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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還問璧月敘蘭因

第三十一章 還問璧月敘蘭因

秋橫波失笑,搖搖頭,示意不在意,
而鳳裔受此劍傷卻不聞一聲痛呼,便是神情間也平靜得不見一絲痛楚之色,若非臉色蒼白衣上鮮紅,實與常人無異。只見他抬眸靜靜看了一眼蘭七,然後又靜靜垂首,安靜得彷彿不存在。
「……本少就是要……」
「否則,皇朝大軍至,東溟必如五百年前的北海一般,頃刻崩亡。」
「只是……這樣?」眾人又瞪大了眼睛。
雲無涯猛地轉頭看向蘭七,明二。
「幾位前輩。」雲無涯看向洺空幾人,又轉向明二、蘭七,道,「二公子、七少,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皇朝諸位都是英雄好漢,都不怕死,可幾位忍心嗎?忍心看著他們死在你們面前?」
雲無涯靜靜的看著聽著,無驚無怒。
烈熾楓目光轉向蘭七,道:「你肯盡全力和我比試一回了?」
廊上諸人服下藥后,雖這片刻功夫,還未能完全恢復,但已可自行走動了。戚十二便立刻起身往玉笛男子走來,臉上神情奇異,目光隱現激動之情。
一陣叫聲響起,頓見坪上眾俠一個個彎腰撫肚,皆臉色發白冷汗直流,顯見劇痛之烈。
只見蘭七定定立於廊上,玉笛男子則立於廊下,手卻抓著了「蘭因璧月」。
「哦?」蘭七碧眸一轉,「閣下一定要帶走?」
「就是列熾楓列三爺哪裡去了?」蘭七碧眸盈轉,笑得魅惑萬千,「本少已許久不曾見他,真有些想念了。」
「這是我們皇朝武林的聖令,怎可與了你!」
鳳裔聞言向蘭七看去,觸及那雙碧幽的看不出絲毫情緒的瞳眸時,心頭一驚一痛,重低下了頭。
「音音!」鳳裔沖了過去。
若皇朝大軍真到了東溟島來,那……
「難道少主不擔心你的百姓和北王的安危嗎?」艾無影道。
這……
「呃?」寧朗看著他。
明二的聲音濕潤清雅,風度翩翩,聞者悅耳清神,見者怡心怡目,不說眾俠人人贊服,便是屈懷柳、萬埃也無法對他產生一絲反感。
這消息太過突然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眾俠已連驚呼都沒有了,只是瞪大眼睛看著。
也是此刻,峰底傳來幾聲清嘯。雲無涯聞之,臉色頓變,移眸往明二、蘭七看去,可見兩人眼中也是一片訝然,顯然也是毫不知情。
而眾俠一時還呆怔著未能反應。
接著又有許多人站起來。
「以東溟之國力兵力,遠非皇朝之敵,所以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也請你永遠打消入主皇朝之念。」玉笛男子依是輕輕鬆鬆的模樣,彷彿只是在話家常,偏生無一語不是讓人心跳如鼓的。
難道今日真要全亡於此?
北王不答,重將目光看雲無涯。
……
「『蘭因璧月』就是這樣的。」寧朗也瞪大了眼睛。
「帶路!」明二丟下一句,身形掠起,瞬間,峰頂便失去了他與蘭七的身影。
蘭七又擢擢明二,道:「你們家那個庸醫居然沒有看出來。」
雲無涯走迴廊上。
明二隻是一笑。
他要取回「蘭因壁月」便無話可說!
「皇朝武林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
「這……」屈懷柳目光求助的看向雲無涯。
廊檐上蘭七幽幽嘆息一聲,碧眸掃過眾俠與洺空等人,「本少還是喜歡他在英山上橫掃天下群雄的模樣。」
「這些都是諸位的鎮派兵器或者掌門信物,所謂見令如見人,更何況我還有全武林視若至尊的『蘭因璧月』,所以你們不臣服也無妨,我一樣可以號令皇朝武林。」雲無涯拈起盤中一塊玉牌看了看,放回盤中,目光掃向眾俠,「沒有了你們,皇朝武林便失龍頭與脊骨,根本不堪一擊,自是隨手取來。所以你們不臣服,殺又何妨。」
一句句的嚷罵開了。
「妹妹。」秋橫波喚她一聲,卻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伸過手去輕輕握住。
雲無涯輕輕擺手,示意莫動。
「妖也不及他惑人」秋橫波幽幽嘆息。
沒有人說話。
那本就是他家之物!
「說的是,是不了解。」雲無涯點頭。
「何苦?」雲無涯念著這兩字,然後轉身面向眾俠,目光卻又輕輕飄遠,落在很遠的虛空。
「說的好!」宇文烙一拍巴掌,立馬記了下來。
「呵呵……」蘭七未答,只是那勾人的笑聲再一次讓眾人一陣恍惚。
所以……
秋橫波、花扶疏都詫異的看向梅鴻冥,實想不到這位清秀沉默的桃落門少主今日竟也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明二目光在玉笛男子身上一轉,則道:「你我要闖上這峰頂也不難,只是要如他這般輕鬆卻是難。」
雲無涯沉默著。
雲無涯點點頭,看著金闋樓道:「金大俠莫要看輕了自已了,你們個個一身本事,皆是難得人才。而至於東溟憑什麼取下皇朝,本少主心中自有計量,日後,你們成為東溟之臣時,自然知曉。」
秋橫波一愣,然後恍然明白了。
明二則是溫文爾雅的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訴雲少主了,在下的家人很是喜歡東溟島的東西南北四城,剛才估計是用花家的火雷彈在南城玩吧,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回去在下定會好好管教的。」
那清清魅魅的聲音又一點一點將眾人神魂勾回,頓時只聞此起彼伏吸氣聲,只因剛才屏息太久。
在明二的眼光下,屈懷柳不知怎的,便生出一種要逃的感覺。
「那當然是因為列兄並不反對東溟取代皇朝。」雲無涯答道。
但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明二,眼見明二一閃,蘭七身子便落入他懷中,卻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染了一身。
雲無涯揮手,那些人退下。
這靜靜一語,眾人卻聽得心驚肉跳起來。
宇文洛則撫掌嘆道:「七少哪裡還需武功,只這等顏色就可攝魂奪命!」
戚十二驀地抬頭看著他,滿臉滿眼的震驚與不敢置信的狂喜。
「難道列大俠不當自已是皇朝武林的一份子?」金闋樓問道。
「你……」明二抱住蘭七,知剛才那人一掌已引發寒毒,一時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罵。
半個時辰。
眾人忙看過去,果然見鳳裔白衣上嫣紅浸染,很快的地上的血便落了一地灘,顯見傷口極深。
北王袖中拳頭緊緊一握。其實當知道四城中皆藏有明、蘭兩家之人,當明、蘭兩家之人現身北闕宮時,他便已知大勢已去,此番只將是徒勞。只是,他如何甘心認敗!可是,此刻……目光掃視一圈,半晌后,他重重嘆一口氣,道:「本王還能有選擇嗎?本王總不能讓東溟全島的百姓都喪于皇朝大軍鐵蹄之下》」
蘭七笑吟吟上前兩步,看著玉笛男子道:「閣下說此物再不用作武林之令,本少認同,那麼此物此刻便只是區區玉花一件,本少十分喜歡,閣下可否贈與本少?或又是以金銀相折?」
此刻,眾俠大都緩過氣來,紛紛起身。
只聞兩聲呼喚從北峰傳來,峰頂所有人都轉頭望去,便見對面一處護欄前約莫立著數人,當中一人一身紫紅袍子,顯眼得很。
蘭七輕狂一笑,卻如柔絲逸出,在所有人心頭那麼一撩人人莫不是神思一盪,卻見那白玉扇一點一點張開,一點一點遮了臉,卻一點一點的妖美溢出,一點一點的魔魅隱隱滲來,當白玉扇一點一點張開,半張容已盡掩于扇下,獨留一汪碧泉嵌于白玉之上,只是輕輕一漾,立時春色流動瓊華盡綻,全天下的風流情韻都斂其中。
笛音也在那一刻止了。
「絕不!」
「剛才那位雲少主親口說的!」艾無影瞪著他道。
看著這些人,眾俠又驚又怒。明二、蘭七武功再高,可在這麼多的高手圍攻下要全身而退都是難事,更何況要打倒這些人去奪峰尖上的鼓,只怕人還未到,那鼓便碎了。一時,眾人幾乎絕望了。
玉笛男子卻未答,只是道:前人前事已成歷史,論是非功過,不九_九_藏_書過枉然,何不看而今?東溟海中,自成一國,百姓安樂,何苦再抓空想,世代徒勞。再且……他鳳目專註的看著雲無涯,眼中似有光華跳躍燦然非常,「自己做不成的事達不成的願,便寄托在後世子孫身上,在我看來,那不過是累及後人遺禍子孫的愚行。自已該做自已喜歡的、自已能做的事,而不該去做什麼父輩祖宗想要我們做的事,那一樣是愚行!」
雲無涯掃一眼坪中猶自興奮嚷嚷的眾俠,緩緩舉起右手揮下。
列熾楓掃一眼金闋樓,目光有如刀鋒似的,雪殼冷利。
吹笛的人是誰?
而且,他之話也似乎甚有道理……
蘭七玉扇刷的一收,轉頭看去。
痛了片刻功夫,眾俠慢慢緩過來,不由都遁聲望去,便見層層石屋之上的峰尖上有不知何時架起了一面大鼓,鼓旁立著一人。
「七少待會見著了自然知道。」雲無涯看著蘭七,眼中帶著探究,「本少主也有一事一直想請教七少。」
話才說完,驀然便覺一股滅頂的殺意迎面浸來,剎那間,從未有過的驚恐令得他脫口叫道:「北……北闕宮裡……有暖玉……玉床可化寒氣。」
「呵呵……」
「哦?」明二目光看看雲無涯,又看向列熾楓,似乎等他的回答,神色間到並未見奇怪。
明二搖頭,屈懷柳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底下眾人還是一片呆愣。從沒人想過武林人人敬仰的三公子之一的「熾日神刀」列熾楓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雖則英山上已領教過他噬武如狂的痴性,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還會有這樣一個「驚喜」留給他們。
眨了眨眼睛,眾人此刻才看清,紫影是蘭七少,黑影是玉笛男子。
「是國璽!」北王激動的叫道。抬步向玉笛男子走去,明嬰、蘭瞳等人看一眼明二、蘭七,得到示意后便未有阻攔,北王走到玉笛男子面前,從他手中取過白玉,翻轉,便見著玉底刻有「天授北海」四字,那一刻,心頭萬千思緒湧現,眼中一熱,抬頭看向雲無涯,哽咽道:「真的是國璽!無涯,我們……終可祭拜祖先請他們泉下瞑目!」
話音未落,眾人只見紫影一閃,緊接著便聽得明二公子一聲輕喝:「不可!」
「謬讚了。」蘭七少一派瀟洒的當成贊語接受了。
為了東溟數百年的遺志,他可以殺盡這峰頂所有人,他可以冷眼看百姓的劫難,他可以無視他之君王的生死!
接著,人影閃動,那是戚十二與守令宮的人跟隨而去。
眾人不由都跟著看去,果然,便見明嬰、明落、蘭瞳、蘭曨走了上來,他們身後一人一身紫紅袍子,頭戴王冠氣宇不凡,再后則是許多的明、蘭兩家屬下,人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傷,但顯然並不重。
廊上坐著的戚十二卻目光奇異的看著他。
這話說完,頓時許多人點頭。他們縱橫武林,個個一身武藝,雖說平日里從未將朝廷官府放在眼中,但心裏也是清楚知道他們不過是江湖草莽,真要是與朝廷為敵,那絕非是朝廷大軍的對手。何以這雲無涯認定了得到皇朝武林便可奪皇朝帝國?
沒有人想死,沒有人不怕死。
明二淡然一笑,優雅起身,望著屈懷柳道:「閣下的疑問在下來回答如何?」
再觀其容,面如美玉鳳目修眉,神韻氣度兼有明二的清雅雲無涯的尊貴,眉峰眼角間更有一份兩人都未有的疏狂洒然。
「要動手便痛快點!老子已忍很久了,早點動手,也早點為那些屈死的武林同道報仇!」
「叛徒!」有人忍不住罵道。
「唉,你太不了解我們了。」蘭七看著他很是惋惜遺憾的搖搖頭,唇邊卻掛著譏笑。
玉笛男子也看到了,靜靜的站著,似是在等他。
便連雲無涯也一臉震驚。
那是一名年青男子,手執白玉短笛,身著白衣,外罩黑色披風,腰圍青玉帶,腰下懸一枚龍紋黃玉佩,綴著常常緋色流蘇,百億領襟袖口上綉著細巧的墨色花紋,黑披風下角紋著白雲風中翻飛如浪。
便連呼吸都是凝重的。
明二向著他們微微一擺手,示意暫莫妄動。
這一日起起落落驚驚喜喜太多,本已是絕望,卻忽然間又逢生路,到最後,那無法解開的局又這麼簡單的輕飄飄的落下落幕。是以,此刻終於塵埃落定了,反而讓他們有些如置夢中之感。分不清是喜還是悲。
眾人也都沉默著。
頃刻后
北王聞言不由看緊雲無涯,得到肯定后,眼中瞬即生憤恨之色,狠狠的看向玉笛男子。
「熾楓!」列熾棠提足氣力吼一聲,「你……你怎麼和這麼……我……我寧願死了,也不要你管。」一句吼完,他胸膛起伏不定,想來氣得不輕,可看他那模樣,顯然是也不知道拿這個弟弟怎麼辦。
眾人聞言他要帶走『蘭因璧月「頓時又震閃了神,以至一時未察覺他言中潛藏之意。
竟然將整個皇朝的武林都相托嗎?明二眉頭微微挑起。
花扶疏愣愣的看著烈熾楓,半晌后,臉上綻開一抹慘淡破滅的笑。
寧朗、宇文洛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許是周圍太吵,人群中寧朗沒有聽到,依舊低著頭。
「皇朝武林與我何干!」列熾楓冷冷的清晰的說道。
而在眾人皆凝神聽笛時,列熾楓卻走過去為點鳳裔穴止血。鳳裔看著他輕輕點頭,表示謝意。烈熾楓搖搖頭,然後走到烈熾棠身後停駐閉目而立。
竟可衝破峰底層層守衛上來,此人之武功可想而知,他也想知道此人是誰。
「白風黑息何等人物,爾等不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朝大軍即出東溟海?!
「咚!」驀地一聲重鼓之音傳來。
只有一次!
北王?的性命?
而眾俠從北王話落下那刻起,便顯得有些茫然。
「列大俠。」
「盅非毒非病,而且雲無涯敢放他們走,必是有把握不被發現。」明二道,目光再轉向洺空等人,倒是沒有反應,想來雲無涯並未給他們種下蠱蟲。與洺空目光相遇,不由一怔。洺空向他微微點頭便移開了目光。
卻是寧朗爬了起來,痛得一臉的冷汗,卻依然道:「答應了……便是……皇朝百姓要死更多更多的人……我們江湖人雖是草莽,但也絕不做罪人!」
「我……」戚十二則心中激動非常,以至哽咽難以成語。
一時眾人皆是驚懼莫名的看向雲無涯,剛才肚中的那一下劇痛絕非偶然。
坪上的人都站起身來,紛紛按向腰間的兵器。
雲無涯目光緊緊盯著他,半晌后才沉沉問道:「你是誰?」
「列兄,是七少想要見見你。」一旁雲無涯從容道。
終於,戚十二走到了玉笛男子身前,眾人正不解間,卻見他膝下一矮,已跪于玉笛男子面前,口中則道:「百多年了,老朽有幸,得睹尊容。」
玉笛男子看著北王,臉帶笑容,聲音清揚,道:「皇朝大軍已於天州、英州待發,不知北王是願戰還是願今日恩仇盡泯?」
「唉,不管了,此事已了,該回家了。」終於,玉笛男子甩甩頭不想了,接著又自言自語道,「只是來的時候我在海上迷了方向,已用去了一二十天啦,」一副頗是煩惱的樣,然後轉頭看向雲無涯,道:「你派人送我回去吧,否則過了時間……」
死,說來容易,臨到頭卻難。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清時,雲無涯依立於原處,只是手中握著一柄滴血的袖劍。
屈懷柳跨出門便見到萬埃滿臉通紅,不由詫異的看著他,卻不想看得他臉更紅了。
「真是他才幹的事。」明二依舊笑笑。
點點頭,回首,正待開口,卻又一個聲音響起。
「你們……果然!」雲無涯咬牙看著他們,以前一些疑慮之處,驀然間全明白了。
眾俠的目read.99csw.com光不由自主的又望向了明二、蘭七。
於是屈懷柳捧著「蘭因壁月」向玉笛男子走去。
眾人聽得這一聲回復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竟然有這樣的君臣嗎?
明二眸光掃過剛才還痛不欲生此刻卻全部神魂痴迷的眾人,眉頭皺起,心頭驀生一絲不快,暗道一聲「妖孽又在惑人!」
「蘭因璧月」
「那怎麼可能……」寧朗緩一口氣道。
雲無涯點點頭,這東西剛才本已答應要還給皇朝武林了,此刻給他也無妨,更何況他還還給了東溟國璽。
「皇朝武林都不干我的事,我幹麼管東溟。」烈熾楓以一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艾無影,「只要大哥沒事,那皇朝、東溟幹什麼都不干我的事。而且,雲無涯說只要我不理這些雜事,他就答應天天與我比試,好不容易可遇到這樣的絕頂高手,我何樂不為。他可比你們爽快多了。」目光轉向明二、蘭七,最後一句是對他們說的。
「本少都沒有碰過的,他竟然大模大樣的說要取回。」蘭七喃喃道。
明二張口,未及言語,懷中蘭七身子一個猛顫,口中血涌不止,一身盡染,頭一重,人便昏死過去。
那雙眼睛不似蘭七的帶著盅惑,那雙眼卻一樣的極深,偏生又極清極亮,仿似可一眼望到底,望到天,望到海,望到萬水千山。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雲無涯有片刻的恍惚,然後不由自主道出:「一人一酒,一劍天涯。」
「大哥明白什麼了?」寧朗問道。
「我就是不願我們的後代再嘗我們之苦,我不願我們的後代再來背負這種負擔,這積了數百年的重不可擔的遺願。」
此舉,令得眾人大為震驚。能讓視普天英雄如無物的守令宮主如此大禮相對,這人是……
北王與雲無涯隔著人群,遙遙對視一眼。
雲無涯話音剛落,眾人不知是為他威儀所攝還是為他話中絕然的語氣所驚,一時皆愣在那裡,沒有反應。前一刻已在正義上站得穩穩的眾俠,此刻卻在雲無涯的氣勢中搖搖欲墜。因為,他根本無視所謂的正道與正理。
眾人還怔神是,驀地便見蘭七一口鮮血吐出,站得直直的身子頓時無力萎落。
明二和蘭七面面相視。
這人,這話,是專門為他而說?
「不知諸位可考慮好了?」雲無涯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向明二、蘭七。
於是玉笛男子滿意的笑笑,招呼戚十二,「我們走吧。」
皇朝武林數千人命喪東溟之手,這是深仇。
「皇朝武林……皇朝武林……」底下宇文洛糾著眉頭思索著,猛地,他全身一震,喃喃道,「我明白了……」
「說得對!」眾俠再次叫道。
雲無涯未有答,眾俠卻已醒神,大聲反對道:「不行!」
峰頂上,從洺空到雲無涯到明二、蘭七到眾俠,無不是驚疑不已。
「經過此一回,諸位已該明白,天下不該有永遠的聖令,那是一切爭端禍亂之源。就如前朝的『玄尊令』引天下兵禍,而今『蘭因壁月』又引無數英雄喪命,所以朝晞帝融令鑄劍,所以我才要帶走『蘭因璧月』。」玉笛男子眼眸緩緩掃視眾俠,那眼中隱含一股威儀,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眾人齊齊往廊上看去,頓時全都同意蘭七的話了。
人人好奇。
一時眾人心頭也是複雜莫名,有不舍,有失落,有惆悵,還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哦?」雲無涯看著他。
人人疑惑。
「皇朝諸位的性命可能不那麼重要,只是鳳裔公子的性命呢?七少也無動於衷嗎?」只聽得雲無涯冷然道。
玉笛男子拍拍他的肩膀,從袖中取出一物,攤在掌心,對雲無涯道:「這個還給你們,願你們東溟世代永昌。」
「看來,這事就要麼結了。」蘭七側首看向明二,「二公子失不失望?」
蘭七臉上的笑消失了,緊緊握住手中的玉扇,碧眸盯著鳳裔肩頭的嫣紅。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了結。」玉笛男子笑笑,「剩下的么……」目光轉向廊上的「蘭因璧月」。
「還有,我還是來給你送信的。」玉笛男子又道。
雲無涯終於動容,他征征的看著玉帝男子。
那刻,雲無涯也有剎那的閃神。回神時,看著眼前妖美無倫魅惑天下的人,道:「七少言下之意是,此刻是男人,下刻卻難說了?」
笛音如水,清韻如風,仿似是山林曠野間,花草衍生爛漫舒展,無比的流暢自然。
這一下大出人意料之外,人人瞪目看著明二,然後慢慢的臉上浮起了歡欣。
又是白影一閃,廊上又不見了鳳裔。
那刻,所有人眼中只有「蘭因璧月」,個個驚艷無比。
雲無涯卻是從容一笑,道:「百姓殺不完死不絕,而北王,他死了還有我,還有王嗣。我會帶著東溟踏上皇朝,我會讓王嗣登上帝都玉座,我會帶著祖先們的骨灰回到北海去,我要讓他們看到北海,讓他們數百年不得安息的怨魂終得安眠。」
接著人影又一閃,寧朗也不見了。
但此時,除明、蘭兩家之外,所有人性命都握于東溟之手,頃刻便會全亡。
眾人約莫明白了,這穿紫紅袍子的人便是東溟之主北王。
看著明二,烈熾楓的眼神十分認真,道:「好的很,隨時可與你一戰。」
明二、蘭七則是一笑。
雲無涯眉峰跳動,萬埃、屈懷柳一臉驚疑,眾俠們呆愣。
「玉花都如此美,卻不知當年豐王種出的那株花會是什麼模樣。」明二則悠悠念道。
各自移眸看向峰頂上所有的人,這些人若在這一刻全都死了……
那平平淡淡又顯得無比沉重的一句令得在場所有人都隱入沉默。一時,對著雲無涯,那深深的怒恨似乎淡了很多。因為,他們之中也有、也曾經背負過先輩們的遺志,此中感覺不可為外人所道也。
玉笛男子微微一笑,指間玉笛輕輕一轉,收起了,那儀態動作無比的瀟洒寫意。「放開舊事,自可逍遙。」說著,他轉頭望向身後,「可以替你下決定的人來了。」
「你們什麼手段老子都領教過了,老子還怕什麼,老子絕不臣服!」
蘭七玉扇敲敲明二,道:「二公子,雲少主似乎不相信他那高高在上銅牆鐵壁的北闕宮有人能闖進去。」
「這人真是死纏爛打。」蘭七搖頭,擢擢向身旁的明二,「二公子,你也該說句話了。」
漸漸的,笛聲越發的清晰,如在眼前。
蘭七微微一笑,道:「雲少主,本少還有一個小小疑惑,不知少主能否解答一下?」
北闕南峰之上一片凝重的沉寂。
明二的目光最後落向了遠空,空濛遙遠的,顯得分外的清晰悠揚。
明二淡淡點頭,「閣下認為兩位前輩是存私心,那請問,閣下認為他們為著什麼呢?為名?為利?還是為權?」
「當然。」玉笛男子點頭。
蘭七、明二對視一眼。
可惜,再無迴音。
屈懷柳離玉笛男子也不過是幾步之距,眼見就要到了,卻猛地一個聲音道:「慢著!」
「我們此番來就是為著『蘭因璧月』,我們數千人命喪東溟,怎可讓他們白白死去!」
花清和也關切的看著妹妹。
那是一塊約莫兩寸高的四方白玉,玉之頂部雕有雄鷹,鷹眼以黑寶石鑲嵌,斂翅傲視,十分威儀有神。
而宇文洛也終於寫完了,抬頭,沒頭沒腦的道:「這雲少主不似那樣的人啊。」
可是不臣服……
「妹妹,別難過,世上好男兒多得是。」花清和只得這麼安慰著。
那刻,峰頂依舊沉靜,人人都看著峰邊的那人。
「奇怪呀,那一掌不過用了六成功力,以你的身手來看傷不了才是,至少……也不會傷你至此。」玉笛男子喃喃道,似乎對於自己重傷蘭七無比疑惑,眼光一轉,落在地上蘭七吐落的那一口鮮血上,九*九*藏*書卻見那血已凝結成冰,然後明白了,「原來你已受傷在前,難怪。」
屈膝臣服,那是絕不願意的。
「風霧、淺碧兩派素與朝廷有來往,而且玉州大都統領便是風霧門下,哦,這是軍權……還有息州、盟州的府台則出自淺碧門下,寧朗還有位堂叔在朝中身居太律之位,那可是重臣……嗯,等回皇朝後一定要去拜訪一下,我是寧朗的義兄,那位大人應該會接見我吧……哦……是了……花家的火雷彈最大威力的可是能炸平一座小山,用來炸士兵的話一定一彈就倒下成千上萬的……哦,還有九天閣,那是最會收集消息的,聽說連皇帝身上長了多少顆痣都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一定要問問江閣主。嗯……每一個門派分佈在一個地方……這樣就全圍起來……啊這股勢力3是可與朝廷媲敵!嗯……不止是這些門派,江湖上能人輩多,不說那些絕頂的武功,便是那什麼易容、毒藥、迷|葯、暗器等等屑小之為用在朝廷上那些人身上可是有很大的用處的,說不定易容成皇帝,人人便當是皇帝了呢,唉,若真行,我哪天易容一下試試……哼哼,原來他是想暗中行動,以詭道取之,難怪說不動干戈,哈,設想得倒是挺好的,不過……嗯……唉……可憐他們想了數百年,這位雲少主為什麼要這麼做些,顯得有些狗急跳牆的味道。王者該市堂堂正正登上王座,古往今來,沒有以詭道取之能長久的。」
「今日倒真是有些出人意料的人物。」蘭七喃喃道。
玉笛男子望著叫嚷紛紛的眾人,也不惱,看了片刻,道:「你們要了『蘭因璧月』有何用處?」
「當然是為……」
底下眾人皆是一片沉默。
列兄?眾人聽得這一聲稱呼又犯疑了。
「蘭因璧月……本少一事實上要拿到手。」蘭七碧眸不移玉花,喃喃輕念。
「寧少俠果然宅心仁厚。」雲無涯眼中首次浮起一抹笑意,「這一點盡可放心,只要你們臣服相助,本少主保證,絕對可以不動干戈改朝換代,絕不傷皇朝百姓分毫。」
沉默,死寂。
「呃?」眾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全靜下來了。
笛聲不止,清揚輕送。
明二看著心中一動,側首望向蘭七,卻見她微微搖頭,示意此刻還不是時候。
托盤之上是緊緊相依的並蒂的一黑一白的花兒,花瓣全開,花大如碗,花瓣似一彎彎月牙,黑如墨,白如雪,白花黑蕊,黑花雪蕊,冬陽之下,晶光盈放,玉華流動,耀不可視,美不勝收!
「我很好奇這位雲少主。」明二坐下輕聲道。
「七少請說。」雲無涯點點頭。此刻除卻這兩人外,其餘盡在掌中,不急一刻。
「秋家、蘭家、宇文家佔據華州、雲州、月州,商鋪遍及全國,差不多掌握了皇朝六分之一的財富……有錢啦,哦,宇文家就是我們家。」他連連點著頭,依舊邊念邊寫著。
秋長天幾人都望向洺空,洺空凝著眉頭默然。
怎樣?
東溟四城與皇朝數百性命,孰輕熟重?
「欸,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啊!」宇文洛伸長脖子喊道。
「本少也好奇他如何收場。」
「他不是要皇朝武林的人,他要的是皇朝武林的勢力。」宇文洛眼睛直直的望向雲無涯。
此刻蘭七氣息微弱,卻依是喃喃念道,碧眸睜著,卻已眼神渙散。
寧朗鬆口氣,放下心來。
那刻,所有人心頭生寒,都看著雲無涯,那身影高岸而冷峻。
皇朝的皇帝要發兵東溟?!
眾人抬頭,驚訝四顧。
玉笛男子笑笑,看著雲無涯道:「請將『蘭因璧月』交予我。」
……
痛楚慢慢消緩,眾俠一個個目光妄想了明二、蘭七。
烈熾楓皺眉,看著底下一個個憤慨瞪視著自己的人,冷然再道:「我烈熾楓只問武功,之所以會來此,那也是因為大哥失蹤,既然他無恙,那皇朝武林便是天翻地覆也與我無關。」
白風黑息的後代!
雲無涯負手而立,氣度尊貴高岸,悠然看著眾俠,道:「我今日告訴諸位前因,乃是要與諸位共事,是以坦誠相待,卻非要諸位來評功過對錯的。」微微頓了頓,繼續道:「無論是為著私心也好,還是為了成就霸業也好,東溟數百年,都是為了一個心愿。而我們,立於此位,就有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我們承繼了先祖的遺志,就有我們必須要負擔的責任。」聲音驀然轉沉,「所以,我們一定要踏上皇朝,所以,你們必須臣服。」
「明家在天州,相連的英州也是明家的地盤,天、英兩州便是與東溟海相接,東溟要是發兵皇朝,必是要從天、英兩州過,有了明家的話,那便是打開了皇朝的大門。」宇文洛手飛快的記著,卻有些抖,可見心中激動。
「為名?他們本身已名傳天下,便是到今時今日,我們依然對之敬仰有加,而且東溟一事若非今日你們說起,皇朝根本毫不知情,何來為名之說。為利或是說為權?則更不靠,要知他們本就是堂堂一國之君握生殺大權傾國財富,何必萬里迢迢跑到東溟島來竊這區區金鐵或是一枚國璽。請閣下想想,可以將玉座將半壁天下拱手相讓的人,這世間還能有什麼名利是他們舍不下的?」
「本少此刻當然是男人。」
眼見明二起身,場中眾人皆收聲,安靜的看向廊上。
「這會是隨教最厲害的教主吧。」隨輕塵則輕輕道。
「如此看來,這武林也甚是有趣不是嗎?」明二則輕輕道。
眾人回神,再隨著雲無涯所指看去,卻見屈懷柳身後又站了幾人,每人手中一個大大的托盤,盤上都滿滿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物件,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竹簡,有的是指環,有的是金有的是玉,還有各種刀劍兵器,那些都是……
正此時,猛然一聲轟隆巨響從遠處傳來,峰頂眾人全是一驚,全都著遁聲看去,便只見一團火光從下方升起,濃濃煙霧如雲騰起,那是……
底下沉默,片刻後有人吼道:「你……可你也不該幫著東溟人!」
忽然聽到寧朗吞吞吐吐的聲音,向他看去,卻見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看著她,努力的解說著:「你莫以為大哥瘋瘋癲癲的,其實他不是的,他是……」寧朗撓撓頭,一時不知要如何措詞的好。
秋橫波搖搖頭,關心的看向花扶疏。
頓時,宇文洛的腳下便如被勾子勾住了,向那邊走去了。
「唉,自取其辱呀。」蘭七由不得搖頭,碧眸卻盯住一直沉默著的雲無涯。
「嗯。」寧朗也重重點頭。
雲無涯移步走至石欄前,看著北峰片刻,驀然揚聲道:「早叫你習武,偏你懶,現在活該了!」
明二看看砰上,所有的人無一例外的全都倒伏于地,看來是全部被種下了盅蟲。
而東溟不但四城在明、蘭兩家掌控之下,更有皇朝大軍的虎視。
這聲之後,又有人站起來。
「公子!」
這話一出,除卻洺空、鳳裔、明二外,全場所有人目光都聚在蘭七身上,那是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戚十二往人群中一望,守令宮的人便全跟隨而去。
「哦,還有他們的解藥。」玉笛男子又指向洺空等人,「葯傷人,久了便再無挽救。」
蘭七無無辜的搖搖頭。
「而且,武林這主必是全武林都認可之人,那麼他便是以一片樹葉為令,那也該是天下府首。」玉笛男子目光轉向『蘭因璧月』,道:「『蘭因璧月』是當年白風黑息所用之物,但不必每代皆以此為令,每一代令主都該有自己的信物。況且,這本是我家之物,我此刻也不過取回舊物罷了。」
眾人面面相覷。
眾俠驚震、思索間,玉笛男子緩緩伸手,「請將『蘭因壁月』交予我。」
「列大俠,你怎可以這樣!九九藏書」有人痛心。
良久后,艾無影從人群中再次站起,望著雲無涯清楚道:「我不願意。」
雲無涯目光一凝,看著蘭七,片刻后,道:「既然七少如此想念到三爺,那麼本少主便請他出來一見。」說罷轉頭向屈懷柳淡淡一頷首,屈懷柳轉身離去。
「大哥他……他只是……你不要見怪。」
而眾俠疑惑,蘭七少為何有此舉?
秋橫波聽著宇文洛那些紛亂的自言自語,明眸中訝然與震驚慢慢消去,然後靜靜的深思的看著他。
好快的身手!
洺空搖搖頭,「雲少主何苦。」
雲無涯輕輕揮手。
那一刻,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看著。
「老子寧願死,也不要向你們屈膝!」
「現在做的事,真的是你心中想做的?」男子看著雲無涯,認真的問他。
「少主!」屈懷柳、萬埃看向雲無涯。
屈懷柳便馬上追著明二去了。
玉笛男子伸手扶起他,看著這模樣如十多歲少年,眼中神氣卻無比疲倦的守令宮主,輕輕一嘆,道:「這麼多年,也實是辛苦了你們了,此間事了,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而此時,石階上又衝上來些東溟高手,一個個氣喘吁吁形容狼狽,顯然是在追趕這人卻沒追上。
玉笛男子一派泰然,問:「北王意下如何?」
「少主。」屈懷柳、萬埃悄聲請示雲無涯。
「不可以……」
雲無涯向萬埃淡淡頷首。
列熾楓沒有什麼表情的看著底下眾人,過得半晌,道:「皇朝干我什麼事?」
「哎喲!」
啊?!
雲無涯負手身後,悠然淡看天際浮雲。「明二公子與蘭七少是武功絕世,可不要忘了這是在東溟,我一人殺不了你二人,可我東溟有千千萬萬的人。所以,諸位也莫寄希望予他人,是與否,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
同樣東溟也有人命喪于皇朝之手,這是大恨。
雲無涯看向他,片刻后,靜靜開口道:「因為我必要在我這一代完成先祖數百年無法完成的遺志,為此,無論要付什麼代價我都不怕!」
玉笛男子與他攜手而立,道:「我此番來便是要將『蘭因壁月』帶回去,守令宮無令,你們自可解脫。」
誰人在吹笛?
再看清時,便見一紫一黑兩道人影糾斗一處,身如閃電,招不沾衣,眨眼間便已交手數招,人人看得眼花繚亂,正痴愣間,猛然一聲悶哼響起,隨即一聲驚噫,然後便見紫影飛出,黑影飄遠再一個轉悠落回原地。
雲無涯望著倒下的眾人,平淡的道:「東溟有一種『同根盅',雄雌一對,同生同死。你們肚子種下的是雄蠱,雌蠱置於鼓中,鼓碎則你們盡亡。」「喔。」廊上蘭七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本少說呢,雲無涯怎麼會這麼坦白,連老底都交待清了,原來是早下了暗招。」
就在大家皆沉默時,梅鴻冥忽然站起身來,「或許,在你心中只有武道是最重要,但在我們皇朝大多數人心中,尊嚴,氣節更重要。『蘭因壁月』並不只是一塊玉一塊令,他還代表著整個皇朝武林,它也是白風黑息兩位留給我們的一種精神,一種黑白兩道共存、全武林團結一體的象徵。所以,我們才為它而來。」
雲無涯當然發現了,一樣轉頭看向明二、蘭七,「兩位還是莫要亂動較好。」說著,拍掌拍了兩下,便聽得一陣嗖嗖的聲響,眾人望去,一下又呆住了。
明二上前,溫文笑道:「列兄,我們久不見你,想知你安危,所以才請你前來。」
形勢又是頃刻轉變,皇朝眾俠又見生路。
「雲少主。」一直靜坐的洺空終於開口了,「何不退一步,何必這般執著?」
讓他手中握住的頃刻化為烏有,至少該知道敗於何人之手!
玉笛男子眼中浮現異色,看著蘭七,然後搖頭道:「即算它此刻非武林聖物,但曾經作為聖物的它不可以再留武林,那隻會再引起禍端。」
好一個精緻又瀟洒的人物!
峰頂上眾人又是一愣,雲無涯竟然這樣對他的王說話,這也太無禮了吧?
這一刻,彼此算是都同意了。
「原來這就是『蘭因璧月』!」宇文洛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真的很美很美!」
「皇朝怎會有你這等沒骨頭的人!」
「哦?」蘭七碧眸轉向他,「雲少主請說。」
「老子也不願意!」
「七少!」
蘭七聞言,無可奈何的看向明二。
蘭七的目光落在寧朗身上。
而烈熾楓對於兄長的怒吼也只是皺皺眉頭,道:「娘臨死前說過我們只兩兄弟。」這話到讓人不知他到底是因為母命呢還是因為血脈之情。
烈熾楓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有些煩不勝煩的樣子,再道:「人與人有何區別?皇朝人與東溟人又有什麼不同?誰當皇帝誰當令主還不都一樣,都是臣服於一人之下,再且……」目光轉向蘭七、明二,「『蘭因壁月』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武林唯武說話,那麼誰的武功最高誰願意當令主誰便當就是,用來得為著這麼一塊破玉出東溟海死這麼多人么,在我看來,這是一件愚蠢至極的事。」
又一聲重鼓,剛剛還傲然而立殺氣騰騰的眾俠在下刻盡數痛倒于地。
有人不可自抑的驚呼出聲。
屈懷柳再次離開,片刻后回來,手中捧著一個托盤,眾人目光頓時全聚了過去了。
「列兄呀,好久不見,可看你這模樣,似乎日子過得很不錯嘛。」蘭七笑吟吟的看著熾楓。
「七少到底是男是女?」雲無涯淡然問道。
百多年前就已絕跡江湖的傳奇人物……他們的後代終於出現!
那聲音不大,但眾俠每人都聽得清楚,不由皆是一靜,看向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玉笛男子卻再次出聲了。
那樣平淡靜然的語氣,其意卻是那樣的決絕甚至是瘋狂。
「討厭。」只聽蘭七喃喃一聲,「怎麼可以傷害本少最重要的哥哥嘛。」那聲間似含著脈脈溫情,臉上也是一派憂愁。
正在此時,石門裡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然後便見兩人步出。
雲無涯未語,只是重重點頭。
眾人一驚,屈懷柳止步,人人看向了蘭七。
明二公子驀然一笑,從袖中取出紫竹笛,湊近唇邊,便一聲清嘯傳出。
「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堅持。」列熾楓點點頭並不反對。
烈熾楓濃眉又皺起,「誰說我幫著東溟了?」
人人心中暗贊。便連列熾楓都睜眼看了一眼,然後又繼續閉目養神。
彷彿只是頃刻,又彷彿已過許久,一道人影就那麼飄飄然而現。
「沒……沒解藥。」
這一下雲無涯也變了臉色,屈懷柳、萬埃更添惶然。
「在下不明白。」又一個聲音道,卻是「佛手三千」金闋樓,他緩緩爬起身來,看向雲無涯,「在下人不過是區區一個武人,便算是臣服了東溟,哦,即算是全武林的人都臣服了東溟,也不過區區數萬人,又如何是皇朝百萬鐵騎之敵?你憑什麼認定我們臣服了你就能取下皇朝?」
一旁秋橫波也望著他,正要開口問他,卻見他口中念念有詞,不由凝神細聽。
寧朗失望的落寞的垂下頭。
「你雖有恩予我們,可聖令不能給你!」
玉笛男子立於階下,輕輕一笑,道:「我當然是來取回'蘭因璧月『的。」
可那一刻,雲無涯面上卻不露絲毫情緒,無悲無喜,亦無怒無恨。
人人靜靜看著,看著被武林百多年來奉為聖物的「蘭因壁月」漸漸離玉笛男子近了,要回到它之來處了或許永遠都要消失了武林啦……
但見峰頂的石屋之上立著數些人影,而那些人影卻非東溟高手,而是大家都認識的皇朝武林的人。有「鬼頭刀」周大,有「花槍溫侯」溫催,有「鐵爪子」吳問道,有「摧心掌」李善離……數十名高手,都是那是熬不過酷刑受不了折磨而臣服於東溟了九*九*藏*書
玉笛男子聞言微笑點頭,目光掃視一圈眾俠,然後看向廊上諸人,道:「此番無論是東溟還是皇朝武林,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所以彼此勿再提仇怨。東溟解去皇朝諸位身上的盅蟲,並還回兵器信物等,而皇朝武林則放了東溟的百姓。」他目光最後落在明二、蘭七身上,「不知你們可同意?」
那一刻,雲無涯的眼神與語氣告訴眾人,他是再認真不過的。
他此話的意思便是……他的身份便是……白風黑息之後代?!
「啊?」眾人聞言嘩然。
「不知閣下是哪位?來此又有貴幹?」雲無涯抱拳問道。
「皇朝武林是皇朝武林,我是我。」
片刻,那邊一道女聲傳來:「雲少主,你的北王說『你說過會保護本王的,現在本王被抓了當人質,都是人你的責任!』」
廊上南卧風不住點頭一臉笑意,洺空、秋長天等人也頷首讚許。
「噗!」
「為防萬一,本少主已於北闕宮上布下重重防衛,你們的人竟還可潛入,真是好本事。」雲無涯盯住明二,蘭七,那話也分不出是譏還是怒。
「雲少主確認好啦?」蘭七笑吟吟的看著他。
蘭七目掃一眼眾人,淡淡道:「無可無不可。」
玉笛男子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是巨石投水,驚起浪濤千重!
只是,這人是誰?
「如此甚好。」明二笑得風雅又誠懇,「只是不知雲少主為何對列兄格外另眼相看?」
烈熾楓抬掌一拍,廊前仗遠處的一塊大石便四分五裂了。
明二心一沉,猛然抬頭看向屈懷柳,吐出兩字:「解藥!」當日南峰下,為不讓東溟發覺她身中寒毒,是以未曾逼問屈懷柳要解藥,卻不想今日……
眾人聽清了,那清悠的笛聲是由峰底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似乎吹笛的人正往峰上飛來。
更多的人起身。
「唉,也不知列三爺此刻是何模樣了。」
「想來諸位都認識此物。」雲無涯驀然開口道,「那麼諸位更認識這些了。」
玉笛男子看著宇文洛,斜飛的長眉一揚,丟下三字:「豐夷白。」然後,身影一飄,峰上已沒了他的蹤影。
「若真是個男子,哪個女人敢嫁她。」花扶疏則感嘆道。
雲無涯收回目光,看一眼眾人,道:「我最後與諸位看幾樣東西。」說罷向屈懷柳點頭。
「我真是蠢人,我從未曾了解過他的人,便自以為是的認為他是我心中的人,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的喜歡著,真是……世上真的沒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這……這什麼話?」金闋樓驚愕得口吃起來。
這刻,眾才算是從痴迷中醒過神來。
明二的目光也落在寧朗身上。
屈懷柳望著低頭坐著的少年,想了片刻,道:「真想不到寧少俠這般會說話。只是寧少俠說東溟一切皆為私心,那又怎能肯定風惜雲、豐蘭息兩人之為便不是出於私心呢?要知道他們從東溟可是帶走了大批的金銀。」
蘭七的目光最後落向了鳳裔,鳳裔似乎感覺到了,抬頭,默默的看著她,卻無語。
場中一片凝靜,人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
「臣服東溟,本少主承諾你們一生榮華,五年內領你們踏上皇朝帝都,那是列為皆是開國功臣。」雲無涯的語氣依然平淡。
雲無涯看一眼北王,然後也微微點頭。
「這列三爺倒比我們的師傅還要不管事。」宋亘、謝沫喃喃道。
雲無涯看著他,頓時有些啼笑皆非的模樣,只得向萬埃點了點頭,示意他去辦。
雲無涯點點頭。
「大王!」屈懷柳、萬埃驚叫,屈懷柳因捧著「蘭因璧月」沒動,但萬埃與幾名東溟高手一見便迎了上去,卻被明嬰、蘭曨攔下。
迎著明二空濛目光,屈懷柳不由抱拳道:「明二公子肯替在下解惑,那當然更好。」
雲無涯、北王眼睛驀地瞪大,皆獃獃的看著玉笛男子掌中之物。
「幸好,幸好,沒有來遲。不過,若是因為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而遲到,那也是情有可原,不能怪我的不是么。」只見他自言自語的說到,一邊說一邊往裡走來,人群中自動為他分出一條路來。
「我來這之前去了一趟帝都,跟皇帝借了二十萬大軍,他答應了。」玉笛男子輕輕鬆鬆的道,「英州的徐將軍,天州的程將軍,他們已屯兵于東溟海邊,我離開之時囑咐他們,若我一月內回不去,他們自可出兵東溟。」
明二眉頭微揚,看著蘭七,道:「七少呢?」
蘭七,明二臉上也現凝重。
「唉唉唉!到底誰的命比較重要呢?」蘭七似乎無限苦惱著,眾從皆怔怔的看著她,卻聽得她下一句是,「雲少主,本少的哥哥與你的北王,哪一個的性命更重要呢?」
皇朝眾俠的叫好聲卻是惹怒了萬埃,又氣又急中卻又不知如何反駁寧朗的話,一時只是跺腳。
真要走到最後一步?
那刻,無論男女,沒人能移開目光。
此時各有籌碼在手,卻無法分個輸贏,是個僵局,也可能是個死局。
屈懷柳、萬埃握緊劍柄防備的看著眾人。
屈懷柳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蘭因璧月」何時離了手都不知,這等武功……
「呵……」蘭七一聲魅笑,「本來這別人贈與或金銀相買都不合本少的個性,還是堂然奪來較好!」
長長的一番辯駁下來,皇朝人人氣壯神爽,屈懷柳、萬埃一臉的屈辱憤慨。
那玉笛男子對於眾人的打量泰然自若,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蘭因璧月」上。
宇文洛正想跟去,卻見那邊玉笛男子猶自看著手中「蘭因壁月」喃喃著:「她為什麼這麼想要這個?她若真喜歡這花,那……嗯,她長得很美,武功也很高,那我娶她做老婆,然後帶她回家就是了,到時,她要看『蘭因壁月』那要多少有多少,家裡的花可都是真花,比這個好看多了。」
宇文洛腳下飛快的跑到玉笛男子身旁,「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呢?」
彷彿間,覺得背上已背負了半生的千斤重山,隱約似有鬆動之象。
「果然是如此啦。」蘭七喃喃念道,「可這真難得他這一回肯說這麼多話。」
驀然,一縷笛音飛來,予這沉默死寂中,顯得分外的清晰悠揚。
儘管今天讓人驚訝的事已有許多,可此刻眾人依是齊齊愣住了,盯著烈熾楓半晌,也不見他有任何反駁的話,頓時,如沸水般叫開了。
底下眾人叫開了,而廊上幾人則是驚疑的看著玉笛男子,心中此刻已是完全猜知他的身份。
洺空、秋長天等人互看一眼,然後點頭。
「啊!」寧朗跳了起來。
眾人又一驚疑,片刻后反應過,一個個瞪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看著玉笛男子。
秋橫波、花扶疏也一臉感嘆:「好漂亮的花!」
人的性命只有一次。
想起英山上,列熾楓一人一刀大敗群俠,眾人心頭不由皆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他們之所以在東溟島四處逃竄,之所以那麼久才找到南峰來,原來並非被迫,而是有意為之。到底是料錯了,皇朝武林這些人的性命在他們心中並沒那麼重要,所以他們可以安排好一切后再來救人……好!好!只不過……
眾俠沒有忘記囚禁時的屈辱,也沒有忘記于東溟手下的逾千冤魂,這一刻,他們倒盼望著快點動手,痛痛快快的殺一場,以解心頭之恨!
列熾楓見到這麼多人也沒什麼奇怪之色,只是冷聲道:「叫我來幹什麼?」
「咚!」
「原來是這樣的,我總算明白了。」宇文洛眼睛驀地一亮,然後又掏出了紙筆。
只見列熾楓衣冠潔凈,身姿如松,神清氣朗,看不出一比萎頓之色,更甚至他的腰間還懸著寶刀,完全與昔日毫無二致。一是眾人皆不由疑惑起來了,他怎的格外側外了?
萬埃馬上走過去,從懷中掏出一瓷瓶,給每人服下一枚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