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既視現象

既視現象

「屋子裡……」
任務:協助庫爾登職員安全押送辛普遜到漢密爾市以西三公里的小型飛機場,登上庫爾登公司專用飛機,返回德州達拉斯的總部。
膠袋開始大幅度地收縮、鼓脹、再收縮,節奏漸漸加速。整個巨大的膠袋活像一副呼吸中的肺臟。
十月十六日《漢密爾頓論壇報》
一張蒼白、瘦削、年輕、英俊的臉。
「開始輸氣。」羅高博士向操作機器的助手命令。「注意溫度及濕度,要保持與這屋子內部完全相同。」
正如森瑪所說,四周環境非常理想。寧靜的市郊住宅區。沒有上班的主婦不是到了商場購物就是躲在家中吃午飯、看電視上重播的肥皂劇。小孩都上學了,偶爾有一兩個站在前園的婦人,也只把他們當作來視察的市政府官員之類。一套筆挺的西服已夠騙過她們了。
目標:庫爾登公司前會計主任班哲明·辛普遜,現匿居亞利桑那州漢密爾頓市郊春田區瓦科街十三號平房。
「巴澤先生。」拜諾恩白皙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你認為最好用什麼方法進去呢?」
「我也不知道。」巴澤拿著手電筒向四周照射。「麥龍先生只向羅高博士說明了。」他指指那個剛把金屬箱放在地上的禿頭「醫生」。「我只知道那是一件……很大的東西。」
巴澤跟他的下屬艾斯巴打開手電筒。四名「醫生」提著金屬箱進入,最後一個把正門關上。
德魯安只用一腿便把正門踢開。
他開始感覺:不應接下這次工作……
一個六呎長的木箱。
手電筒的光柱停留在大廳中央地板上。
五根尖利的指甲洞穿膠袋,向下劃開裂口。
透過「麗絲酒店」八樓房間的窗戶,拜諾恩仰視灰雲密布的天空。
房門一打開,房間內的緊張氣氛瞬即鬆弛。出現門前的是巴澤那副公式的笑容。
拜諾恩的臉顯得更蒼白。
「既視現象」(Deja Vu)樂隊的靈魂人物約翰·夏倫!
「是那東西嗎,博士?」巴澤焦急地問。
拜諾恩的右手鬆開槍柄,把外套左襟略略提高,對著麥克風呼叫德魯安。
巴澤那短促的表情變化,並沒有逃離拜諾恩的眼睛。「我們當然要預先視察四周的環境。」
「首先聲明,這不是威脅。」巴澤把支票塞進拜諾恩的西服口袋裡。「庫爾登公司的力量足以把你搞垮。」
「我認為我們有權看看這口箱子。」桑托斯說。「如果藏著什麼違禁品……」
九-九-藏-書啊,原來有這種暗號。」巴澤笑說。「下次我用它,你們會快點開門吧?」
企業界進行這種私自拘捕瀆職僱員的行動並不是罕見的事。不報警是為避免影響商譽和股票價格,而以私人手段找回失款或商業機密。一般做法是先僱用私家偵探查出目標所在,再請拜諾恩這種保安專家協助行動。這兩種專業的保密程度都極高。
「我不幹了。」拜諾恩準備用無線電呼叫同僚撤退。
拜諾恩一眼認出他是誰。
「等一等!」巴澤的臉瞬間蒼白起來,不一會又恢復正常。「你到……辛普遜的屋子看過嗎?」
廳內所有人呆住了。
巴澤從拜諾恩的語氣中聽出某種堪稱「恐怖」的素質。
沒有人逃跑或開槍,廳內的空氣彷彿流漾某種魔咒。
男人雙臂緩緩向橫張開,形態就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基督。
「他非常謹慎,不讓任何人走近身邊,包括小孩。」森瑪說。「這已經是照得最清晰的一幀了。我不想冒險再接近。他在目標屋外逗留了十分鐘。」
連環殺手「王儲」再逞凶
森瑪從郵件袋掏出一疊拍立得照片,從中挑出一幀。「我發現了這個可疑的傢伙。大概只有五呎六吋高,不是辛普遜。」
「每到一處地方工作,我們當然要清楚那兒發生的一切。天氣預測、交通狀況、哪條街道會在當天舉行巡遊或競選活動、哪一區域的罪案特別多……我們都要研究清楚。我們的工作就是預防任何意外。」
「你早知道辛普遜不在裏面!」
亞倫·德魯安。四人中唯一干過陸軍特種部隊的法國小子。爆發力和持久力都驚人。另外不能忽視的是六尺四吋的身高——視覺是保安專家最有力的武器,長得高自然也看得遠。是押送護衛行動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森瑪瘦小的身軀穿著快遞公司的制服。他小心翼翼地把帆布郵件袋放在床上。
拜諾恩這個四人組合已經合作了五年,至今證明是非常完美的搭配。
三名「醫生」從金屬手提箱掏出一具電子儀器、一堆膠管和一個半透明的厚質大膠袋。他們首先用大膠袋套住整個木箱,木箱看來極沉重,羅高博士和另外三人費了很大工夫。
聽到羅高博士的尖厲慘叫時,拜諾恩衝出廚房,同時拔出手槍。
拜諾恩轉進到廚房,環境同樣荒廢,餐桌上散布著紙張,拜諾恩隨意拿起幾張,有的是樂譜,有的似乎是歌詞或詩read.99csw•com,拜諾恩對那潦草的字跡有熟悉的感覺。
德魯安輕輕的嗤笑聲在屋內迴響。這小子從來不知什麼叫「恐懼」。
安東尼·森瑪。正式保鏢訓練學校出身。頭腦和身手一樣靈活,最擅長特技駕駛。待會載著辛普遜的車子就由他掌盤。
門鈴短促地響了兩記。拜諾恩把視線從報紙移開。右手伸進西服內的槍套,左手仍拿著折成一半的報紙遮掩這動作。
羅高的身體瞬間乾癟,脫離了膠袋。
「拜諾恩先生,假如你拒絕依協議執行工作,本公司的律師將與閣下討論損失賠償的問題。」巴澤說到「律師」一詞時語氣格外重。
巴澤以笑容作答。

四人穿著一式一樣的黑色西裝、白襯衫和黑領帶。森瑪管這套衣服叫「魔術服」,因為真的只有魔術師衣服底下收藏東西的數量比得上它:襯衫底下是防彈背心,正面鑲有鋼板;外套暗袋載著無線電對講機,接通左邊的耳機和夾在襟口的麥克風;腰帶插著備用彈匣和手銬;外套後面的下襬內側,以魔術自黏膠帶藏著急救止血墊和伸縮式警棒;襯衫口袋有筆型手電筒;右腋弔帶上掛著能砍斷麻繩的「冷鋼」日本匕首;最重要的當然是插在左腋下的奧地利制「格洛克十七」九厘米口徑自動手槍。
膠袋最後一次極劇烈的收縮。
羅高瘋狂地掙扎,手腳在空中划著誇張的圓弧,彷彿一具被細線吊起的木偶。
「怎麼樣?」拜諾恩拍拍森瑪的胳膊。

「多謝。」森瑪從桑托斯手上接過鋁罐,喝了一大口可樂。
辛普遜的房子窗戶全部落下厚簾。德魯安已繞到後園看守。桑托斯和森瑪站在兩側的屋角。
「放心。」森瑪說。「我沒有走得那麼近。」
羅高點頭,吩咐其他三名「醫生」打開金屬手提箱。
「好極了。一般的市郊住宅區,房子也隔得夠遠,靜得很。二十條街道才有一輛巡邏警車。」
他轉過頭,看見拜諾恩指指他的臉,又點點自己的嘴唇上方。
巴澤不耐煩地揮揮手。「請你們四位退後一些,不要妨礙他們工作。」
拜諾恩把墨鏡插在襯衫口袋后問:「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巴澤向坐在沙發上的拜諾恩打個招呼,然後又做出他慣常的那套動作:右手撥撥妥貼的髮型,再轉動左手中指上那枚紅寶石指環,不厭其煩地告訴別人:他年輕而成功。
胡高·桑托斯·九-九-藏-書賈西亞是保安公司非正式的二號人物。曾在哥倫比亞干過六年緝毒特警,經驗豐富,頭腦冷靜得像十磅重的冰塊。兩年前桑托斯因喪父而回鄉省親三個月,那段時候拜諾恩的胃痛頻繁得要命,這才切身體會到桑托斯有多重要。有他在,拜諾恩最少放了一半心。
硬闖原非拜諾恩的計劃,他們並不是警察,最好的方法是等候辛普遜出外時把他逮住;但巴澤堅持要直接進入他家。
「這屋子活像座大墳墓。」森瑪不安地說。「那不會是棺材吧?」
包裹著木箱的膠袋有節奏地輕緩張弛,機器顯然不斷地輸入及抽換膠袋內部的空氣。
巴澤從口袋掏出一張支票。「這個跟律師信,你挑選哪一個?」
「我只是擔心你們驚動了他……」巴澤強笑。
拜諾恩仔細看:照片中出現一條模糊的黑衣人影,戴著黑色的紳士帽,手上提著類似皮箱的黑色東西,佇立在街道一角的燈柱旁。
「麥龍先生只想從這裏拿走一件東西,我保證不會傷害任何人。」
「過來幫我打開這道門吧。」
他既非怕被人認出面目,也不是為了掩飾自己視線的方向。許多年前他便發覺自己有一種異於他人的能力:在越陰暗的地方,他的視覺反而越敏銳。
桑托斯警戒地打開房門。同時德魯安閃進了浴室。
禿頭的羅高博士蹲在木箱旁。他先檢視了箱子好一會兒,才把蓋子掀開一線。
拜諾恩恨不得狠狠踢斷這傢伙的膝蓋。他多年來都不用拳頭。保安專家的雙手是用來開槍或干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的。一根靈活的指頭有時就是生死關鍵。
一絲異樣的臭味從箱內飄出來。
膠袋從兩邊剝開,一個渾身血污的赤|裸男人,站立在蓋子碎裂的木箱上。一頭鬈曲的黑髮長及股際。
第三輛車上有四個人。拜諾恩搞不清他們的身份。他們最初還以為這四人是法律專家,但攀談過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后又覺得不像。森瑪看見他們拿著一具神秘的金屬箱上車。
其中一篇詩詞末尾有一個簽名。拜諾恩努力回憶在哪兒見過。
羅高那名助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機器上的讀數。「調校完成,密封程度良好。」
拜諾恩把黑暗而空曠的房屋內部看得清清楚楚。這兒最少已經三個月沒有人居住。單是霉腐的空氣已證明了這一點。
幸好沒有下雨。拜諾恩步出小型貨車,在陰沉天空下架起墨鏡。
這外行人敢情看太多電影了。拜諾恩沒來得及咒罵https://read.99csw.com,門鎖一點也未動,屋內的辛普遜可能已抓起槍枝。
「箱子恐怕要四個人才能抬得動。」羅高博士仍蹲在木箱旁。「我要負責監控那具輸氣機,故此請艾斯巴先生幫——」
這種「私人拘捕」工作,拜諾恩的保安公司過去也干過兩次。行動雖然屬於「半違法」,但過去完事後也沒有遺下尾巴,因為目標人物本身就犯了罪,為了逃過囚獄生涯都會答允一切條件。
拜諾恩不想跟他再多談,站起來走到窗前,把布簾撥開一線。
「這樣如何?」巴澤突然伸腿踢向正門。
「我喜歡這個。」巴澤豎起拇指。「我喜歡專業的人。」
德魯安在一旁操著法國口音說:「暗號每一次都更換。」
「他們有點像醫生。」森瑪當時說。
「這是麥龍先生的要求。你若有疑問可以打電話問他。」
「在搞清楚這傢伙是什麼人之前,不宜行動。」拜諾恩的眼睛仍沒離開照片上的黑影。
拜諾恩一直盯住羅高那副奇怪的表情。
拜諾恩壓抑住被命令的憤怒。「為什麼堅持要在白天?晚上不是更方便嗎?」
「巴澤先生,等一等。」
「噢,拜諾恩先生看來非常空閑哪。」巴澤指指報紙。「有什麼有趣的新聞嗎?」
在預付五萬美元的支票上簽名的,是庫爾登煙草公司行政副總裁克里夫·麥龍。
但是他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情景。
巴澤的笑容僵硬了,故作輕鬆地再次轉動指環。他轉身打開房門。
巴澤的手臂完全僵硬,手電筒的光芒照射在那奇異的赤|裸男人身上。
又是這討厭的傢伙,拜諾恩心想。那套粉綠色的西裝毫無品味可言。
大廳內除了幾個塵封的木櫃外什麼傢具也沒有。天花板原本吊著電燈的地方只剩下幾根突出的膠電線。

四名專家開始把膠袋封口,然後接上一根膠管。管道接駁到一具手提十四吋電視機般大小的複雜機器上。
第二輛車是拜諾恩和他的三個下屬,負責押送過程的保安工作。當然,如果辛普遜反抗的話,他們也會從旁「協助」巴澤。
拜諾恩淡褐色的眼睛盯著他。
整項行動有十一人參與。為避免引起注意,他們分乘三輛小型貨車,抵達以目標寓所為中心的二十公尺外不同地點。
拜諾恩聽見一種肉體破裂的聲音。接著是一連串濕潤而軟綿的東西互相磨擦的怪聲,拜諾恩唯一聯想到的是性|交和殺戮。
第一輛車有三個人:巴澤及另外兩名庫爾登煙草公九_九_藏_書司的職員。其中一人負責駕駛,巴澤及另一名叫艾斯巴的職員負責正式「拘捕」。
膠袋迅速鼓脹,內壁噴滿一層薄薄的血紅色液體。
羅高博士如反射作用般關上蓋子。
「巴澤先生到來有什麼事呢?」
「不行。」巴澤斷然說。「正午十二時。」
拜諾恩閃到正門旁,右手伸入西服外套底下,巴澤依舊鎮定地站在門前。
「巴澤先生,我想你弄錯了一點。」桑托斯說話時,淺棕色的典型南美臉孔毫無表情。「我們的主要工作不是對抗危險,而是預先確認及避免一切可能出現的危險。除非有必要——例如確知目標即將離開,否則——」
「今天正午十二時行動。」
拜諾恩在廳內四周環視。屋內極度黑暗,他卻連斜掛在牆角的蜘蛛網也看得清楚。
「這是工作的一部分。」拜諾恩不情不願地回答。
拜諾恩在紐約當過三年警探,期間他看過種種慘酷的場面。他看過被毒販肢解的碎屍;看過黑手黨把叛徒雙腿用混凝土封住然後拋進哈德遜河;看過發狂的癮君子把自己的臉硬生生抓爛;看過變態連環殺手虐殺受害人時拍攝留念的錄影帶。
巴澤把一具對講機交給艾斯巴。「叫湯姆把車子開到門前。我們五分鐘內離開。」
門鈴又響起了。桑托斯這次爽快地開門,因為從鈴聲的節奏和次數,他已知道是同僚森瑪。
第五受害者白骨浮現東河
羅高博士的右頸被突起的膠袋緊緊「咬」住了。
巴澤兩秒后才醒悟這動作的意思。他慌忙擦去鼻下殘餘的那點古柯鹼粉末。
拜諾恩看見半透明的膠袋內出現某種「東西」,把膠袋撐得突起,而那突起的最高點緊包住羅高的頸項不放。
巴澤揮手止住桑托斯,看也不看他一眼。巴澤這種人假如也有原則,那唯一的原則就是:永遠只與最高負責人談。
「先告訴我:你們真正想幹什麼?」
「早上十一時,酒店大廳見。」拜諾恩的眼神依然凌厲。
看見那張表情豐富的臉,拜諾恩禁不住暗罵:你幹嘛不他媽的去當演員?
「保證?」拜諾恩冷笑。「為什麼不早說清楚一切?」
曲譜、詩詞和潦草的簽名,全部屬於這個拜諾恩極度熟悉的男人——
「我們可以繼續站在這裏爭辯,直到巡邏警察看見我們為止。」巴澤轉動著紅寶石指環。
「這像極了《驅魔人》(The Exorcist)的劇照嘛。」桑托斯說。
「你指……讀報?」巴澤不解地抬起右邊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