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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博物館

吸血鬼博物館

首先吸引拜諾恩目光的,是正面牆壁上一幅巨大的油畫:一個長發美女的頭顱長在一條碩壯的蛇身上,盤纏住一根黃金權杖。美女邪惡的微笑露出兩支尖利獠牙,沾在嘴角的鮮血彷彿將要從畫布上滴出。整根纏住蛇妖的權杖筆直插在一片堆積的枯骨上。
「酋長確定甥兒並不是人類,於是試圖把他殺死。怪物卻擁有異乎常人的體力。兩人糾纏了整整一夜,期間酋長的喉嚨好幾次差點被咬中。最後酋長鼓起全身的力量,把怪物摔到熾烈的營火中。
「我十分幸運。邦巴斯生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我用古老相傳的方法——十字架、聖水和聖餐餅壓制住他,一直堅持到天亮……」
「還沒有決定。」
「你是說……」拜諾恩注視十字架。「這吸血鬼不怕十字架?」
「二十七歲。」薩格的微笑中浮現年輕時代的豪情。
「孩子。」薩格微笑。「那是沒有益處的事。我要怎麼證明世上真的有吸血鬼呢?除了生擒一隻以外別無他法;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就是成功了又如何?我是沒辦法把它公開的。政府!政府會封鎖一切。你知道政府每次發明或發現一種事物,最先會用在哪一方面嗎?」
拜諾恩如反射作用般仔細瞧向那個空櫃。
芝娃整個身體都弓起來了,呈現準備戰鬥的姿態。

「根據吉普賽人與斯拉夫民族信仰,男性吸血鬼——吉普賽語為『穆洛』——具有與女人做|愛及使其懷孕的能力。他們所誕下的就是『達姆拜爾』。」
「隨著孩子迅速成長,部落內開始流言四起。族人說這孩子並不是人類,而是邪靈的誕生物;說他不是為了食物和毛皮而狩獵,而是為了欣賞動物死亡時掙扎的情景;又說他不但捕殺野獸,還殺害其他孩子和吸飲他們的血液。
「我不單是為了夏倫的事而來。」蘇托蘭神色凝重。「也是為了另一個難解的謎。」
「你怎麼確定他逃出了墓穴?」蘇托蘭質問。
「上帝並不需要證明。」
「當呼叫聲逐漸消失后,怪物的身體被燒成灰燼,從火焰中升起,在夜空中形成一股旋轉的烏雲。族人看見,每一粒灰燼都變成了一隻蚊子。」
箭的造型非常奇特。其中一枝箭鏃有半呎長,幾乎佔了整枝箭的一半長度,有如一枚長鐵釘;另一枝箭的箭鏃則呈彎月形,鋒利的內彎朝前,兩邊月牙仍然尖銳。
薩格看見了:拜諾恩的手用力地抓在羊排上;烏黑的頭髮沒有風卻輕柔地自行聳動;眼袋變得深色,整張臉龐的輪廓都比一分鐘前深刻突顯了一倍。
「她叫『芝娃』,最近剛懷孕了,所以脾氣不大好。」薩格拍拍手,雌貓芝娃立即跑到薩格跟前。薩格彎身輕輕把它抱起來。芝娃發出不安的低嘶,目不轉睛地盯住拜諾恩的臉。
「這是傳說中吸血鬼的祖先——女妖莉莉絲(Lilith)。」薩格把帽子掛上門旁衣架時說。「根據猶太教記載,她才是上帝創造的第一個女人,是亞當的第一任妻子。」
「她真的是……『那種東西』的起源嗎?」拜諾恩問。他想到若在半個月前問出這種問題,連自己也會發出嘲笑。
木質的櫃框異常老舊,玻璃卻一塵不染。除了最右面的一個空著外,其餘十一個都藏著一件紀念品。
「放心吧。」神父說。「薩格先生跟我一樣,可說是不屬於現世社會的人。關於案件的事情可以放心告訴他。何況他對於『那東西』的了解,比你我都深得多。」

「他不知九*九*藏*書道我早已計算好他的逃走方向。他墜入了我預先挖掘的深洞中,裏面倒插滿削尖的鐵枝。他的心臟恰好被其中一根貫穿了,他不斷在嚎叫掙扎,口中吐出前一夜吸飲的鮮血。我把七個裝滿汽油的玻璃瓶一股腦拋入洞中,點火把他徹底消滅了。」
「神父如果想再次找我協助尋找『他』的話,請恕我再一次拒絕。」薩格說。
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拜諾恩想。他檢視自己的過去:在紐約那個絕望的城市中乾著絕望的工作;在特工處時保護那些只懂扯謊、自誇的政治人物;為了保安公司的開支和盈利搞得頭昏腦脹……
「讓孩子體會恐懼也是一種教育。」老人操著溫文的純正英格蘭口音。「而且這不是童話,是印第安人特靈吉特部落的傳說。」
「那天夕陽西下之後,墓穴開始發出沉悶的吼聲。曼徹斯特不敢再進墓穴,而在穴外進行驅魔儀式,宣讀聖經和揮舞十字架,還在通道處撒滿聖水和聖餐餅碎塊。最後他全力把十字架扔入黑暗的墓穴,然後慌忙地以磚頭和水泥把地下墓穴通道堵死。
十多天以來,拜諾恩為了爭取時間逃到加州,與神父只靠吃乾糧維生,連公路旁的速食店也不敢光顧。
換上了便服的蘇托蘭神父遞出右手,老人伸手堅實地一握。
「事實證明,這位虔誠的曼徹斯特先生的驅魔儀式毫無效用。那隻吸血鬼——我給他起的名字是羅西亞——次日便挖掘磚牆離去,臨走前還把磚牆回複原狀。以吸血鬼的力量來說那是輕易的事。」
「這已是八年前的事了。在成功消滅洛斯的軀體之前我錯失過兩次機會,整整花了九個月,對付洛斯時還使用一枚從黑市買來的手榴彈,之後我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擔當吸血鬼獵人的精力了,要捕獵『鉤十字』也再無希望。於是我在這裏定居,埋首整理過去的經歷並研究吸血鬼的起源,直至現在。」
蘇托蘭也是首次被允許到訪薩格的屋子,他興奮得像進入了寶庫一樣,最吸引他的是右面牆壁上掛著的十二個玻璃櫃。
「你知道拜諾恩究竟是什麼嗎?」書房內蘇托蘭神父急切地問。「你是最有資格回答這問題的人。」
拜諾恩握住薩格又大又厚的手掌,卻遲疑地看著蘇托蘭。
「這就是我一生中消滅第一隻吸血鬼所用的武器。我用這柄刀把他斬首並戮穿他的心臟,再把屍身火化,骨灰撒入海中。他的名字叫邦巴斯,葡萄牙人,一九二一年『死亡』。我在四十一年前令他真正安息。」
「你剛才說『幸運』……」拜諾恩回憶起夏倫被聖水灑中的情景。
「五天後的晚上我成功了。我特意挑晚上行動,因為吸血鬼在午夜裡力量最大,同時警戒心卻也最弱。我用了最原始的狩獵方法——陷阱。他首先踏中了我埋在沙土下的虎牙鉗。他為了掙脫它硬生生把左腳扭斷了。吸血鬼本身並無痛覺。
「八月十三日,聖格拉爾教會的曼徹斯特先生出動進行捕獵吸血鬼行動,有大批人目擊其過程。
「你見過他的樣子嗎?」拜諾恩問。
「由於他是酋長的甥兒,部落中沒有任何人敢傷害他。但當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令部落泛起巨大的恐慌后,酋長終於知道不能再留下這個現已長大成人的甥兒。
蘇托蘭神父在一旁露出不同意的表情。
接著拜諾恩發出一聲夢囈似的低吼。目光渙散,眼瞳似乎變成更淺的褐色。
他指指拜諾恩,「那是關於這位先生本人。」
——大半個月的九九藏書逃犯生涯令他神經異常緊張。
「我當時一直在旁觀看驅魔儀式。為了確定墓內真的有吸血鬼,我等人們全部離去后,在磚牆上加上一個蠟封印。結果第二天發現封印被破壞了。
一條細小的黑影突然出現在大廳旁的一道側門。拜諾恩眼角瞥見那點異動,全身頓時進入警戒狀態,把背項微微弓起。
「我有一點頭緒……」薩格翻閱從架上取下的一本古書。「但是我們需要再作一次實驗才能確定。在晚餐中。」
「薩吉塔里奧斯先生,這個童話故事可不太有趣。」
拜諾恩瞥見蘇托蘭神父露出哀傷神色,看來神父也贊同薩格的看法。
「我知道,我已看了報紙。」老人的語氣沉穩而自信。「神父,我早就說過你應付不了『他』。看看你的額頭。你很幸運。」
「我要怎麼回答你呢?那只是種奇怪的興趣罷了,我並沒有非要狩獵吸血鬼不可的理由。就像有的人喜歡賽車、打球、游泳一樣,那些都是與求生無關、對社會沒有任何益處的事。即使是原始人也會繪壁畫、或者拋擲石子取樂吧!我出生在富裕的貴族家庭。有錢人沒有了求生存的問題,所以總是特別渴求尋找生存的意義;有的選擇了最容易的方式:享樂——飲食、衣服、性|愛……等,我則選擇了艱苦的狩獵。
「一般而言,吸血鬼移動迅疾,可以輕易避開弓箭這種低速的遠程兵器。但是他太疲弱了,根本察覺不到我埋伏在他前方。我在近距離以強力的十字弩命中他。」
他把手伸向拜諾恩。「我的名字是彼得·薩吉塔里奧斯。這姓氏實際上是我自己改的,原姓是溫斯頓。人們喜歡叫我薩格。閣下就是拜諾恩先生?」
「我至今共獵殺了十一隻吸血鬼。」薩格自豪地講解,把第一個玻璃門揭開,拿出藏在當中的一柄尼泊爾彎刀
薩格打開書桌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柄式樣古拙的匕首。
蘇托蘭無語,再次看了拜諾恩一眼。
「胎兒成長的速度快得奇異,不過幾個星期便從母親的子宮中爬出來。這個孩子出生時全身都長著野獸般的濃密長毛,還有一副尖利的牙齒。
「據我所知,世界上跟我一樣致力於狩獵吸血鬼的人最少有三十個。我們互相甚少聯繫,因為獵人總是只相信自己的經驗與方法。但是我們存有一個共識:絕不藉助政府的力量行事。」
「對於負有神聖的使命感而來,希望向我學習狩獵吸血鬼的蘇托蘭神父來說,我的想法也許有點冒瀆:我個人並不憎惡吸血鬼。相反地,沒有任何事物比吸血鬼更能引起我的興趣。我狩獵他們的原因就是為了探求更多關於吸血鬼的事情——特性、能力、來源……等。」
薩格繼續說:「她在遭亞當拋棄后,變成了眾妖邪的女王。為了報復對人類的怨恨,她在夜間吸飲嬰兒的血。根據摩西律法,吃活物的血是絕對禁忌。巴比倫神話中也有她的記載。」
伏在飯廳一旁的芝娃不安地弓起身體,不斷高叫。
「帕薩維奇生前是西西里島一名九九藏書姦殺犯,被問吊而死。像他這種生前便極盡邪惡的人,或是從沒接觸過基督教信仰的人,變成吸血鬼后完全不害怕十字架、聖水之類。我相信這些宗教法器,只是對生前有信仰的吸血鬼產生一種心理性的恐懼,因而發揮壓制的作用。對於生前根本對上帝毫無畏懼的極惡吸血鬼,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薩格立時會意。「拜諾恩先生,請繼續在這兒參觀,我相信神父有點事情要跟我到書房談談,失陪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把吸血鬼的存在公開?為什麼不讓其他人知道?」
拜諾恩聽得入神了。動人的故事。薩格述說時所表現出的興奮和熱情深深打動了拜諾恩。他接過那兩枝奇異的箭,幻想壯年時的薩格如何握住十字弩匿藏在草叢中,手心微微冒汗,凌厲的眼神盯著遠方正以詭異姿勢奔行的吸血鬼……
「曼徹斯特與朋友闖入了地下墓穴,經點算后發現多了一口棺材,比其他棺柩較為完好,而且直接放在地上而非石台上。曼徹斯特於是開棺,在男屍第七、八根肋骨間打入木樁貫穿心臟。
「那時候你多大年紀?」
拜諾恩恭敬地舉起水晶酒杯,大大喝下一口鮮紅的葡萄酒。
現在面對薩格親手烹調的羊排,拜諾恩感到前所未有的飢餓。
「請不要客氣。」坐在餐桌首座的薩格舉起一杯紅酒。「拜諾恩先生,為我們初次見面;神父,為上帝的榮耀乾杯。」
「除了狩獵之外,我一向對於玄奇的事物有深入研究。我學習催眠術,嘗試過太平洋島民的蹈火儀式,拜訪過印度的苦行僧。但是我一直無法相信吸血鬼的存在。直到我找到邦巴斯的墓穴。」
拜諾恩並沒有留意它的舉動,再向薩格發問:「說了這麼久,究竟吸血鬼是一種什麼東西?要消滅他們有什麼方法?」
拜諾恩看清了,是一隻毛色黑白相雜的大貓,身體看來有些笨重。
汶采勒圖書館
「請過來參觀我的人生。」他帶著拜諾恩走近那列玻璃櫃。
拜諾恩感覺有如進入了童話世界。
「那是上帝的力量。」蘇托蘭插嘴。
他恭敬地把箭放回櫃內,輕輕闔上玻璃門,然後熱切地問:「薩格先生為什麼要當吸血鬼獵人?」
「吸血鬼用在軍事上。」蘇托蘭搖搖頭。「那是難以想象的恐怖情景。」
「但是曼徹斯特低估了吸血鬼的智慧。事實上那隻吸血鬼的確帶了自己的棺木進入墓穴居住,卻把公墓中另一死者的屍體移進自己的棺材,自己則改用那副有登記的靈柩。
「這個櫃為什麼空著?」蘇托蘭指指最後第十二個玻璃櫃。
拜諾恩原本已比常人蒼白的臉變得更白皙,彷彿開始在發光。這絕不是喝酒後的反應。
「酋長拔出利刃,下令他的甥兒離開部落。但這個奇異的孩子拒絕了,於是酋長揮刀砍傷甥兒的手臂。奇怪的是,皮膚雖然割破了,但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在養傷期間我一直看著它。我知道不能再用宗教法器制伏他。我需要一套更適合自己的方法。這時我想到學習了二十年的狩獵技藝。
「拜諾恩先生。」薩格收回匕首。「你是『達姆拜爾』(Dhampir)!」
薩格卻彷彿沒有聽到拜諾恩的聲音,只專註于芝娃的異常舉止。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拜諾恩的聲音顯得疲倦而吃力。「我又看見了……那種光……在我身體里……我感到很渴……」
「蘇托蘭神父一直不同意我的論點。他是神父,我當九*九*藏*書然沒有指望說服他。但我卻有切身的體驗作證據。」薩格打開第三個柜子,取出一條銅鑄耶穌像十字架項鏈,上面布滿銹綠。
「你準備把所知的一切發表嗎?」拜諾恩問。
老人回首。一張方形臉滿是斧鑿般的皺紋,唇上蓄著非常整齊的白須,一道已在歲月中褪色的長疤從左額下延至顎骨,雙眼透出像尖針般的光彩。
圍坐著聽故事的小孩子個個目瞪口呆,臉色帶點青白地凝視坐在正中央的老人。
薩格禮貌地牽著拜諾恩的手肘,舉止甚具英國紳士風度。
「我還在研究中。」薩格的臉色非常嚴肅。「我如今正把有限的餘生,用以追溯吸血鬼的來源。雖然這恐怕是永遠無法完成的工作,但我不在乎。反正我的大部分人生都已貢獻在這種東西之上。」
「羅西亞為了避過人們的注目,決定移往另一個城鎮肆虐。但是他太焦急了,不惜日夜兼程,因而令力量減弱了許多——期間他也沒有餘暇尋找吸血的對象。我輕易地追蹤到他,在一條無人公路旁,用這兩枝箭把他結果了。長釘箭貫穿心臟,月牙箭切斷了喉頸。
薩格與蘇托蘭目擊拜諾恩臉上的變化。
「神父,讓我告訴你一件事例。」他打開第七個玻璃櫃,從裏面拿出兩枝長箭。
走進薩格這座落市郊的巨大寓所時,拜諾恩深深吸了一口氣。
「即使把吸血鬼公諸於世又如何?看看外間世界價值觀如何混亂吧。世界上有無數人只不過看了電影和小說,便渴望自己也成為吸血鬼。我在狩獵這十一隻吸血鬼期間,碰上過數以千計冒充吸血鬼的男女。一個德薩斯州男人向報章寫信說自己有五百歲,無數『吸血鬼迷』做出各種模仿吸血鬼的行徑。
拜諾恩被匕首鋒刃的反射光映入眼瞳,突然清醒恢復了原狀。他尷尬地揮去抓在手上的羊排。
「二十七歲那一年,當我對一切野獸都開始失卻興趣時,我在捕鯨船上聽到一名葡萄牙老水手說的事情。上岸后我便立即前往他的家鄉羅吉沙鎮。
「軍事。」拜諾恩恍然。
「神父。」薩格的語氣仍然溫和。「我尊敬你那堅貞的信仰。但我也有權堅持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上帝。但是我也相信,人類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這是我捕獵十一隻吸血鬼后歸納的結論,而你只有驅魔的經驗。」
「等一等。」拜諾恩說。「我也親眼看過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你真的單憑一柄彎刀殺死他?」
蘇托蘭向身旁的拜諾恩揮揮手。「讓我介紹,這位是——」
「我畢生都是獵人。」薩格收刀回鞘,小心地放進櫃里。「貴族出身的我七歲已開始飼養自己的獵犬。二十五歲前我已到過剛果三次。閣下和神父或許會覺得我是個殘忍的人,但我極度享受狩獵的滿足感,而且我是以智慧、力量、耐性與獵物比試,我相信這應該算是對它們的一種尊敬。
「吸血鬼並非如傳聞中般絕不能接觸陽光,不過在白天他的力量確實減弱了許多,我跟他搏鬥了大概三十分鐘才成功砍下他的頭顱。」
拜諾恩察覺自己的臉熱起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那是久違了的感覺——只有少年時想到滿意的小說橋段時才會產生的感覺。
「這是紀念我一生中唯一狩獵失敗的一隻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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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諾恩與蘇托蘭對視了一眼。
薩格搖搖頭。「看不清楚。白天他從不行動。最後一次與他交手時,我遠遠看見過他的臉。只有一點特徵確認https://read.99csw.com得到:他的眉心刻紋了一個納粹的『鉤十字』徽號。
薩格拔刀出鞘,窗外射進的陽光,映得形狀奇特的刀身閃耀光華。

拜諾恩的指甲刺進羊排中。
薩格帶同神父步上階梯時,芝娃伏在主人的肩膊上,一雙綠色的貓眼依舊盯視拜諾恩,它的低嘶中透出恐懼。
「從前有一個部落酋長的妹妹一直渴望生兒育女,卻久久不能懷孕。她早晚向祖靈祈求得到孩子,祈願卻多年沒有實現。就在快要絕望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拜諾恩發出一聲高亢的嚎叫。
薩格指著拜諾恩:「你就是這種罕有的『達姆拜爾』——吸血鬼與人類的私生子。」
「在捕殺帕薩維奇之初,我還沒有了解這道理。在驚覺聖水對他無效時,他已向我施襲。幸好那是在正午,我即時逃上了汽車。左臉上這條傷疤就是被他抓傷的。掙扎當中我也抓下了他頸上這條十字架項鏈。
薩格打開第十一個櫃,拿出一個紫心勳章。「這是我最後消滅的吸血鬼:艾倫·洛斯陸軍上校,是越戰英雄。如今他的骨灰已沉入密西根湖。我原想把這枚勳章寄還他的親人,但他只有一個已改嫁的前妻。可憐的男人。
「政府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永遠都過度自信。」薩格說。「他們以為自己能夠駕馭上帝以外的一切——包括吸血鬼。你們也聽說了最近一宗新聞吧:一個由三國政府合作的頂尖研究中心在研發一種新病毒時,竟然讓一隻感染了病毒的實驗用兔子逃出了。幾個月後,這種病毒已經威脅全澳洲數以百萬計兔子的生命。就是這麼回事。
「你為什麼當上……吸血鬼獵人?」
「那是沒法證明的。」
「我初次遇上他是二十年——不,二十一年前的事。之後我們又交鋒了四次,每一次我都落敗了。他非常狡猾、謹慎,不斷轉換居所。他避過了我所設計的一切陷阱,多次徹底擺脫了我的追蹤。他還具有駕馭其他同類的能力,招集多隻吸血鬼供他指揮,為他尋找犧牲品,這樣他親自露面的時間越來越少,我要追捕他便更加困難。我估計他的『死亡年齡』有幾百歲。」
「一九七○年在倫敦海格特公墓出現吸血鬼。一名少女沃依迪拉脖子曾被咬,留下兩個發炎的傷疤。
良久后薩格才開口,但視線仍不離「芝娃」的神情。「這些問題容后再答吧!我已說了很多話。神父,這次到底為了什麼事情來找我?」
「帕薩維奇是被我消滅的第三隻吸血鬼。這條項鏈正屬於他,『死』后一直掛在遺體上。」
「不用怕。」薩格微笑。「這是我唯一的夥伴。」
「怪物在火焰中掙扎,不斷地呼叫:我不是這麼容易被消滅的!我將繼續吸飲人類的血一千年!
「幾百歲!」蘇托蘭的臉部肌肉顫動了一下。
蘇托蘭神父在胸前划十字。
肩背肌肉綳得太緊了,拜諾恩那仍未完全康復的肋骨傳來一陣隱痛。
大廳有如一座氣氛詭異的博物館。
薩格拔出藏在衣服下的匕首。
「那次十字架和聖水無效,是因為你並沒虔誠地藉助上帝的力量。」蘇托蘭神父口氣中帶著不滿。
「之後我再沒有見到他,只查出他從挪威渡過了大西洋,抵達了美國。我從東岸苦苦追查到西岸,一直抓不到他的蹤跡。期間反而狩獵到我人生中最後兩隻吸血鬼。」
這段話透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尊嚴。
「也不能責怪他們——大部分人都渴求永恆的生命。代價不過是自己的靈魂和一點血而已。」
「什麼?」發問的是蘇托蘭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