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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他們讓他頭一個吃三明治。這樣似乎容易理解些。
「謝謝。」
那女人已經厚著臉皮大步走進了三明治大師的茅屋,村民們全都一臉愕然地望著她。三明治大師乘著熊熊烈火的戰車來到他們中間,是萬能的鮑伯賜給他們的禮物。至少老刷希巴是這麼說的,而老刷希巴可是這方面的權威。沒錯,至少刷希巴聲稱自己是這方面的權威,而刷希巴可是……諸如此類等等等等。這些個事真沒什麼爭頭。
一兩秒鐘之前,附近還有兩三打人四處晃悠,聊天,砍柴火,挑水,逗噼卡鳥或者只是好脾氣地躲開刷希巴,突然之間一切活動都僵死了,每個人都轉過身去,一臉驚奇地望著那個陌生的物體。
「哈嘍,阿瑟。」
他推開男孩子們,大步走上前去,高高地舉起手臂,一隻手裡還拿著他那年代久遠,疙瘩眾多的手杖。夕陽溫暖悠長的光線漂漂亮亮地灑在他身上,他準備歡迎那裡頭的任何神靈,就好像他原本一直在等候他們降臨一樣。
「它們來自宏朵山稍微往東一點。就是咱們背後那些大傢伙——你進來的時候肯定看見了,然後它們好幾千好幾千地衝過安宏朵平原,然後,基本上就這樣了。它們就是從那兒來的,然後又去了那兒。」
而現在,竟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女人,直愣愣地衝著三明治大師的茅屋去了。雖然他的聲名已經廣為流傳,儘管實在很難知道傳到了哪裡,因為按照老刷希巴的說法,除了這兒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地方。反正,無論她從哪兒來,那多半都是個不可言說的地方。關鍵是她已經來了,而且進了三明治大師的茅屋。她是誰?還有,那個悶悶不樂的在茅屋外晃悠,踢石子,一臉不情願顯然不樂意待在這兒的姑娘又是誰?這難道不是有些奇怪嗎?如果她根本不想待在這兒,怎麼還會坐這麼一輛戰車——比起帶來三明治大師的烈火戰車,它明顯已經有了巨大的改進——大老遠地從一個不可言說的地方跑到這兒來?
長的比較高地那個是個漂亮女人,衣服柔軟,滿是褶皺。老刷希巴並不知道,它們是用一種全新的合成材料做的,跟宇宙旅行簡直珠聯璧合,因為它們剛好在皺巴巴,汗津津的時候顯得最是好看。
「像首田園詩。」阿瑟堅定地說,「的確如此。正是如此。我猜你可能不覺得怎麼樣,但對我,嗯,對我來說太完美了。聽著,請坐吧,別拘束。要吃點什麼嗎?呃,一塊三明治怎麼樣?」
有一天老刷希巴說,萬能的鮑伯命令他,刷希巴,頭一個吃三明治。村民們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到底,而刷希巴回答說就是昨天他們沒在看的時候。「要有信心」,老刷希巴說,「否則就會墮入地獄!」
崔茜卡皺起眉頭不嚼了。
他正用今年剩下的最後一點腌肉做三明治。現在已經稍微超過了它味道最鮮美的時段,但絕對正常獸那種豐厚的滋味還在,強過三明治大師以往嘗過的任何一種肉類。根據預測,下一周絕對正常獸就會開始他們慣常的遷徙,那時整個村子都將再次陷入狂熱:大家九-九-藏-書狩獵,在幾千頭隆隆而過的野獸中殺掉大約六打甚至七打。然後必須趕緊把它們切割,洗凈;絕大部分的肉都要腌制起來,好讓它們能堅持過整個冬天,直到春天絕對正常獸原路返回,補足村民們的儲備。
「累得要命。」
今天他做的只是普通的三明治——假如「普通」這個詞真能用在如此可愛的美食身上。今天他的助手不在,所以三明治大師自己來搞修飾,這活兒他幹得很高興。事實上,他好像對一切都高興得很。
「不會有的,這裏頭涉及非常複雜的保險問題。他們乾脆把整件事給埋了,假裝它根本沒有發生。保險業現在是徹底瘋了。你知道嗎,他們重新開始用死刑對付保險公司老總了。」
他切,他唱。他把每一片腌肉靈巧地拋在麵包上,修飾整齊,再把切下來的碎屑填進空缺的部位。一點點沙拉,一點點醬料,再一片麵包,有一個三明治,又是一首《黃色潛水艇》。
「從哪兒來的?」她從塞得滿滿當當的嘴裏擠出這幾個字。水落石出之前她才不要把這東西咽下去。
「對。」
崔莉恩皺起眉頭。這裏頭有些東西她沒怎麼弄明白。
「可我沒看見有人來搜索救援之類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不過他還是不大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最後只好照實說。
「我們幾乎有權訪問任何資源。我在那艘墜毀的飛船上找到了你的名字。」
接下來,三明治大師會將他做好的部分交給助手,由他加上幾片蔬菜和些許斯普拉草莓醬,再蓋上頂上那層麵包,最後用第四把刀——也就是相比之下顯得比較稀鬆平常的一把——把三明治切好。並不是說這些操作不需要技巧,但它們屬於低一級的技巧,理當由一個專心致志的學徒完成。有一天,當三明治大師終於放下手中的工具,這個學徒就會繼承他的衣缽。這是個尊重的位置,而德林普爾,那個學徒,也是同伴們羡慕的對象。村子里有的人滿足於砍柴火,有的人挑水也挑地挺高興,但如果成為三明治大師那簡直就是天堂。
「試試。」阿瑟說,「很好吃的。」
崔莉恩拿起一塊三明治,她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非常好。」阿瑟說,「簡直好極了。我不相信我還去過什麼更好的地方。在這兒我很開心。他們喜歡我,我給他們做三明治,而且……呃,就這麼多了其實。他們喜歡我而我給他們做三明治。」
「聽起來,呃……」
「我這輩子的傑作。」阿瑟試著傳達自豪感,並且希望自己聽起來不會像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他已經習慣了人家有那麼點崇拜自己,眼下卻需要在精神狀態上換個檔位,這變化來得有些突然。
也有幾個村民覺得奇怪,為什麼萬能的鮑伯要讓他的獨生三明治大師坐著熊熊燃燒的戰車下到凡間,為什麼不選另一輛交通工具,比如噪音小些的那種,最好別毀掉半片森林,讓裡頭充滿幽靈,還免得三明治大師身受重傷。對此老刷希巴回答道,這是出於鮑伯那不可言說的意志;他們問他不可言說是read.99csw.com什麼意思,他回答說想知道就自己查去。
這有點困難,因為唯一的一本字典掌握在老刷希巴手裡,而他又不肯借給他們。他們問他為什麼不借,他回答說萬能的鮑伯的意志不是他們可以知道的;他們又問他為什麼不可以,他回答說因為我這麼說了。反正,最後還是有人趁老刷希巴出去游泳的時候偷偷溜進他的茅屋,拿字典查了「不可言說」。原來「不可言說」的意思是「沒法知道,沒有形容,沒法說,不可能知道或者說起」。這下清楚了。
「誰……」
「唔,問題不只是它從哪兒來,還包括它去了哪兒。沒關係的,你可以把它咽下去,非常安全。我吃過不知多少了。味道很棒,鮮嫩多汁,口感細膩,稍稍帶點甜,餘味濃烈悠長。」
一共需要三把刀。第一把是切麵包之刀:堅定,威嚴和刀鋒,能把清晰,明確的意願施加於麵包之上,然後是抹黃油之刀,一把富有彈性的小東西,不過脊柱一樣挺得筆直。早期的幾個版本過於強調彈性,但現在,柔韌性與堅強的核心結合在一起,正好能達到屬於塗抹藝術最高境界的順滑與優雅。
對於刷希巴來說,這下子問題倒變得非常簡單。他們是魔鬼,而他驅魔成功了。他之所以沒有預言這次的事件,完全是出於謹慎和謙虛的緣故。
他們都把目光投向刷希巴,可他正念念有詞地跪在地上,雙眼堅定地凝視著天空,在想出什麼法子之前決計不肯對上任何人的視線。
崔莉恩給了他一個酷酷的笑容,然後轉身面對茅屋的小門。
老刷希巴怒氣沖沖地咬起自己的鬍子來。
「很高興你能順道過來。」
做三明治這行當里蘊藏著一種藝術,只向極少數有閑暇深入探索的人展現自己的廬山真面目。製作本身並不複雜,但獲得滿足的機遇卻既多且深:比如選擇合適的麵包。三明治大師花了好幾個月時間,每天跟麵包師傅格拉爾普討論,試驗,最後他倆終於創造出了完全適宜的麵包——密度夠大,以便乾淨利落地切成薄片,同時又依然清爽,柔軟,還帶有微妙的堅果香味,最能增強烤絕對正常獸的風味。
崔莉恩咬了一小口,然後一大口,然後若有所思地大嚼特嚼。
「我還真的知道。」阿瑟突然想起來,「沒錯,你幹得很好,棒極了。非常令人激動。幹得漂亮。肯定特別有意思。」
「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猜你在想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崔莉恩說。
「沒錯!」阿瑟道,「我想的就是這個。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什麼來著?」
分開這麼久,你真的很難再找到什麼話可說了。
「原來如此。」
「你是說他們知道船墜毀了?」
幾乎緊接著,飛船背對著刷希巴的一側又伸出一截舷梯,並且上面終於出現了兩個人影,它們仍然拌著嘴,完全無視其他人,甚至對刷希巴也置之不理——從它們所站的位置反正也看不見他。
「絕對正常獸。模樣有點像母牛,或者更像公牛。事實上有點像水牛。大塊頭,喜歡衝刺。」
「到處趕場,我read•99csw.com猜肯定很累,對。」
當然了,村民們對此一無所知。拉姆拉星球位置偏遠,絕大多數居民從沒見過飛船長什麼樣,至少肯定沒見過一艘完好的。當這一艘在傍晚的陽光下散發出溫暖的光芒時,大家有種感覺:自從柯爾普逮住一條兩頭各長一個腦袋的魚以來,他們還從沒見過這麼奇妙的東西。
另外,左手邊最後一間茅屋裡依舊傳出不成調子的歌聲,半點沒有減弱。
這艘飛船算不上太大。如果村民們是飛船專家,他們就會立刻認出來,它是艘挺俏皮的忽藍迪四艙輕便小飛船,線條圓潤流暢,帶有銷售手冊里可供選擇的全部配件,只除了高級垂直起降穩定器。當然,這東西只有膽小鬼才往船上裝。用了高級垂直起降穩定器,你就再也別想沿著三維水平時間軸來個帥氣的急轉彎。好吧,的確稍微安全點,可操作起來簡直悶死人。
崔莉恩看了阿瑟好一會兒,然後拿出一種全新的腔調說:「你也該負起責任來了,阿瑟。」
「很好吃。」她看著它。
當然了,刀中的翹楚還屬切肉之刀。這把刀不但要像切麵包之刀那樣,將自己的意願施加給它穿過的媒介,它還必須跟它合作,讓肉的紋理引導自己,進而從肉上切下柔軟的薄片,達到最優美的密度和透明度。然後,三明治大師就會以平滑的動作一抖手腕,將肉片置於比例完美的麵包片底座上,敏捷地四次起落放上配料,最後開始變起能讓全村孩子都聚攏過來,熱切期盼的魔法;只需要將小刀再靈活地抖上四下,他就能將所有的配料集中成犬牙交錯的幾大片擺好,接合得天衣無縫。每一個三明治,起配料的大小和形狀都不一樣,但三明治大師總能輕而易舉,毫不猶豫地把它們聚成相互契合的圖形。再來一層肉,再來一層配料,創造的偉業就此完成。
「明白了。」她確認自己沒有任何不良反應,「那為什麼還管它們叫絕對正常獸?」
繼續舉著胳膊站在這兒?跪下朝它們低頭並且伸出法杖指著它們?跌跌撞撞地後退幾步,就好像被內心巨大的掙扎所淹沒?或者乾脆去林子里找棵樹住一年,不跟任何人說話?
「你什麼意思。罪名?」
它來得很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完全沒有毫無必要的誇張做作。前一秒鐘還是個正常至極的初秋下午——樹葉剛開始變成紅色和金色,河水攜著北部山區的雨水開始上漲,噼卡鳥的羽毛為了即將到來的冬天開始變厚變濃,絕對正常獸隨時可能發動它們震天動地的平原大遷徙,而老刷希巴也開始晃晃悠悠地在村子里繞圈,嘴裏念念有詞:這是他在預先排練,精心打造過去一年的大事記。一旦夜幕降臨大家沒處可去,就只好圍坐在火堆邊,聽他講這些故事,並且嘟嘟囔囔地抱怨說,自己記得不是這麼回事——下一秒鐘飛船就已經端坐在地上,在溫暖的秋陽下閃閃發光。
「好吧,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那女人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周圍。她臉上帶著果決的申請,顯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是不大確定該上哪兒去找。她九-九-藏-書的眼睛掃過圍成一團看熱鬧的村民,一張臉接一張臉地看過去,不過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
漸漸地,大家發現那艘船里顯然有人在爭論著什麼問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老刷希巴的胳膊也疼起來。
「也許我沒講太清楚。」阿瑟說,「它們來自宏朵山稍微往東一點,我的意思是它們突然就出現了。然後它們就衝過安宏朵平原,然後就,唔,消失了應該說是。在它們消失之前,我們有大概六天時間可以打獵。春天的時候它們又會出現,你瞧,只不過換個方向。」
阿瑟試著理解這句話。他經常發現自己得過一會兒才能弄清別人想說什麼,於是他讓時間從從容容地流走一些。如今的生活是這麼舒服這麼放鬆,有的是時間等事情水落石出。他等了一陣。
飛船靜靜地降落在寬闊的空地邊緣,離村子大約一百碼左右。
麵包片的幾何形狀同樣需要精益求精:每一片的寬度和高度必須存在精確的相對關係,它的厚度必須帶給三明治正確的體積感和重量感。另外,柔軟仍然是一種美德,但同樣重要的還有結實,豐|滿的口感,以及那種對鮮嫩多汁,風味悠長的期許,這正是最好的三明治所特有的標記。
崔莉恩還是沒往肚裡吞。
刷希巴完全不知道這場戲該怎麼演,於是決定把希望寄托在吟唱上。他仰起腦袋開始嚎,但立刻就被左手邊最後一間三明治大師茅屋裡所爆發出的新旋律給打斷了。那女人猛然一扭頭,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她開始往茅屋走,連瞅都沒瞅老刷希巴一眼。
矮些的那個是個女孩,動作笨拙,怏怏不樂,她的衣服在皺巴巴,汗津津的時候顯得最糟心,而且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點她本人一清二楚。
崔莉恩猶猶豫豫地咽下三明治。問題在於,她要麼咽下去要麼就只好吐出來,而那味道其實真的很不錯。
「可你是說他們知道飛船掉在什麼地方了?知道我還活著?」
所有的眼睛都注視著她倆,只除了噼卡鳥,它們有自己的東西要看。
「恩,不知道你聽沒聽說,我現在為那家亞以太傳媒網工作——」
「我感覺挺不錯。你看來也很好。」
仍然沒有動靜。
當然了,合適的工具也絕對至關重要。許許多多個日子里,只要三明治大師沒有同麵包師待在烤爐旁,他都是同工具師傅斯林德一道度過。兩人共同確定小刀的重量和平衡,帶它們去鍛造然後再回來。柔韌度,強度,鋒利度還有長短和平衡,這一切都經過了熱烈的討論,他們提出各種理論,測試,推敲,多少個傍晚人們都能在夕陽下看見三明治大師和工具師傅的身影;而在工具師傅的鍛造間里,他們手持小刀緩緩劃破空氣,一把接著一把,看看這一把的重量和另一把的平衡,還有第三把的柔韌度與第四把的刀柄。
「沒錯。」
阿瑟驚呆了。
「嗯,這很好。」
「什麼也沒有。超級正常。」
「對。」
「明白了。」
「崔莉恩!」三明治大師吮著自己鮮紅的手指,「怎麼……誰……什麼時候……哪兒……」
「那他有什麼古怪的?」
「啊read.99csw.com對,那是,呃,那是絕對正常獸。」
最最好的肉會從宴會上留下來,涼了以後送到三明治大師家裡,三明治大師會施展他從天神那兒帶來的技藝,做出絕妙的第三季三明治。整個村子都會一起分享,然後,在第二天,準備好對抗即將到來的嚴冬。
最好的肉會立刻燒烤,用於慶祝秋天逝去的盛宴。活動會持續三天,大家盡情吃喝跳舞,聽老刷希巴講這次打獵的故事。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會出去打獵,只有老刷希巴忙著坐在自己的茅屋裡動腦筋,打獵的故事就是這麼造出來的。
「沒錯,好極了。」
「到底。」她問,「它是從哪兒來的,又去了哪兒?」
「唔,我想是因為,要不這麼叫大家就會覺得它們有些古怪。我想是老刷希巴開始這麼叫的。他說它們來自它們來的地方然後去了它們去的地方這是鮑伯的旨意沒別的。」
至少他們有了三明治。
於是,三明治大師工作時總在放聲歌唱。
他最後決定瀟洒地放下胳膊,就好像他已經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它們真的疼極了,所以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刷希巴朝已經合上的舷梯比劃了一個比較隱蔽的秘密手勢——那是他剛剛臨時發明的。接著他後退三步半,這樣至少能把那兩個人看個清楚,好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這裏頭是什麼肉?」崔莉恩問。
每個人都沉默了。
崔莉恩皺起眉頭。
突然,伴隨著輕微的滴答和一聲嗡,飛船上伸展出一扇門,之後的大約一兩分鐘似乎再沒有別的什麼動靜,只除了左手邊最後一間茅屋的引喉高唱。那東西就這麼坐在那兒。
有些村民,特別是男孩子,開始一點一點地往前蹭,想看得清楚些。老刷希巴試著把他們趕回去。這正是老刷希巴最不願意看見的情況——他從沒預言過會有這檔子事,一點也沒有,而且就算他真能想辦法把這件事揉進自己連貫的故事里,難度也著實太大了些。
「這些正好是我要跟你提的問題。」崔莉恩一面說一面打量著阿瑟的茅屋。屋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他的廚房用具,還有些挺基本的壁櫥和架子,角落裡有一張簡簡單單的小床。正門對面還有一扇門,眼下關著,不知道通向哪裡。「挺好。」她說,不過帶點疑問的口氣,她不大明白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意思。
「真的?」阿瑟問,「不,我沒聽說,什麼罪名?」
「只不過它的來歷有點怪。」
其實也不是每個人,噼卡鳥的驚奇傾向就比較另類:一片再正常不過的樹葉偶然落在地上,它們就能驚詫莫名地飛開老遠,每天早晨它們都全無防備地看見日出,然後大吃一驚;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外星飛船卻沒法激起它們任何興趣。它們繼續在地上啄草籽吃,邊吃邊發出咳,哩,唬之類的聲音;寬廣的河水也繼續安安靜靜地大冒氣泡。
突然舷梯又收了回去。
「他們當然知道,我說。整整一架航班不見了,總會有人發現的。」
「蘭登?」她大聲喊,「進來,進來見見你父親!」
「沒錯。」
三明治大師差點沒把自己的拇指切下來。
它嗡嗡叫了一會兒,然後聲音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