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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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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操課時是不苟言笑的,若笑了被發現,或不尊重槍,或槍法做不好等觀念不佳的事,最常被罰的就是「離開」。
台北市是個盆地,而北邊的陽明山算是一個休火山,山上還可以看到各種硫磺氣孔在噴氣的地理現象,連帶著,整座山脈就充滿了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溫泉出現。在夜晚,溫泉熱氣的氤氳籠罩在山裡的某些地方。尤其在冬天,溫泉池裡熱氣從水面緩緩上升,浸在水裡就如同海面上的船駛入迷霧區一般讓人迷茫。抬頭一看,這些熱氣直衝屋頂,撞到屋頂后整個破碎散開「流入」天上。若站在外面的陽台上,再配上昏黃的燈光,這種不規則而隨意飄散的霧靄,在燈光的照射之下倒有幾分妖嬈的氣氛。

我成了一名新兵

然後,也出現了所謂「SARS那一屆」的名詞——在SARS末期,本來要開開心心舉行畢業典禮的學生,為了避免太多人一起聚集,畢業典禮被迫取消,造成許多人的遺憾。「SARS那一屆」大學生,新生剛開學沒兩天就遇到嚴重的「9·21」大地震,沒想到要畢業了又遇到SARS風暴,也可說是終生難忘了。
不久,台灣終於從重疫區名單上除名,但檢討批判的聲浪也隨之而來。總歸來說,這次會爆發那麼嚴重的傳染,一開始就是當局過於大意,而後來又沒有迅速建立強有力而透明的抗SARS指揮中心;沒有一套讓資訊快速流通的方法,隱瞞疫情以致無法及時察覺;隔離認定、隔離措施都沒有標準作業流程,導致整個抗疫過程亂糟糟,步調零散而且無效率,不但前後政策矛盾,民眾也人心惶惶。講那麼多,其實更大多數跟我一樣的男生想的是:還好,那時候我沒在當兵。
台灣人泡溫泉的習慣由來已久,日本殖民統治時代,在各地都規劃有溫泉區。現在全台灣各地都有溫泉可泡,挺方便的。但在較早一點兒,溫泉常常是與一種叫「土雞城」的野外餐廳一起出現的,就是找座清幽又離城市不太遠的山,親朋好友可以一起吃吃飯(一定會有三杯土雞),唱唱卡拉OK,然後再順便泡泡溫泉。我家後面,往陽明山上去的行義路,就有一堆這種餐廳,他們共同的記號就是一律會在招牌上加個代表溫泉的圖標。而就在這幾年「哈日」風潮興起,電視上又不斷介紹日本的各處溫泉,精緻又神秘的那種氣氛也讓泡溫泉在年輕人中流行起來,名曰「泡湯」。所以,這幾年有一些格調比較高雅的溫泉飯店及餐廳興起,許多人反而看不起傳統土雞城溫泉餐廳那種大眾池的形式,嫌那是「老人溫泉」。也的確啦,一些新的溫泉餐廳或旅店,環境幽雅而浪漫,變成「約會」的好場所。反觀舊式澡堂式的溫泉大眾池,一堆肉體下垂的中老年人泡在那裡還哼著歌,簡直就是大煞風景。
伍:單兵注意!
人在溫泉中浸久了,也許是太舒服了,就會昏昏欲睡,又會有些心跳加速,這時也會有些燥熱感,這就表示該上來休息一陣了。一站起來,通常會暈眩一會兒。我的習慣是,先到旁邊的冷水池,舀一兩盆冷水潑在身上刺|激一下。在天氣冷時,冷水一潑,還真的見到身上冒煙呢!這時跳入冷水池,就在那一瞬間,全身的細胞好像翻了幾番一樣,亢奮得想要叫出來,又像火被突然澆熄般,全身無力地靜了下去。浸在冷水池裡又不太敢動,一動就感到水的冰冷。說也奇怪,只要靜靜地坐在這冰水裡,全身反而有些越來越溫熱,越來越舒服的感覺。

儀隊新兵

最經典的就是那句「好,我以火力掩護你」,這可能是台灣所有當過兵的男人印象最深的一句話,並且經常被惡搞在各種情況——比如說要把妹缺錢時,朋友就會故意說「好,我以銀彈掩護你」;要不上廁所沒草紙時跟別人借,有時候也會開玩笑說「好,我以衛生紙掩護你」之類的改編。若是各位大陸的朋友,遇到台灣的男生,聊天時突然用上這句話,他們可能會嚇一跳,然後氣氛就打開了。
一個月的新訓中心生活結束,在離開前的某個晚上,大家一夜無眠,幾乎都躺在床上聊天。凌晨三點一到,全部到集合場集合,一輛輛的軍卡把人一批批送到火車站,由各單位部隊來接應的人接走。我也跟著十幾個人,從炎熱的南部,坐著慢慢的火車,一路回到陰冷的台北。我還記得,那天台北是個陰風慘慘的日子,坐上接應的軍卡后,車上的班長還半開玩笑地說:「要逃要跳的趁現在喔!哈哈。」雖然街景很熟悉,就在熱鬧的市區,但大家都開心不起來,感覺這一切離我們都越來越遠,臉色也越來越凝重。終於,車開進營區,我來到了令人聞之色變的空軍儀隊。一下車就被震撼教育一番,心裏突然有來錯地方的感覺,但是後悔也來不及啦!
這個時候,大家已經開始倒數那個感覺起來遙遙無期的退伍日了,但過個兩三天,也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最開始練槍法時會受傷,尤其是練托槍的基本動作時,常常一節課同一個動作練個幾百次。第一次練槍時,就搞得手指內側及虎口部分起水泡或磨破皮,剛開始哪知道要準備什麼透氣膠帶啊!手都磨破皮了還不是要硬上!慢慢地,受傷的地方皮厚了就不用再包膠帶了,然後又學了新的https://read.99csw.com槍法,又換另一個地方要包膠帶,搞到最後整隻手都變厚,那就不用再花膠帶錢啦!
過了幾天後,和平醫院里的人也都接受這個事實了,乖乖地待在院里。倒是醫院外出現了很多的聲援團體,說是要去給他們加油打氣,所以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堆社會團體在封鎖線外拿著擴音器大喊加油,要不就是基督教團體在外面大唱詩歌或大聲禱告,又或者是一群和尚坐在外面拿著麥克風念經消災解厄……
不過,在這種「嚴酷」的訓練環境之下,每次操課最期待的,就是「小蜜蜂」的到來。這東西就是部隊福利社或外面商人經營的快餐車。這些「小蜜蜂」消息很靈通,都知道我們在這操課,做了這麼久的生意果然是不一樣。常常還有某某演習時部隊走錯方向,還要靠「小蜜蜂」指路才能找到捷徑的消息。「小蜜蜂」賣的東西說實在的不是很好吃,飲料也不是很好喝。但是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能吃東西,能喝甜的飲料,阿兵哥都願意掏錢出來,嚼一嚼平常吃不到的東西。難吃歸難吃,大家還是很開心。
一進新兵中心就會先讓你六根清凈——把頭髮通通剪光。這就是部隊,連剪髮也很有效率,安排兩個發婆來剪,第一個用電剪幫你剃去上半部,然後直接丟給第二個剪下半部,所以有些頭髮較長的,上半部被剪光后,就活像個河童一樣。部隊就是這樣,講究集體觀念,管你是長發還是剛剃過的,到這裏都要再剃一次。
溫泉大眾池也是一個小社會,掛在上面的浴室守則最後一條常讓第一次去的人匪夷所思:「老浴友勸諫新浴友請和顏悅色。」所謂老浴友指的就是上面所說的,常泡在這「社交圈」的老鳥們。像這種傳統的浴場,長久以來自然形成一套文化與規範,他們常以「捍衛者」自居。當然這些規矩也不是不好,比如說入池前要先沖洗身體,這是比較衛生的,偏偏有些白目一脫完衣服就想跳進池裡,當然會令人厭惡了。這時這些「資深浴友」就會群起而攻之,勸誡一下這些人,一方面維護秩序,但也有些倚老賣老的意思。話說回來,這些人除了啰嗦一點兒外,其實也挺熱心的,偶爾有些人在浴室里昏倒了,他們還會做些緊急的救護。多跟他們聊一聊,會發現他們特別會講故事,每個人都比女人還愛說話,算是一群挺有趣的傢伙。
再就是刺槍術,這也是新兵很討厭的課程之一。頂著大太陽,全副武裝站在操課場上面,或者不要你刺,拿著槍,下用槍指令,保持用槍姿勢站在那邊就足夠讓人心裏猛罵髒話了。據說刺槍術分為好幾種教習,但在新兵中心只會學到第一教習,就是原地突刺、前進突刺、向左/右突刺、迴旋、防刺等。這種課程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真的在看表演的時候,大家都還是喜歡看相當有勁、整齊劃一的刺槍術。
總之,每種動作的要點口訣都一長串。班長真神奇,背得那麼自然,舌頭都不會打結。然後,每教一種動作,就讓兵保持十幾分鐘不動作為練習。其他動作還有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敬禮、行進、半面行進等,一兩天就教完了。
記得那時候抓到最多的紀錄是共數了五千多,也就是一次抓了兩千五百多下,真的是抓到冒冷汗。其實抓手有它實際的功用,主要是鍛煉大臂肌肉和握力,要能靈活地手持13斤重的槍,當然要有強大的臂力。並且,在一些如轉槍的動作時,握力就很重要了。另外,那時候班長常說,「就算沒力,抓不下去了,也還是要繼續抓!」就是一種意志力的訓練吧,看看自己的極限能到哪裡。抓手抓到最後,其實也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耐力越來越強,可以越撐越久。而每個人,到後來也都多少發展出了自己的一套抓手哲學,就是讓自己在抓手時不會那麼痛苦的方法。我到後來慢慢發覺到,其實抓手時手伸直,別把注意力放在手上就可以了。有一次另一個班長在罵新兵手沒打直時,只聽到他大喊:「想象你是在抓女人胸部就好啦!」聽了差點兒沒昏倒。
在新兵中心的一天是:早晨五點半起床(冬令時間為六點),整理床鋪及洗漱後集合做晨操,大概是做些體能類的;然後開始掃地,掃完地后再集合,拿著餐具在班長的口令帶領下,往餐廳前進吃早餐;吃完飯後整裝到槍房領槍,開始早上的課程。課程從最簡單的各種軍姿開始,每一種姿勢都有一套口訣,比如說,立正,班長就會如念經般念出一長串口訣要點——
總之,上單兵基本教練這種課一定要先走很遠很遠,到營區的某個戰鬥教練場去。這些場地當然是在野外,加上天氣又炎熱,所以是大家很不喜歡的課。尤其班長喜歡惡搞新兵的,常常下達衝鋒口令,衝到一半后,又突然來個遭遇敵機槍,大家就要馬上卧倒前進,好不容易起來了,又突然來個敵機臨空或毒氣的狀況,再度卧倒,把大家搞得苦不堪言。
接下來,一定會練到一些旋槍轉槍的動作,最常遇到的事就是沒接好撞到手。剛開始練這些動作時比較生疏,一不小心沒抓到時間差或沒抓准,槍就像一根棍子一樣把整個大拇指打下去了,那種扳到大拇指的劇痛真是會讓人跳起來的。不過能怎麼九*九*藏*書辦,等比較不痛后還不是要繼續練同一個動作!又是好幾次出現同樣的失誤,搞得半張手掌都淤青黑掉了,看了真是可怕。
對於剛到部隊的新兵,第一件要學的事就是「觀念」。所以,各種被處罰的方法就是第一個要學的事。比如說,罰站,這比較簡單,貼牆站好就行。儀隊寢室外因為一批批的兵總是在這裏貼牆站,所以牆上久而久之也被印出一個個的人形來。再來,罰蹲,采交互蹲姿勢,兩手伸直放在膝蓋上,背貼牆,這就很痛苦了,尤其一次被罰蹲個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有時候班長又跑去看電視或睡著了,忘記還有人在蹲那就完了,也不能自己站起來;當再站起來時已經全身大汗,又無力又想嘔吐。
「好,都回來了,槍法再做一次。」班長又回到心平氣和。
另一個在SARS期間影響重大的就是全台的部隊都暫停休假,就連休假中的也被招回。這對把放假當做性命的阿兵哥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就這樣,短則一個月,長則兩個月,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休假,結果士氣跌到最低點。那時很多部隊只好用別的名義,比如說晚上外散啦,開同樂會啦,來安撫士兵們不爽的心情。最後,因為陳水扁的兒子偷放假的消息被爆出來,國防部臉上無光,只好宣布開始休假。記者紛紛跑去採訪出了營區的阿兵哥,但阿兵哥一定都被要求不能發表意見了,都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倒是許多快退伍的比較不怕死了,直喊謝謝陳公子。
然後這樣撐了四個月,就成為正式隊員了。
也有很多人練習過度,也許是肌肉承受不了壓力,搞得肌肉受損,要不就是比較常見的發炎之類的。
新兵訓練大概就在這些課程中過去,外加幾次的放假。雖然最後會來個技能測驗,但也是個形式。接下來就是選兵,看要分到什麼單位去。一般人都覺得空軍比較爽,大概是看都穿著軍便服比較帥氣,其實大部分還是會被分發到穿著迷彩服的防炮或警衛部隊去。選兵是先遴選,將有各種專長的選出來,被各單位先選走了,其餘沒專長的都算「通用」,等著用抽籤看抽到什麼單位部隊去。常常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些家裡認識些「有力人士」的,已經先關照到比較舒服的單位去了。反正,不管到什麼單位,都是個人的命運。
伍:目標前方二十公尺土堆,伍長命令你就射擊位置,問單兵該如何處置?
有時會請一些教官來講些諸如防毒面具使用、醫護處理或CPR的課程,這就比較爽了,因為可以坐著上課。到了中午時,整隊回連上,又去吃飯。吃完飯可以午休到一點半,然後接著繼續下午的課程。在野外上課,總是很熱很無聊,所以大家也都喜歡去出公差,比如說掃掃地,搬一些小東西,爽一點兒的還有幫忙輸入一些資料,修一些東西等。比較誇張的還有幫長官寫論文之類的,這就爽翻天了,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種機會。下午課程結束,回來吃晚飯後,看班長心情要不要開放抽煙或買飲料,這時候就可以暫時爽一下。而晚上,就要看連上怎麼安排了,若是能看電視最爽,但通常還是夜間戰鬥教練,簡稱夜教。夜教時要把部隊帶到一個沒有燈光的野外,通常只是說說鬼故事或是要聊天什麼的,把時間用完就帶回去洗澡睡覺了。最不爽的情況,是晚上還有刺槍術練習。到晚上九點半(冬令時間十點)會熄燈睡覺,這就是新訓中心的一天。通常,最快樂的時間是就寢時,最痛苦的時間當然是起床時間。
在儀隊新訓時,我一放假總是跑去泡溫泉,泡溫泉對於緩解筋骨疼痛很有效。而家裡後面的陽明山就是溫泉區,坐公交車上去約二十分鐘就到,很方便,所以我就迷上了這種活動。
一開始,差不多抓到第十人時,有些人就開始下垂。偏偏我們那一梯次來的有十九個人,抓到第十幾個人時已經有人臉部開始扭曲,而抓完一輪后就開始冒汗了。
單:抬頭觀察(由左至右由近而遠反覆觀察)。
曾經看到一張診斷書,比較誇張的,一個學弟在練習空拋時,槍轉兩圈下來沒接好,結果差一點點,他的下半生……不……是下半身就完蛋啦,還好只是包皮撕裂……
懇親會也是大家期待的日子,這一天營區開放給役男的家屬及親朋好友參觀。在這一天,真能看得出家長對這些當兵的孩子的關愛。因為開放時間在早上八點開始,越早有家屬來就越早可以被領出去,否則就只能在中山室里坐著看電視,看著一個個被叫出去的,心裏真是越來越失落。當時所在的營區是在南部,所以我們這些北部兵的家長几乎都是凌晨就要出發了,真是用心良苦。在懇親會現場,就可以看到每家人各踞一角。有些人幾乎全家都出動來看他,帶著大包小包鍋碗瓢盆的,連奶奶坐在輪椅上都要來看愛孫呢!有些是同學一起來看,總是喜歡摸著那個光頭合照。懇親會上一定還有的,就是好久不見的女朋友也一定要出現。雖然長官在事前已經規定不能在營區內有不雅的舉動出現,但那麼久沒見面,就如同乾柴烈火,哪會管那麼多。所以,每當懇親結束,那裡的廁所發現不明體液或安全套的傳言就不斷流傳著。而懇親會最受歡迎的食物大概就是肯德基的外帶全家餐了,那簡直是會九*九*藏*書讓人吃到哭的食物呀!後來肯德基也推出了一支「懇親」的廣告,役男因媽媽帶的不是肯德基而躺在地上大哭打滾:「這不是肯德基這不是肯德基!」還引起「國防部」的不滿。
「三軍儀隊」是台灣的禮儀部隊。平常除了出席各種重要慶典和「外賓」接待任務外,儀隊在台灣還有一個重要的表演功能,就是做槍法分列式等,或者在旅遊景點駐防。不過,這些對新兵來說感覺都很遙遠。剛到部隊的新兵一定要先通過痛苦的三四個月的訓練生活,學會了各種槍法后,才能成為正式隊員。
單:報告伍長,請伍長以火力掩護我,以便我就射擊位置。
因為這個部隊很重觀念,所以學長制也是絕對必要的。新兵見到學長簡直就跟見到鬼神修羅般敬畏,凡事皆請示學長。所以,房間里有學長,「報告學長,新兵×××請示進入×××寢室」;餐桌旁有學長,「報告學長,新兵×××請示坐下」;要洗碗盤時,「報告學長,新兵×××等同梯數員,請示使用洗碗用的洗潔精」。新兵也有很多禁忌,比如說走路要走直角不能走中央樓梯,不能走大門等。並且,新兵為了表示「觀念」以及「積極」性,在寢室以外,一律要小跑步前進。
這一陣子在捷運或公車裡注意到的是,乘客明顯減少,戴口罩的明顯增加,而每個人的臉色似乎也都比往常凝重。車上有人咳嗽一聲,大家都心頭一驚,一陣尷尬。要是再多咳幾聲,簡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還不到站就要求司機開門下車了。公交車也不開空調,全部開窗通風,這樣居然還收空調車的票價。街上也空蕩蕩的,簡直就是百業蕭條。不過,這陣子美女也變多了,大概是大家都戴著口罩,只能看到眼睛的緣故。
接下來是體檢,就跟你想象得出的體檢那樣,不過比較尷尬的是,要脫下褲子檢查生殖器正不正常,五人一組由醫官檢查。再來就是抽血,新兵可以選擇抽血或獻血。我比較私心地選了抽血,結果菜鳥醫官扎了我三次都沒扎到血管,只好換成獻血。
能夠動員到眾歌星來做BandAid的事件自然不是小事。當時本來是王不見王的王力宏跟陶喆,一起作了《手牽手》這首歌,邀請幾十位歌星一起演唱,成為那陣子的主題曲,紅極一時。後來還有網友自己製作的「非官方加強版」,自己模仿了另外一些人物,也瞬間爆紅。
冷水泡久了也會感覺有點兒受不了,這也表示該起來了。起來后最好喝喝水保持水分,或者這裡有些土製的簡易健身器材可以用,如此反覆個幾遍,也算人生一大享受。
新兵在晚上的活動,除了練槍外,最怕的就是「抓手」。所謂抓手,就是貼牆,兩手平舉,然後口裡規律地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洞(十),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洞……一直數到洞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洞,約兩秒手掌開合一次。一個人數完之後就換下個人開始數,等全部的人都數完后,最後一個會大喊:「換手!」然後就會又從頭開始輪一次。
另外被刺刀劃到,也是常有的事。雖然練習槍的刺刀沒有開鋒,上面也包了棉花等,但畢竟還是尖的。我之前還有同梯沒接好,槍直直落地,刺刀直接刺入迷彩皮鞋裡,不過怎麼那麼巧,剛好刺在指縫中間,心有餘悸,只能說萬幸中的萬幸。聽班長說,以前還有學長被刺刀穿透手掌的。不過這些都只是特例,真正被刺刀弄傷的其實很少。
「報告,是!」新兵大喊。
每到禮拜四,是「莒光日」,全台的兵除必要的輪值外,全部都要乖乖坐在電視前收看莒光日電視教學,一直看到你退伍為止。一開頭就是主題曲,還規定要跟著唱;然後再來就是兩個美女主持人,一搭一唱如在表演雙簧,講些正面積極的話;接下來就是一些重要新聞,想當然都是和諧無比的;再來通常是短劇,短劇不外乎要阿兵哥服役期間懂得保密,不要有不良行為,與女朋友的感情交往處理之類的劇情,常常會出現一些明星客串,讓阿兵哥養養眼,如蔡依林就曾演過女軍官;短劇放完會放一些流行歌曲,這通常是大家上廁所的時間;接下來,後半段節目可能是一些講座或其他節目安排,但大家幾乎都會閉目養神;最後,節目結束后,連上輔導長會點人上前發表感想,但通常也是言不及義,胡扯一通。在新兵中心時,剛好遇上宋美齡在美國去世了,所以「莒光日」節目上也在放她的紀念專輯。
伍:伍長
很奇怪的,每次抓手越抓到後面,越痛苦時,答數的聲音就會越大聲,大概是想用喊出來的方式轉移注意力吧!而且越抓到後面大家的心情一定越不爽,一有人手垂下被班長抓到而全部繼續抓時,幾乎就會被其他人用一種近乎于同仇敵愾的憤怒語氣臭罵,所以越到後面,整條走廊的氣氛就越火爆。
當時,當局在最初的幾個星期只以「三零」(零死亡、零輸出、零社區感染)而竊喜,卻未能在這黃金時段里,好好獲取香港、越南、新加坡的防疫經驗。結果才沒過幾天,台北市的和平醫院傳出院內感染,出現了幾個SARS病人,紙包不住火,才匆促封院。這一封院,事前也沒通知,又把一些放假中的人員通通招回,事情來得太突然,結果當時院內簡直是哀號遍野。當然啦,誰都不想這樣突然被read.99csw•com關在裏面嘛,所以,當場也出現許多封鎖區內的人一直想要往外逃的情況發生。
「離開!!」班長突然爆發似的猙獰地大喊一聲。
從和平醫院爆發院內感染之後,台灣的防疫網就好像突然破功一樣,病情蔓延開來。當局對相關的配套措施毫無章序,推諉責任罔顧民眾安全。對於台商回台,當局也始終拿不出明確的辦法,導致台商回台後引起家人的恐慌與困擾,居家隔離的漏洞導致不少家人失和與鄰居相罵。因為大家都對SARS不了解,又可以看到電視上地方首長帶頭拒收轉院病患,高喊著「拒絕SARS,原車遣返」的口號,還互相攜手擺出勝利手勢的怪現象。
這個時候呢,就會看到班長坐在有輪子的辦公椅上,哼著歌從寢室里滑出來,從頭滑到尾,再滑回去,好悠閑的樣子。而新兵的手呢,這時也好像波浪一樣,班長一經過,就慢慢地一個個偷偷垂下來。偏偏班長眼睛又很利,被抓到偷懶的,嘿嘿,全部繼續抓,要不就是把重重的涼席放在伸直的手臂上,看你敢不敢讓它掉下來。
「聞口令,兩腳跟靠攏並齊,腳尖向外分開45度,兩腿挺直,兩膝靠攏。上體正直微向前傾,體重平均落於腳跟及腳掌上。小腹后收,胸部自然前挺,兩肩宜平,微向後張。兩手臂自然下垂,掌心向內,兩手五指伸直併攏,手掌及指緊貼于大腿外側,中指貼于褲縫,手肘微向前引。頭要正,頸要直,口要閉,收下顎,兩眼凝神向前平視。」
儀隊除了槍兵外,還有舉旗的旗兵,這又自成一個系統了。除了旗兵班長外,連上長官都不太會去管他們的生活起居,旗兵幾名通通住在一個小寢室里。小寢室里放著(應該說供著)各種旗幟,隊旗軍旗之類的,掌旗者必須日夜跟旗相處。感覺那是一間挺神秘的房間,有時經過時我會瞄一眼,看到那些旗前面還有個香爐,插著幾炷香供著,據說那些旗幟比連上任何一個人的年紀都要大。每次大部隊要操課或出勤務,旗官都會掌旗跟著出動。而新兵永遠被告誡,要離旗子越遠越好,一見到旗子出現就要遠遠閃開,或者一見到旗官寢室的門好像準備開了就要閃開,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單:請鄰兵以火力掩護我(好,我以火力掩護你,我們交互掩護),關保險,提槍躍進至土堆後方三至五步迅速卧倒,以伏進左右偏移進入土堆後方,觀察目標,測距離,選定瞄準點(抬頭看前方三次),出槍試瞄,出槍慢,轉槍面快,必要時修改工事(收槍,以手拍地三下),清掃射界(以手掃地三次),復瞄,出槍慢,轉槍面快,開保險報好,好。報告伍長,單兵已就射擊位置,待命射擊。
2003年的10月,我去當兵了。那一天,坐著專列來到台南縣的新兵中心,要在這裏度過一個月的新兵訓練時光。這幾年,台灣的兵役制度有很大的改變。役男除了可以服兵役之外,還可以以家庭或宗教或身體等因素,改服替代役,或者也可以用抽籤的方式申請。替代役大概就是做一些除兵役外的社會服務役種,比如說學校警衛、警察助理、政府單位助理、消防、外交等。一般服兵役的人會覺得替代役的太爽了,而替代役的又會覺得服兵役是浪費時間。兩邊簡直就是吵得沒完沒了,這種話題在網上也一直像月經帖般一陣子就出現一次。
「最後五個給我用跳的回來!」跑得慢的最後五個只好用儘力量跳回去。
台灣的許多人有一種奇怪的就醫習慣,不管大病小病,反正就是往大醫院跑,甲醫院看了不滿意,又往乙醫院再看一次,反正健保便宜。也許就是這個原因,疑似SARS的病患到處亂跑,又開始往南蔓延,一發不可收拾,全台頓時陷入恐慌之中。
所以,在操作場上,永遠可以看到一幫人在「離開」。到了後來,班長索性連「離開」都不用講,手一揮或眼神一使,自己就知道該「離開」了。
「跑那麼慢啊!再離開!」還不等跑回來,班長又大喊。新兵只好再離開一圈。
「在做什麼?要力道沒力道,要頓點沒頓點!給我離開!」新兵只好又沖了一圈。
記得那時候我站的位置剛好在門口,班長一轉頭一定會看到我,所以我的手連垂都不敢垂,只能死撐著。有時候班長心情比較好,讓我們抓一輪多就下去休息了。不過大多數的情況是抓個兩輪,最怕的情況就是,好不容易撐完了兩輪,最後一員數完后大聲叫「換手」后,房間里傳來一聲:「繼續!」哇!那種心情,簡直就像直墜入黑暗深淵,心裏大喊「啊啊啊……」可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抓下去嘍!
當時也讓大家認識了耳溫槍這種東西。原本這種東西在台灣都是公司拿來送員工的福利品,一般沒人需要,沒想到突然賣到缺貨,大家搶著要。另一個是醫療專用的N95口罩,全台大搶購造成缺貨,到最後連一般口罩也大熱銷。電視新聞天天都在播口罩的消息,尤其又以台灣媒體這種專挑無聊事來播報的習慣,民眾就會看到一則莫名其妙的新聞一報再報:某個鄉下地方,因為買不到口罩,所以鄉民用胸罩來自製口罩。記者訪問了一個年輕人:「戴起來舒不舒服?」「嗯,有媽媽的味道。」被採訪的少年用陶醉的表情回答記者。
都已經快沒力了,又要拿著那支13斤重的槍做槍法九-九-藏-書,大家都很虛弱。
台灣人在入池前都會在旁邊先沖洗一番,也算是適應水溫。每個座位前都有兩個水龍頭,一個是冷自來水,另一個是熱溫泉水,兩種水混在水桶里再舀起來用。沖洗完后也差不多適應了水溫,但一腳踏進池裡,還是有點兒灼|熱的刺痛感,等到整個人浸坐下去,熱能如同從腳底慢慢上升,灌注到全身,又會感到另一番蝕骨銷魂的舒服,就好像要溶化在水裡一樣。
大眾溫泉浴池在台灣也是一個「社交」場所,常來的話,會發現在這裏泡的總是那一群人。在土雞城裡的大眾池,晚餐時間大部分是來吃飯的,順便泡溫泉。如果不幸遇到員工聚餐,浴室里就充滿了一堆觸目驚心、足以警惕自己酒足飯飽的中年人肉體。時間再晚一點兒,就是些下了班的中年人來解放身心的。到了半夜,通常就是下了班的計程車司機出沒。在這裏,聊的話題不外乎是政治、商業或女人之類的,但經常也會有些異能之士發出些精闢的言論。雖說這裏真的是「老人溫泉」,但來這邊泡的人也都卧虎藏龍,各有專精,不跟他們聊聊,永遠不知道他們是在哪個領域專精的人。
但我還是喜歡泡大眾池,不僅是那池子夠大夠爽,更因為是那種氣氛。大眾池其實就是一個浴場。石砌的地板,一旁有洗澡處,中間有大池分為兩半,一半較溫,一半較熱。那較熱的池子真是讓人熱到頭皮發麻,皮膚刺痛,只有少數人敢嘗試。
單:單兵
「等會兒我喊『離開』的時候,大家盡全力衝刺操作場一圈知道不?」班長面無表情地講著。
有一次我們快經過旗官寢室時,見到門突然打開,一根紅色的長條狀物出現,大家當然就躲得遠遠的,結果是旗官學長拿著拖把出來了。
另外,剛練槍法,大概是長期托槍之類,一定會有扳機指的情況發生,也就是手指屈伸不利。為此,那時候還去針灸了好幾次,後來發現好像沒什麼用,也沒什麼大礙,就再也不去挨針了。
大概是之前去過成功嶺的關係,一切都還能習慣。當然,也有很多人不習慣,尤其剛從大學畢業的人,簡直就是極度不能適應,從一進去就有極度的憂鬱傾向,更甚者動不動就想要自殺。現在部隊里這些軍官都很怕事,一有這種傾向的兵馬上就丟到心輔單位,再丟到醫院詳細觀照。不過,大多數心理問題都是想要逃避兵役的年輕人裝出來的。
2003年SARS時,本來大家也不當一回事,甚至有些人還落井下石地嘲笑大陸。一開始,台灣相關單位防疫還算有效,SARS在台灣沒有傳開來,就連陳水扁都見獵心喜地說出「台灣完全沒有感染到SARS」。沒想到,就在一片安逸下,SARS突然在台灣爆發開來,大家頓時不知所措,引起一陣恐慌。在這一段時間里,倒是也可以看到許多奇奇怪怪的社會現象。
整個人坐在水中,眼睛幾乎與水面平行,大概是從小就住在這附近的原因,我習慣了半夜從陽明山上傳來的陣陣硫磺味,聞到這種硫磺味,才覺得是在泡溫泉,讓人心神安寧。
若程度不好的話,儀隊是會淘汰人的。很多人其實也樂於被淘汰,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願意進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能留下的人越來越少,正在慶幸可以越抓越少。不過班長也不是獃子,所以就跟比我們早來一梯次的學長面對面一起抓,加起來二十幾個,又更多人了,所以大家抓手抓到最後時的表情也更扭曲啦。
當然,如果身體或精神真有什麼問題符合免役條件,就可以直接走人。這時,大家就會露出無間道里劉德華看著梁朝偉離開警校的那種表情,目送那位弟兄離開。
我還記得班長第一次教我們「離開」的時候是這樣的:
伍:好,我以火力掩護你。
儀隊不是戰鬥部隊,唯一的工作就是練槍,反而有點兒像學校。練槍法的辛苦不可言喻,常常練得全身酸痛,骨頭都快要散了架。每天八點,在走廊貼牆待命練槍,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班長還躺在床上喊的「領槍」兩個字,可還是要硬著頭皮去練啊!雖然做完一組槍法,好幾次后已經都快沒力了,可是班長一說「再做兩次」,還不是要硬擠出力量來再做幾次!簡直就是超越自己體力極限的練習。所以我從前放假時,每天晚上都會去泡溫泉,讓全身都放鬆一下。這也真的挺有效,放假五天,通常泡到第三天就不會酸痛了。然後,收假,如進入下一個輪迴一樣,再撐個十幾天,迴圈下去。

台灣人泡溫泉的習慣

新兵頓了一下,想也不想,飛似的拔腿就跑,全力沖了操作場一圈。
接下來會有些射擊預習、槍械的保養與組合、刺槍術、野外班攻擊地形與地物的運用、射擊等課程,這些課程的各種口訣就一定要背,比如說單兵基本戰鬥教練。相對於徒手基本教練來說,戰鬥基本教練簡單來說就是身上配備有武裝的基本教練,這些口訣其實就是標準作業程序。單兵戰鬥教練報告詞有十幾種狀況,從攻擊發起前準備,一直到戰場上各種狀況都有,如射擊與運動的聯繫、毒氣、變換射擊位置、敵火下作業、遭遇障礙物、衝鋒前準備等。戰鬥教練場的設計就是一個個不同狀況的關卡,每關有不同的教練詞要背,典型的報告詞如下:

「SARS」讓全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