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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章九 芒康:這就是善妙地域 想著你,就不怕行走的孤單

樂章九 芒康:這就是善妙地域

想著你,就不怕行走的孤單

拉著背包的手總是鬆開了。我鬆了口氣,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汽車緩緩行駛,出了巴塘就是金沙江畔的竹巴龍。我們從這裏上了金沙江大橋,從這裏開始,離開四川,正式進入西藏。
這天,吃完晚飯我就睡了。
我掏出兩支棒棒糖,笑眯眯遞給他一支。
出門之後,看見索朗木措靠在摩托車前,正對著旅館。
忽然想起剛剛那幫小孩,我問:「你們沒有被那些小孩攔住嗎?」
我於是打開地圖,開始研究明天的路線。從芒康縣出發,要翻越4000多米的拉烏山,然後到如美鎮。
醒來的時候,天還是蒙蒙亮。我退了房,向老闆娘問好出城的方向並道謝,然後開始了這一天的行程。
一個人在房間待著,我忽然不想多做停留。但是此刻已沒有班車,步行的話,時間又太晚了。
前方路上好像有些滑坡的大小石塊,大巴車行駛得更慢了。
這一夜,居然連夢都沒做就過去了。睜開眼的時候,窗外已經大亮。
我又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那輛越野車不知道是一直沒過來,還是早就走了而我沒看見,反正一路再也沒有遇見。
那輛越野還被包圍著,掛著鼻涕的小孩一把推開從窗口遞出糖果的手,咿咿呀呀,不知道是要錢還是要煙。旁邊的小孩都已經做好戰鬥準備,手裡拿著石頭的,拿著鐮刀的,還有一個牽著狗的小孩在向這邊靠近。
孫皓毫不掩飾對我的不信任,哈哈大笑起來。梅子也笑著說:
太陽升了起來,沿路開始有騎行車隊。從來不喜歡群居的我,在這個時候看到路人,心裏是歡喜的。
那一霎,心裏是溫暖的。我問他:「你在這裏多久了?」
梅子像聽到了我心裏想的,說:「對了,那裡有輛越野被攔住了,這會兒差不多該過來了吧!你不如一會攔下來看看還有沒空位。」
《百年孤獨》里這read•99csw.com麼寫著:時間也會有差錯,也會出故障,它也能被撕成碎片,在一間屋子裡留下一塊永恆的碎屑。
大概半個小時,路面就變成了沙石土路,繼續向前,就到了拉烏山。記得中學時候上地理課,聽老師說到橫斷山脈的風土人情,我曾信誓旦旦地說,以後我要住到橫斷山脈去!
不料,忽然衝過來一個小孩,拉著我要錢。我說:「我沒錢,有錢我就不走路了。」
經過川藏線上最高的山口東達山時,我還在睡夢之中。
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反正我一直穿過了如美鎮繼續朝前走,沒想進去找地方住宿。
看到經幡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山頂,接著是下山路。
這一路,看到很多騎行的隊伍。我覺得挺佩服他們,就像孫皓說的:「騎行進藏,是憑自己的體力完成川藏南線,可以慢慢品味每一道風景,更近地接觸到風土人情,在不經意間就會有很多驚喜。我們喜歡這種苦中作樂的方式!」
就是這幾個字,讓我有了繼續前行的勇氣。要走完計劃的全程,才可以把感受帶給未曾來過的朋友吧!
我收拾好行裝,下樓退房。今天計劃休養生息,坐班車到芒康,然後好好休養,做好在西藏打持久戰的準備。
寄完明信片,我買了張地圖回旅館。
我對這座縣城所有的了解,就是它曾經有過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寧靜縣」。
我剛上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只覺得車子忽上忽下,有時候,還聽見有人在唱歌。
我曾經在十月的某一天望穿秋水,等待他回來,他卻再也沒有給我任何消息。我當時不明白的,現在全都釋然。他不過是抱著自己的目的和方向前進,而我,也只不過是被自己遺落在記憶的死角。
過了大橋之後,就是檢查站。我慢慢沉下心去看窗外風景。
來不及翻手機read.99csw.com電話簿,我坐在地上吃完乾糧,就著水壺裡的水咽下,然後便繼續上路。
我閉上眼,然後睜開,天空冒昧地闖進我的視線,然後,我看見了洋洋洒洒鋪滿一天的雲。淡藍的天幕,有兩個雲源,那周圍便是些撕碎了的魚紋狀雲絮,或者,乾脆是淺淺地擱上一層。它們是那樣隨意,卻將整個天空遮蔽得恰到好處。
笨一點,也許會幸福一點。
透過雲層,我竟然想起了董翔。
這個康巴漢子飆車時的勇猛氣勢,跳舞時的柔情萬種,我過目便永不相忘。
梅子問我:「現在都已經下午三點了,你今天打算走到哪裡?」
為什麼不步行呢?我有整整一天的時間,足夠到達下一個可以住宿的地方。
我說:「打算就到前面的如美鎮住一晚吧。」
我從來不喜歡看熱鬧,瞥了一眼便繼續埋頭趕路。
他們都是勇敢的騎士。我自問沒有那樣堅定的信心,比如車隨時會壞,天隨時會下雨,每一座高山都是一道阻礙,每靠近天堂一點都需要一次冒險,有時候還會被藏狗追趕。
直到我上了前往芒康的大巴,他也沒有離開,隨著汽車開動,索朗木措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盡頭。
回到一個人的旅途,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我似曾經夢見這樣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低暗的天空,無垠的土地,天與地的一寸空間里生長著隨風搖曳的黑色小野花,細細的長莖,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折斷的模樣。
以前看進藏的攻略,大家都會說,帶上一包棒棒糖,或者是鉛筆本子什麼的,遇見藏民的小孩,可以給他們一些禮物,也方便自己的出行。
很奇怪,大家都說藏民兇殘,為什麼我從甘南到這裏,遇見的藏人都如此親切?
從這裏開始,路面狀況很糟糕,岩壁顯露出破碎的岩層,據說是地殼板塊衝撞,隆起了世界的屋九_九_藏_書脊,導致了岩層的破碎和地質的不穩定。
可是,眼前一片褐色的山巒、河流、峽谷,讓我無心觀看。瀾滄江一直伴隨著路途,從河谷往上走,山勢變得陡峭。我不敢往下看,混濁的河水在怒吼著,如果一個不小心,必然會粉身碎骨,屍首全無。
下山的路很多急拐彎,可是風景已經變得秀麗多彩,有種植青稞的田地,常青的樹林,少不了的還有藏民房屋。
這輛車爬行在川藏線上,車內很擁擠,奇怪的是並不嘈雜。我別過頭,把目光投向窗外,不是為了看風景,只是想給目光找個停留的空間。
他曾經無數次告訴我,彼此可以相愛,但不要將對方的影子築成阻擋自己陽光的牆。他說愛是自由不是負擔,相愛不該為此改變生存方式。
十一點的樣子,就到了芒康縣。路邊有大大的廣告牌「芒康人民歡迎您」。
路上不時有過路的汽車和摩托車,想到在終點等著我的墨脫,內心不再孤單。
索朗木措接過之後,一直捏在手裡,不說話,也不動彈。
大巴車已經開始翻越中巴拉山口。
這段路,比在亞丁轉山的時候還艱難,因為我是一個人。
小孩不同意。這時,圍住那輛車的其他幾個小孩也看見了。我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把兜里剩的兩支棒棒糖和一塊巧克力全部塞到他兜里,再把口袋翻過來給他看。
梅子把自行車停到我身邊,拉下防塵口罩問:「你怎麼一個人走路了?他們呢?」
我低聲說:「要是如美有賣自行車的就好了!我買輛二手的山地車,跟你們一起走。」
我想,曾經的自己或許是太聰敏。而書本早已告訴我們「越笨越接近事實,越笨越明白。笨拙就是簡捷而質樸,聰明則是圓滑而又躲閃。聰明是下賤的,愚笨則直率而且誠實。」
繼續下山,又看見了瀾滄江。因為狹窄,水面依然湍急九*九*藏*書
看到孫皓和梅子,我心情那個激動,無法言說!
找了旅館住下,這家店的老闆娘非常熱情,問我打算去哪裡玩,並向我介紹芒康的景點。她說,芒康是茶馬古道進入西藏的第一站,一定要好好逛逛。鹽井那邊有溫泉,還有西藏唯一的天主教堂;莽嶺鄉有一個很漂亮的風景區,還有海通的石林……
後來,我在日記中寫道:這一路,不是因為朝拜者的足跡,也不是因為那金碧輝煌的名剎古寺,只是因為遇見了你,你是這旅途中最美的一段風景。
我和董翔的故事,早已是一地碎屑。他從未給我任何許諾,我知道,他愛的只有自己的吉他和自由組合的音符。我卻總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在某一瞬間,就忽然想起他。如果再見面,除了問一句:「你好嗎?」不知道還有什麼可說的。
梅子看了孫皓一眼,孫皓說:「如美的住宿條件不好,你還是想辦法搭個過路車到左貢吧!」
旅人在路途中給這些孩子錢,到底是對他們好還是害了他們呢?
我忽然有點想哭,掏出手機給唐立發簡訊,問:「你們到哪兒了?我到西藏界了。」
橋中間有個藍色牌子,上面寫著:西藏界。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善意的給予已經變成赤|裸裸的搶劫?
從山下沿著國道一路向前,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越野車被藏族的小孩攔了下來,團團圍住。
想到這裏,身體里似乎又充滿了力量。在這段路程中,我很深刻地體會到,只要保持著愉悅的心情,境況就不會太糟糕,身體也會很配合地保持健康。
好不容易走到西藏,一路同行的人怎麼都不見了?這種感覺,說是說不明白的。
索朗木措沒有發動摩托車,而是徒步帶著我走到汽車站。
「騎自行車連住的地方都可能沒有,你這麼想想,就要半路買輛車跟著走呀?」
不管怎麼樣,我到了左貢縣。
忽然聽九*九*藏*書到後面有人叫我:「嗨!修!」
孫皓和隊友打招呼,說好前面一個地點等著。我忽然鼻子有點酸,看看人家,那麼多人一起走,有個什麼事也有人搭把手。
他說:「我來送你。」
每一段路都是相似的,比如眼前的盤山公路,和我去井岡山、廬山、九寨溝時的路並無多少不同。習慣了高原的海拔之後,4000多米的中巴拉山口已經不算什麼。
往前走了沒多遠,我竟然又遇到了孫皓和梅子他們的車隊。
她一直說個不停。我問她:「郵局怎麼走?」
後來,我跟齊藍說這件事,她說我這麼放心坐陌生人的車,被人拉去賣掉都不知道!
整整三個小時后,當我站到拉烏山山口,忽然很想找個人來分享喜悅之情。
芒康附近的路很好,都是柏油路面。由於睡眠充足,這段路我走得很快。
好不容易來到西藏,為什麼我卻沒有心情四處遊玩?莫名其妙地感到低潮。此刻,我只想去郵局,給朋友們郵一些明信片。當然,少不了給自己郵一張。
他們真聰明!不像那輛越野,傻乎乎還不知道要停多久。
他們不能再繼續推著車陪我走,其他的隊友都在前面等著他們。
唐立很快就給我回了簡訊:「歡迎來到西藏。」
我告訴她,唐立和羅兵從稻城回理塘,就跟我告別了,他們回成都。
他倆面露得意:「我們嗖地一下就飆過去啦!」
那時候,乾糧都已經吃完了,我一個人走得毫無樂趣。有一霎,後悔自己怎麼沒有直接坐班車去左貢,要是那樣,我早就已經到了!
小孩開始拉扯我的背包,我忽然想起還剩下一些棒棒糖,便從兜里掏出來兩支,說:「給你這個吧!我真沒錢。」
我拍了拍他,說:「不是送我嗎?走,咱們去車站!」
後來,想著前面還有兩座山,心裏又有點沒底。好在讓我攔到一輛過路車,付了50塊錢,把我拉到左貢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