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道：「還要多謝師父提點。」

燃燈道：「我自然知曉。」

「誰？」悟空剛一問完，便知道了，除了如來，還會有誰。三尊佛身！如來果然有異於常人之處。

燃燈道：「是因為你。」

燃燈道：「這你卻要謝我了。靈山上明爭暗鬥卻也不少，我本于名利無念，但為了造個亂象使如來分心，便小事做大，將他纏在此處，他又要顧外，又要防內，其實並無許多閑暇。」

悟空剛要說「本心即是初心」，但轉念一想，這是菩提祖師啊，他怎麼會不知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還用自己來教嗎？

悟空道：「原來洞天福地說的是這個典故，只是我等在三清蔭蔽之下尚不自知，真是辜負了三清美意。」

悟空心中始終有一件大事要問，於是脫口而出道：「師父，你應知道，上古年間，到底是誰蠱惑滿天仙妖殺害神猿的？」七神猿命運多舛，有為人形的，有失了肉身的，有被囚禁幾萬年的，有被殺得屢屢轉世避世不出的……歸根結底都是這個造謠之人所為，悟空心中對這人實是恨之入骨。

「本心，本心……」燃燈喃喃道，「我高居在上，卻不知自己本心究竟是什麼。」

悟空心中一沉，那個比幽冥地府還要殘暴的地方，燃燈居然也有參与。他自從聽老君說出西梁女國乃是燃燈所造時，便隱約有此猜測，燃燈之語更是印證了這個事實。

燃燈笑道：「你倒聰明，知道他去做九九藏書苦力了，但卻只猜對了一半。」

悟空心思一動，道：「可是那人？」

燃燈道：「你說的是你帶走那人？他助紂為虐，殺凡人取造化，這還不夠嗎？」

燃燈道：「那時還不知，這事是後來才知道的。汝等去大聖禪寺救出無支祁，這招棋實在是極險，大聖國師王菩薩當日曾和如來示警，如來若早到片刻，你們四個神猿怕是都走不脫了！」

悟空苦笑道：「師父可知道三清建的三界？」

悟空頓覺失言，「那人」乃是自己和老君對話時用的稱呼，燃燈自然不知，於是道：「可是如來？」

悟空像木頭人一般坐在蒲團上，一雙眼睛定定看著燃燈，燃燈道：「我知道你對這人是極恨的，其實我比你半點兒都不好過，我若見了他，也定要將他打至神魂俱滅！」

燃燈道：「世人都知佛門有無邊菩薩，卻難見到幾個在世上行走，可知為何？」

悟空道：「難道不是因無支祁緣故？」

燃燈道：「確是如此，然他師父畢竟為菩薩，如來收之另有別用。」

悟空嘿嘿一笑，道：「沒什麼敢不敢的，我若知道泥犁菩薩如此厲害，說什麼也不敢進去，所謂無知者無畏。」

燃燈接著道：「這三尊佛身，我只見過兩尊。」

悟空心中漸漸明朗，許多事情只是模糊猜測，經燃燈講述內情才變得清晰瞭然。他想了想，卻覺得有一處不對，又問道：「如來若要擒我等九九藏書，日後許多機會，為何不下手？」

燃燈道：「老君已和我說了，他也與你說了許多上一會元之事，你我說的，應是同一人無疑。」

燃燈道：「一百個菩薩，倒有九十九個都在佛門地獄之中。」

悟空坐在燃燈對面蒲團上，燃燈仔細打量悟空一番，慨嘆道：「當年的無知小猴，如今也是將入聖的人物，難為你了。」

悟空環視殿內，除他們兩個外並無第三人在，又仔細看了看燃燈。燃燈面容與菩提祖師一般無二，在稀柿溝燈影中現身時，是道人模樣。他一入靈山便身披袈裟頭戴寶冠，回了這定光殿中，又是道家打扮。看來燃燈骨子裡仍是尚道者，那他為何在佛門中做了過去佛呢？難不成釋門是他建的不成？若是他建的，為何又將基業分給現在佛如來？

燃燈又道：「大禹不錯，那個后羿，也不錯。對了，你還未告訴我，你此身如何煉成的，我可從未教過你這麼大本事。」

燃燈道：「你且坐下，聽我從頭說來。」

燃燈幽幽道：「你有兩個本相，他有三尊佛身。」

悟空道：「依靠此本相，的確得益不少。」

悟空笑道：「如來也不容易。」他忽然又收斂了笑容，道，「遲早尋他算賬！」

悟空暗暗咋舌，元始這招卻也夠狠，如來若被他困入水簾洞中，西天靈山基業只怕便荒廢了。不過此處仍有疑點，悟空道：「大天尊陣法之道不是學自如來https://read.99csw.com嗎，怎麼這陣法還能困住他師父不成？」

燃燈接著道：「你那花果山水簾洞實在是一處寶地，那裡離天庭最近，只要你在水簾洞中，如來顧忌三清，便不敢妄動。」

燃燈似乎料到悟空會有此問，黯然道：「這人……是我。」

定光殿中，燃燈疾步入內，反手將殿門緊閉，將悟空放了出來。

燃燈道：「悟空，我先問你，你這模樣是如何煉成的？」

於是悟空想起無支祁所言，大聖國師王菩薩每每收取無支祁造化時，都要冰封千里，順帶著將地上凡人一併收了，小張跟隨菩薩久矣，自然也難一清二白。

悟空心中記下，狠狠地點了點頭，果然是他。於是道：「師父，我怎敢怪你，大禹曾親手殺我，我尚毫無芥蒂，只因凡事都有始作俑者，大禹本心乃為世人，我自然不會怪他。」

悟空聽燃燈這話又有轉機，急問道：「究竟是你，還是旁人？」

「那人是誰？」燃燈一怔。

悟空道：「我自然不知，才問師父。」

燃燈道：「其一，為現在佛如來；其二，為佛門地獄中的泥犁菩薩。」燃燈看了悟空一眼，道，「我萬沒想到，你居然敢入佛門地獄走上一遭，更膽大包天將大聖國師王菩薩的徒弟帶了出去。」

悟空忍不住問道：「小張太子又有何罪？」

燃燈笑道：「佛門地獄，我與泥犁菩薩各管一半，你走過的地界，恰好都是我所管之地，自然無人難為你。九_九_藏_書」

悟空心中忽有不祥之感，這麼多菩薩在佛門地獄中，是在做什麼？又有三千諸佛煉天，又有無邊菩薩鑽地，這可實在是詭異得很哪！

悟空想想也有些后怕，卻問道：「無妨，還有師父救我。」

悟空略微露出為難之色，平心而論，他實在不願對燃燈有任何隱瞞，但自己是穿越之身這件事，燃燈縱使修為極高，怕也想不通這個理。試想他若說後世有人成書名為《西遊記》，此書實乃虛構而成，汝等其實是不存在的人物……別說燃燈不能接受，便連自己都覺荒謬至極。一切西遊人物俱都在此，有血有肉看得見摸得著，怎可能不存在？

悟空想起大聖國師王菩薩一副痴痴傻傻失憶模樣，又道：「是什麼用處？」

「什麼？陣法！」八大聖在水簾洞出入無數次，哪裡有什麼陣法，若有陣法，通風為何看不出？

燃燈看穿悟空心思，道：「事實非你所想，我所管那四座叫作大叫地獄、焦熱地獄、極熱地獄、無間地獄，其中並無一個善類，凡受苦最多最重之人，必是犯了無邊罪孽。」

「哦？」悟空想起老君和他說過的「真武從大聖禪寺將你救出」，又問道：「難道如來那時便知道我行蹤？」

悟空問道：「是哪兩尊？」

燃燈笑道：「這可真是奇事一件，第二本相要兩顆本心才能練出，多少人耗萬年之功也不得其法，你卻毫不費力便得此造化，妙哉！」

悟空又道：「那他師父豈不罪孽更九-九-藏-書深？」

燃燈見悟空不語，還以為悟空心存芥蒂，嘆口氣道：「你怪我也是情理之中，但那時我也是受了人蒙蔽，以致釀成大錯。」

「大聖國師王菩薩可是因失了無支祁，才被如來懲罰，丟入佛門地獄做苦力？」悟空問道。

燃燈擺擺手道：「我不教你，也會有三清、真武教你，總之此生絕不再叫你受委屈便是。」

燃燈道：「那陣法乃是大天尊所立，旁人皆可視若不見，唯獨如來進去，可入不可出！」

燃燈道：「說了半天你還不知，此如來非彼如來也！一而化三，各有優劣，論修為，現在佛如來大致與你此刻相仿，怎可能破了大天尊之陣？」

燃燈道：「唉，汝等得了神通，有手有腳，瞬間萬里之外，我和老君又怎能時時看顧？不過大聖國師王菩薩弄巧成拙，本以為如來會助他將無支祁擒回，哪知如來逼問之下，他卻將真武將你挾走一事說了出來。如來惱羞成怒，怪他隱瞞不報，一怒之下將他投入佛門地獄中，交由泥犁菩薩處置，而小張太子作惡多端，我自然不會放過他。」

悟空道：「這身子便是在三界中練——也不是練的，我只在一個湖面上照了照自己面容，便成了。」

燃燈擺擺手道：「你不知的事多了，你那水簾洞中，早被設了陣法，你可曾看得出？」

悟空正想著，燃燈道：「悟空，坐下。」

「啊？」悟空如被五雷轟頂，騰地站起，手指燃燈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竟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