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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蘇秦遊說六國 蘇秦刺股苦讀

第七章 蘇秦遊說六國

公元前332年,率領秦軍攻佔雕陰、斬首八萬、俘虜龍賈的秦將名叫公孫衍,也就是當年向魏惠王誇下海口要提二十萬大軍直搗臨淄的那位犀首將軍。
公孫衍為何離開魏國投奔秦國,史料沒有記載。後人只能推測,因為惠施受到魏惠王的重用,主張用外交手段解決國際爭端,以至於公孫衍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用腳投票,跑去為秦惠王服務了。
繼吳起、商鞅、孫臏之後,魏國的人才流失名單上又增加了一個重量級的人物。
公孫衍到秦國后不久,就被秦惠王封為大良造。這個職務,原來是由商鞅擔任,相當於秦國的相國。
公孫衍英勇善戰,又熟悉魏國的情況,這也是他能打敗龍賈的主要原因。
雕陰之戰的第二年(公元前331年),秦軍以樗(chū)里疾為主將,從函谷關出發,沿黃河南岸東進,先後攻取魏國重鎮曲沃和焦城(均在今河南省三門峽市),並將曲沃作為進攻中原的據點。
曲沃是晉國故都,具有數百年歷史的大城。曲沃的陷落,無疑又給了魏國沉重一擊。迫於秦國強大的軍事壓力,魏惠王不得不作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將河西郡拱手還給秦國。
這一年,距公元前408年吳起攻取河西,已經整整七十七年。秦簡公、秦獻公、秦孝公幾代秦人收復河西的夢想,終於在秦惠王手裡得到實現。
但是,秦惠王已經不滿足於僅僅收復河西了。
公元前329年,秦軍又從河西渡過黃河,攻取了汾陰(今山西省萬榮)和皮氏(今山西省河津)。
楚國也趁火打劫,從南方發兵進攻魏國。魏國的形勢岌岌可危。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一個名叫張儀的魏國人來到了秦國首都咸陽。

蘇秦刺股苦讀

蘇秦穿著草鞋,打著綁腿,背著書袋,挑著行李,神色憔悴,垂頭喪氣地回到了雒邑。他不知道,他之所以不受秦惠王待見,不是他的論文寫得不好,也不是他的口才不足以打動人,只是秦惠王剛剛車裂了商鞅,對一切遊說之士都懷有惡感罷了。
「我們周朝人,自古以來腳踏實地,以工商業為生,如果能夠獲得二分的利潤,就心滿意足了。可你偏偏不務正業,去學什麼辯術,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把年紀還一事無成,你這是何苦呢?」
周顯王本來也沒什麼抱負,只想過幾天太平日子,對蘇秦的縱橫捭闔之道一點也不感興趣,於是順水推舟,聽從了重臣們的建議。
生活在雒邑的人們,有一種強烈的末世感,對於一切理想和抱負,他們總是不屑一顧。
「趙國地方二千余里,軍隊數十萬,戰車千乘,戰馬萬匹,乃山東(指崤山以東)強國。秦國最忌憚的就是趙國,但又不敢輕易發兵進犯,為什麼?就是怕韓、魏兩國在背後打它的主意。從這種意義上講,韓、魏就是趙國的南方屏障。韓、魏若亡,則趙國也不能獨存,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
也該輪到蘇秦時來運轉。這個時候,奉陽君已死,蘇秦得以順利地見到了趙肅侯。
數天之後,蘇秦再一次請求朝覲秦惠王,沒想到這一次,秦惠王連見面的機會都沒給他。蘇秦只好留下一篇早就寫好的時政論文,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旅店。
蘇秦照例先把燕國誇獎了一番。接著問道:「燕國多年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一個比懷才不遇更惱人的問題困擾著他——為了面見秦惠王而置買的貂皮大衣穿破了,盤纏也用完了,旅店老闆天天催著他交房租,吃了上頓沒下頓,這日子,沒法過了!
說到張儀,必須先說說蘇秦。
在蘇秦的勸說下九_九_藏_書,這件事很快得到解決。蘇秦因此在周顯王那裡得到一筆賞賜。但是,當他企圖以此為契機躋身於王室小朝廷的時候,卻被周顯王警惕地拒絕了。
對於鬼谷子的門人來說,所謂立場,不過是棋局中執黑還是執白的區別,不成其為問題。如果秦國用他,他就主張連橫;如果其他國家用他,他就主張合縱,僅此而已。
說這些挖苦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蘇秦的大嫂。大嫂是家裡的持家人,負責每天買菜做飯。蘇秦回家之後,什麼事都不幹,也不出去找工作,成天捧著一卷書在房間里啃,她的意見最大。
前面說過,鬼谷子一生收了四位門徒。龐涓、孫臏學的是兵法,還有兩位學的是縱橫捭闔之術,他們就是張儀和蘇秦。
蘇秦先給秦惠王送上一頂高帽子。但是秦惠王似乎根本不吃那一套,只是厭煩地說了一句:「秦國羽翼未豐,還沒有想過要兼并別國。」
燕國地處北方,長期以來偏安一隅。春秋時期的歷史記載中,燕國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進入戰國之後,齊、楚、秦、魏、趙、韓等國戰亂紛紛,來往頻密,燕國人仍然不問世事,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蘇秦雖然失望,然而並不死心。他知道,即便是商鞅見秦孝公,也是第三次才擦出火花,說不定秦國君主都是慢熱型的呢!
「你說你有手有腳,成天吃閑飯,難道就不覺得害羞嗎?」有一天他的老婆這樣說道。
如此苦讀一年之後,蘇秦再度出山,來到了趙國。
趙肅侯大喜,賞給蘇秦車百輛,黃金千鎰,白璧百雙,綢緞千匹,讓他遊走列國,建立抗秦統一戰線。
他在燕國待了一年才見到燕文公。
然而,經歷這件事之後,蘇秦對自己的能力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蘇秦現在的樣子,跟一年前那位失魂落魄的寒士大不相同了。他https://read•99csw.com穿著嶄新的禮服,佩戴著名貴的玉器,在趙國朝堂上用流利的京城方言侃侃而談,時而慷慨激昂,時而低首蹙眉,很快將趙肅侯吸引住了。
燕文公卻完全被蘇秦那套把戲搞蒙了,把蘇秦看成了上天派來解救燕國於危亡的使者,馬上將他奉為上賓,而且提供車馬財禮,讓他到趙國遊說。
對於即將出發遊說列國的蘇秦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不利的消息。
換作別人,或許早就摔門而出。然而蘇秦最大的優點,就在於心態好。他只是長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妻子不把我當丈夫,嫂嫂不把我當小叔,父母不把我當兒子,這都是我的罪過!」繼續一頭扎進書堆,刻苦攻讀。
「我。」蘇秦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如果您能夠採用我的建議,我可以向您保證,燕國會獻上北方的毛皮狗馬,齊國會獻上海邊的魚鹽,楚國會獻上南方的橘柚,韓、魏、中山等國會獻上土地作為您的湯沐之邑。您只要坐在邯鄲,便可坐享其成。」
「對於君主來說,人民安居,國無戰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安民的根本在於邦交,以誰為友,以誰為敵,直接關係到國計民生。以趙國的形勢,如果把齊國、秦國當作敵人,則民無寧日。如果聯齊抗秦,同樣不得安寧。算計別國的君主,討伐別人的國家,這樣的話是很難說出口的,希望您也不要輕易去說。
蘇秦是雒邑(今河南省洛陽市)人,會說一口流利的雒邑方言。從鬼谷子門下出來后,他在外遊歷了好幾年,將身上的錢花光了,才窮困潦倒地回到家裡。
燕文公一臉茫然:「為什麼?」
原來幾位王室重臣都對周顯王說,蘇秦不過是有點小聰明,如果讓他擔當大任,只怕要鬧出笑話。
一見面照樣是送高帽子:「當今天下賢士,無論是布衣還是卿相,都仰慕九*九*藏*書您的高尚品德,想到邯鄲來聆聽您的教導。只是由於奉陽君妒忌賢能,故意從中作梗,所以他們都得不到機會在您面前暢所欲言。如今奉陽君已經去世,言路又暢通了,我這才敢來對您說說我的愚見。」
「燕國東有朝鮮和遼東,北有林胡和樓蘭,西有雲中和九原,南有滹沱和易水。國土兩千多里,戰士數十萬,戰車六百乘,戰馬六千匹,存糧足夠數年之用,資源豐富,衣食無憂,乃是所謂的天府之國啊!」
「秦國沃野千里,人民富庶,戰車萬輛,勇士百萬,存糧豐富,地勢險要,乃天下之強國。再加上有您的英明領導,完全可以兼并諸侯,統一天下。」
「當今天下諸侯,莫強於秦。秦國如果得志於韓、魏,連齊國都必須向它俯首稱臣,那時候秦軍就會渡過黃河,直指邯鄲,這是我替您擔心的啊!
趙肅侯連連點頭道:「您說得有道理。可是,合縱是件大事,有誰能夠為寡人去說服各路諸侯呢?」
「趙國與秦國結盟,秦國一定會削弱韓國和魏國;趙國與齊國結盟,齊國一定會削弱魏國和楚國。魏國被削弱就只好割讓河外,韓國被削弱就會獻出宜陽,這樣一來,上郡就危險了。而楚國如果被削弱,趙國就失去了一個強有力的外援。這三個國家的安危,其實也關係到趙國的安危,您不可以不認真考慮。
蘇秦一言不發,心裏卻在想:我埋頭苦讀,學了一身本領,如果不能用它來換取功名利祿,又有什麼用呢?
據說夜裡讀書睏倦,蘇秦就拿起鐵椎猛刺自己的大腿,鮮血一直流到腳跟,於是睡意全無。成語「懸樑刺股」中的「刺股」,說的就是這段故事。
雒邑這個地方,自周朝建立之初便是大城,周平王東遷后又成為周朝的首都,至當時已有四百余年的歷史。王室分裂為東周國和西周國后,雒邑成為了東周國九*九*藏*書的領地,仍然保持了「王城」的稱號。
如此求見了十次,論文上交了十篇,秦惠王依然對他不理不睬。
就在這時,秦惠王派公孫衍進攻魏國,斬首八萬,生擒龍賈,佔領雕陰,天下震動。而楚國趁火打劫,魏國一下子陷入兩面受敵的困境,形勢極其危險。
當然,也不只是她一個人有意見。蘇秦的兄弟姐妹,甚至妻妾對他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都表示難以理解,言語之間,時不時便冒出一句冷嘲熱諷。
蘇秦說:「天下最強的國家就是秦國,燕國之所以沒有遭受秦國的進攻,是因為趙國做了它的南方的屏障。秦國如果要攻打燕國,必須穿過雲中、九原,經過代郡、上谷,路程數千里。即便能夠攻克城池,也無法固守。秦國不能對燕國構成威脅,這是明擺的事。但是,如果趙國想進攻燕國,只要趙君一聲令下,不出十日,便可以在東垣附近集結數十萬大軍,接著渡過易水,四五天便可直抵薊城(燕國首都)。所以說,真正讓燕國擔心的,不是秦國而是趙國。而趙國又不時受到秦國的威脅,如果燕國能夠利用秦、趙之間的矛盾,主動與趙國聯合,與天下諸侯聯合,共同抗擊強秦。這樣的話,燕國方可確保平安。」
蘇秦回到家中,發現一切安好——他的妻子正在織布,聽到他進屋,連頭都沒抬一下;嫂子視若不見,也不去準備飯菜;連父母見到他,也是若無其事。總之,他存在或不存在,對於家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怎麼辦?
「山東(太行山以東)諸國的疆土,合起來比秦國大五倍,兵力則是秦國的十倍。如果大家聯合起來向秦國進攻,秦國是抵擋不住的。依我之見,趙國應該與韓、魏、齊、楚、燕等各國合縱友好,一同對付秦國。只要秦國敢於攻擊其中任何一國,則其餘五國共同發兵相救,拒秦軍于函谷關外。就算九_九_藏_書秦國再強大,也不敢與六國為敵。這樣的話,您的霸業就有希望了。」
揣著周顯王給他的那筆賞賜,蘇秦收拾行裝,來到秦國遊說,想向秦惠王介紹連橫的策略。
趙肅侯對他的學說倒是頗有興趣,然而幸運之神仍然沒有向他招手——當時趙國的相國奉陽君對他十分防範,處處掣肘。蘇秦施展不開,只好離開趙國來到燕國。
過了幾天,蘇秦再去宮中求見,結果又吃了閉門羹。
「所謂人君,只要你揣摩透了他的心思,就能夠像指揮木偶一樣指揮他,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蘇秦想到了他的同門師兄,現在依然窮困潦倒的張儀。
如前所述,蘇秦當初去到秦國,是想將連橫的策略販賣給秦惠王。現在他見到燕文公,推銷的卻是合縱的計劃。
恰巧這個時候,東周國人想種稻子,西周國人佔據了水渠的上游,築壩截流,就是不給東周放水,周顯王為此很憂慮。蘇秦自告奮勇,前往西周遊說。見到西周國君后,蘇秦便說:「您搞錯啦!您現在不放水,是幫東周的忙。他們現在種的都是麥子,沒有其他的作物。您只要一放水,就會破壞他們的莊稼,讓他們顆粒無收。他們肯定會改種稻子,那時候您再以斷掉水源相威脅,他們就只好乖乖地聽命于您了。」
蘇秦向燕文公推銷合縱計劃,用的是江湖術士忽悠老太太的手段——「老人家,你印堂發黑,七天之內必有血光之災,但是如果你能把所有的錢都交給我,我可以替你消災解難。」
蘇秦還想再說點什麼,秦惠王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做了個「送客」的手勢,結束了這次會見。
蘇秦帶著他那套縱橫捭闔的理論去燕國遊說,顯然有點不合時宜。
如果秦國順勢消滅了魏國,只怕無人敢響應他的號召與秦國為敵,合縱抗秦就成為了一句空話。蘇秦看似觸底反彈的行情,現在又面臨著被做空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