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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騎士 第十四節

誓言騎士

第十四節

尤斯塔斯爵士轉身沖向鄧克,他的鬍鬚因大怒而顫抖。「你沒有權利遣走他們。沒有權利!我告訴他們別走,我禁止他們走。我禁止你解散他們。」
「沒有,爵士,」伊戈說。「但他們說它很美。法曼爵士的封地也很美麗。它就叫做美人城堡。」
「沒用啦,閣下。」班尼斯說。「他們走啦。」
在原本是瓦特樹林的地方他們看到的是一片冒煙的廢墟。火在他們到達樹林的時候已經大部分自己熄滅,但時時還有小片地方仍在燃燒,像是灰燼和渣滓的海洋中火焰的島嶼。其它地方燒焦的樹榦像焦黑的長矛插向天空。剩下的樹木都倒了下來,橫躺在向西的路上,樹枝燒焦斷裂,暗紅的火苗在它們空了的樹榦中心悶燒。森林的地面上也有滾燙的地方,還有些地方煙懸在空氣中有如灼|熱的灰霧。一陣咳嗽攫住了尤斯塔斯爵士,有一陣子鄧克擔心老人會需要掉頭,但最後那咳嗽過去了。
「爵士?」伊戈站在他身邊。「爵士,如果我們要走,我們最好動身,以防寡婦來到。」
「小獅的。」
「你想要耳朵挨一下子?」
「……我會騎馬到高庭去,閣下,然後告訴提利爾公爵那女人是怎樣燒了您的樹林、謀殺了您。」
「什麼,失去我們英勇的夥計們?」班尼斯看著農民們,笑得像驢叫。「你們這一夥別想動什麼念頭,」他警告他們。「誰敢跑我就剮了誰。」
鄧克跟著伊戈和「學士」下了山。老人九_九_藏_書跟在他後面,鎧甲摩擦著輕聲作響。頭一次起風了,他能聽到自己披風飄動的聲音。
「我不會的,爵士。」
「我想他能扔個一兩塊石頭,」鄧克說,「直到寡婦的一個弩手用一支弩箭穿透他。」
「一柄劍。」老騎士慢慢站了起來。「一柄劍能有什麼希望對抗那女人?」
伊戈抬頭看向鄧克。「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尾巴,爵士。」男孩說。
他們沒有。隨即就是雞群中的一片混亂。大羅勃在猛衝的時候踩到了一隻母雞,佩特在絆倒在自己的長矛上時差半尺就把大豆威爾的肚子豁開,但他們都成功跑開了。甜瓜們朝一個方向走了,大豆們朝另一個,大麥們則朝第三個。尤斯塔斯爵士從上方對他們大喊,但是沒人理會他。他們至少對他是聾的,鄧克想。
他們討論了班尼斯爵士是否跟他們走,但最後尤斯塔斯爵士命令他留下守住塔樓。他的劍對他們可能面對的情況沒有多大用處,而他的出現會更加激怒那寡婦。
甜瓜們,大豆們,還有大麥們一直在聽他們所說的一切。他們從前所有的勇敢說法都像是已經隨風吹散,雖然一絲風都沒有。他們緊抓著磨尖的棍棒站著,看著鄧克、班尼斯和彼此。
「我記得。他是五個兒子里最年輕的一個。」
鄧克大笑了。「那它就是美人城堡。」他感到肩頭好似擺脫了一副重擔。「我會去牽馬,」他說,同時他把鎧甲紮成一包,read.99csw.com用麻繩綁好。「去屋頂拿來我們的鋪蓋,侍從。」他這個早上最不想乾的事就是再一次面對切凱獅子。「如果你看見尤斯塔斯爵士,別理他。」
「很好。」他又咳嗽了。「當他殺了藍賽爾·蘭尼斯特的時候,西方人就鎩羽而歸。沒有國王就沒有戰爭。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老人一屁股坐在了堅定塔最低的台階上。「那女人給了你什麼,叫你把我交給她?」他聲調凄涼地問鄧克。「她給了你多少金子來叫你背叛我,遣走我的弟兄們,把我獨自一人留在這裏?」
棕色騎士不怎麼需要說服。鄧克幫助他鬆動了固定上層階梯的鐵栓;班尼斯爬了上去,解開舊灰麻繩,用盡全力拽著——木階梯吱吱嘎嘎地升了上去,在石階頂端和塔樓的唯一入口之間留下了十英尺空隙。駝背山姆和他的老婆都在塔里;而雞群就得自己保護自己了。在底下尤斯塔斯爵士騎著灰閹馬突然想起了什麼,喊道:「如果我們到傍晚還沒回來……」
外面,班尼斯讓他的新兵們拿著長矛和盾牌列隊,正試圖教他們如何齊步行進。棕色騎士在鄧克穿過庭院時絲毫沒有理會。他會把他們一整群都帶向死亡。紅寡婦隨時都可能到達這裏。伊戈從塔門衝出來,帶著他們的鋪蓋噠噠跑下木台階。在他上方,尤斯塔斯爵士僵直地站在陽台上,雙手扶著欄杆。當他的雙眼迎上鄧克的,他的鬍鬚顫抖了,然後迅速轉身離read•99csw.com去。空氣中瀰漫著吹來的煙霧。
「或者他們自己修些台階。他們可能也帶著繩子和抓鉤,從屋頂蜂擁進攻你。要麼他們只是拿著弩站在後面,在你試圖守門的時候叫你被箭扎滿。」
「不,爵士。你想要你的鎧甲嗎?」
男孩是對的。如果我們逗留,我們會被困在這裏。然而鄧克仍然在猶豫。「讓他們走,班尼斯。」
這是個好想法。「你曾經去過美人列島嗎?」
「試試看,然後我就剮了你。」鄧克拔出了劍。「回家,你們全都回家。」他告訴那些平民。「回到你們的村莊去,看看火是不是沒有燒到你們的家和莊稼。」
老騎士的鬍鬚隨每一次呼吸而顫抖。「不錯,」他最後說。「勇敢出擊好過躲在石牆后。像獅子一樣死去好過像一隻兔子。我們一千年前曾經是北方邊境的統帥。我必須穿上我的鎧甲。」他開始走上台階。
班尼斯爵士看看他的戰士們,嘴裏通紅滿是酸葉子。「這麼點長矛可守不住山丘,只能守塔。我們全都躲到裏面去。」他對門點點頭。「只有一條路能進去。收起木台階他們就沒法子抓到我們了。」
「可能,爵士。」鄧克說。「哪一個?」
「他們可以從屋頂上往下扔東西,」班尼斯說。「切勃擅長扔石頭。」
等到老騎士從塔里出來,連滾帶爬地走下台階,只有鄧克、伊戈和班尼斯還站在雞群中。「回來,」尤斯塔斯爵士對他正迅速逃跑的部隊喊。「我沒有九*九*藏*書允許你們走。我沒有允許!」
「是的,」鄧克說,「還有另外一件東西。」
「我們從來沒聽到您,閣下。」伊戈摘下帽子來扇開煙霧。「雞群叫得太吵了。」
「這群人不可能給你帶來哪怕一點幫助,」鄧克說,對著寒酸的奧斯格雷軍隊點了點頭。「如果你把他們留在外面,紅寡婦的騎士會把他們砍成碎片。而他們的長矛在塔里什麼用也沒有。」
「我們可以去美人列島,爵士,」男孩在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說。「如果他們被鐵種們劫掠了,那麼法曼爵士也許正尋找某些雇傭劍士。」
「您不是獨自一人,閣下。」鄧克把劍插回了劍鞘。「我睡在您屋頂下,今天早上吃了您的雞蛋,我仍然欠您一些服務。我不會尾巴夾在兩腿間離去。我的劍仍然在這裏。」他碰了碰劍柄。
班尼斯把自己的盾牌甩到背後,那是一面沒有畫紋的高木盾牌,數不清的層層古老清漆使它發暗,處處用鐵箍緊。它上面沒有紋章,只有中心的突起,叫鄧克想起了某隻緊閉的大眼睛。就像他一樣瞎。「你想怎麼和她作戰?」鄧克問道。
「明白,」鄧克不情願地說。我能殺一個女人嗎?鄧克居然希望自己腦袋就像城牆一樣厚。一定不能到那個地步。我一定不能讓它到那個地步。
對此鄧克無話可說,因此他們沉默地騎馬走了一段,直到尤斯塔斯爵士咳嗽起來,說:「鄧肯爵士,你記得我告訴你的故事嗎?」
「火之戰場肯定看起來就像這樣read.99csw•com,」尤斯塔斯爵士說。「我們的悲傷就從那裡開始,兩百年前。最後一位綠王死在那戰場上,身邊是河灣地最美的花朵。我父親說龍焰燃燒得如此灼|熱,他們的劍在手中熔化。此後武器被收集起來,拿去打造了鐵王座。高庭從王者變成了大臣,奧斯格雷家族逐漸衰微,直到北方邊境的統帥只不過成了效忠羅宛家族的有封地的騎士。」
「首先,試著叫她離開您的土地。」鄧克希望他像他說的那樣確定。
沒有人移動。棕色騎士瞪著他,嘴在動。鄧克忽略了他。「走啊,」他又一次告訴那些平民。就像某位神靈把這些話放進了他嘴裏。不是勇者;有哪位神是管傻瓜的嗎?「走!!」他再一次說,這次是咆哮。「拿著你們的長矛和盾牌好了,但是快走,否則你們就活不到明天了。你們想不想再次親吻你們的妻子?你們想不想抱你們的孩子?回家!你們全都聾了嗎?」
黎明隨著煙霧瀰漫的灰色天空和刺眼的空氣到來了。鄧克想要儘早開始一切,雖然在無眠的一夜后他不知道他們能走多遠。他和伊戈吃了水煮蛋作為早餐,同時班尼斯在外面趕著別人做更多操練。他們是奧斯格雷的人,而我們不是,他對自己說。他吃了四個雞蛋。照他看來尤斯塔斯爵士欠他那麼多。伊戈吃了兩個。他們用麥芽酒把它們送下喉嚨。
他們騎馬路過了一隻紅鹿的屍體,不久之後是貌似曾是一隻獾的東西。除了蒼蠅沒有什麼活著。似乎蒼蠅能夠活過任何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