍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大劉問。
文秀問是誰出的餿主主意,她們說是團長,團長說這樣的婚禮才有意義。
晚上,全市最大的人民劇場座無虛席,台口上方掛著大紅的橫幅:慶祝八一建軍節文藝彙報演出。
託兒所里,孩子都睡著,阿姨給孩子蓋上蹬開的毛巾被。
千百面玻璃一齊爆裂,亮晶晶的碎片飛向夜空又紛紛落下,如流星雨。
扭頭,淚眼模糊中,見對面的站台有一個人,一個男人。
「你都饒不了我對吧?」黑子接話茬兒。
文秀和何剛的洞房裡自然熱鬧,雖說是旅行結婚,大家還是要來祝賀一下。
這是大地震之後第一個出現的聲音。
周海光急了:「站住。」然後,指著郭朝東說:「郭朝東,你別忘了,你是一個共產黨員,現在唐山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製造謠言,蠱惑人心,跟著群眾逃跑?」
藍光逝去,在瞬間的黑暗中,大地猛烈顫動起來。
赤腳的漢子背著腿折的媳婦,媳婦的腿骨支出來,白慘慘嚇人。
「慶祝八一建軍節文藝彙報演出,現在開始。」
夢琴忽然一笑,打斷他:「哥,我要是死了你會哭嗎?」
下了班,便來到急救室,正見夢琴要下地拿水,文燕把她按住,倒一杯水遞給她。夢琴喝著水,問文燕是不是她給哥打的電話,文燕說是,夢琴又說海光白天來過,見到沒有,文燕說沒見到。她讓夢琴躺下,她坐在凳子上,兩人說話。
「兄弟,冤枉啊,你要是缺錢花你可以把錢拿走,可顏靜我們實在是不知道啊。」王軍仍打馬虎眼。
日曆顯示:七月二十七日。
眾人都害怕了,想勸,卻不敢開口。
部長答應一聲,快步走出。
一位首長問:「開灤井下有多少工人?」
顏靜一聽撒腿就跑。
「你三番五次欺負我嫂子,打傷了我媽我哥,又害得我險些蹲了大獄,我沒找你們算賬已經夠便宜你們了,這回你們又要殺顏靜滅口,你說我能饒了你嗎?」黑子拿槍點著王軍數落。
「都跪好了,不要動,誰動我就打死誰。反正我已經有一條人命了,也不在乎多殺幾個。」黑子邊解繩子邊威脅,也是給自己壯膽。
「媽,我知道。」文秀晃著媽的胳膊撒嬌。
郭朝東到家就進廚房,母親身體不好,做簡單的飯還行,做複雜的,頂不住。父親則一生也沒有管過家務,老了,唯一的事情是養鳥。
顏靜悄悄地走在車站檢票廳里,她在尋找黑子,找不見,她趁檢票員不注意,溜進停車場。
文燕心裏五味俱全,聽不下去,對夢琴說:「夢琴,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回頭我再來看你。」
眾人拉住周海光。
又是一股。
「在路口吵架的那個人是你吧?」素雲問。
眼前一片廢墟,廢墟靜悄悄,無人聲。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
「兄弟還沒找對象呢吧?」強|奸犯問。
王軍說完,一隻手捂住耳朵。
「是。」部長快步走出。
「張局長,北京地震台來電話說,北京東南有部分房屋倒塌,北京飯店、王府井百貨大樓、天安門等建築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魏平說。
「說說具體情況。」向國華說。
一個工作人員跑進來:「魏組長,我們的儀器記錄出格,無法判斷震中在哪裡。」
突然,他「啊」的一聲大叫醒來,坐起來,喘。
「第四就是救援工作……」
向國華彎腰,把唐山市政府的牌子由瓦礫中抽出來,一名幹部接過,扶住。
檢票口只剩下他們倆。
顏靜指其中一個同夥,黑子的槍馬上對準他。
文秀和何剛坐在條凳子上,攝影師指揮著他們近些,再近些。
「你今後和何剛一起過,要改改你的脾氣,不能在那麼任性了。」
何剛與文秀無奈地走近檢票口。
電話鈴響,紅玉接電話:「喂,我是地震台……」
呆過之後,是一聲怒吼,如荒野上的狼。
許多人也舉起手中的工具,向周海光砸。
市防震辦公室,馬駿正在向市領導彙報情況。
「你是……」超凡問。
黑子無奈,把槍扔給王軍。
進家,郭朝輝叫媽、爸,劉慧沒叫,看著郭母靦腆地笑。
幾處火光的映照下,家園一片死寂。
中南海會議室的外邊,各種轎車排滿,各部委、解放軍各總部軍兵種的首長都到這裏待命。
異常未必是大震。
「能出把力的,跟我走。」陳醫生含淚一呼,很多年輕人隨他去了。
文秀雙手晃著媽的胳膊撒嬌:「媽……你真好……」
一節節車廂在淚眼模糊中閃過。
顏靜說:「我們最近沒招誰啊。」
交警駕車追。
文燕夜班,周海光來找她,說睡不著,想和她說話。文燕便知道還是為地震的事:「海光,你還堅信有大地震嗎?」文燕問。
魏平剛由一名工作人員手裡接過各地地震台網發來的電報,還沒看,電話又響,是中央軍委葉劍英副主席辦公室,魏平接過電話:「我是地震局預報室。」
「爸,你應該相信他,最好儘快採取防震措施。」文燕嚴肅起來。
郭朝東說不行。
看到唐山全平了,他們吃驚。
閃光。
一位軍人領進老李、老曹和司機小崔,幾位首長迎過去,把他們抱住:「唐山的同志,你們來得好啊。」一位首長說。
「就說讓你趕緊給地震台的周台長打個電話,好像挺急。」
梁恆大聲說:「第一項我負責。」
「何斌,只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素雲說。
顏靜把王軍的事一說,黑子的眼就直了。剛要說什麼,見素雲和大劉騎車過來,囑咐顏靜:「那女人又找上門來了,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顏靜說話了:「黑子哥,你就放過他們吧。」
「我……以為見不到你了。」文燕說。
素雲說她來找他們了解一些情況。
「首長,要急派全國各省市的醫療隊到唐山,唐山的傷員太多了。」小崔說。
周海光眉頭緊鎖,在地上轉。
首長的聲音:「我命令空軍除戰備飛機外,全部運輸機飛往唐山救災。」
周海光在打擊下又動起來,爬,眼前沒有人影,只是一片血光,他面對一片血光跪下,喑啞的嗓子發出低微的聲音:「打吧,你們應該打死我,是我對不起唐山人民,是我對不起唐山啊……」
「殺了我你就能跑得了嗎?」素雲問。
見到他們,人們圍上來,這裡有周常委和朱秘書。
「我忙,去不了,你給我帶句話吧。」向國華說。
「沒有,怎麼了?」黑子問。
向國華的臉色也非常難看:「我看不用了,他是國家地震局的人,就叫他回北京吧。」
幾個人都跑了。極快。
闖。
「還沒有。」魏平答。
郭朝輝忽然說:「哥,天這麼熱,你去單位睡吧。」
「老向……老向……是你嗎?」有人喊他,扭頭,一個人朝他跑,近了,是梁恆,只穿一條短褲,臉上淌著血。
「快三點了。」文秀說。
廢棄的廠房裡,五花大綁的顏靜被人堵著嘴,藏在一台機器下面。
「黑子去哪了,怎麼還沒來?」何剛不住朝外望。
「我就知道他比我高https://read•99csw.com,長得……五官端正,大眾化唄,不過比大哥你好看。」顏靜說完,朝大劉呲牙一笑。
向文燕蹲在桌下,已經成為土人,咳嗽不止。
海光這才坐在夢琴身邊,邊喘氣邊說:「你是怎麼搞的,都快嚇死我了。」
何剛問:「幾點了?」
「豐蘭,別哭,我們活下來就好。」文燕也拉住豐蘭。
文燕點頭。
文秀笑,大伙兒也笑。
跑上馬路,白色的大褂飄拂,絆住了文燕的腳,她一頭栽在馬路中央。
顏靜跑進候車室,四處看,看到何剛與文秀的背影,大喊:「何剛哥……何剛哥……等等……」
「向市長,我負責路南。」
「打死他。打死他。」人們喊。
弟弟郭朝輝帶著對象劉慧進家,郭朝東還在廚房裡忙。
「把繩子解開。」黑子命令。趙輝給顏靜解繩子,邊解邊看黑子的槍,那東西太嚇人。解到一半,趙輝突然用刀對準顏靜的喉嚨:「把槍放下,不然我扎死她。」他對著黑子大叫。
夢琴被送到醫院急救室,正好文燕來急救室有事,見是夢琴送到這裏,沒走,看著她。經過診斷下藥,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文燕給周海光打電話。
王軍哆嗦著,話到口裡哆嗦碎了,吐不出來:「你……你……」
說著,對大家深深一躬。站直,淚早已忍不住,掛滿臉。向國華流著淚說:「作為市長,我對不起全市的百姓,對不起大家。」
「不是吵架,是打架。」顏靜更正。
飛機場上,穿著白色大褂,手提簡單醫療器械的醫生護士跑步登機。
噴出。消失。
郭朝東問他幹什麼去,他說去看看劉慧睡了沒。說著,出去了。
「你……你……」郭朝東指著周海光說不出話。
文燕著急地往外跑,在樓道里碰翻了一個護士的葯盤子,她也沒理,匆匆跑走。
素雲、大劉和另一名公安坐在桌子後面。
日已落,天尚明,西邊的天際一片紅雲,如一抹飽蘸胭脂的水筆點在潔白的宣紙上,慢慢洇開去,洇成深深淺淺,濃濃淡淡的紅,如少年的羞澀,如天地的醉意,氤氳,流淌。
看不到頭的大貨車車隊,無數工人幹部往車上搶裝物資。
郭朝東聽這話急了,拍桌子站起來:「周海光,你太狂妄自大了,專家組已經明確做出了結論,你還在搗亂,你是什麼居心?我看你是存心要破壞抓革命促生產的大好形勢。」
「他是個好同志,敢堅持自己的意見,在大是大非面前敢說真話。」向國華說。
「快點兒,把槍扔過來,不然的話,咱們誰也別想活。」王軍也喊。
文秀提起包,與何剛向檢票口走。
黑子看著他們,半晌,說話:「你們誰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就跟他倆一樣,小心你們的狗命。」
距離大地震還有一小時。
素雲走到陳所長身邊,陳所長問:「火車站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文燕跑進侯車大廳,找,人很多,看不見。撥著人縫找。
文燕問媽怎麼沒來,文秀說:「不好意思唄。」
王軍說送她上路。
王軍先說話了:「顏靜在這兒……顏靜在這兒……」
夢琴、魏平和一名工作人員由地上爬起來。
「大夫,我們去扒,我們去挖。」人們嚷。
火車開走了,站台很空曠,空曠的站台上只有文燕一個人,她仍在看,看遠去的火車。
「命令某某軍、某某軍、某某軍,立即向唐山開進,邊開進,邊收攏。」
唐山在顫抖。
人們順手抄起木棍、鋼筋、鐵條、石塊,向周海光圍過來。
素雲乘黑子走神,抓住黑子拿槍的手,黑子猛奪,兩人扭在一起。
郭朝東說:「那就再觀察觀察,把出現的問題搞清楚。」
「何斌,你別太囂張了。」大劉簡直咬牙切齒了。
見人們的表情,一愣。
素雲答應,走進檢票口。
眼淚,無聲地流。
「你還好意思說呢!」另一個犯人插嘴。
「我看可能來得會更早。」周海光不容置疑。
槍到了黑子手裡,重新對準王軍等人:「槍是有保險的。」黑子說,話里有輕蔑。
檢票員再催:「走不走?不走就停止檢票了。」
「第三,朱秘書,你儘快起草一份《告全市人民書》,號召全市人民組織起來,開展互救。」
超凡拍著海光的肩膀說:「到北京,給我們來個電話。」
明月由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文秀手裡:「我們單位去年給我分了一套房子,一直沒住,你和何剛要結婚了,就先住在那兒吧。地方雖說小了點,可畢竟是個家呀。」
槍響了。
周海光見到向國華大吃一驚。向國華笑:「你是來告別的?」
素雲說:「我們已經在何斌和顏靜家附近布置了警力,只要何斌一出現,就立即逮捕。」
文秀問為什麼沒把海光帶來,文燕說:「他呀,比爸爸還忙呢……」
「關於地震的事,我要再次向您說明,唐山的情況現在很嚴重,七寶山地形再次發生變化,水氡也出現異常,閉鎖區也出現了一系列問題,地震這幾天就要來臨,必須立即採取防震措施。」周海光坐下便說,一氣說完。
「咱們去北京,向毛主席黨中央彙報。」老曹說。
明月推開文秀,仍笑著說:「回頭媽再給你們買些傢具,還有何剛的工作,估計等你們結婚回來也就差不多了。」
黑子數:「一、二、三……」
「你要替我照顧好我媽,照顧好自己。」黑子說。
各種聲音攪到一起,驅走死寂。
郭朝東是個孝子。
「他媽的,震中到底在哪兒?打電話一個一個給我聯繫。」這位戰爭年代的將軍,罵了街。
……
「張局長,中國郵電已和全國各省市都聯繫上了,唯獨唐山聯繫不上,他們沒有來電話,我們也打不通。」夢琴說。
「從你們上次把我抓來以後,我就知道了,你們警察其實和正義毫無關聯。」黑子說。
「快派解放軍到唐山救災,不怕多,越多越好。」老李說。
郭母頗為慈愛地看劉慧,笑。
周海光一頭栽在地上,口袋裡掉出一塊女式手錶。
夢琴問海光:「哥,這是二五五醫院,你不去看看文燕嗎?」
向國華看到郭朝東:「郭朝東,你怎麼在這裏?」
黑子是重犯,睡覺也戴著銬子。他睡得滿頭大汗,喘,做噩夢。
台上台下唱起《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是說假如我死了,你會不會哭。」夢琴一定要周海光表態。
黑子用槍指著王軍,王軍也和同夥們一樣,跪著:「說,讓他去死。說呀,讓他去死。」
拉傷員的汽車來了又去,鮮血順著車廂流,流到路上,流出長長的血轍。
火車的車箱里,海光和夢琴已經上車。
周常委說:「老向,我去。」
文燕翻過一頁台曆: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號。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住手。」人群中突然有一個人衝出來,撲到周海光的身上,用身軀護住他。
說著,跑走。
郭朝東驚惶地向四周看,看到兩條人腿露在碎樓板外面。
「能動的跟我走。」豐蘭也含淚叫,一群人跟著她走了。
「專家組的意見是正確的,根據地震工作多年總結出的經驗,大震前必然發生小震鬧現象,而唐山沒有,所以唐山近期不會有地震。」郭朝東插話。
闖。
周海光突然沉默,看著郭朝東,不說話,就像眼裡滴下血來,如蚯蚓在慘白的臉上蜿蜒。
「你別急,黑子會來的。」文秀安慰他。
所有布控的民警都趕過來,黑子被帶走。
顏靜在寂靜的街道上瘋跑。
「從兩天前就發現了異常情況,接著水氡、大氣、地磁、地電、動物異常現象也都陸續出現。今天,空軍佛頂山雷達站發現嚴重地磁干擾,司各庄一空水井往外冒氣。」
眾人都緊忙答應。
「有啥事他哥結婚也不能不來呀。」何大媽說。
「海光和他妹妹去火車站了,他們今天回北京。」超凡說。
唐山地震台的預報室里,超凡緊抓住桌子站立。
張勇走向地圖,魏平等人也圍過去。
文秀便笑了。
女人緊抱不放,仍求他救救她。
樹搖,搖落點點散碎的紅雲。
停車場里車輛照常出出進進,看不出什麼異常。
七姑說:「何剛,看把你媽高興的,嘴都合不上了。」
一個小夥子舉起鐵棍,向他的頭砸。
「祝他們天長地久,白頭到老吧。告訴文秀和何剛,旅行回來一定要先來看我。」
「我該走了,今晚值班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睡著了。」海光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把辦公桌推向牆角。
一片煙塵。
坐在窗前,海光看著窗外,流淚。
「夢琴一個人回北京你放心嗎?」文燕問。
郭朝東急急地向外爬。向有光的地方爬,向有人聲的地方爬。
「我……我……」郭朝東低頭。
市政府的大門也垮了,只有毛主席的塑像還完好無缺地肅立。二十幾名幹部赤|裸著身子在廢墟上扒著。
一位普通幹部由廢墟里爬出來,站在廢墟之上。他姓李,四十多歲。
光著脊樑的小夥子用自行車馱著年邁的母親,母親的半邊臉吊下來。
「文燕……」他也看到了她,也喊。
文燕跑進檢票口,跑上站台。
剛由廢墟下面被扒出的人們,拖著傷殘的身軀,走下廢墟。
「天津地震台來電話說,天津有大片房屋倒塌。」夢琴說。
王軍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五堆錢。
顏靜還緊著問何剛去哪了。
「是王軍讓我去的,不關我的事啊!」同夥申辯。
顏靜說:「不知道,沒準兒他們已經帶著那筆錢跑了呢。」
「我幫你抓階級敵人呀。」黑子往跟前湊。
周海光對他這態度也很反感:「郭主任,你怎麼能這樣輕視地震,怎麼能把唐山百姓的生命當兒戲!」
台下坐著市領導,素雲也來了,坐在何剛和黃濤的後面。
「你有地震恐懼症,邢台地震不就死了你爸你媽嗎!」郭朝東什麼也不顧。
「我是中央軍委葉劍英副主席辦公室。叫局長聽電話。」對方說。
青年被鎮住,揚起的棍子滑落。
廢墟上的人們丟下工具,跟著跑,逃跑的人群如滾雪球一樣朝著一個不確定的目標滾動。
郭朝東沒理會周海光,眼睛看幾位專家:「馬駿,你們幾位專家的意見呢?」
「你放心吧,你的擔子比我重。」海光也握著他的手說,聲音有些顫。
城市靜悄悄,只有路燈朦朧,朦朧的路燈下,偶爾有清潔工人掃著街道。
周海光跑下廢墟,攔住逃跑的人們:「站住!站住!大家不要慌,唐山不會陷下去,大家趕快救人……」
「你馬上回指揮部聽候處理。」向國華說。
派出所里是大劉和素雲值夜班,大劉讓素雲回家照顧小冰,素雲不好意思,說每次值夜班都是大劉照顧她。大劉說反正也沒事。正說著,王軍的一個同夥就大呼小叫地跑進來,說是殺人了。大劉問是誰殺人,他說是黑子。素雲問在哪兒,他剛說出地址,就昏死過去。
郭朝東在辦公室里,周海光來找他,說彙報一下情況。郭朝東問是什麼事情,周海光說:「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大震就要來臨,市政府應當立即做出防震準備。」
空氣靜得彷彿一根髮絲落在地上都能聽到轟然的響聲。
向國華狠盯著他,突然揚手,打了他一個耳光,打得周海光獃獃地看他。
礦井裡,全副裝備的礦山救護隊員匆匆撤離,向罐籠疾進。罐籠提升。
海光看台曆:「二十八號是你的生日。」
「你想幹什麼?」素雲沒停腳。
槍炮齊鳴的演習場上,進攻與防禦的雙方交戰正酣。
「你從小嬌生慣養的,出去自己過日子了,也不知你能不能習慣。你是媽身上的肉,媽怎麼能不牽腸掛肚。」明月拉文秀坐在沙發上。
「我一會兒就去。」文燕說。
「滾。」黑子大赦。
郭朝東和郭朝輝睡在一張床上,天氣奇熱,睡不著,兩人吹著電扇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