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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來自廢棄碉樓的詛咒

第三章 來自廢棄碉樓的詛咒

圓桌旁,坐著三個人,是杜瑜眉、老李和黃阿婆。
「嘁——告訴你吧,我已經從醫院辭職了,再也不是什麼白衣天使了!」
我知道,之前玉兒應該聽說只有兩位客人會光臨此處,我得和這個可愛女孩開開玩笑,讓她做一次判斷題。
我湊到他面前,看到數碼相機的液晶屏上,果然出現了一座掩映在綠樹中的三層建築物。
我卻有些哭笑不得。剛才迪克的那句「傷痕」與「勳章」的名言,明明是經典卡通片聖鬥士星矢里的台詞嘛。當然,這部卡通片也只有我們這個年齡的人還對此印象深刻,天知道迪克是從哪裡聽說這句話的。
這條路窄得只能容納一輛車通行,一旦遇到雙向匯車,就必須讓一輛車停在路基下,另一輛車減速緩慢通過。所以說即使杜瑜眉花了這麼多錢,卻不一定能夠達到理想的效果。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杜瑜眉會花錢買下常青谷的開發權。當然,這是我比較悲觀的想法,如果換作樂觀的想法,也可以理解為,即使要花那麼多錢修建簡易道路,杜瑜眉也願意買下常青谷修建旅社,足以見得常青谷有著超出想象的誘惑與吸引力。
空中的滑翔傘翼突然開始疾速下墜,呈四十五度向旅社方向直撞過來。我們同時發出了驚呼,但當動力傘就要撞到旅社磚牆時,又隨著氣流上升,掠過了屋頂。
玉兒似乎看出了我對黃阿婆的注意,低聲在我耳邊說:「黃阿婆是聾啞人,既不會說話,也聽不到別人說什麼,杜姐一直都是用手語與黃阿婆交流的。」
約莫十分鐘后,霍格鑽出了玉米地。他眼神陰鬱,臉色非常難看,本來就很白皙的一張臉,變得更加蒼白了。
餐廳並不大,只有四張圓桌,被屏風分別隔開。
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半老徐娘,還娃娃音,真是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從老李的話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要去的農莊式旅社,叫作常青谷旅社。自然,旅社所在的山谷,就叫常青谷,很好聽的名字。
見她眼裡都快冒出心形的星星了,我不由暗嘆,表妹究竟是什麼品位呀?一見到年輕男人就流口水,居然會對一個剃光頭戴墨鏡的非主流青年滿眼桃花。
「哈哈!你們的杜老闆真是太聰明了!」小倩由衷地叫了起來。
杜瑜眉不禁莞爾,她轉過頭,朝T字型的磚牆旅社做了個手勢,一個老態龍鍾、腰彎得像蝦子一般的老太太走出了旅社。她手裡拎著兩個紙袋,走到我們面前後,把紙袋分別給了我和迪克。打開紙袋,裏面是一件薄薄的毛衣,連商標都還沒剪。
她又轉過頭來,對老李說:「你趕快去報警!」
「好像看起來這些紙箱也不是很沉嘛。」
霍格調出剛拍好的照片,放大后,湊到眼前仔細地打量著,然後發出了一聲驚嘆:「美,真是太美了!我在這裏一定能拍攝出偉大的作品!」
一分鐘后,我來到霍格的客房中。小倩的那台粉紅色筆記本電話還擺在客房寫字檯上。
「那當然,像我這樣的資深人士,玩的動力傘,骨架都是用航天材料鈦合金製成的,結實耐用又輕便,便於攜帶……這些設備,都是我在美國特別訂製的,花了不少錢。當然啰,對於我來說,只要好玩,錢不是問題!」他的聲音陡然升高。迪克還想繼續說下去,小倩卻打斷問道:「迪克,雖然聽上去動力傘比想象中更安全,但是我以前玩動力傘時,受過傷嗎?」
我以前也去過幾趟西陵山,記得上次去的時候是夏天,上了山巔的一處道觀,居高臨下鳥瞰四方,目所能及之處全是繚繞的白雲,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磅礴鬱積,氣象萬千。道觀外古木參天,翠竹成林,遍植奇花異草,花開時節奼紫嫣紅一片。就算山下酷暑難當,山上也是涼風習習,令人流連忘返。我最喜歡的,就算光著腳丫在西陵山深處的小溪邊,搬開石頭捉螃蟹,然後把捉到的螃蟹送到附近的農家樂,做成一鍋香噴噴的油炸蟹。
杜瑜眉眼角含笑地說道:「這位老太太,是旅社的廚師,黃阿婆。旅社早就考慮到遊客無法預知常青谷里會如此溫暖如春,所以準備了各種型號的薄毛衣。呵呵,黃阿婆瞄了一眼這兩位朋友的身材,就已經知道應該取哪件毛衣了。」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清脆如銀鈴一般。
他的身影消失在青紗帳中,我只能聽到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那是他分開玉米桿時發出的聲音。片刻之後,一切靜謐了,應該是霍格找到那具屍體的所在之處了吧。
我趕緊舉起手來,朝著那位司機使勁揮手,還不住叫著:「嘿,我就是藍若海,我在這裏呢!」
「還算可以吧……」
但願如此吧,我默默合十祈禱。
這年輕男人穿著一件寬鬆得有點誇張的黑色夾克,脖子戴一根黃金項鏈,小拇指般粗細。他滿臉疙瘩,嘴唇以上鼻孔以下的鬍子剃的乾乾淨淨,下巴的鬍子卻蓄著,左邊耳朵上扎著亮晶晶的耳釘,是兩粒,十足一副嘻哈歌手非主流打扮。
其實我也不是太擔心迪克的安全,畢竟動力傘有著很大的傘翼,即使是疾速降落,也是相對而言,下落速度始終有限,更何況還有玉米桿緩衝,他應該不會受傷。
但老李卻依然冷酷地說到:「霍先生,你發生了什麼事,與我們無關。請您下車吧,否則我會報警,讓警察請您下車!」
這是個膚色白皙的男人,年約三十,頭髮很乾凈,臉上似有晒傷后脫皮未愈的痕迹。他肩膀斜背著一台尼康新款單反相機,背後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正神情緊張地望著車外。
「哈哈,你也看出來他驕傲了?」我故意提高了嗓音,想讓一路上滿眼桃花的小倩也了解一下旁人眼中的迪克是個什麼模樣。
餐廳里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過我也太了解表妹了,她戀愛的時候可以不顧一切,轟轟烈烈,如撲火的飛蛾,但抓得愈緊,拋開手時就會愈果斷,一旦確信戀愛的感覺消失了,就會拋開一切,去尋找下一個戀愛對象。
呵,過一會兒杜瑜眉一定會很鬱悶,本來她就沒想到來這裏的人會比預想多兩人,一定讓黃阿婆多做了幾個菜,但卻想不到最後來餐廳卻依然只有兩人。
「哇!真是太厲害了!」小倩贊了起來。
我走到他身邊,他立刻以極低的嗓音對我說:「藍先生,到我的客房去一趟。我有話要對你說。」
「玉兒?她是誰?」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呢。
霍格就不一樣了。他是自由攝影師,據他說,他曾經抓拍過很多車禍現場,還在大地震后親赴災區做志願者,見過無數死狀慘烈的屍體。所以聽了迪克的話,他立刻端著相機分開玉米桿,邁步向迪克所指的方向鑽了進去。
我又忍不住打擊她的積極性,說:「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得相信我,畢竟,我比你大十歲,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沒錯,本來從半山腰平台到碉樓也有一條土路的,但為了防止有人擅自去碉樓玩耍發生意外,我們把土路截斷了。另外,杜老闆還派人用磚頭堵死了碉樓的大門,甚至還用磚頭把樓上所有的窗戶都封死了。」
剛唱到一半,我就聽到餐廳入口處傳來「噼里啪啦」的掌聲。回過頭去,我看到一個膚色白皙,穿著運動套頭衫的女孩正笑盈盈地走入了餐廳中。
老李卻厲聲反駁道:「旅社現在還沒試營業,也不具備接待客人的條件。而且,藍先生,您和迪克先生是我們杜老闆花重金請來工作的,你們既然已經收了錢,就相當於與我們簽訂了工作合同,有義務跟我去常青谷。所以,藍先生,您沒有資格對我拒絕霍先生的決定指手畫腳!」
老李也如夢方醒,趕緊鬆開剎車,轟了一腳油門,麵包車如離弦之箭一般,衝過了紅綠燈。拋開了那幾個兇悍男人之後,陌生男人才停止了顫抖,臉上也稍稍恢復了些許血色。我又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揣測著他的身份。
至於非主流青年兼戶外運動俱樂部CEO迪克·韓,這傢伙則站在平台邊緣,不斷以手指長度測算著方位,還拿出風向標與風速儀,記錄著山風的狀況——他正在考慮這平台上的豁口能否成為動力傘基地的起飛處呢!
與此同時,一行歪歪斜斜但又清晰無比的字跡,出現在破敗碉樓外的牆壁上,也映入了我們的眼帘。
唉,算了,不和她計較了,誰讓她是比我小十歲的表妹呢?更何read.99csw.com況她的男朋友剛在一禮拜前不辭而別人間蒸發了。如果我再不疼她,還有誰會疼她呢?
「這是什麼?」我詫異地問。
迪克把七個紙箱留在了麵包車裡,讓老李鎖好了車門——如果覺得常青谷適合進行動力傘運動,他將進行一次空中飛行嘗試,這處平台恰是最好的起飛地點,所以暫且將設備留在此處,免得搬上搬下。
不等我多想,只聽「唰」的一聲,動力傘一頭栽進了旅社外的玉米田裡,一片玉米桿應聲倒下。
動力傘?那又是什麼玩意兒?這和杜瑜眉的商業開發項目又有什麼關係?
過了一會兒,等我們重新聚集在一起,老李一邊領著我們從平台旁的一條石板小路向下走,一邊開始談起了常青谷的狀況。
西陵山,是西川市東北部與鄰市交界處的一座山脈,是七千萬年前因地球板塊運動而造就的「背斜」山嶺,海拔較高。據說在遠古時期還遍布活躍的火山群,當然,現在那裡已經沒有活火山了。
迪克駕駛動力傘,在山谷中翱翔著,掠過旅社上空,又掠過玉米田,還不時在玉米田另一端的上方停留——玉兒告訴我,那裡就是花房所在的位置。當他掠過我們頭頂的時候,還故意抬起雙腿,揮舞著胳膊,向霍格的鏡頭方向打著招呼。
怎麼會有這麼多行李?那位杜瑜眉邀請的客人又是何許人也?我不禁心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頓時感覺額頭滑下幾根黑線,但我還是應道:「其實,我也很喜歡看卡通片呢!」
「因為——」小倩露出難得的堅毅表情,說,「前兩個莫名其妙失蹤的男朋友,都是我在醫院住院部病房裡認識的。我可不想再在病房裡認識第三個將來依然會不辭而別拋棄我的男朋友了!」
大清早,我和小倩就來到了西川市長途汽車站。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四排座麵包車裡的氣氛也變得很是和諧了,畢竟大家找到了一個可以深入交流的輕鬆話題。特別是小倩,不時問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低智商問題,令迪克始終保持著一種驕傲的笑容。
安排妥當之後,老李出了旅社,快走向通往谷口平台的上行石台階跑去。
說話的人,是斜挎單反相機的攝影師霍格。看來他已經輸入完了相機里的照片。
我只好加了一句:「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看她怎麼反駁。
翌日清晨,我只好帶著表妹一起出了門,先到她家取了換洗衣物、生活用品、化妝品,然後又來到長途汽車站。小倩擔心去了旅遊景點,我忙於工作沒法陪她,她還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也帶上了,甚至還在電腦里又新裝了好幾部電影。
你帶我走進你的花房/我無法逃脫花的迷香/
而我則發現,霍格眼神遊移,不斷朝我眨眼睛,似乎有話想要私下對我說。
玉兒大概只有二十齣頭,她將長發梳成兩根粗粗的麻花辮,垂落在兩邊肩下,看上去與小倩年齡相仿,也很漂亮,不過,小倩是那種帶有都市時尚的漂亮,而玉兒則帶有一種極淳樸的美,彷彿山谷中的一朵野蘭花般,未沾染上任何來自外界的污染。
好吧,話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這個男人渾身立刻顫抖了起來,臉色再次變得煞白一片,面頰上那脫皮未愈的痕迹也越發明顯,臉上還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看看車窗外,恐懼地懇求道:「別讓我一個人下車……那些人神通廣大,隻手遮天,不管我逃到哪裡,都會被他們抓住的……你們要去哪裡?可以帶上我嗎?」
我不知不覺忘記了方向。
敲門的人是霍格,他斜背著單反相機,很難為情地問我:「藍先生,您應該帶了筆記本電腦到這裏來吧?可以借用一下嗎?我想把今天拍到的照片輸入電腦里放大再看一看。」
其中一張圓桌上,已經擺滿了精緻菜肴。黃阿婆的手藝真是不錯,色香味俱全。各式菜肴均是由常青谷里就地取材而烹飪出來的。附近溪水裡撈出的肥魚,清蒸后澆上一層檸檬汁,再配以香草點綴。煙熏臘肉更是切得薄薄的,紙片一般,與青紅椒和蒜苗混炒。還有綠油油的涼拌野菜,當地土雞熬成的靚湯,野生番茄做成的番茄炒土雞蛋。整個餐廳都漂浮著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濃重香味。
我和小倩進車廂坐在了麵包車的第二排座椅上。趁著老李還在車外等待另一位客人,我轉頭伸手摸了摸身後的瓦楞紙箱,還輕輕推了一下。出乎我的預料,兩個紙箱輕飄飄的,輕輕一推之下,竟調了個轉,差點跌落到座椅上。
她的話音剛落,奇怪的事發生了。
杜瑜眉告訴我們,旅社因為距離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三華里山路,所以沒遷入電話線,也沒有安裝寬頻網路。但在谷口的那個平台附近,卻能搜索到半格手機信號。那信號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的,有時能連接網路,有時又不能。老李先去平台那裡試著打電話報警,如果實在無法連接手機網路,那就開車去附近的鄉鎮報警。一來一回,最多也就三個小時。
他的話真令我氣憤,我恨不得馬上摸出兩萬塊錢擲到他臉上,再吐一口唾沫,狠狠說一聲「老子不幹了行不行?」。但兩萬塊錢啊,那是真金白銀,我可捨不得,所以只好灰溜溜地不再答話。
霍格也不客氣,徑直走到表妹小倩身旁的空位坐下,而花房姑娘玉兒則坐在了我身旁。
這句話說得可真夠長夠拗口的,連聽著都覺得有些呼吸不暢。我趕緊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
杜瑜眉提醒我們,餐廳在旅社一樓,十二點半的時候,她將為我們舉行接風午宴。
「嗯,那隻能說明,你口味太重,愛吃鹽。」說起鬥嘴,從小到大,我還從沒佔到過小倩的便宜呢。
但我卻始終感覺動力傘上升的速度非常勉強,只差一點點,迪克的雙足就撞到旅社房頂了。如果真是迪克故意為之,那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如果是因為技術欠缺而造成的,那他差點又為自己的身體添加了一枚男子漢的勳章。
那是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橫躺在玉米地的中央。很顯然,那是一具屍體,因為喉嚨處有一處赫然的血洞,應該是被利刃割斷的。但這還不算觸目驚心,真正令人無法呼吸的,是屍體的胸口,被剖開了一條長長的裂口,露出裏面血紅的腹腔。
「叫我迪克就行了,別叫我韓先生,聽上去讓人覺得不自在了。過去我在美國的時候,人人都管我叫迪克!」他像西方人一樣聳聳肩膀,然後說,「沒錯,動力傘聽上去似乎很危險,畢竟是翱翔在空中的運動項目嘛,充滿著許多未可知的危險。但是,只要做好設備上的充分準備,其實還是很安全的。這些紙箱里,除了動力傘和發動機之外,還有頭盔、飛行服、高度表、防寒手套、備份傘、衛星定位儀、弔帶、防滑登山鞋……」
霍格走到我身邊,默然無聲地把相機遞給了我。
非主流青年迪克卻對陌生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用誇張的語氣問:「你幹了什麼?為什麼會有人追殺你呀?」
我不禁緊蹙眉頭,心涼了半截,暗暗對自己說:「旅遊區的一大命門就是交通問題。這樣的小路,與機耕道根本沒太大區別,又如何吸引外來的自駕游旅客呢?」
上個世界80年代中期,一群充滿了浪漫與幻想的法國滑翔傘愛好者,在原有設備的基礎上,為滑翔傘加掛了小型發動機,利用發動機帶動螺旋槳,在螺旋槳推力和滑翔傘升力的作用下,實現滯空時間更長的目的,同時還能在平原地區自由起降。
而表妹小倩似乎也忘記迪克,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這位曾惹來黑道追殺的自由攝影師,兩人不斷將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偶爾還會露出只有他倆才能懂得意思的會心微笑。
迪克卻像沒感覺到我的拍打一般,只是兩眼空洞地望著我身後的天空。幾秒后,他才恢復了神智,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慄,眼神中也充滿了恐懼。
不過,我還是看得出,杜瑜眉身穿的職業套裝絕對是一線時尚品牌,全身上下的打扮應該不會低於萬元。
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膽子很大的人,雖然無法分辨迪克說的是真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一個不好笑的玩笑,可我還是沒有膽量鑽入茂密的玉米田裡一探真偽。
「求求你,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吧……」
「碉樓?」九九藏書小倩好奇地問。
我不免有點納悶,一家正待確定營銷方向的農莊式旅社,為什麼會請來這麼一位非主流青年前去考察呢?這傢伙又是何許人也呢?
說起動力傘,首先得提一下滑翔傘的概念。
長途站離我住的地方有點遠,我納悶為什麼要在那裡上車,杜瑜眉溫柔地向我解釋,除了我之外,她還得接另一個人去那處幽靜山谷,而那個人住的地方就離長途站很近。
「這麼說,你的攝影技術一定非常棒了?」
「霍先生,我是美國獨資迪克戶外運動俱樂部的CEO迪克·韓。現在我正式邀請您加入我的公司,成為我的專屬攝影師。這次我去常青谷考察當地能否成為動力傘基地,請您帶著您的相機,和我一同前往,為我拍下動力傘翱翔藍天的精彩瞬間。」
「我們放大看看這張照片,你看能夠看到什麼?」
「真不錯呀!迪克確實有一套!」我身後傳來了杜瑜眉的聲音,她凝視著空中的滑翔傘,喃喃說道,「我請迪克來這裏考察,果然沒請錯。」
戶外運動俱樂部CEO?
「怎麼了?」我分開玉米桿走過去,彎下腰毫不客氣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力度還用得不輕。
不過,從常青谷這個名字來看,顧名思義,莫非那山谷真是一處冬暖夏涼的所在,一年四季都花開不敗?如果真是這樣,只要交通方便,倒也有可能成為一處吸引都市遊客的熱門景點。畢竟到了冬天,能找到這樣一個既能休閑又能避寒的地方,是可遇不可求的。當然,如果常青谷還有幾眼溫泉,那就更好了。
這在旅遊規劃上,也是個命門所在。如果景區有遊客突發重病,必須夜晚送醫院救治,那麼這條路就會成為阻礙送醫的關卡。
「我們在旅社旁種植了一大片玉米田,呵呵,都是不同月份種植的,分別能在不同的月份得到收穫。以後遊客入住后,隨時都可以吃到當天剛摘下的新鮮玉米。玉米品種是從西雙版納引進的小個糯苞谷,又香又甜。我們還修了一個很大的花房,裏面栽培了各種名貴花木。谷底的土壤,大部分是由遠古火山灰堆積而成,營養豐富,花房裡的花木培植成活后,移到山谷里,均能繼續生長。假以時日,常青谷將會成為一處天然名貴植物園。只要路一修好,遊客肯定會紛沓而至,如果迪克先生願意將這裏作為你們俱樂部的動力傘運動基地,那麼你們的動力傘表演絕對能夠成為常青谷吸引遊客的一大賣點。」
在四排座麵包車的最後兩排,堆滿了大大的長寬高均為八十公分的瓦楞紙箱,足有七個之多,其中五個紙箱佔據了整個最後一排座椅,另外兩個紙箱則佔據了第三排座椅的一半。
我不由得回頭看了看後面兩排椅子上擺著的,那六個長寬高均為八十公分的瓦楞紙箱,問道:「韓先生,這些紙箱就是動力傘運動的必需設備?看上去蠻多的呀!」
在長途站外的停車場,我很快就看到一個舉著寫有我名字「藍若海」紙牌的中年男人,這男人長得高高瘦瘦,年近五十,臉很黑,一副溫和敦厚的模樣,長相沒什麼特色,估計一走入人群馬上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他站在一輛白色的四排座麵包車旁,正焦急地四下張望。我猜,他應該就是接送我的司機吧。
「嗯,沒問題!」我轉身從旅行包里取出一台小巧的粉紅色筆記本電話,遞給了霍格。這台電腦是小倩帶來的,本來她以為這次到常青谷來她會很無聊,所以拷了很多電影放在電腦里。至於我的筆記本電腦,因為裏面有太多商業資料,所以我並沒有借給霍格。
「還有一小時。」
我趕緊擺擺手,說:「沒事,我沒生氣。」
「那你是否擅長拍攝體育方面的照片?」
餐廳里又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嘲笑聲,霍格連忙笑著對我說:「藍大師別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大概是因為沒預料到小倩和霍格的到來,紙袋沒有他倆的份。但老太太只是瞄了一眼小倩和霍格的身材,便轉身向旅社走了進去。
你問我要去向何方/我指著大海的方向/
而小倩則豎起大拇指,對霍格說:「霍攝影師真是厲害,接得太妙了,一句話就把我表哥說服了。」
迪克降落的地點就在玉米田邊緣。我與霍格最先趕到迪克身邊,看到滑翔傘翼平鋪在一片玉米桿上,迪克身上似乎沒有任何傷痕,但他卻躺在玉米地里一動不動。護目鏡已經取下了,他瞪大眼睛,眼神迷茫,臉色也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彷彿冷藏過的屍體一般。
那是一種彰顯著生命蓬勃力量的翠綠,布滿整個谷底,真不愧「常青谷」這個谷名!在翠綠環繞之中,有一座帶尖頂的呈T字型的兩層建築物,那應該就是常青谷旅社吧。我不禁覺得很是納悶,為什麼在隆冬季節,卻能看到如此令人心曠神怡的青翠綠色?
而所謂動力傘運動,就是運動員駕駛動力傘飛行器,在平地完成起飛升空,低空完成規定競賽的飛行任務,比如踢倒事前設定的標杆、或是繞過標杆、定點降落等。還有更高要求的競賽任務,則是延時留空、尋找地圖、精確時間領航、速度競賽等。
看來旅社裡的人都已經坐在這裏等我們了。
「什麼?!」我強迫自己定下神來,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好,老李旋即告訴我們,只需沿石板鋪成的台階下行十分鐘,就可以下到谷底。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在山谷之上的半山腰,這裏恰好有個豁口,站在平台一般的空地上,可以由上至下鳥瞰到常青谷的全貌。
「腹腔里空無一物,所有器官都不見了。」霍格語氣低沉,彷彿心理遭受了極大打擊。
我順手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正準備坐上去的時候,這位李管家卻陡然提高聲音的分貝,開口說:「對不起,藍大師,這個位子已經有人了,請您和您的女助理坐在第二排吧。」
「是這小子故意這麼乾的吧?」老李有點生氣地說道。
你的驚奇像是給我讚揚。
天空中,漂浮著一朵展開的天藍色滑翔傘翼。傘翼下方,拉拽著操縱繩的,正是戴著頭盔腳蹬登山鞋的迪克·韓。他戴了一副足足遮蓋了半張臉的護目鏡,我們看不到他任何表情。傘翼在空中時而隨風盤旋,時而又扶搖直上,迪克看上去很是瀟洒。
這就是資深動力傘專家在常青谷里的首秀?我差點快要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了。
「他在常青谷里四處閑逛,與我閑聊了幾句后,但沿著去谷口的石台階上行,大概現在已經快到谷口了吧。不過,我不太喜歡他,他說話的語氣太驕傲,太喜歡吹牛。」
不過說心裡話,我還是有點鬱悶,杜瑜眉一定把另一位客人看得比我更重要,所以才會選擇離那個人更近的地方上車。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覺得車身重重顛簸了一下,差點讓我從座位上跌了下來。睜開眼睛一看,卻看到麵包車已經駛下了通往鄰市的國道,轉入一條由碎石子鋪就的小路中。
這條小路在前五十分鐘,一直是沿山勢上行的。但到了最後十分鐘,卻突然急轉直下,沿一條斜度坡陡的彎曲坡道向下而行,很是險要。好在一路上我們都沒遇到交匯的其他車輛,所以還不需要停車讓路。
「啊!一定是迪克在玩動力傘!」小倩大聲叫了起來。
昨天夜裡,我查收到那張快遞來的銀行卡里確實有兩萬塊錢后,很快就接到了一個自稱杜瑜眉的女人打來的電話。
其他幾人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只有老李早有準備,他穿了兩件薄毛衣,脫去一件恰好合適。
「她就是玉兒。」杜瑜眉笑著介紹道。
你不知不覺已和花兒一樣。
嘿,我還真沒想到霍格居然也是血腥電影的愛好者,正合表妹的胃口。
小倩一直在與迪克聊天,但迪克的態度始終有些狂傲,言及必談「我在美國時怎麼怎麼,我在美國時如何如何」,令我大倒胃口,最後乾脆閉上眼睛養起了神。
小倩也發出一連串讚歎。
我們在旅社外見面時,我就顯得狼狽多了。沒想到谷底竟然比谷外溫暖了那麼多,穿越玉米田時,腳踏在鬆軟的泥土上,能依稀感受到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陣陣熱氣。我脫掉羊駝毛休閑西裝,挽在臂彎,裏面還穿著一件厚毛衣。才走十分鐘下坡路,但背心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液,將保暖內衣完全浸潤濕透,披在肩后的長發也濕得糾纏在https://read•99csw•com了一起。
杜瑜眉,從相貌看,大概三十七八歲,長得平淡無奇,眼神時常無意流露出歲月所造就的滄桑感。她用一根黃色髮帶將長發全束到了腦後,因此額頭顯得有點高。她的嘴角還有一顆很醒目的媒婆痣,這顆痣讓我看到她時,總覺得有點滑稽的感覺。
霍格開始放大這張碉樓的照片,並不斷移動著照片。幾秒之後,我看到了碉樓的黑色牆面。牆面上,似乎有很潦草字跡般的塗鴉。
我告訴杜瑜眉,霍格或許要晚一點,吃飯不用等他。但杜瑜眉卻笑了笑,答道:「我們還是等等他吧,反正我們還得等玉兒呢。」
又向後翻了一張照片,竟是屍體腹腔處的特寫。一股難忍的嘔吐感從喉頭下方油然而生,我趕緊扭過頭來,狠狠吸了幾口氣,才壓抑住了嘔吐的慾望。
表妹眨了眨眼睛,答道:「你一定猜不到,我們在聊電影。哈,是聊歐美血腥恐怖片!」
「我是常青谷旅社的管家,李孟輝,你們管我叫老李就行了。」他回答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很小,很客氣,臉上的困惑表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在他看來,所謂營銷策劃大師,身邊有個漂亮的女助理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這個……這個……」
儘管常青谷我還是第一次來,但這裏已經給了我一次又一次意想不到的「驚喜」。
自由攝影師霍格取出單反相機,取下鏡頭蓋,加上廣角鏡,開始連續按動快門,拍下一張張照片。
車內的乘客們也發現路程的險峻,紛紛沉默不語,死死抓緊座位旁的扶手,不敢動彈,擔心稍一動彈就會影響車輛的平衡。還好是白天,如果換作夜晚,我真是無法想象如何才能安全駕駛汽車在這條險要的山路上行駛。如果不出意外,我猜交通管理部門會要求這條道路嚴禁夜晚行車。
我有點鬱悶,難道杜瑜眉還請了另一位營銷策劃專家嗎?不過這倒也無所謂,反正兩萬塊真金白銀已經被隨即轉入我自己的賬戶,落袋平安了。景點的營銷策劃,我以前也沒少做過,完全稱得上駕輕就熟,於是我立即愉快地答應杜小姐,我一定準時前往。
我向杜瑜眉介紹了小倩與霍格的身份,當然,介紹霍格身份時,說的是迪克的專屬攝影師,杜瑜眉將我們請入旅社中,旅社有著西洋庭院的漂亮前庭,前庭外是一條小徑,小徑兩側種著兩排青翠欲滴的低矮松柏,腳下則鋪著碎圓石和銀白色的細沙。
昨天接到杜瑜眉電話時,我聽到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嗓音,原本以為她會是個容貌靚麗的年輕女人,還期望著能否憑藉我自身的魅力,在遠離城市的幽谷中尋得一段艷遇。但在旅社外的玉米田旁,當我見到傳說中的杜老闆時,不由大失所望。
大概是見著美女了,韓先生的語調也溫和了許多,趁著管家老李發動引擎時,便開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向我和小倩做起了動力傘知識掃盲問答。
儘管誰都知道迪克是在以戲謔的方式虛張聲勢,但也讓老李徹底沒了輒,他只好攤開手,無奈地說:「好吧,好吧!我聽你們的,就讓霍先生一起去常青谷吧。」
「哦,那是碉樓,以前這裏的山民修建的。」老李走過來瞄了一眼相機液晶屏,滿不在乎地解釋道。
「這裏為什麼會四季如春呢?那是因為谷底有溫泉,地熱豐富,地表溫度四季都保持著接近春季的恆定數值。山谷佔地約二十公頃,我們杜老闆已經買下了五十年經營開發權,後續投入當然就是拓寬通往這裏的簡易道路,但因為修路需要伐木,得打報告給林業部門,得耐心等候回復。所以現在還只是暫時將原來一條當地的土路鋪上碎石子,將就用一用罷了。」
「擾碉樓寧靜者,必須遭受開膛破肚這酷刑!」
啊哦,小倩一下子就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她表哥了。我不禁有點汗顏,擔心杜瑜眉會不會認為我是帶表妹來常青谷里混吃混住了?
老李將車速控制得很慢,一直凝視前方,生怕出一點問題。
老李站在一旁得意自豪地微笑著,他似乎早已預料到我們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哦,原來是位花房姑娘呀!」我不禁輕聲哼唱起那首著名的歌曲。
玉兒點了點頭,說:「喜歡,我最喜歡看卡通片了。」
霍格苦苦求饒,但老李絲毫不為所動,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
我身邊的小倩絲毫沒聽出韓先生話中的譏諷意味,卻瞪大眼睛沒心沒肺地問道:「動力傘是什麼呀?」
原來如此,看來只要林業部門同意了杜瑜眉的伐木報告,這處農莊式旅社還是大有可為的。我的情緒也不由得振奮了起來。
那是一種「嗡嗡嗡」的聲音,彷彿從空中傳來一般,有點像馬達轟鳴。
「那麼,以後路修好了,碉樓也能成為一個景點嗎?」
說完后,小倩還補充了一句:「既然你有著策劃大師的名號,身邊卻沒有一個拎包拿手機的助手,算什麼大師風範呀?多丟人!別人看到了會笑話的!表哥,就讓我來當你的助手吧。」她聲音嗲嗲的,完全讓我沒法再發火。
糟糕!莫非出了什麼意外?
我故意調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藍大師?說不定我是迪克·韓呢!」
呃,喜歡看血腥恐怖片就叫有內涵?那麼,我也很有內涵啊。
我立刻下了車,凜冽的山風頓時讓我打了個寒顫。看看表,現在是中午十二點,雖然天空中掛著淡紅色的冬日,但我一丁點也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
老李解釋:「玉兒是常青谷里的農藝師,負責在花房裡培植各種名貴花木。呵呵,她出生在距常青谷約有三里地的一座山裡,雖然從未學過農藝與苗木栽培,但畢竟是山裡長大的女孩,天生就知道各種花木的習性,她才來常青谷一個月,但我們每個人都很欣賞她的工作。」
老李還沒介紹完,這位美籍華人韓先生便遞一張名片給我,上面寫著:美國迪克戶外運動俱樂部CEO、動力傘運動資深專家——迪克·韓。
美籍華人?杜瑜眉請一個美籍華人去常青谷幹什麼?迪克·韓,應該不是什麼營銷專家吧。在這個圈子裡,我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號人物。
而且我也猜出了為什麼杜瑜眉會邀請韓先生去常青谷,她應該是想讓韓先生看看,常青谷是否適合舉辦動力傘動力傘運動比賽,甚至是否能夠成為動力傘運動基地。
老李搖搖頭,說:「碉樓早就年久失修,成為危樓了。如果修葺,必須得到文物部門的許可,而且還得按舊貌複原。就算有遊客去遊覽,從投入產出來看,也是得不償失的——造舊,比翻新花的錢多得多了!我們也不能因為這麼一樁平平常常的碉樓,就專門另收門票吧?呵呵,收門票的話,估計也沒幾個遊客去遊覽了。」
我顯得有些尷尬,趕緊岔開話題,問玉兒:「你在花房外見到迪克了?他在幹嘛?」
當我們下行了大約五分鐘的時候,霍格突然凝視著剛拍的一張照片,放大后,發出一聲驚呼:「呀!那裡有幢樓!」
哈哈,我的心理真是陰暗!
老李展望著美好的未來,迪克不住頜首,表示同意。
而這時,非主流青年迪克卻陰測測地冷笑了起來。
我在客房裡換了一件薄型內衣,套上黃阿婆送來的薄毛衣,果然很合身。我正準備敲門把隔壁的小倩叫出來一同去餐廳,卻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比起小倩,迪克顯然聰明多了,他根本就沒打算問這樣的問題。
所幸老李駕駛技術出眾,經過十分鐘有驚無險的驚魂記之後,四排座麵包車停在了一塊很小的平地上,前面,則沒路了。然後,老李回過頭來,對我們說:「這裏就是谷口了,前面沒路,只能靠步行才能走到旅社去。」
滑翔傘自上個世紀70年代在歐洲誕生。一位名叫貝登的法國登山家用方形滑翔傘從阿爾卑斯山山腰起飛,以操縱桿掌握傘翼角度,控制降落傘飛行方向,最終成功在山腳安全落地。從此之後,這項新的運動項目受到了人們的青睞,並不斷對設備進行改造。但不管怎麼,滑翔傘依然無法改變其只能從高處起飛的事實。
走到司機面前,我指著小倩,說道:「這是我的助理,安悅倩。」
這應該是另一位客人帶來的行李吧。
老李也向我們詳細介紹道:「嗯,碉樓。以前西陵山脈的深處鬧過土匪,常青谷這樣的好地方,自然是土匪的覬覦之處。山民為了防範土匪,就倚靠山壁修建了read.99csw.com只有唯一入口的筒子式磚樓,牆體以碎石子混合黃膠泥砌成。你們注意,碉樓的一樓是不設窗戶的,只在樓上留很小的窗戶。而樓上的窗戶,也不是真正的窗戶,而是射擊孔,用來向土匪射擊。考慮到土匪可能從各個方向進攻碉樓,為了防止出現射擊死角,所以倚山壁而建的碉樓都修建成了半圓形,每個角度都有射擊孔。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幢碉樓,大約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據說還進了文物部門的保護目錄。」
我連夜準備外出的旅行包時,卻不小心被表妹小倩發現了,她得知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一處待開發的旅遊景點,便纏著非要跟著我來不可。我一再跟她說,我是去工作的,但小倩不依不饒地譴責我,「哥,比你小十歲的表妹不幸失戀了唉,你就不可憐可憐她,帶她出去旅旅遊散散心嗎?」
我循著他的目光向右側車窗外望去,見到幾個身著黑色西裝眼神兇悍的男人正站在停車場四顧張望著,而闖入車內的陌生白皙男人則不住地發著抖。
小倩為了反駁我這句話,開始絞盡腦汁,但怎麼都想不出合適的話語。而這時,餐廳入口傳來了一個聲音:「那隻能說明,你已經無路可走了。」
霍格倒是很敬業,自從進入常青谷中,他便端著相機不停拍著照,大部分照片,他都以迪克為主角,當然也為我和小倩拍下了不少照片,就連杜瑜眉和老李、黃阿婆也成為了他的拍攝目標,雖然不知道迪克究竟會不會給他工資,但或許他真的把攝影當做了自己的生命,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能讓生命停頓。
但迪克卻婉拒了用餐的邀請,他把隨身攜帶的背包扔在客房裡,便摸出幾個麵包,獨自一人出門去觀察常青穀穀底的地形——他準備下午就進行一次動力傘飛行。迪克有著很西方化的思維,畢竟收了杜老闆的錢,他就得以工作為上,替杜老闆把事做好。
但是在死人麵包車的這個陌生人,看上去怎麼都與商業間諜掛不上號。
我也聽說過碉樓的說法,據說那是山民為了防匪、防澇,以及自身居住而修建的堅固堡壘式建築。但具體情況如何,卻知之甚少,這也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碉樓呢。
我有些看不過眼了,對老李說:「讓他跟我們一起去常青谷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他以旅客身份住進常青谷旅社裡,反正你們的旅社遲早也要投入使用后,先讓霍先生作為試營業的服務對象,也沒啥關係嘛。」
哈,我不禁暗笑。一個小小的旅社,又能算什麼機密商業行動?不過想一想,也覺得老李說得有一定道理,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說不定這個「常青谷開發計劃」已經讓杜瑜眉投入了所以資金,她把這個項目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粗心會有競爭者從中作梗也是正常的想法。
韓先生這番深入淺出的介紹,基本上令我知道了動力傘是一項什麼樣的運動。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表妹已經從前男友失蹤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且她也已經不再對那位非主流青年迪克感興趣了,她把興趣完全轉移到了這位自由攝影師霍格的身上。
我趕緊打斷小倩的話,有些事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好奇心會殺死貓的。霍格之所以沉默,就是為了不把我們也牽涉進未知的漩渦。從這一點上,我還是蠻欣賞他的做法。
小倩與玉兒不停發出驚嘆,霍格也取出單反相機,衝出餐廳,先上樓取下了他的背包,然後在旅社外尋找合適角度,對著天空拍攝著鏡頭。他一會兒站在旅社外的小徑上,一會兒仰躺在地面上,捕捉著空中的畫面,還不時從背包里取出其他鏡頭,長焦、短焦、廣角,更換後繼續拍攝著照片。
一路上,老李沉默不語,他似乎因為霍格的加入,心情受到了極大的影響。霍格也不怎麼說話,大概他還沒從逃亡的驚悸中解脫出來吧,他只是一直豎著耳朵,傾聽著小倩和迪克的聊天。
幾分鐘后,我與小倩準時於十二點半來到了餐廳里。
霍格頓時沉默不語,將視線轉向車窗外。
「那當然,我抓拍的照片,拿過多次最佳新聞攝影獎的。攝影技術倒在其次,但我拍的照片構圖相當好,有創意。創意,才是圖片的靈魂!」
黃阿婆的手藝真是太好了,圓桌上的菜肴基本上被一掃而空。我們結束酒席后,準備各自回客房睡午覺,當餐廳里眾人都不再喧嘩的時候,我們同時聽到窗外傳來了異響。
你說我世上最堅強/我說你世上最善良/
呆在旅社餐廳里的人,除了又聾又啞的黃阿婆之外,其他人全都大驚小呼地衝出旅社,向玉米田狂奔而去。
老李愣了愣。立刻堅決地說:「不行,我們正在進行一項機密的商業行動,事關重大,決不可能帶你一起去!」
玉兒卻撇撇嘴,說:「別騙我了,剛才我在花房外見到了那個戴金項鏈的光頭。他才是迪克呢。」
「藍先生,我想讓你看張照片。」
他點點頭,又說:「屍體旁沒有留下太多血跡,兇案的第一現場應該不是在玉米田中。」
「文物部門不來管你們堵門封窗嗎?」小倩又好奇地問道,她真是滿腦子的「十萬個為什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迪克坐在副駕駛座上,使勁拍了一把老李的大腿,高聲叫道:「還愣著幹什麼?快開車呀!」這突然而來的刺|激,顯然令他的腎上腺素過度分泌了。
小路兩旁也全是粗粗細細的光禿禿的樹榦,儘管葉片都已落盡,但遠遠近近密密麻麻的樹榦,依舊遮蔽了視線,無法看到更遠的地方。這些樹榦都相當高,所以大部分的日光都被擋住了,通往森林深處的小路,顯得陰晦暗淡。只容一輛車前行的狹窄小路,路況相當糟糕,碎石子不時從麵包車的輪胎下飛迸而出,砸在路邊的樹榦上,形成一個個緩緩滲出樹液的小坑。
但現在已是十一月了,小溪里早沒螃蟹了。我因為從未在冬天去過西陵山,因為上面到了冬天實在太冷。別說人跡罕至的山峰上整個冬天都積著雪,連有人影的地方,道觀里的道士也會跑下山避寒,就更別說遊客了。
可這不守信諾的死女娃子,本來昨天夜裡答應了為我拎包拿手機,卻一出門就把旅行包掛在了我的脖子上。旅行包里有兩部筆記本電腦呢,她的和我的,真的很沉啊!
我將視線落在了相機的液晶屏上,立刻看到一張慘不忍睹的照片。
我這才想起,昨夜杜瑜眉打來電話時,說過還有一個人會和我一起去旅社,那個人的住地就在長途站附近,難怪這麼快就搶走了副駕駛座這個視野開礦的黃金座位。不過,現在那個人並沒在車上,大概是去上廁所了吧。
我正詫異之際,管家老李已指著我,客氣地對那光頭青年說道:「這位是藍若海,著名的商業營銷策劃大師。他身旁那位,是他的女助理,安小姐。」然後又指著光頭,對我說:「這位是迪克·韓,美籍華人……」
見老李還在猶豫,迪克又笑嘻嘻地說道:「怎麼?藍大師可以帶他的漂亮女助理一起去,我就不能帶我的專屬攝影師一起去了嗎?你準備搞性別歧視嗎?我可是美國公民哦,如果必要的話,我會通過美國大使館向你們當地工商部門提出抗議!」
衝出幾個街區,老李停下車,回頭對這位陌生闖入者冷冷說道:「好了,你已經安全了,可以下車了。」
我趕緊坐好,恰在此時,老李拉開車門坐到了方向盤前。與此同時,一個冬天還戴著墨鏡剃著光頭的年輕男人坐在了副駕駛座上,「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於是我抬頭問老李:「還有多久能夠到達常青谷?」
他驀地扭過頭,伸出手臂,指著玉米田深處,語無倫次歇斯底里地大聲叫道:「玉米田裡有具屍體……真的!一具屍體!好恐怖!如果不是我在空中翱翔,從山穀穀底的平地望去,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全是這樣的碎石子鋪成的小路嗎?」
我忍不住將頭偏到一邊,問玉兒:「你喜歡看電影嗎?」
聾啞人能做出這麼一桌好吃的飯菜,顯然下過很多苦心,我不禁有些默然。
這是一幢小樓,呈半圓形,就像一座圓形穀倉被剖成了兩爿,緊緊貼著與谷口平台差不多高的一面山壁上。小樓很破敗了,牆面千瘡百孔,原本紅色的牆磚的顏色也幾乎脫落殆盡,只剩一片骯髒的暗紅。有點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小樓一樓沒有一扇窗戶,只在二樓、三https://read.99csw.com樓有窗戶。
但杜瑜眉似乎並不介意,只是招呼霍格趕快入座。
我不由得搖頭嘆了口氣。難怪當初老李如此執意反對霍格加入,就是擔心霍格是否商業間諜。修這條路,而且還是長達一小時車程的小路,儘管如此簡陋,也起碼會耗費接近百萬的資金。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想必讓杜老闆當時下決定時吐了不少血。
等在玉米田外的杜瑜眉和老李,得知真在青紗帳中發現了屍體后,杜瑜眉當機立斷,立刻高聲說道:「所有人全部回到旅社中去,緊閉房門!」
司機朝我望了一眼,先是面露喜色,但當他看到我身邊的小倩,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或許那位名叫杜瑜眉的年輕女人,給他說的是只有我一個人來吧。
迪克笑了,這次是爽朗的笑。
所以我很納悶,為什麼那位杜瑜眉女士會選擇在這個時機,邀請我和迪克造訪常青谷呢?就算需要提前規劃,也沒必要在這初冬的時節上山吧?
麵包車在一個小時候駛入了西陵山區。
韓先生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惑,立刻以一種不屑的語氣說道:「動力傘,沒聽說過吧?那是一種極為時尚張揚的現代戶外運動,但卻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玩家不僅得有錢有閑,還必須擁有超人的膽量與勇氣。」
看來我和玉兒都會被小倩歸類為沒品位的一類人中。
真是考慮得太周到了。
我看到在四面環山的山谷之中,是一片綠油油的顏色。
駛出長途站停車場后,老李一直將車行駛得很平穩,速度不快不慢。大約十分鐘后,我們所乘坐的麵包車來到了城區與郊區的分界處。這片區域的交通管理向來有些混亂,到處都是規劃得欠缺合理的紅綠燈與人形橫道,所以老李也將車速降低了許多,不時停車等待紅燈完畢。
「什麼?!你辭職了?為什麼?」
「什麼照片呀?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小倩好奇地插口問道。
紅燈剛轉為黃燈,再過三秒就會變成綠燈,老李緊踩剎車轟了一腳油門,正準備起步,一個人猛然衝到了我們的麵包車側面,一把拉開了後車門,鑽進車內,他一進來,就歇斯底里地大聲喊道:「快開車!快開車!救命!救命!有人在追殺我!救救我,我可以給錢!」他一邊說,還順勢拋出了一把百元大鈔。
「當然受過傷!哪個玩動力傘的人沒受過傷?哈哈,不過在我們圈子裡一直流行著一句名言:傷痕,是男人漢的勳章!」
不過,我發現這位慈眉善目的黃阿婆兩次送來薄毛衣的時候,始終一言不發,但或許是她老人家天生沉默寡言吧,我也未多加理會。
霍格點點頭。
表妹又低聲說:「我在車上和迪克也聊過電影,沒想到那傢伙居然只喜歡看卡通片,真是沒品位。還是這位攝影師,有內涵多了。」
我這才明白迪克的用意,哈哈,他可夠狡猾的,我也不由得對他生出了些許好感。
「嘁——」小倩卻不滿地反駁,「人家不叫驕傲,那是個性的張揚。」
只有究竟有什麼樣值得一看的景色,這位聲音很好聽的杜小姐卻賣了個關子閉口不答,只是說我到了后自然就會知道。她還告訴我,翌日上午九點,她會派車來接我,上車地點定在西川市長途汽車站。
我們一起移步來到餐廳窗邊,探出腦袋向空中望去。
霍格又調整了一下顯示屏的對比度與亮度,喃喃地說:「在數碼相機上,我只是恍惚覺得碉樓的牆壁上似乎塗著字跡。吃飯前我把照片輸入到電腦放大后,才看清了牆壁上寫的是什麼,本來以為是某種開玩笑似的詛咒,但是見到玉米田裡那具破開腹腔的屍體……」
小倩輕聲在我耳邊嘀咕道:「耶,杜姐的嗓音是娃娃音哦,像林志玲一樣。」
霍格在下山的路上,一直擺弄著他的寶貝相機,朝前後左右各個角度拍攝著照片。
「我哪是旅遊?是工作啊!再說明天是工作日啊,你不去上班嗎?我是看不起翹班躲避工作的人了,特別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我忍不住和她鬥起嘴來,儘管我以前從來都沒斗贏過這古靈精怪的表妹。
真是有病,他們居然在吃飯的時候聊那些血肉模糊的恐怖片?真是倒胃口。
杜瑜眉告訴我,她投資在西川市遠郊的西陵山脈中接了一塊地,座落於一片幽靜山谷之中,那裡有一所農莊式旅社,旅社外有很值得一看的景色。
但當我走到平台的邊緣,在山勢自然生成的豁口前,放眼向下望去的時候,卻禁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嘆。
說完后,迪克偏過頭,狡黠地對老李說:「現在霍先生已經是我的專職攝影師了,你可以讓他跟我一起去常青谷了吧?」
原來如此。
我拉開後車門,剛探了個腦袋進車廂,就不由得吃了一驚。
大概是因為喝了一點酒,原本一直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霍格,在接風宴上竟不時妙語如珠,引來陣陣笑聲,令酒席上的氣氛很是活躍。
霍格接過電腦,說了聲謝謝后,又說:「我大概會晚幾分鐘去餐廳,麻煩您給杜老闆說一聲,吃飯不用等我。」
就在我們走到分界處最後一盞紅燈前,右手側是一處停車場,眼看再過四十五秒就能進入暢通的地界,突然一件意外的事發生了。
霍格一邊說,一邊熟練的打開電腦。電腦啟動完畢后,他打開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個文檔,裏面全是圖片格式的文件。霍格點開一張照片,液晶屏幕上出現了一幢破敗的房屋,正是我們下山時看到的那幢廢棄的碉樓。
霍格所說的,豈不是傳說中的開膛破肚嗎?
杜瑜眉為我們分配房間,每個人都在旅社二樓得到了一間客房。客房裝修得很樸素,單人床、寫字檯、衣帽間、單獨衛生間,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我和小倩的房間門挨著門,迪克和霍格則住在我們對面的客房裡。
玉兒朝我點點頭,說:「你就是藍大師吧?您剛才唱的歌可真好聽!」
時候已經不早了,正是正午時分。
剎那間,車內紛飛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而我和小倩,迪克,老李則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看到小倩與玉兒在玉米田外正以疑惑的眼神望向我們,為了不嚇著兩個女孩,我趕緊讓霍格結束了恐怖的介紹,然後將杜瑜眉和老李招呼了過來。
接風宴大約持續了四十多分鐘,臨到結束時,趁著霍格去洗手間,我側過身問表妹:「你和攝影師聊什麼呢?聊得這麼投機。」
剛走入玄關,黃阿婆就送來了兩件未拆包裝的薄毛衣,遞給小倩與霍格。
再抬頭向天空望去,我看到動力傘再次疾速降落,迪克懸在空中的雙足正慌亂地搖晃著,彷彿垂死掙扎一般。
「你笑什麼?」小倩問。
迪克瞧了瞧霍格斜背著的單反相機,問:「霍先生,你是自由攝影師?」
原來如此。這種半圓形碉樓,我過去在雜誌報紙上也看到過介紹,在西陵山區里應該有不少這樣的碉樓。
但迪克首演失敗,作為一路上看他不順眼的我,現在去湊熱鬧看看他出洋相,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一件事呀。
我咽了一口唾沫,心執怨念地暗想,居然還要步行?看來這常青谷開發計劃必定死路一條了。
「可是……如果不修復,萬一有遊客看到碉樓覺得好奇,擅自跑去玩,在樓內出了意外,那可就糟了。」
麵包車沿著盤山公路國道攀援而上,我已經能夠看到車窗外極遠處山巔上的皚皚白雪。但還好,這條通往鄰市的國道,海拔還不算高,加上又只是初冬,雪沒下到這裏來,但路旁兩側的樹木也幾乎落盡了葉片,只剩光禿禿的樹榦。
「是的。就這條路,也是杜老闆花錢請附近鄉民來修整的。」
陌生人的嘴唇努了努,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叫霍格……我是自由攝影師,以拍攝各種圖片出售給報紙雜誌為生……前段時間,我拍到了一些令人頗感意外的照片……照片一旦公布,會有人從中遭受巨大經濟損失,損失額估計上億……那些人為了避免受損,就必須阻止照片公開……所以……」
我再次注意到,那位黃阿婆在整個用餐過程中,始終一言不發,自顧埋頭吃飯,真是奇怪,難道她是啞巴嗎?
老李笑了笑,說:「杜老闆沒請修路的施工隊去堵門窗,而是找另外的人花錢請附近山民來堵的。日後文物部門發現了,一路追查過來,也查不到我們杜老闆身上——哈哈,事實上這裏實在太偏遠了,文物部門根本從來就沒人來視察,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門窗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