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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二章

第六部

第二章

這樣的日子,不若有低沉灰暗的愁雲慘霾;不若有薄靄甚至或漫天大霧,令得首站港口的船桅滴落水珠,將燈塔的號角從沉睡中喚醒;不若有強烈的海洋西蒙風掠過南部寒冷的山包,橫掃它跟前的移動小島和牧島海豚,將它們驅趕到環礁和石峰的避風處。
「不。他們沒有。」邁克笑道。我和他在行星上的三天休閑放鬆假就快到了,但是從辛格船長的簡令和同船水手的抱怨聲中,我們得知,盼望已久的地面活動時間只能在霸主管轄的小島上度過,而那小島總共也就二十八平方公里的面積。它根本都不是我們聽說過的任何一個移動小島,只是赤道附近的一座火山峰。一到那裡,我們將依靠腳下真實的重力行進,在未經過濾的空氣中呼吸,享受品嘗非合成食物的機會。不過我們總歸能夠有點其他的期望,看看能否在免稅商店中購買本地人工製品的時候,同茂伊約的殖民者們有所交流。可即便是這些土特產,也是霸主的精明商人在販賣。所以,許多同船水手選擇在「洛杉磯號」上度過休閑放鬆假。
「你……這……你他媽瘋了嗎?」我語無論次地嚷道。天色迅速暗下去,風暴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刮向南方,困住我們。腳下的濤聲像飢餓的野獸,令人焦燥來安。要是我知道在黑暗中獨自摸回貿易綜合區的路,我現在說不定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邁克·沃朔的屍體丟到千仞之下的海洋里餵魚。
我停下腳步。儘管陽光燦爛溫暖,照耀在寂靜陵墓那毫無瑕疵的白石之上閃閃發光,但風兒依然寒意料峭。封印的墓穴入口深草蔥蘢,幾排烏木旗杆上掛著褪色的節慶三角旗,它們排列在狹窄的礫石小徑旁。
希莉是一個……怎麼說好呢?……一隻小鳥,我想,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那天她戴著一種鮮艷鳥羽製成的假面,當她取下假面,加入我們的花序四對方舞時,火炬的焰光在她的髮絲上映出深赤褐色的光澤。她雙頰緋紅,面若桃花,儘管隔著人頭攢動的廣場,我還是見到了她碧綠眼珠的驚鴻一瞥,與她面容和秀髮上夏日的熱情交相輝映。自然,那是節日之夜。從海港吹來清潤的微風,火炬跳躍著蹦出星花,頹垣上,為路過的島嶼而吹奏的悠遠笛聲幾乎都淹沒在海浪聲和風裡三角旗的獵獵響聲中了。希莉那時正接近十六歲的花季,她的美麗比擠滿人群的廣場四周任何一把火炬都耀眼。我在舞蹈的人群中艱難跋涉到了她的身旁。
「放鬆,年輕的船員,」她輕聲說著,把我拉了下來,讓我躺在她身邊。「不過是只老托鷹在捕獵而已。是只笨鳥。過來,船員。過來,梅閏。」
「在出發地我壓根就沒見著什麼報關人,」邁克笑道,「而且我嚴重懷疑本地人有沒有交通管制法令。」
這事兒真見鬼。這些人真要命。
「拜託,」我對他說,「我們得避開這風,生read.99csw.com個火。我不知道在這些該死的石頭上面怎樣才能支起帳篷。」
「說得沒錯,不過……」我聲音低了下來,將飛毯完全鋪開。它寬有一米多一點,大約兩米長。華麗的纖維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可是飛行控制線還像新銅一樣閃閃發亮。「你從哪買到的?」我問,「這還能用嗎?」
老頭弗拉基米爾·肖洛霍夫是箇舊地移民、鱗翅目昆蟲學碩士、電磁系統工程師,他在新地有一個漂亮的年幼侄女,自從他首次為她手工制出第一張霍鷹飛毯以來,已經過去一個多世紀了。傳說她的侄女很鄙視這個禮物,但是幾十年過去,這個玩具竟然變得相當流行,真是匪夷所思——對它趨之若鶩的不只是孩子,更多的是家財萬貫的大人,直到大多數霸主星球相繼宣布它非法。操作危險、用廢棄隔離纖維作原料,在管制空域簡直無法無天,而今,霍鷹飛毯已經僅僅存留在睡前故事、博物館和一些殖民星球中,成為了一項珍奇之物。
「得了,梅閏,快決定。我沒多少時間。」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我知道從這裡能望見怎樣的風景:外港天然防波堤宏大的曲線,首站低矮的白色建築,還有停泊所上下浮動的雙體船五顏六色的船體和桅杆。
「洛杉磯號」正在那一刻升離了地平線,像一粒隨風飄蕩的灰燼向西飄去,飄過希莉的星球——茂伊約——上空詭異的星群。我靠近她躺下,向她描述偉大的霍金驅動迴旋飛船的工作原理,捕捉高能太陽光因而得以在夜幕降臨之時持續飛行,整個過程中我的手順著她光滑的身側向下撫去,她的皮膚仿若絲絨,令我興奮異常,她的呼吸急促地印在我的肩膀上。我低下頭,把臉由貼在她的脖彎里,貼上她纏結的頭髮上的汗水和精油芳香。
這不太好講。
對我來說,這是五年前的事。而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六十五年前了。一切恍如昨日。
當時希莉芳齡十六……不,還沒到十六……頭頂上點綴過鷹翼的月光將她光潔的皮膚塗抹成乳白色,在她胸部柔軟的圓周下投上陰影。當鳥兒的厲叫劃破夜空,我們崇敬地望向星辰,希莉說道:「那刺進你驚恐的耳膜中的,不是雲雀,是夜鶯的聲音。」
「但我覺得這不……」
「跟著我,老弟,」邁克說。「有志者,事竟成。」
我會想念希莉。
僅僅幾秒間的決定,決定了整個未來。
希莉的墓地。
「不會的,」邁克說道,不耐煩地拍著身後的飛毯,「我已經將它充足了電,也知道怎樣控制它。來吧,爬上來,不然就退後。我想在這場風暴迫近之前,先去兜兜風。」
「老天,邁克,」我伸手摩挲著這條舊毯精妙的裝置,說道,「這是違法的。」
就在此地。我停下腳步,四處瞭望。柳草在帶著鹹味的陣陣微柔南風中飄搖起伏,如同某種巨獸的皮九-九-藏-書毛。我伸手遮擋住陽光,向地平線遠眺,卻沒搜尋到任何移動的東西。而遠處的火山熔岩礁之上,海面突變,強有力的滔天波浪翻湧而來。
「這東西可值不少子兒。」我說。
我疑慮重重地盯著這一切。「好吧,」我說,「但要是它……」
我遲疑了一下。他的聲音不帶感情,但這正是蓄意搞惡作劇的人在一桶冷水即將澆下之前的那種故作平靜的語調。我蹲下身,開始在尼龍背包中翻找。背包是空的,裏面只有一點陳舊的流沫填充塊將它塞得鼓鼓囊囊。另外還有一套小丑服,從面具到腳趾上的鈴鐺一應俱全。
「現在看看我的背包里有什麼,」邁克說。他抓出一些流沫塊,又拿出一些珠寶,都是些我見過的復興之矢工藝品,一個慣性指南針,一支有可能被船務安全局標為藏匿武器的激光筆,以及另一套小丑服——他比我胖許多,這一套是為他的體格量身定做的,還有一張霍鷹飛毯。
我登上陡峭的山嶺,往希莉的墓地爬去,此時正值島嶼回歸赤道群島淺海的日子。天氣真是棒極了,但我討厭這樣。天空靜如傳說中舊地的海洋,淺海蕩漾,泛起深藍色的斑紋,溫暖的微風自海上拂來,身旁山坡上,紅褐色的柳草層層漣漪開散。
我轉過身,慢慢跑上陡峭的山坡。汗水逐漸浸透我寬鬆的棉襯衫,然後我抵達了山脊蜿蜒的頂峰,看到了墓冢。
領事的故事:憶希莉
「希莉,」我說,這次是由衷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我身下,在山頂之下,在白色墳塋的陰影之下,人群站立著,慢吞吞地移動。他們對我不耐煩起來,希望我趕快給墳墓解開封印,進入其中,度過我的獨處時間,那裡冰涼死寂的空洞已經更迭了希莉的溫暖。他們想讓我向它告別,於是乎他們就能繼續未完成的典禮和儀式,打開遠距傳輸器的大門,加入等待多時的霸主環網。
我們那時都是神靈。但即使是神靈,也有從他高高的寶座上下凡的時候。
「蒼天在上,我可不想去攀岩,」我對他說,「還不如在『洛杉磯號』上獃著插入刺|激模擬玩玩呢。」
在會眾廳上方的鵝卵石海灘邊,有個年輕女子正走向水面,身著一襲白裙。驀然間我以為那是希莉,登時心跳加速。我幾乎準備好要舉起雙臂,以回應她向我揮手致意,可是她並沒有揮手。我默默看著遠處的身影轉身離開,消失在古老船塢的陰影中。
柳草細密縱橫生長,我拔起了一根藤須,咀嚼它甜蜜的莖桿,凝視著天邊首座回徙小島的歸航。陰影依舊在晨光中拉得狹長。時間尚早。我會坐在這裏懷念上一陣子。
「可能性為零。」我又說了一遍。「除非那些地面上的人在租給我們的隔離小島上修了座妓院。」
我緊跟著邁克。登陸飛船中只有我們五個人。從高空軌道降落至實體星球的大氣層總是讓我感到戰慄,特別是像茂九九藏書伊約這種看起來像極了舊地的星球。我一直緊盯著星球藍白相間的邊緣,直到下方的海洋清晰可辨,我們已經置身大氣層,以三倍聲速的速度平穩地滑動,接近晨昏線。
邁克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支大麻煙。「看著你的背包,老弟。」
這事兒真見鬼。這些人真要命。
「哈。那可能性為零。」我說。我們剛和遠距傳輸器建築隊人員一起值了十二小時的班,正在全方位擦洗。現在我們負責送工人們往返于茂伊約外大約十六萬三千公里的選定奇點,這跟自霸主空間躍遷而來的四個月時間相比,實在是淡而無味。整個旅途的超光速時段中,我們都是熟練的專家;四十九名恆星飛船專家照管著大約兩百名緊張的乘客。現在乘客們都穿上了抗性航服,而我們船員則搖身一變,降為服務人員。在建築人員奮力將巨型的奇點密蔽場安就其位的過程中,我們都是光榮的卡車司機。
「那我們去哪兒能找到小妞,邁克?在遠距傳輸器啟用以前,殖民地就是雷池禁區。那可是本地時間六十年之後的事情。你該不會是說迴旋廂里的梅吉吧?」
「三十馬克。」邁克說,他穩穩地坐上毯子的中心。「卡弗涅市場的那個老販子以為這東西不值錢。這不過只是……對他而言嘛。我帶它回到飛船上,充好電,重調了慣性晶元,瞧啊!」邁克用手掌按了按設計精妙的機關,飛毯立即硬挺,浮到岩架上方五十厘米處。
「從嘉登買的,」邁克說,然後把我的衣服和他的其他裝備都塞進了背包,「當然還能用。」
希莉的身體總是令我驚艷。那時候我們在群島上,寬敞的樹屋在巨浪般翻湧的樹帆下搖擺,我們在其中度過了三個禮拜,牧島海豚像騎馬待從一樣與我們並架齊驅,酷熱的夕陽將傍晚裝滿無盡的奇影劇院,夜星撒滿天穹,我們這座島的尾波點綴著一千個旋渦,反射著頭頂的星叢,波光粼粼。刻在我腦海里的依然是希莉的胴體。因為某些原因——羞澀、多年的分別——我們在群島逗留的頭幾天她穿著分體式泳裝,柔軟白皙的胸部和小腹直到我非走不可的時候,都遠沒有曬到像其他部位一樣黑。
怎樣都會比現在好。這樣一個溫暖的春日,當太陽從碧藍如斯的穹頂掠過,我想奔跑,想縱情跳躍,想在柔軟的草叢中打滾,重溫當初我和希莉在此地的恣情山水。
我還記得和她第一次的情景。我們躺在首站港口上方柔軟的草叢中,月光被草葉編織成個個三角形。她絲質的緊身褲和細密的柳草渾然一體。那時我們都有著孩子般的純補;對某些過早到來的事情還有著些許的猶豫。但我們也驕傲。多年以後,正是同樣的驕傲令她在駐南藤恩霸主領事館的台階上凜然面對憤怒的分裂主義暴民,並讓他們羞愧地回了老家。
我記得自己的第五次登陸,那是我們第四次重逢。我極少見到她哭read.99csw.com泣,那是其中一次。當時她才高望重,雍容華貴。她已經四次被選舉加入全局,而霸主理事會也向她徵求建議和指導。她的自強自立就像皇袍加身,咄咄逼人的驕傲大放華彩。然而,我們兩人在菲瓦榮南部的磚石別墅獨處時,別過臉去的卻是希莉。我有些惴惴不安,有點害怕這個有權有勢的陌生人,她的確是希莉——昂首挺胸、雙眼充滿自信的希莉。但她轉臉面對著牆壁,滿眼淚花地對我說道:「走開。走開,梅閏。我不想你見到我。我已經是個老太婆,皮膚鬆弛,滿身皺紋。快走開。」
「老天,邁克,這是違法的,」我對他說道,我的這位朋友剛從背包中拿出霍鷹飛毯並把它攤了開來。我們身處241島,這是他們為我們精選的休閑放鬆度假點,霸主商人給這座鳥不生蛋的破爛火山起了如此浪漫的名字。241島距離最古老的殖民地不足五十公里,不過倒還不如在它五十光年之外呢。只要「洛杉磯號」船員或者遠距傳輸器工人在這兒,當地船隻一律不準駛入這座島嶼。茂伊約殖民者有幾架古式掠行艇能夠正常運行,但是依照雙方的合約,任何飛行器都不能飛越對方的領空。這樣,除了宿舍、海水浴場和免稅商店這外,島上幾乎沒什麼東西可以吸引我們船員。當最後的部件通過「洛杉磯號」載入系統,遠距傳輸器建設完成,霸主當局可能會將241島開發成旅遊商貿中心。可是在那一刻到來之前,這裏依然將是一片不毛之地,只有一處登陸飛船著陸點,一些新完工的本地白色石質建築物,和一小群生活無趣的維護人員。邁克向上級報告說,我倆將會外出三天,去這座小島最為陡峭和難以接近的另一端攀岩。
在我的上方,在懸崖之外的地方,一隻寬翼托馬斯鷹正乘著裊裊上升的熱氣繞著瀉湖盤旋,紅外線的眼力掃視著漂移的藍藻河床,尋找格陵蘭海豹或冬眼未醒的獵物。大自然真是乏味,我邊想邊坐在柔軟的草叢中。這樣的日子里,大自然把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這隻鳥本來早就從蓬勃發展的城市邊緣污染的水域逃之夭夭了,而大自然竟然又把它扔回這裏搜尋獵物,真是太遲鈍了。
我又猶豫了一兩秒鐘。如果我們離開島嶼時被當場抓住,兩人都會被開除船籍。現在船上的工作已經成為了我的生活。在我接受八方使團簽署的茂伊約協定之時,就已經下了這個決心。不只如此,現在我距離文明社會可有兩百光年外加五年半量子躍遷的路程。即使他們帶我們回到霸主轄空,整個往返旅程也會讓我們落後朋友與家人十一年。時間債永遠無法彌補。
我繞著墳墓,走走停停,最後走到了數米之外陡峭的懸崖邊緣。柳草彎倒四伏,受人踐踏,無禮的效遊人曾經在這鋪過毯子。我還看見幾個火圈,是用正圓純白的石頭擺出來的,那些石頭都盜自礫石小徑的九_九_藏_書邊緣。
「老弟,我們去找個小妞,如何?」邁克·沃朔說道。他又矮又胖,肥嘟嘟的臉活像一幅手法精妙的漫畫版佛像,而在那時候,邁克對我來說就是神明。我們都是神明;雖不是長生不老,卻也壽命極長,雖未超凡入聖,也還算生活逍遙。霸主選定我們參与它珍貴的量子躍遷迴旋飛船中其中一艘的船務,神仙的生活比這也好不了多少吧?在這艘萬神殿般的飛船中,就只有邁克,聰明、機智、不遜的邁克,比年輕的梅閏·阿斯比克略微年長位高。
「閉嘴,跟著我。」邁克說,於是我閉了嘴乖乖跟著他,活像萬神殿里的卑微小神跟隨著年長智慧的神靈。斜坡上布滿了葉緣鋒利的灌木叢,我們在其中艱難跋涉了兩個小時,終於到達拍岸驚濤之上數百數的熔岩崖際。這裏地處這顆酷熱星球的赤道附近,但是在這個八面迎風的絕壁,風聲呼號,我的牙齒不住打顫。西天濃暗的捲雲中間,落日只是一個紅色跡點,我可不希望黑夜完全降臨的時候自己還暴露在野外。
我承認我那次對她有些粗暴。我用左手鉗住她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道,連我自己都驚訝萬分——然後抓住衣襟一把扯下了她的絲綢長袍。我親吻她的肩膀,她的脖頸,她緊緻的小腹上褪色的條形斑痕,還有在她四十年前因掠行艇迫降而在大腿上留下的傷疤,親吻她日漸花白的頭髮,親吻她曾經光滑的臉頰上刻出的歲月之痕,親吻她的淚珠。
「啥?」我問。希莉快要滿十六歲。我十九歲。但是希莉知道星空下書中所講的慢步和戲劇的韻律。而我只知道星星。
我爬上盤旋的霍鷹飛毯,坐在邁克身後。他把背包塞到我倆中間,吩咐我抓緊,然後敲擊著飛行裝置。飛毯升到岩石上方五米高的空中,航線迅速校準向左,而後彷彿出膛子彈般射了出去,身下就是異域的海洋,下面三百米的海面,愈加濃重的黑暗中,海浪濺出白色的水花。我們從怒吼的水域上方高高陞起,往南進發,一頭沒入夜色。
我的記憶中還有另一隻托馬斯鷹,那是我和希莉共度的第一晚,當時我和她來到這座山頂,我記得灑在它雙翼的月華,它古怪的厲叫不時響起,在絕壁間回蕩,似首穿透了山腳村莊中煤氣燈光上頭的黑暗天空。
「希莉,」我輕聲呼喚著,不由自主叫出了她的名字。人群在一百米外的斜坡停住,注視著我,依著同一個節奏呼吸。這列由哀悼者和司儀神父組成的隊伍綿延了一公里長,直排到城市邊緣的白色建築。我辨認出隊伍前端我的小兒子那頭髮花白幾近禿頂的腦袋,他正穿著霸主政府藍金相間隔長袍。我知道自己應該等著他,與他並肩而行,但他和其他那些年老力衰的理事會成員趕不上我經歷過飛船特訓的年輕肌肉和穩健的邁步。雖然禮儀規定我應該和他走在一起,還有我的孫女莉拉和九歲大的孫子。
該從何開始呢?