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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章四 郎木寺:一片發獃的凈土 天葬:死亡,是快樂的事情

樂章四 郎木寺:一片發獃的凈土

天葬:死亡,是快樂的事情

我們登上山坡的時候,已經有小群人結成隊,浩浩蕩蕩向天葬台的方向挺進。阿力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後面的人也在竊竊私語,比膽量的不在少數。這種感覺很奇怪。我忽然有點打退堂鼓,不知道自己此行是為了什麼。
酒至深處,阿力高喊著「人生能有幾回醉」,舉杯對著天花板,又是一瓶下去。晉亦開始搶他的酒瓶,語氣嚴厲起來。接著,像演偶像劇一般,阿力的眼角似有淚花閃爍,顯然他不勝酒力,而管元這時還毫無反應。
告別昨天,才能鼓起勇氣面對明天吧!就像這天葬儀式,只要有希望,死亡也應該是件快樂的事情。
早在《周易》中,就已有關於天葬的記載,但在不同歷史時期和不同的地區,形式都不盡相同。藏族的天葬,是讓禿鷲和老鷹食盡死者的屍體。因為在藏傳佛教中,認為人生有八苦,死亡不是終結,而是重生,也就是這輩子的善果和惡果會轉到下一世。天葬是讓死者的肉身九_九_藏_書被消滅,從而使之靈魂上升到天堂。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非常安靜,不像漢族的葬禮,人們哭天喊地,比誰眼淚流得多。這裏,更像是一種祈願,在飄揚的經幡和誦經聲中,祝福死者能升入天堂,開始美好的新生命。
格桑的父母還是很感激阿力最後能來。他們說,相信女兒泉下有知也會瞑目。可是,阿力如何能承受得起喪失真愛的痛楚?他開始漫長而無邊的旅途,行走在藏區拍攝所有關於葬禮的畫面。他與所有遇見的女子搭訕,假裝出紈絝公子的模樣,以為這樣可以減輕內心的悲傷。
按照藏族的習俗,屍體被全部啄食乾淨是最吉祥的,這意味著死者沒有罪孽,靈魂能安然升天。如果沒有食凈,就要將剩餘的部分焚化,同時念經超度。
聽著不像真的,但是看著阿力頹廢的樣子,又覺得不像假的。
天葬成為了郎木寺的看點之一。原本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的正常現象,但古老的民九-九-藏-書族傳說使之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遊客,當地人只好在葬台外圍修起鐵絲網,以控制遊客的距離。
叫他阿力的男人看起來還像個人樣,穿著牛仔褲和衝鋒衣,眉目俊朗,卻不年輕。他頭也沒回,反倒在我們對面的座位坐下,然後才說道:「過來休息會兒!」
旅社來了新的遊客,背著碩大的專業攝影器材包。見到他的時候,我們正在埋頭吃面。他興沖沖說起天葬:「郎木寺是唯一允許遊客觀看天葬的地方,不知道那是怎樣宏大的場面啊!姑娘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這是我們在郎木寺待的最後一晚,再起床就要繼續前行了。
晚上,阿力請我們去喝酒。這個人真的很討厭,強行拉著晉亦喝酒就算了,還要拚命勸我的管元。晉亦不能喝,我也不能,管元看不下去,端起酒瓶子要跟他拼。
據當地人所說,天葬只是一種處理屍體的方法,除此之外,還有土葬和水葬。如九*九*藏*書果一家有人去世,他們會請當地最有名望的人對死者進行占卜,看看哪種方式能讓死者通往天堂。只有大喇嘛認為死者適合天葬,才會在吉日清晨將遺體護送到葬台。
一路上,禿鷲冷漠的眼神彷彿還在跟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來世這一說?只是,他們懷著這樣的信仰,顯然比我們要活得快樂很多。
葬師先焚香供神,然後點燃桑煙。藏傳佛教認為,點燃桑煙是恭請空行母到葬台,屍體作為供品,獻給諸神。將禿鷲和鷹群引來,接著由喇嘛誦經,誦經結束,就看見葬師用尖刀在屍體上熟練地划著,四周忽然一片安靜。他們一邊工作,一邊說笑,割下些什麼隨手扔出去,鷹群和禿鷲一陣哄搶。
阿力的同伴叫晉亦,兩人同行,阿力負責攝影,晉亦當司機。
待到阿力徹底倒下去,晉亦對我們說起一個關於生和死的故事。
顯然,葬師們與禿鷲像朋友一樣,他們離得很近,卻不害怕禿鷲會傷害自https://read.99csw.com己。他們偶爾揚起手裡的鞭子,驅趕那些停在附近的鷹和禿鷲。他們的步伐輕鬆,面部也帶著虔誠的笑容。
他在旅途之中,與一個藏族的姑娘相愛了。可是阿力的家庭背景不允許他私訂終身,無論他以怎樣的方式反抗,都沒有取得家人的認可。他答應了那個叫格桑的姑娘,一年之內一定會去接她,但一年轉瞬即逝,阿力的父親最後應承,只要他開始接手管理家族事業,並在半年內取得成績,就可以去見那個藏族的姑娘。阿力於是認真地學習管理,著手承辦父親的家產,但等到他可以去見格桑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後,踏進那個熟悉房間,卻只有一張黑白照片對著他微笑。
屍體是被背屍人背到葬台的,遺體蜷曲成坐姿,並用白色藏被包裹著。
走到鐵絲網攔住的地方,已經不能再前進。遠遠地,可以看見各色的經幡掛滿了葬台四周,還有潔白的哈達,迎風舞著,帶有濃厚的神秘氣氛。
我和管元沒有看完,https://read.99csw.com先行離開了。
我和管元不約而同地放下碗筷,估計她腦海中也出現了禿鷲啄食屍體的情景。
兩人都已三十多歲,不過精力相當充沛。
眼前這個男人長得實在難以恭維,一張臉無比滄桑,根本看不出他實際的年齡。這時候,門口有人在招呼他:「阿力,要不要出去逛逛?」
我和管元驚訝地張著嘴,看了看旁邊倒頭睡去的阿力,怎麼也不相信這個讓人討厭的傢伙居然是個痴情種。他似乎還在咕噥著什麼,我和管元相視對望一陣,然後默契地碰了碰杯。
葬師,是幾個穿普通藏裝的村民。據說,死者在生前會自己選擇執行人,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以為,會像道士招魂那樣搖著響鈴,念著咒語。所謂的葬台也很簡陋,就是幾塊大石頭壘起來的。
由於晉亦的彬彬有禮,我和管元總算與他們搭了話,並說好,次日清晨一起去看天葬。
次日天未大亮,阿力和晉亦就在門外大喊大叫。我們匆匆洗漱,隨著他們一起朝西北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