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不答，轉身投入大雄寶殿之中。

如來道：「你豈不知我之能？」

看到此處，火海一陣涌動，赤色火焰盡都變作紫色，畫面消失，只有熊熊的火光燃燒。

玄女面無表情，道：「那我便殺了他！」

如來道：「他不是靈明，是龍樹，龍樹菩薩！」

纏鬥一陣，玄女一揚手，抖出一個白亮亮的圈子來，如來驚喝道：「快退！」

如來道：「無人能控，偏我能控！」

九天玄女道：「龍樹便是靈明，是也不是？」

悟空看得心中憤懣，這一幕自然是九天玄女殺自己前世龍樹菩薩的那段經歷了。

這株幼苗乍生時，僅是一枝兩葉，須臾間便抽新綻綠，散出許多枝葉來。悟空一驚，難道那顆蟠桃之力仍未用盡？

玄女深深看了龍樹一眼，道：「忘了今世，尋你本來面目去吧！」說完狠下心腸，一掌擊在龍樹頭頂，一個大德高僧就此身殞。

如來道：「玄女，天下與你何關？」

如來似是有些不耐煩，道：「玄女，莫要忘了你是如何過了會元之厄的。」

如來再也不能自制，冷笑道：「你帶不走龍樹的，他此生只為播揚佛法而生，帶走他……與殺他有什麼分別？」

如來一怔，笑道：「殺造化者，造化棄之！」

九天玄女不答，又問道：「陰陽亦在你手中？」

長生樹的樹梢無限伸展，這道軌跡怎如此熟悉？原來自己在句芒長生樹上，便是這樣一步步攀爬過來的，此時悟空神遊在外https://read.99csw.com，感觸更深。原來木系神通說到底，還是連綿不絕生生不息，只是人之法力有限，如何能無窮無盡？

那兩人聽如來提醒，急忙抽身退出幾十丈遠，玄女逼開二人，徑直衝入了殿中。她看著殿中溫潤如玉的龍樹菩薩，心中卻有說不出的痛楚。

當體內淡黑色造化一乾二淨之後，這顆混元道果也比先前大了半分，上面四色光暈流彩，白黑二色更加分明。

玄女殺了龍樹，伸手在虛空一抓，這個動作看似多餘，悟空猜想，只怕這一招已將靈明的魂魄握在手中了。靈明神猿能得花果山洞天福地滋養，能入九竅八孔仙石之中潛修，十有八九是玄女為自己尋的好地方！

如來聽到這聲音臉色劇變，身後八大金剛見來了聖人，一齊站出，欲出殿阻攔。如來一擺手，苦笑道：「你們，攔她不住的。」

如來道：「縱天地傾塌重歸混沌，我亦有脫身之法，孰能奈我何？」

悟空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御水神通也更上了一個台階，不由得心中有些震撼。這一顆蟠桃所含的造化之力，竟有如此磅礴雄厚，僅僅一顆，便使五行中金系、水系神通圓滿。

這片火也是虛象，悟空內視己身，不一會兒便神色凝重起來，這片火海中，竟然映出了靈山上的場景！

玄女道：「我要帶靈明走。」

九天玄女道：「之前或許與我無關，但是……」她眼帘垂下，似是在回reａｄ.９9csw•ｃｏm憶什麼往事，半晌才抬目道，「一切造化之事，都與我有關了！」

「想通了，又怎樣？」

九天玄女道：「無他，我想通了！」

如來哈哈大笑：「你以為你是盤古，是鯤鵬，是造化神猿？」

這幼苗越長越高，悟空驚奇地發現，這……竟是一棵桃樹！難道自己身體中能養出蟠桃樹來？想到這裏，悟空心中無比激動。養桃樹，結蟠桃……這麼算來，自己還愁沒有造化嗎？

玄女早知龍樹不畏生死，逢人便傳佛法。她知道殺如來無用，唯有先殺龍樹，才能叫釋教大乘佛法暫緩東傳。

如來心中巨震，他欲借靈明之智傳播佛法，這雖是個大秘密，但他也知道瞞不過許多高人。但陰陽已轉世多次，自己始終將其雪藏在浮屠塔中，九天玄女怎麼會知道？

如來喝道：「你為何偏要如此？為何偏要與我作對？」

如來於蓮台上飛身而起，須臾到了殿外，只見一女道姑凝立雲端，神色漠然看向大雄寶殿。

如來卻不阻攔，只見大雄寶殿中飛出兩個身影，二人一齊攻向玄女。這兩人在西天地位極高，一身修為更是深不可測，玄女以一敵二，急切間卻也占不到便宜。

如來搖搖頭，道：「阻不住的。」說完這話，他嘴角竟露出了一絲笑意來，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下一世，還有誰能阻我？」

一人端坐大雄寶殿正中，正是當今治世之尊如來，階下五九_九_藏_書百羅漢分列兩旁，又有諸多金剛尊者在如來身後侍立。

便在此時，殿外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道：「出來！」

玄女靜靜道：「有生便有亡。」

看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欠了九天玄女一個大人情啊，否則自己恐怕和唐僧一樣，仍是渾渾噩噩度日。

如來道：「有我在，能保你永世無虞！」

龍樹看了玄女一眼，溫和道：「你心有障！」

玄女搖了搖頭，道：「你放手吧，造化無人能控！」

玄女？這人竟是九天玄女！

阿儺站出來，心驚膽戰問道：「師尊，為何不阻攔那人？」

玄女道：「你視天地為棋局，卻不知自己已成棋痴，早晚你會葬身在此局中！」

他正想著，忽覺混元道果異變，這顆圓滾滾的四彩之珠，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從這縫隙中，鑽出了一顆翠綠晶瑩的幼苗來。

悟空心神一震，怎麼這個要緊關頭會想起龍女來。他凝神運功，讓那絲絲造化都入了下丹田處混元道果之中，仔細探查這顆混元道果，悟空才覺出，原來並非通體變作淡黑色，只是白青赤三色被掩蓋在黑色光暈下面。

玄女道：「我助他轉世，叫他再不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若能如此，我舍此身也值了。」

如來迎在女道姑身前，道：「玄女，你這是何意？」

一人身著尋常僧衣，站在階下，他看似地位不高，但人人不敢與他直視，他舉手投足之間，竟有指點江山的氣勢。悟空看見這人，心中一震，九_九_藏_書這僧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前世龍樹菩薩！

玄女手中拿著的那個圈子，怎麼與王禺的斬神圈幾乎相同，難道王禺會是九天玄女的徒弟？嘖嘖，怪不得王禺說他師尊地位不比元始稍遜，這來頭果然不小！只是玄女這個圈子後來到哪裡去了，為何不傳給王禺，而要他自己從頭煉製？

九天玄女投向下方的目光收了回來，移在如來身上，如來被九天玄女這一眼盯上，便覺渾身不自在，心中暗道，這是什麼法術？

如來見玄女無了蹤影，默然回殿，眼望龍樹屍身，慨然嘆道：「可惜，可惜！」

玄女道：「弄造化者，必得報應！」

如來驚詫道：「你怎知道？」

這顆混元道果隨著造化匯聚而來，以微不可覺的速度慢慢變大，而淡黑色造化一入混元道果，便湮沒在其中。混元道果將這些造化盡數收了進去，又現出了白黑青赤四色來，還有一絲極其微小的土黃色遊絲摻雜在其中，那便是悟空在金皘山雪中悟出的土系神通根苗。

玄女皺眉道：「你施了什麼法術，叫他失了本身？」

玄女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不懂造化。」

忽而，這棵桃樹漸漸換了形狀，成了句芒的長生樹，枝蔓蜿蜒，無窮無盡。桃樹不見了，悟空稍有些失望，他思緒順著長生樹末端軌跡遊走，自己進入了一個玄妙的狀態之中。

自己現在自然沒煉成種子，眼前所見都是意象而已，並非真實存在，但悟空深信，若真能在混元道九-九-藏-書果中煉出這顆種子來，或許真可擁有生生不息的法力。他現在才知，木系的法術神通，其實仍只是皮毛功夫，最深的奧妙，原來藏在此處。當然，回去之後，還要請教句芒，來印證自己的想法。

九天玄女彷彿一眼便能看穿如來內心，道：「果然如此！」

九天玄女不願如來掌控造化，自然是因為自己得了盤古造化之目的傳承，造化之心，一脈相承，她不惜自己身殞，也要將靈明殺了，不，不是殺，應該是將靈明解脫出來吧。費了如此大的代價，這麼做，值嗎？

不，就是火，赤色火焰由小變大，頃刻間，整株長生樹都燃著了起來，火樹絢麗，卻難久撐，不一會兒便無了樹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

便在悟空明悟的那一刻，長生樹便停止了生長，樹梢上，緩緩開出了一朵花來。這朵花殷紅無比，花瓣無風自動，在悟空體內搖曳如一朵微小的火焰。

如來看向龍樹，眼中頗多讚許之意，近百年來龍樹為佛法東播立下汗馬功勞，當真出乎他心中所期，若照此進程，大乘佛法傳遍天下之日不遠矣。

看見這個長生樹的生長，悟空隱隱有所明悟。起初他以為，木系神通修至極致，便可在體內自成循環，才有無限長生之效，此時看來卻非如此。自身再如何循環，也不可能做到永恆，這棵長生樹之所以沒有盡頭，乃是因為有一顆種子藏在混元道果之中。

玄女伸手在龍樹頭頂虛空一抓，便飛出了大雄寶殿，直往東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